她知道陈邺这样的大少爷缺少生活常识,恐怕这几十年,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
担心陈邺尴尬,谢宝南没再提这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的脸面和自尊。
因为要倒时差,两人都有些疲累,早早入睡了。
虽是三月,晚上还是有点冷。屋内开了地暖,谢宝南半夜被热醒,下楼去厨房找水喝。
走到一楼,发现客厅里还亮着灯,陈邺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灰色T恤加运动裤,干净清爽。
他眉头微微拧起,像是在处理公事。
“这么晚了还没睡?”她站在楼梯边问。
陈邺抬头,见了她,“一点工作需要处理。”他合上电脑,两指揉了揉眉心,朝她走去,“怎么下楼来了?”
谢宝南说:“渴了。”
陈邺走到厨房,拿一个透明玻璃杯,为她倒了一杯凉水。递给她时,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在一起。
一刹那的接触,谢宝南像触电般,匆匆收回手。杯子落在地上,水瞬间洒了一地。幸好是木地板,杯子没有碎。
“对不起。”谢宝南有些窘,低声道歉。
她拿纸想去擦地上的水渍,被陈邺阻拦:“你别动,我来。”
陈邺拿了一条干净的抹布,铺在地上,然后弯腰擦地上的水。他的动作并不熟练,像是刚刚学会干家务活的孩子。
擦干水后,他将抹布扔进水池,又洗了杯子,给她重新倒满水。
像是担心她再次拿不稳似的,这回陈邺握住了她的手,放在杯子上,“拿好。”
他的掌大而温暖,谢宝南耳根有些红,“谢谢。”
她喝下一小口水。余光里,陈邺用目光锁住她。她脸上一热,背过身,一口气喝光,这才转身,匆匆对他说一句“我先去睡了”,逃也似地跑出厨房。
走到楼梯口,她不小心,竟摔了一跤。
谢宝南暗自懊恼,今晚是不是水逆啊?
陈邺听闻动静,大步走来,扶起她,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担心,“有没有摔到哪里?”
谢宝南摇摇头,“晚安。”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
陈邺望着女孩的背影,笑了。
这什么破楼梯,竟然把他的女孩摔了,改天都拆了重装。
谢宝南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心依旧怦怦怦地跳个不停。
她调整呼吸,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
隔天是个艳阳天,一早就有车来小楼前接他们。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嘉汇掌管欧洲分部的周总监,以及英国当地的销售总监,都是中国人。
陈邺老派,用人习惯用中国人。他常说嘉汇是中国的,唯有中国人才会对嘉汇生出民族骄傲,全心全意地扑在工作上。
谢宝南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陈邺这回来英国,是为了和经销商谈判。
嘉汇的产品为了打入欧洲市场,之前一直和这家英国经销商合作。这家经销商扎根英国多年,早已经打通了欧洲线上线下的渠道。渠道多,货铺出去,才能有销量,这是快速打开新市场局面的捷径。
双方合作多年,本已是唇齿相依,却没想到最近这家经销商忽然提出渠道费要增加两个百分点。
嘉汇产品本身定价不高,加上国外的各种税费后,利润很薄。如今对方狮子大开口,嘉汇几乎没有利润空间。
周总监磨了一个多月,对方始终不愿松口,这才无奈地请陈邺亲自出马。
谈判地点见面地点位于伦敦,距离剑桥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窗外,沿途的风景变换,从悠闲小城渐渐变成繁华大都市。
一小时后,车停在了经销商的总部大楼。
下车前,陈邺叮嘱谢宝南:“一会只管翻译,其他不用管。”
谢宝南讷讷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自己可以说英语,却偏偏要她翻译。
真的如罗正阳所说,只是为了看上去正式点吗?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坐了五六个人,正大笑聊天。见陈邺来了,收了笑,同他们冷冷打招呼,却连站都没站起来。
陈邺神色如常,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不同寻常的气氛从这一刻开始蔓延,犹如古时候开战前双方的对峙,刀光剑影。
打从进门起,陈邺说的便是中文。像是吝啬似的,一个单词都不愿意说。
谢宝南一来一回的翻译,花费不少时间。对方有些失去耐心,连续多次问陈邺为什么不说英语。
陈邺淡笑,反问:“这和今天的会议内容有关系吗?”
