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低调,却又隐隐散发危险。车身是黑色的,车窗也是黑的,外人难以洞察车内的景象。
陈邺沉默地坐在车内,望着马路对面。
树影下,是一所自闭症儿童学校。
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热热闹闹的。电动车、汽车、行人,将校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时不时有家长领着孩子从学校里出来,同门口的老师告别。
陈邺在这片混乱里,目光紧紧锁住文婉。
每天这个点,文婉都会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接她的孙子小航回家。
文婉手里有时提着菜,有时提着小零食,总归是笑呵呵地,低头又耐心地同小航说话。
小男孩有自闭症,很少回应,也很少露出表情。文婉从不在意,依旧领着他,倾注全部的爱。
太阳西沉,他们一大一小,走在夕阳里的身影,让陈邺感觉熟悉。
小时候,文婉每个月来看他的那天,似乎也带着这样的笑容。那时的文婉,也会这样牵着他软乎乎的小手,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他问妈妈为什么不和自己住在一起,文婉告诉他:“妈妈在忙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天天陪你。所以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能住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每个月都能见到妈妈,就满足了。
可是,就连这样小小的愿望,有天都成为了奢侈。
五岁那年生日,陈邺趴在窗口,等了文婉整整一天,她都没有出现。
他吵着闹着要去看她,却从爷爷口中得知了妈妈病逝的消息。
那时的他还不明白病逝是什么意思,只模模糊糊地知道,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
那之后,家里收起了所有文婉的照片,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删去了文婉的痕迹。
等再长大些,小时候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心中剩下的,只有对妈妈的思念。
少年成长的那些年,有后悔,有遗憾。
为没来得及见妈妈最后一面,为没来得及亲口告诉她,他想她,爱她。
这种平静却在十六岁那年被打破。
他无意间听到父亲和爷爷的对话,才知道母亲压根没有去世,而是改嫁组建了新的家庭。
妈妈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甚至没有去很远的地方。
她只是单纯地不要他了,仅此而已。
可笑吗?
可笑至极。
十几年的想念,到头来不过是个弥天巨谎。陈邺永远不会忘记,得知真相那一刻,心脏骤缩的疼痛。
二十二岁那年,他回国,接管嘉汇。随后打听到文婉的下落,这才鼓起勇气开车去看她一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
看妈妈过得好,他心里难受;看妈妈过得不好,他心里更难受。
恨她,却又爱她。
但陈年的伤口终究无法愈合,他做不到原谅她。
后来慢慢形成了习惯,这几年,只要工作不忙,陈邺总会开车过来,停在学校门口,远远地看他们一眼。
只一眼,神情却总是凉薄。
手机响了一声,有微信进来,是谢宝南约他见面,说要还钱给他。
不远处就是公交站台,一辆公交进站,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他望着手机屏幕上的这句话,隐去凉薄的神情,浮上一点温柔意。
这个傻姑娘,竟然真的要给他钱。出门在外还要女孩子花钱,那他成什么了?
