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怕惊到睡着的人儿,抬手,将纱幔按住,顺带将床榻上的厚厚绒毯给扯下,搭在她胸前,将她瘦弱的身躯裹个正着。
傅娆睡得很熟,饱满的菱嘴如覆了一层薄薄的红光,黑的眼睫似扇整整齐齐排列在眼下,睡着的模样倒是乖巧极了,面容格外的宁和秀美,他心都跟着软下。
骤然,眉尖微微蹙起,似带着隐忧。
皇帝暗暗叹息一声,伸手轻轻覆在她额前,指腹缓缓描着她的眉形,欲将她眉间的阴郁给抚平。
他掌心过于宽大,指腹的茧轻轻摩挲着她,竟是叫人莫名出依赖感。
她嘟起小嘴蹭了蹭他的掌心,寻到温暖的儿,竟是不由自主靠了过去,巴掌大的小脸就这般托在他手里。
如绸缎的肌肤滑腻白皙,软软贴着他粗粝的手掌。
一抹不可思议的热流窜至他血脉。
她今着男装,将青丝束于一玉冠,反倒是将整张无暇的脸悉数呈。
她是极美的,不是一眼叫人惊艳的丽,而是如玉华般温润夺目,只消一眼落在她身上,不由自主挪不开,那鸦羽般的睫,如钩子一般,缓缓的勾到心里,渗入骨髓。
他早已不是血气方刚的纪,也不是涉世不深的愣头青。
后宫姹紫嫣红,每一个嫁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利益牵扯。
他对淑妃另眼相待,是当李爷子战死在他跟前,他心愧疚,这些将愧疚弥补在淑妃母子身上。
他身为帝王,手掌乾坤,翻云覆雨,早已不知么是情,么是爱。
偏偏对傅娆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她坚韧不屈,百折不挠,却又格外聪慧达,见她这般辛苦撑起家,从未『露』出过软弱,便想将她护在羽翼下。
他何曾不知,她不想入宫,是不想涉入是是非非,她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只想过安的子。
他也想过放手,可不知为何,就是做不到。
也不知是馋她的身子,还是馋她的人。
闲暇时,便想见一见她。
大概这一辈子,也不曾为一个女人费过这些心思。
她嘴角渗出一点水光,着实像个孩子。
他手掌托着她脸颊,拇指指腹轻轻将那水光拂去。
........
骤然,冷怀安急促的嗓音在车厢外响起,
“陛下,太皇太后召见傅姑娘。”
傅娆仿佛雷惊醒,胳膊一抖,撞在车壁,猛张开眼,
入目的是一张极为清隽的脸,他的目光如蕴着苍茫烟雨,将她裹在其中,又似烈火灼灼,能将人心燎燃,到最后,只剩一抹清透的光,浅浅从她心尖滑过,伴着一道温和的笑声。
“醒了?”
他不着痕迹收回手,仿佛只给她别过鬓发。
直到傅娆回神,察觉到嘴角的湿润,恍觉刚刚他干了么。
一张脸烧如晚霞。
冷怀安的嗓音再次响起,
“陛下,郡王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随后不久,太皇太后便召见傅姑娘...”
到郡王,皇帝眉峰微微蹙了蹙。
傅娆终于回过神,美目睁圆,骇然道,“陛下,太皇太后怎会突然召见臣女?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她还在皇帝宫车里,她几乎昏厥。
在出去,无异于昭告天下,她与皇帝不清不楚,她除了入宫别无选择。
可她好不容易博出一方天,能在太医院施展拳脚,能兼顾傅家小,将意做的红红火火。
她子从没有这般好过,她不想失去。
她跪在他脚下,满目凄楚恳求,“陛下,求您了,救我....”
救我.....
上回她趴在珠帘下,朝他探出一张灼艳的容,媚眼如丝求他救她,随后扑在他怀里,小手胡『乱』将他身上『摸』了遍。
如今还他救。
齿尖渗出一抹微不可闻的叹息。
“朕倒是想救你,你愿意吗?”
傅娆羞愧垂下眸,她将螓首埋得低低的,羞于见人,恨不得寻个缝钻去。
她出皇帝言下之意。
只他一句话,么事都没有。
可她必须入宫。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直白问她。
傅娆胸膛如滚入一腔烈油,呲呲从喉咙滑下,一路灼着她的嗓,焦着她的心。
她娇躯轻抖,恨不得伏在上,一动未动。
自然是不情愿的。
从他的角度,恰恰能看到她颈后那一截雪白,柔美的弧度往里延伸,叫人浮想联翩。
沉默须臾,他咬牙问她,“你就这么不待见朕?”