看上去很客气,其实嚣张得不可一世。
谢宝南总觉得陈邺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来宣战的。哪有这样谈生意的!
她将陈邺的语气原封不动地翻译过去。经销商脸色一变,分明是生气的,却碍于谈判还在进行中,不好发作。
最后,到了价格这一环,双方始终僵持不下。
剑拔弩张之际,陈邺摊手:“那就不要谈了。”
他气定神闲,仿佛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谢宝南却犯了难。这话出口,基本宣告谈判的破裂。微妙的气氛里,她用细微的表情提醒他。
陈邺视线没落在她身上,只说:“翻吧。”
谢宝南乖乖地翻译,经销商听闻后,明显动了怒,手中的笔朝地上一扔,“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宝南吓了一跳,却见陈邺淡定地起身,勾唇,“狂童之狂也且,”顿了顿又说,“这句不用翻。”
周总监听闻后跟着笑起来。然而经销商是外国人,听不懂中文,只能干着急,追着谢宝南问陈邺说了什么。
谢宝南抿唇笑,却只能摇头。
陈邺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会议室。
谢宝南不免困惑地跟上去,这是谈崩了?那以后怎么办?
回到车上,陈邺问周总监:“下一家安排好了?”
周总监点头,“陈总放心,都安排好了。”
谢宝南有如陷入迷雾。
很快,他们驱车重新回到剑桥,来到另一家公司。
这回,陈邺没有再说中文,直接英文上阵。
双方畅谈了十来分钟,谢宝南才弄明白,这是嘉汇选定的新经销商。虽然这家经销商不如前一家成熟,渠道也不如前一家多,但价格合适,潜力无限。
原来陈邺早在去那家经销商总部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合作。
那不是谈判,而是宣战。
他故意不说英语,是磋磨对方士气。待到对方失去耐心,怒不可遏之际,再留下一句不让翻译的话,让对方云里雾里。
谢宝南不禁想,陈邺这报复的方式,还真是挺符合他的做派的。
新的合作顺利地定下来,陈邺心情很好,结束后带谢宝南去参观剑桥大学。那是他曾经读书的地方。
学校门口,有卖三明治的移动车。谢宝南有些饿,走上前买了一个鸡肉三明治,陈邺替她付了钱。
三明治包裹在白色的餐纸里,她拆着餐纸,问陈邺:“你不买吗?不饿吗?”
陈邺摸了摸鼻梁,坦诚说:“没带够钱,穷得只剩下卡。你去问问,能刷卡吗?”
早上出门前换了衣服,此时口袋里只有这么一点钱。忙了一早上,也忘了向同事要点。
这样的小摊,自然不可能刷卡。
谢宝南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掰了半个三明治给他,“给你吃一半。”
她掰得不是很均匀,给他的那半边明显更大,鸡肉也几乎都在那半边。她是故意的,怕他吃不饱。反正她胃口小,只要有一小块面包垫肚子就行了。
陈邺垂眸,女孩茶色的瞳孔干净透彻,很认真地在同他分享食物。
他没接,拿了另一小半,“我不喜欢吃这个肉。”
“这样啊……”
谢宝南信了。毕竟陈邺养尊处优,口味挑剔,一般的肉确实入不了他的口。
担心他挨饿,她又慷慨地把最上面的面包递给他,“那你吃面包吧。”
陈邺没再拒绝,咬了口面包。这面包又干又硬,可能放了好几天。但他却品出了一丝丝甜。
两人坐在树下的长椅,边吃边聊天。
谢宝南问他:“为什么之前的经销商会突然提出多要两个点的渠道费?”
陈邺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背后的鬼?”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搞鬼?”
陈邺不置可否。
一只白鸽落在不远处的草坪上,陈邺掰下一小块面包,伸出手,吸引那只鸽子。鸽子看了眼,没走近。m.XiaoShuo530.Com
“我只和坦诚的人合作。”陈邺这样告诉谢宝南。
多年合作的关系又如何?不干净的手脚,说砍就砍。
谢宝南又问:“失了嘉汇这么大个单子,你说他们会不会后悔?”