他回:“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再抬头望向窗外,文婉和小航已经消失在街角。
谢宝南约陈邺在公园里见面。
陈邺到的时候,墨色的夜渐浓。公园里低矮的路灯亮着,一盏接一盏,连成一条奶白色的光影。光影尽头,蒙了一层半透明的薄雾。薄雾下,有一朵蔷薇,顶着露水绽放。
小姑娘坐在木质长椅上,双手正捧着一个东西。夜色里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她在等他。
陈邺停住脚步,不愿打扰这样美好的人和景。
谢宝南偏头,远远看见了他,眼睛顿时亮起来,朝他甜甜一笑,“你来了。”
怕她等太久,陈邺一路飙车过来的。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就一会儿。”
此时靠近,陈邺才看清她双手捧着的是一个蛋糕盒,白色的纸盒上,有红色的条纹。
陈邺顿时怔住了,才想起来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日,他三十岁生日。
其实他从来不过生日。
每到生日这天,他总会想起文婉,想起她曾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他厌倦这种心情。久而久之,每到生日这天,他只想自己一个人,消化那些痛苦。
后来和谢宝南在一起的两年,女孩总是大张旗鼓地给他过生日。
她就是这样,爱自作主张。明明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日子,被她热热闹闹地庆祝,仿佛在过节。
买蛋糕,唱生日歌,送礼物。
她说生日一年只有一次,一定要轰轰烈烈。只有许了生日愿望,这一年才会圆满。
那时的他总是嫌烦,拒绝谢宝南递过来的所有温柔和好意。
只是后来,万事成灰。
再想要,却不可得。
“我给你买了蛋糕。”
谢宝南拆开蛋糕盒,露出一只机器猫。蓝色皮肤、白色脸颊,大嘴张着,小拳握着,正笑得灿烂。
一支蜡烛在蛋糕中央点燃,微弱的一点烛火里,她将蛋糕捧到他的面前,笑盈盈地说:“生日快乐!”
烛火在陈邺眼前乍然裂开,他仿佛看到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素着一张脸,坐在他的腿上,认认真真地同他说:“阿文,以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都陪你过,好不好?”
那天他说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只记得女孩眼里的光明明已经暗下来,嘴角却依旧在笑,“不要紧,你还有我啊。”
那时的他又怎么会想到,所有生日相关的记忆,竟都是她。
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像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烛火跳动,陈邺开口:“为什么是机器猫?”
“机器猫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呀。”
“我不过生日。”
谢宝南说:“这个蛋糕就当我谢谢你借我钱,好不好?”
她知道陈邺不过生日。虽然并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但总觉得不过生日的人好孤独。如果她今天不来,不知道他一个人又会怎么度过。
女孩的眼睛清澈干净,陈邺一向用冷漠疏狂堆砌自己,此时却无法控制心里涌上的暖意,连一声低低的“嗯”都带了几分沙哑。
“许个生日愿望吧。”谢宝南对他说。
陈邺傲娇地拒绝:“不许。”
“生日愿望很灵的,你试试。真的,相信我。”
谢宝南眼神真挚,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他。
陈邺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听她的话,乖乖地闭上眼睛。只不过刚闭上又迅速睁开,沉沉嗓音道:“许好了。”
哪有这么快许好的,分明是骗人!
谢宝南笑笑,没有再勉强他,吹灭蜡烛,拿出勺子准备吃蛋糕。
陈邺见她没有要分给自己的意思,忍不住问:“你一个人吃?”
谢宝南转头,“你不是不吃甜的吗?”
他“嗯”了声,“今天想吃一点。”
闻言,她立刻切了一块蛋糕,“给你。”
女孩的长睫染着点夜晚的雾气,动人极了,陈邺忍不住伸手去触摸。
谢宝南闭上眼,在他的触摸下瑟缩,“怎么了?”
他说:“有个东西。”
“哦,谢谢。”
陈邺捧着蛋糕,抬头。树影幢幢,灯光氤氲出这柔软的夜,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公园外热闹非凡,这里却是安静的一隅。树发了新芽,处处都是春生之意。
他已经忘了一整天阴郁的心情,也忘了见到文婉时复杂的心绪。只觉得这块甜腻腻的蛋糕,并不讨厌,反倒甜进了心里。
谢宝南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问他为什么帮了孙倩和沈曼,却不告诉她。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吃好蛋糕,她想起正事,立刻微信转账给陈邺。
陈邺没收,直接退回去,“这算是小费。”
“嗯?”