傅娆早已掌心冒汗,了这话,更是脑嗡嗡作响,连连摇头,“不是的,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她抬目望他,平心而论,他的清俊无双,对她也极好,甚有耐心,处处体贴她,不动声『色』照料她,呵护的感觉,她从未有过,可他偏偏是皇帝.....
皇帝目光沉沉盯着她。
傅娆脑冒汗,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胆『色』又冒了出,“陛下,臣女初次入宫,便遭遇淑妃母女算计,对宫里实在是....十分惶恐,臣女无家世傍身,入了宫也不过是籍籍无名的莫等宫妃,陛下么女人没有,臣女蒲柳之姿,实在入不了陛下的眼....”
“蒲柳之姿?”皇帝眯起眼,眸眼如罩云雾,缓缓抬手,朝她脸颊探。
“此外....”傅娆深深吸着气,埋首语气低『迷』,“臣女与徐嘉之事,人尽皆知,臣女实在不想人戳着脊梁骨,骂臣女勾引陛下.....”
难道不是她勾引么?
她是不记得那一她有多妖娆妩媚....
他的手停在她脸颊一侧,她眼底的光,令他触手可及,却最终缓缓沉下。
皇帝满心无奈,实在是拿这倔强的小姑娘没子,喟叹道,“朕可以将你留在这里,可太皇太后寻不着你的人,势必会惊动旁人,于你名声也无助,届时你该怎么办?”
傅娆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么好子,她无助的,可怜兮兮求他,
“陛下,您有子的,您肯定有子的,您救救臣女吧....”
就这么信任他。
罢了。
皇帝嗤笑一声。
还能跟个小丫头计较不成。
“冷怀安,你。”
冷怀安从车辕躬身入内,伏在口,并不抬眼。
皇帝压根没太当回事,只淡淡吩咐,
“着人回禀太皇太后,就说傅娆留在营帐配『药』,少了一味草『药』,她领着几名侍卫寻去了,怕是得半夜才归。”
这个借口正与先前之事吻合。
傅娆脑筋一转,于一旁补充道,“冷公公,燕山一带盛产紫葛根,此『药』可治耳痛耳鸣。”
“嗯。”皇帝颔首,“就说朕犯了耳鸣,傅娆得你吩咐,寻此『药』去了。”
“奴遵旨。”
待他离开,傅娆朝皇帝重重一拜,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皇帝轻轻掀了掀唇角,“你先别急着谢朕,郡王寻太皇太后,定不是旁的事,他怕是瞧上你了,你不乐意给朕做妃子,乐意给人家当王妃吗?”
瞧这话问的,酸溜溜的。
傅娆抿着嘴,怯怯睃了他两眼,见他神情平和,不像气的样子,放心下,
“陛下,臣女是个没福气的,怕是前世踩了月的脚后跟,他人家不舍得给臣女牵姻缘,臣女没姻缘的福分.....”
语毕,她自个儿也红了眼,低了头。
皇帝想起她徐嘉退婚,失身于自己,如今又郡王看上。
好像是挺艰难的,一时略有些无言。
只是想起她不肯做他的妃子,皇帝多少有些心塞,淡淡道,“是你自己不想那福分。”
傅娆红着脸错开他的目光,不敢接话。
皇帝也懒得再为难她,
“成,朕帮你便是。”
她的事,他肯定管到底,他心里这般想。
傅娆笑靥绽开,欢欢喜喜给他磕了个头,“臣女谢陛下大恩。”
“不必,是朕没教导好女儿,叫你吃了亏。”
这倒是句实话。
皇帝是实实觉得对不住她,偏偏她又不肯名分。
傅娆闻言,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苦楚缓缓涌上心尖,泪水渐渐湿了眼眶,蓄成水珠儿,顺着眼角滑下,滚落在她衣领,似觉得凉,她垂下眸,眼泪更是如掉了线的珠子,断断续续一颗颗往下砸。
看在皇帝眼里,疼在心里。
他伏低下,扶住她轻颤的双肩,轻声安抚,“好姑娘,别哭了,朕以后定给你撑腰,尽可能弥补你。”
傅娆更咽着摇头,泪痕交错望他,“不,有陛下这句话就够了,臣女不怪陛下....”
皇帝么话都说不出,脸上神『色』一收,朝外吩咐道,“传郡王!”