又一只灰色的鸽子飞来,吃下陈邺手里的那片面包。那只白鸽见状,也匆匆赶来,陈邺却不再给它吃了,只将剩下的一小片面包握在手心里。
他转头,眼睛如墨,“不管后不后悔,机会都只有一次。”
谢宝南一愣,在他脸上看出一些难以理解的情绪。
不知他在说鸽子,还是在说人。
三明治下肚,陈邺问她:“吃饱了吗?”
谢宝南点点头。
陈邺站起来,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吧,带你去玩。”
他领着谢宝南在校园里参观,如一名尽职的导游。
他在剑桥待了整整五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走到图书馆门口,谢宝南说要拍游客照,带回去给爸妈看。
陈邺纵容她,乖乖地为她拍照。
她才二十三岁,正是青春如歌的年纪。她站在图书馆前,风卷起她的长发,是好学生的模样。
他眉目温柔,似春水的涟漪。
之后,陈邺提议:“再拍张合照吧。回去给你爸妈看,证明你是陪客户来的。”
谢宝南觉得有道理,乖巧地赞同。
陈邺找了一名路过的学生帮忙,他和谢宝南并排站在图书馆前。
学生很热情,拍了很多张。陈邺向对方道谢,满意地收回手机。
后来,他们租了条船,沿着康河而下。阳光正好,水面宽阔,两岸是碧绿的草坪和优雅的建筑。
无端地,谢宝南想起徐志摩的那首诗。如今再睹康河,竟也多了几分离别的愁绪。
这是陈邺读书的地方,高不可攀的学府,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世界。
从前她不曾见识过,也不曾了解过。
谢宝南偏头,看见陈邺的侧脸。今天的阳光明媚,就像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仿佛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那个少年,冷漠到不可一世。
“你当初为什么学医?”船轻轻地晃动,谢宝南问坐在对面的陈邺。
陈邺回头,看向她,“五岁那年,妈妈因病去世。那时便立志成为一名医生,希望长大能治好妈妈的病。”
然而直到入了大学,陈邺才得知,妈妈压根没有病逝。
她活得好好的,重新嫁了人,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爷爷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些,编造了一个谎言。
陈邺至今还能记得得知真相那天的痛苦。
他朝思暮想的妈妈,他深爱的妈妈,并没有满怀着对他的爱离开人世。到头来,只是不想要他了而已。
那之后,无论何时再提起母亲,他都只说一句:“死了。”
谢宝南不知如何安慰他,轻声说:“说不定她在另一个地方活得很好。”
陈邺心中冷笑,当然好,文婉有了新的家庭,早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不愿意再提,顺着她的话说:“也许吧。”
谢宝南心里软软的。失去母亲的痛苦,她感同身受。但陈邺不像她这么幸运,在母亲去世后,还有黄敏代替母亲爱她。
她想起范明宇曾对她说:“婶,叔人不坏,他就是太孤独了。”
有多孤独呢?如今,她好像终于理解了一点。
谁能想到,如今呼风唤雨、冷漠孤傲的陈邺,年少时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孤独。
从剑桥出来,他们在附近的集市上闲逛。
琳琅满目的商品,却因为囊中羞涩,迟迟无法下手。后来,终于遇见了一家可以刷信用卡的小店,谢宝南兴奋地拉着陈邺进去。
她一眼相中了一个手机挂坠。古银色的海螺造型,旁边落下一串海星。
谢宝南送到陈邺的面前:“这个给你。”
陈邺呼吸滞了几秒,不敢置信。
她竟然要送礼物给他?
见他没反应,谢宝南直接从他手里拿了手机,将挂坠挂上去。
“小时候妈妈告诉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跟海螺说。海螺听到后,你的烦恼就没有了。”
很幼稚的故事,专门骗小孩子的。但她却认认真真地讲给他听,像是在哄他开心。
系好挂坠,她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好不好看?”