“今天我过生日,你陪我看电影。”
这时候倒像是从前的陈邺了。命令的口吻,高高在上的语气,有不可一世的高傲。
但她知道,他只是习惯了藏起温柔。
谢宝南弯唇,打开购票软件,查看最近上映的电影。
“你想看哪一部?”她问。
“你选吧。”顿了顿,陈邺又补充,“对了,不看恐怖片,不看文艺片,不看搞笑片。”
“……”
那只能看纪录片了。
谢宝南嘟哝着:“这么多要求……”
陈邺一本正经地教育她:“你以为小费是那么容易赚的?可不得要客户满意。”
“……”
谢宝南最终选了一部赛车题材的电影,想着陈邺应该会喜欢。
这部电影很小众,不是大众喜欢的商业电影。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影厅里寥寥数人,犹如包场。
谢宝南对这类题材不感兴趣,电影开始没多久,她就在赛车的轰鸣声中睡着了。
这阵子太累了。从英国回来后,她忙着上课实习,还要补落下的课程,几乎没有空闲。
陈邺偏头。
光影里,女孩的小脑袋左右晃动,煞是可爱。他将她拉过来,抱进自己怀里。
初春,影院里依旧开了暖气。方才进来时,两人把外套都脱了。此时陈邺怕她冷,又将外套盖在她身上,紧紧裹在怀抱里。
有多久没这样抱她了?
这几年,只有在梦中,才能触摸她的身影。想她想得厉害时,看她的照片和视频,一看就看一整夜。
她是他的朝思暮想,也是他的念念不忘。
电影演了什么,陈邺全然没有注意。只是静静地听着怀里女孩的呼吸,然后在她的头顶落下深情的一吻。
电影将要到尾声时,谢宝南珊珊醒来。她靠在陈邺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眼睛蒙着一层水汽。
她仰头,看见他,半天没动。
仿佛在思考此情此景,自己究竟在何处。又仿佛在努力辨别眼前的人是否就是他。
陈邺用目光深深地锁住她,疏浅的光落在他墨色的眼眸中,像是星星坠入海面,燃起大火。
轻轻柔柔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太近了,他的气息落在人中,像梦。
电影里赛车的声音震天响,却不如此刻眼前的呼吸与心跳。谢宝南屏息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觉得像被架在火上烤,全身都渴。
光线不明,贴得很近,两颗心仿佛在一起共振。
怀里的身子又香又软,陈邺感觉到她在轻轻颤抖。
身体的热和喉咙的渴,都隐在暗处。他的气息一点一点地靠过去,想要落吻在她的唇上。
电影在这刻结束,片尾曲响起,影厅灯光霎时大亮。
刺眼的光线里,谢宝南瞳孔骤缩,似惊醒,推开他,抱着衣服匆匆跑了出去。
身后陈邺在叫她,她没回头,不敢停。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只当她停下来的时候,方才的商场和公园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
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不散她胸口的热。
方才在电影院,其实她早就醒了。意识到自己正被陈邺抱在怀里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逃离。
而是沉溺。
那个怀抱的温度和味道,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她贪恋那一刻,于是闭上眼装睡,骗他也骗自己。
等到电影快要结束,她才抬头,假装刚刚醒过来。
灯光亮起的一瞬,他的气息擦过她的唇畔,她才如梦初醒般,放弃了想要做的事。
她慌了。
不是因为那个近在咫尺的吻,而是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她依然还爱着他。
谢宝南走在路上,手机铃声大作,划破长夜,吓了她一跳。握着手机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接通。
“跑去哪儿了?”陈邺问。
谢宝南道:“我先回学校了。”
“我送你。”
“不用,我已经在车上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邺问:“这么着急?”