陈邺垂眸,望向那串挂坠,又望向她。
她的眼睛里缀满笑意,清凌凌的,像是纯洁的美玉。
他心中有温泉细细流过,暖烘烘的。很难想象,三十岁了,竟然会被这样幼稚的故事打动。
他轻轻“嗯”了声,捞过手机,塞进大衣口袋里。
然后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走开。
他不愿让谢宝南看到他眼中的情绪,看到那一刻,他眼中的酸涩,和为她真心实意的动心。
谢宝南心里记挂着家人和朋友,在小店里买了许多礼物,说要带回去送给爸爸妈妈、沈曼和孙倩。
陈邺跟在她身后,看她像个孩子般兴奋地挑选礼物,只觉得这样的她生动有趣。
他贪恋这样的时光,想和她再多待几天,开口问:“要不要在这里多玩几天?我们可以去别的国家,荷兰、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瑞士,你想去的话都可以去。”
谢宝南拿起一面铜色古镜,想着沈曼应该会喜欢,收进购物篮里。
“这次出来已经向学校请了一周假了,再不回去,老师该生气了。”
她毕竟还是名大三的学生,学业为重,陈邺没有再坚持。
等谢宝南挑好了礼物,结账时是陈邺刷的卡。她忘记换钱,也没有国外能刷的卡。
谢宝南小声感激:“等回国还你。”
陈邺收好小票,“好,我记着。”
从小店出来时,已是黄昏。太阳隐去了身影,天空变成浅灰色,渐渐沉入深沉的夜。
他们玩了一天,中午只分食了一个小三明治,此时都有些饿了。
谢宝南提议:“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借我钱。”
陈邺扬眉,问:“饭店任我选?”
谢宝南点头,声音轻轻的,“嗯,但不要选太远的,一会儿我们回去不方便。”顿了顿又补充,“也不要选太贵的,我钱不多。”
陈邺微不可闻地笑了声,抱怨道:“还有你这样请客的?让我选,结果这么多条件。”
谢宝南想想,自己好像是提了太多条件。她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变成樱花般的粉色,声音软糯:“那前面我说的都不作数,你随便选吧。”
马路对面就有一家餐厅,陈邺抬抬下巴,“就去那里吧。”
进了餐厅,才察觉出特别。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油画,有些是印象派,有些是抽象派。
陈邺告诉她:“这家店有几百年的历史。当年这里算是画家的聚集地,这些画最少都有一百年了。”
谢宝南问:“为什么在这里?”
陈邺解释:“那时候大部分画家都穷困潦倒,连温饱都难挣到。这家店的老板是贵族,支助了好多野生画家。后来店几经易手,但这些画都保留了下来。”
难怪这么有艺术气息。
谢宝南一张一张画看过去,然后在一张山野的画作前落座。
服务员很快拿了菜单过来,谢宝南扫了眼菜单,差点吓晕过去。
一杯鲜榨橙汁十英镑,一份三明治十五英镑,就连普通的蔬菜色拉都要二十五英镑。
这分明是黑店吧!
她不说话,用菜单盖住半张脸,偷偷瞧陈邺。
他眸色微敛,翻看着菜单,对服务员说这个那个,一口气点了好多菜。谢宝南提着一口气,默默在心里计算,这次出国赚的翻译费够不够付这顿饭钱。
以前上学的时候,陈邺常来这家店,这里的食物地道正宗,他很少注意价格。今日想到小姑娘请客,不由看了眼价格,似乎并不便宜。
他抬眸望向谢宝南,女孩皱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嘴角噙笑,故意又点了几样最贵的菜,然后问:“你还要点什么吗?”
谢宝南摇头,“不用了,我都不太饿。”
很快,菜上来,摆了满满一整桌。
这么贵的一顿饭,不吃完就浪费了。但谢宝南胃口小,拼命吃也吃不了多少。最后看着桌上剩下的饭菜,她有些心疼,“这些怎么办?”
陈邺道:“打包。”
结账时,自然又是陈邺刷的卡。
谢宝南再次保证:“回去我再把钱给你。”
陈邺故意问:“你这一天下来,都欠我多少钱了?”
谢宝南小声辩驳:“又不是不还。”
陈邺低低笑了声。
回国的航班是明日中午,这饭菜提回去,大抵也是吃不上的。
餐厅离小楼不远,他们一路走回去。广场边,一名流浪汉席地而睡。陈邺走上前,将手中的饭菜送给他。
流浪汉感激,盯着陈邺看,“你好久没来了。”
陈邺道:“回国后太忙。”
谢宝南讶异,两人竟然认识。
流浪汉看了谢宝南一眼,又问:“女朋友?”
陈邺摇头,“不是。”
流浪汉不说话了,打开饭盒,狼吞虎咽。
谢宝南问:“你是不是早就计划要打包一份给他?”