电话打得耳朵有点热,谢宝南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张口就是谎话:“嗯,老师临时找我,跟我说课上的问题。”
陈邺抬手看腕表,晚上八点零六分。周末的夜晚,不知哪位老师这么尽心尽力,还要辅导学生功课。尒説书网
他不拆穿,也没追问。想着她或许是害羞,女孩总归是脸皮薄的。
挂了电话,谢宝南走在风里,难以冷静。
她还爱陈邺,这个想法叫她害怕。
几年过去,他们都不再是过去的自己。这阵子,她不是没有看见陈邺的改变,也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温柔。
只是担心重蹈覆辙,害怕再次受伤。
爱他那样辛苦,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飞蛾扑火的勇气。
谢宝南想不明白,又恍然清醒。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人家什么都还没说呢,她已经自作多情地幻想和陈邺复合以后的事情了,况且方才也没真的吻上。
她捶着脑袋,警告自己不准再想。仰头,望向墨蓝色的天空。天空里,星子变换着轨迹,在她心中荡起一圈又一圈凌乱的曲线。
虽然如此,她依旧静不下心。
隔天上课,在同传室,她频频出错,惹得老师侧目。要知道,谢宝南是她最得意的学生,翻译水准向来又稳又好。
老师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连声抱歉,说可能是没睡好。
老师拍拍她的肩,让她多注意休息。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三天。
直到陈邺发来消息,说自己再次要去欧洲出差,这回估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看到消息,谢宝南莫名松了一口气。不用见他,自然就不用再面对那个连自己也琢磨不透的问题。
她回:“一路平安。”
陈邺回:“照顾好自己。”
四月的临桑,春意盎然。
已经是大三下学期了,学校开始分配导师,确定论文的选题。
谢宝南在慧译实习的这段时间,积累了不少在同传中遇到的问题。论文选题很快定下来,导师对她的想法大为赞赏。
孙倩却犯了难。
这几年,她时常逃课,心思都放在了做音乐上,对本专业掌握不深,思来想去都不知道写什么。
眼看着五月就要把论文题目定下来,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真的不知道写什么,怎么办啊!”
谢宝南思索着:“你的专业方向是文学,平时自己写歌……”她沉吟片刻,“不如你想想英美文学对乐坛的影响?”
孙倩拍着大腿叫好,“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宝南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五一前夕,论文选题终于确定下来。班上的同学在上课之余,纷纷开始忙着找暑期实习。
谢宝南自然是继续在慧译实习,孙倩则要做音乐。
李铮早在年初就确定了暑假的实习。他所在的义工组织是一家全球NGO,在国外有分部。他提交去国外分部当义工的申请后,审核很快批复下来。
猴子申请了学校暑期山区支教项目,打算去山区教孩子学英语。
他们的人生渐渐有了不同,似一个点发射出不同的线,奔涌向四面八方。
那天谢宝南起晚了,刚到慧译,看见有人正围着丁亦珊聊天。
话题中心是丁亦珊的包,似乎是某个奢侈品牌最新出的限量款,不仅很难买到,而且价值六位数。
丁亦珊家庭条件不算好,而且还是学生,平时就算兼职,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其他同事发出同样的疑惑,丁亦珊笑着解释:“是我男朋友买的。”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天啊,你男朋友好有钱啊。”
在一句句赞叹声里,丁亦珊扬起高傲的脸,得意洋洋,“其实就还好啦,没有你们说得那么有钱。这个包也就十几万,不算贵。”
同事们纷纷噤声,感叹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下班后,一辆劳斯莱斯停在公司楼下。同事们亲眼目睹丁亦珊上了那辆车,终于相信她是真的找到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