陈邺不说话,算是默认。
回到小楼,谢宝南洗好澡,盘腿坐在沙发上整理照片。
她在剑桥拍了很多照片,一张一张翻看过去,最后停在她和陈邺的合照上。图书馆前,两人都站得笔挺,嘴角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很标准的游客照。
这个点,中国大概是早上五点多。爸妈醒得早,五点多黄敏已经在做早餐了。谢宝南把一长串的照片发给爸妈,然后向他们汇报这两天在英国的情况。
黄敏问:“在那边吃饭还习惯吗?”
“挺好的。”
这么贵的一顿晚饭,不习惯也要习惯。
黄敏又问:“我看照片,这次去就你和客户两个人啊?”
“是啊。”
黄敏平时不看新闻,不认识陈邺,顺口一说:“这个客户不错。个子高,人也长得好。”
谢宝南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黄敏的夸赞,竟然有些脸热。她心虚地“嗯”了声,装作不在意,“还好吧。”
黄敏又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啊?结婚了吗?”
谢宝南猜到妈妈接下来的话,提醒道:“人家是客户。”
“客户怎么了?你都二十三了,我看这个男孩子还可以的。”
谢宝南慌张地打断她:“妈妈,和客户谈恋爱是大忌,会被整个圈子封杀的,以后就做不了翻译了。”
“这么严重啊?那你就当妈妈刚才在胡说八道。”
空气静了几秒,黄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提醒她:“在外面,晚上一定要锁好门,保护好自己。”
谢宝南弯唇,应下来。
挂了电话,房间的灯闪了两下。谢宝南抬头望向灯,灯挣扎了几秒后彻底熄灭。
整间房攸地暗下来,周围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她走到门边,试着按了几次开关,都没反应。打开房间的门,幸好走廊的灯还亮着。
陈邺正站在二楼的围栏旁,一支还未点燃的烟夹在两指间。听见动静,他仰头:“怎么了?”
谢宝南垂眸,视线与他交汇,“房间的灯坏了。”
老房子就是这样,水压不稳,电路也不太稳定。昨天是淋浴,今天是灯泡,总归是磨难。
陈邺在小楼里上上下下地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备用灯泡,甚至连一支蜡烛都没有。这里不比国内,这个点大部分店都已经关门了。临时买不到灯泡,只能等明天了。
陈邺担心她怕黑,提议道:“今晚你来睡二楼,我睡三楼。”
谢宝南觉得太麻烦,“没关系,反正最后一个晚上了。”
“会怕吗?”他开口。
她轻轻一笑,“不怕。”
谢宝南回到房间,窝在沙发上给沈曼发消息。
沈曼一夜没睡,这个点刚刚清点完当天的淘宝订单,正在吃早餐。听说谢宝南来英国给陈邺当翻译,每天都要询问他们相处的细枝末节。去了哪里,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像个私家侦探,仿佛要从这些相处的小细节里,寻找到陈邺是不是真心喜欢谢宝南的真相。
门“咚咚咚”地响了几声,谢宝南扔下手机,跑去开门。
门口,陈邺背对灯,脸蒙在一层阴影里。他朝她晃晃手里的酒杯和酒,“想喝吗?”
时间尚早,谢宝南点头,侧身让他进来,轻轻一个字:“想。”
手机的白光打向屋顶,陈邺拿一瓶矿泉水罩在上面。白光透过瓶内水的折射,落在屋内的角角落落,褪去刺眼,渐变柔和。
谢宝南不曾见过这样的照明方法,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邺轻描淡写:“大学时候,室友教的。”
窗户下,有张小圆桌,两只透明杯并排摆放在一起。陈邺打开酒瓶,浅红色酒液在酒杯里荡漾开来。
“这是当地的果酒,度数不算高,你试试。”
谢宝南小小地尝了一口,入口清甜,不刺激,不辛辣,像果汁,却又不像水果味道单一,带了酒的醇厚。
“很好喝。”
她说完,一口气饮尽,空杯子递给他,“还要。”
陈邺再次给她斟满,提醒道:“这酒后劲大,别喝多了。”
话音刚落,谢宝南已经咕咚咕咚地再次饮尽。
“你是酒鬼?”他笑问,语气里有显而易见的纵容。
酒气渐渐上来,谢宝南感觉脸颊热热的。她抹抹嘴角,“好喝。”顿了顿又问他,“你怎么不喝?”