或许是因为有了新的男朋友,分散了丁亦珊的精力,最近这段时间,她没怎么针对谢宝南,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偶尔,甚至还会笑着同谢宝南打招呼。
谢宝南讷讷地想,或许这就是丁亦珊的得偿所愿吧。
五月上旬,口译组完成了一个同传项目,每个人都领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谢宝南人缘不错,和组里的同事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大家都喜欢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女孩。
这段时间,这些前辈对她照顾有加,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她心中感激,领了奖金,立刻提议请全组人吃饭。
罗正阳笑着拒绝:“你还在实习呢,能有多少钱?别浪费了。”
谢宝南不依,“组长,你们经常请客,我总是蹭吃蹭喝,怪不好意思的。”
罗正阳正欲开口,谢宝南继续说:“你要是不答应,以后我可不吃你们买的东西了。”
罗正阳笑笑,望着女孩殷切的眼神,妥协道:“行吧,那就让小谢破费一次。”
虽说是她请客,同事却非常体谅这个还在读大三的女孩,最后选了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店。
店面不大,环境也谈不上好,却以实惠好吃著称,人均只要五六十,深受附近的上班族喜爱。
一群人在二楼落座,老板热情地招呼,他们点了许多家常菜。等菜的空隙,谢宝南望向一楼门口,还有许多人在等位,生意特别红火。
做同传的伙伴,平时就像是战友。上了桌,大家都没顾忌,很快就吃开了。话题也从同传转到了行业内的八卦上。谢宝南听着那些八卦,倒是比小说更惊心动魄。
推杯换盏间,谢宝南接到陈邺的电话。她的心飘了飘,拿起手机去阳台。
这阵子,陈邺一直在国外出差。大约是忙,没怎么联系谢宝南。偶尔会拍一张当地的照片发过来,因为有时差,谢宝南通常很久之后才会回复。
如今终于回国,他第一时间就想见到她。
“宝南……”他开口。
谢宝南倚在围栏上,望向天空。平白无故地,心里有隐隐的开心。是听到他久违的声音,也是一点无言的想念。
“你回国了?”
陈邺轻轻咳嗽一声,“嗯,昨天回来的。”
谢宝南问:“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很顺利。”顿了顿又问,“在做什么?”
谢宝南朝热闹的饭店里看了一眼,说:“在宿舍看书。”
她不是故意要撒谎,只是如果她说了在外面吃饭,陈邺一定会来接她。她还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特别是在经历了电影院的尴尬之后。
几秒的寂静,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啪嗒”一声,在夜晚格外清晰。
陈邺问:“明天有时间?”
谢宝南道:“明天要上课。”
“晚上呢?”
“晚上导师找我说论文的事。”
陈邺提议:“那周末?”
“周末和同学约好了一起练习。”
“那什么时候有时间?”他耐心问。
谢宝南道:“最近都挺忙的。”
到了此刻,陈邺算是明白了,谢宝南在躲着他。
是因为那天在电影院的事情吗?
他没有勉强她,只轻轻笑了声,留下一句“那你先好好看书吧”,随后便挂了电话。
谢宝南盯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心里空落落的,这样会不会太冷酷无情了?
陈邺坐在家里,握着手机,沉默。
方才电话里,人声鼎沸,有劝酒的声音。谢宝南显然是在外面,却骗他在宿舍看书。
今天周三,是谢宝南去慧译实习的日子,于是他给罗正阳打了个电话。
陈邺找了个借口,说之前的翻译合作很满意,想着以后有机会继续合作。罗正阳自然说好,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
挂电话前,陈邺问:“罗老师在喝酒?”
罗正阳笑道:“不好意思啊陈总,今天小谢请客。大家难得在公司附近聚聚,就喝了两杯。”
“好,那你先忙。”
陈邺咬着腮帮,眉宇间有低低的气压。
谢宝南请客?