陈邺晃晃酒瓶,竟然一滴不剩。
她诧异,“喝得这么快吗?我就喝了两杯。”
“本身就只剩下半瓶了。”他站起来,“你要还想喝,跟我来。”
沙发背后是扇棕色的木门。谢宝南住在这里两天,以为这门是装饰,没想到竟然可以打开。
木门后,别有洞天。
顺着楼梯而下,一侧是扶手,靠墙一侧是书墙。黑色书架沿着阶梯旋转向前,从地上一直蔓延到屋顶。
恍如动画里的场景,谢宝南感叹:“这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他笑,“半个基地。”
藏在楼梯下方的,是一座石器拱门。穿过拱门,一间酒窖在眼前徐徐展开。原木色的酒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
谢宝南看呆了,陈邺解释:“以前上学的时候,周末常常一个人待在这里,边看书边喝酒。”
谢宝南不太懂酒,随手拿起一瓶,看到1982的年份,吓得立刻又放了回去。
感觉很贵,是她买不起的酒没错了。
她站在酒架前踟蹰,黑色的影从身后覆过来。她转身,被他锁在酒架前。
他靠她很近,明明没喝酒,黑色眼眸却盛着微醺之意。
她想要躲开,却挣不开。男女力量着实悬殊,他只是轻轻压住,足以让她不得动弹。
他开口:“别动,再动酒要掉下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耳边的那瓶酒摇摇欲坠,却是不敢再动。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谢宝南背靠酒架,微微抿唇,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是冷冽的烟草味。
不难闻,很干净。
从前她就喜欢他身上的这种味道,像是站在广袤的荒原上,有种摧枯拉朽的气势。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此刻粘稠的气氛,她的脸颊渐渐泛起粉色。抬眸,同他对视,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陈邺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在半明半灭的笑里问她:“你怎么脸红了?”
谢宝南两手捧住脸,脸颊热热的,似烧起来的红碳,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可能是刚才喝了酒。”她为自己辩解。
“是吗?”
陈邺笑,抬起手臂,撑在她身侧。
谢宝南双手紧紧握住身后的酒架。原木酒架微凉,可眼前呼吸交缠,却是灼热。心跳撞击着胸口,她轻轻推他,“你别离我这么近。”
他垂眸看她,不听,又靠近了几分,手臂擦过她的耳侧。
耳朵的那片肌肤几乎要烧起来,她侧过脸,感觉四周空气稀薄,呼吸困难。
陈邺从酒架上抽出一瓶酒,走到酒窖中间的吧台前,问:“还喝吗?”
“喝。”
当然要喝,不喝就显出自己的心虚了。
谢宝南在吧台前坐下,喝了一口,摇摇头,“这个不好喝。”
陈邺从酒架上取出另一瓶酒。这次颜色深了些,是深红色的酒液。谢宝南喝了口,依旧摇头,“这个也不好喝。”
陈邺耐心,再去取酒。
这里的酒都是上了年份的稀罕宝贝,价格不菲,喝一瓶少一瓶。而真酿一旦开瓶,就要尽快喝完,否则就失了风味。谢宝南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背后,带了多少个零。
陈邺全然不在意。只要她满意,就算将酒窖的酒全部开完,也值得。
等到第五瓶酒开出来,谢宝南终于笑盈盈地说:“这个好喝。”
是桑葚酒,入口醇而不厚,回味甘甜。
陈邺放心了,又重新开了一瓶给自己倒上,然后碰了碰她的杯子。
谢宝南问:“你喝的是什么酒?”
“是你。”
她呆住,又听男人补充道:“你出生那年的酒。”
他说着,薄唇贴上杯壁,黄色的酒液滑进去。
“‘你’很好喝,要不要试试?”他将酒杯递过来,转了半圈。
这话说得暧昧,在夜晚添了几分旖旎之色。
谢宝南假装听不懂,摇头,“我不干这么残忍的事。”她举起手中的桑葚酒,“有这个就很好了。”
陈邺笑,“那是我。”
谢宝南:“……”
好像更暧昧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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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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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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