他想起在英国时,小家伙也几次提出要请客。她很有钱啊,这么喜欢请客。
慧译附近有不少饭馆,陈邺粗略筛选了一把,猜测他们聚餐的地点。
他其实也不敢确定,只是赌一把。谢宝南请客,罗正阳应该不会挑贵的餐厅。
他坐在车里,等在饭店门口。约莫过了半小时,果然看见一群熟悉的面孔,从饭店里走出来。
看来是赌对了。
谢宝南因为买单,是最后出来的。她站在人群最后,一一送别大家。
有人开车先行离开,有人正在等网约车。谢宝南不急不躁地,陪着他们等。今天是她请客,总要送走每一位客人,她才能离开。这是从小父亲教给她的礼貌。
陈邺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他能看见女孩和身边的同事说笑。
一个多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些,下巴变得更加小巧。陈邺感觉心疼,不知道她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后来有名同事提出送谢宝南回学校,她摇头拒绝:“我学校很远,你们都不顺路。我一会去坐公交,你们快回去吧。”
“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送走了同事,她独自走向附近的公交站。这里离地铁还有一段距离,必须要先坐几站公交去地铁站。
车辆行人来来往往,她思绪放空,在站台安静等车。身后的广告牌时不时地变换,一会是整形美容,一会是不孕不育,张扬肆意。
一辆车停在面前,拉回她的思绪。
公交站台没有路灯,只有广告牌的一点光,勾勒出一张落拓不羁的脸。男人手臂架在车窗上,不说话,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看他这模样,应该是早就知道她在骗他了。
谢宝南独自懊恼,方才怎么就没发现他的车呢?如果早一点发现,她或许还能躲一躲……
她无助地想着,也不说话。视线从他身上飘过去,越过车顶,看马路对面的商铺。这条街很热闹,沿街开的饭店、奶茶铺、眼镜店,让人眼花缭乱。
她盯着看了会儿,然而要等的那辆公交车迟迟不来。收回目光时,他竟然还在看她。意味深长的目光里,好似在耐心地等她演完这出戏。
谢宝南败下阵来,认命般地,很官方地打破沉默:“好久不见,这么巧。”
“不巧,特意来接你的。”陈邺笑,没纠结女孩骗他的事,“我送你回学校。”
谢宝南拒绝:“不用了,一会有人来接我。”
陈邺轻笑一声,骗谁呢,大晚上的谁来接她。他没坚持,也不离开,就这么坐在车里,似乎要看看到底是谁来接她。
谢宝南没想到陈邺会等着不走,一时有些慌。她打开公交app,发现公交车还有二十分钟才进站。
她思索着该怎么圆谎,掏出手机给沈曼发消息:“曼曼,你现在在忙吗?能不能来接我?”
等了几分钟,沈曼似乎在忙,没回。
她又给孙倩发微信:“倩倩,你在哪里?”
孙倩很快回复她:“我今晚在录歌。先不说了,我要进棚了。”
没有了退路,谢宝南尴尬地抬头。
陈邺坐在车里,慢条斯理地抽烟。两指间的那支烟冒着猩红的一点光,他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问:“接你的人还没来?”
到底是编不下去,谢宝南向他坦白:“好吧,我承认骗了你,没有人来接我。我今晚也没在宿舍看书,是和慧译的同事一起吃饭。对不起。”
女孩低着头,认错的态度很诚恳。陈邺勾唇,灭烟,下车为她打开车门,“上车吧。”
车在夜色中行驶,陈邺问:“为什么骗我?”
谢宝南转头,看他的侧脸。等他回过头,她匆匆收回视线,不说话。
陈邺又问:“在躲我?”
谢宝南“嗯”了声,偏头,看向窗外的夜景。
这个点了,奶茶店前还排着长龙,服装店门口有工作人员装扮成的熊猫人……
“为什么?”他追问。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轻声恳求他:“你别问了,好不好?”
“好。”
他转头,想要摸摸她的头,告诉她没关系,他没有介意。但见女孩兴致不高、微微叹气的模样,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了学校,两人告别。
谢宝南走进宿舍楼之前,又回头。陈邺,依旧坐在车里在看她。她耳朵一热,匆匆推门而入。
陈邺开车回家,在地下停车库,摸出一支烟。
一支烟燃到尽头,他才想清楚,忽然后悔,大概是那天在电影院,他的举动把女孩吓到了。
其实他本来没想亲,但昏暗的环境,旖旎的气氛,感觉到位了,一时冲动没忍住。
小姑娘是不是认为他是个轻浮的人,没表白就想亲女孩子。
又一支烟点燃,陈邺猛地吸了几口。
他打开手机,翻出谢宝南的照片,怔怔看着。
十八岁就跟了他的女孩。
或许是时候了。向她摊牌,还她一份真正的感情。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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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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