彼时,郡王正在太皇太后的宫车里说笑。
外头的内侍却是急翻了天。
傅娆马车里没寻找人,只有个惊慌失措的丫头,说是她配『药』去了,其他一问不知。
内侍又寻去太医院的『药』车询问,只说傅娆取了『药』丸不知所踪。
兜兜转转寻了一圈,没个踪影。
正愁着不知如何答话,冷怀安小步到太皇太后车驾旁,
须臾车驾停下,冷怀安笑眯眯上了车,跪在里头请安,“奴给太皇太后领个错,说您召见乾宁县主,可是不巧,午膳时陛下似有耳鸣之症,奴便寻这位县主拿『药』,怎知太医院那头没这个『药』,恰恰营帐那深山里有紫葛根,县主说亲自去采『药』,奴想着陛下这个病是先前在军中落下的旧疾,担心一发不可收拾,便着两名羽林卫跟着她去了。”
“怕是得夜里才能赶回行宫。”
太皇太后闻皇帝身子不舒服,哪里还顾得上傅娆,语『露』关切,“皇帝耳鸣又犯了?近几鲜少见他耳鸣,还以为彻底好了呢。”
冷怀安陪着笑道,“些许是今那礼号吹得太响,一时引发也未可知。”
“成,你别耽搁了,快些去照料皇帝。”
冷怀安退了出。
片刻,郡王也跟着出,“皇兄若是不舒服,臣弟正好去探望。”
冷怀安瞥了他一眼,暗想傅娆正在宫车里,怎么能放旁人去,待拒绝,怎料皇帝身旁一小内侍走,朝郡王施了一礼,“陛下有旨,宣郡王觐见。”
郡王丝毫没料到自己触了龙鳞,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大步往前方圣驾追,“瞧,皇兄定是想我了。”
冷怀安默默情了他一番,跟了他的脚步。
须臾,郡王追上銮驾,跪在车辕上请安,一改纨绔本『色』,语气恭恭敬敬的,
“臣弟给皇兄请安,闻皇兄不适,臣弟正探望,不知皇兄宣臣弟可是有吩咐?”
隔着一扇黄的车,傅娆满心忐忑睃着那车帘,怕郡王,她悄悄挪着步儿,跪到了另一侧,将自己塞在书架角落里。
皇帝将她做贼心虚的动作收在眼底,唇角弯了弯,说出的话却十分严厉,
“锦衣卫禀报,说你昨夜在八大胡鬼混,弄伤了一『妓』子,差点误了今晨起驾,你可知罪?”
车外的郡王眼神嗖嗖直了,扑下哭道,“陛下,冤枉啊,臣弟请锦衣卫都指挥使刘桐对证,臣弟.....”
“好了!”皇帝冷声喝断他,“你以为朕御案上的罪证还堆得少?”
郡王嗖的一下住了嘴,旋即鬼哭狼嚎在外头求饶。
皇帝懒得与他纠缠,扬声吩咐道,“人,将郡王拖下去二十板子.....”原是算将他丢回京城,思及王也随驾,不好叫王爷脸上太难看,便住了嘴。
羽林卫将郡王带了下去。
傅娆在里头得目瞪口呆。
就为郡王提了亲,皇帝就给他了一顿,那她这抗旨的该当如何?
虽然郡王也确实该,可傅娆怎么都觉着,皇帝这是有意敲她。
皇帝瞧见傅娆一双黑啾啾的眼神儿骨碌碌的转,心满意足笑了笑。
总有一天叫她心甘情愿跟他。
酉时三刻,銮驾穿过层层暮霭,抵达燕山行宫。
燕山行宫坐北朝南,三山拱卫,气势雄浑。
远处,层叠的山脉匍匐在暮『色』里,似猛将仰卧抱弓,又如苍龙俯卧,巍峨肃穆。
十几座殿宇廊相接,错落有致掩映在苍木中,隐隐些许脊兽翘檐,如黑爪伸向『迷』茫的夜空,给宁静的行宫,添了几分森然。
皇帝早已在正下銮。
傅娆躲在銮驾里,直到内侍将之牵至正殿后院,傅娆才在夜『色』的掩映中悄悄下了马车。
冷怀安指挥着数位内侍将皇帝御用之物搬卸,原先宽敞的院落,堆满了箱笼,显得『逼』仄不堪。
傅娆上前朝他施了一礼,满脸愧『色』道,“给公公添麻烦了。”
“嘿嘿,睡得可真香....”冷怀安弯着笑眼趣一句,不再多言,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料理,吩咐小黄领着傅娆去住处。
皇帝寝宫极大,正殿左右各有侧殿,侧殿往后连着一片耳房,耳房下方的庭院正是太医院临时衙署,冷怀安将傅娆安置在一间上好的耳房。
有几位娘娘不甚颠簸,略感不适,刚一下马车,几位太医悉数传走。
唯有几名『药』童在院子里整理箱笼并『药』材。
贺玲也在此处帮忙。
这是一处回形的小院,南面有几间房,几位太医今晚下榻此处。
傅娆沿着繁复的廊寻了一遭,总算找到贺玲,
“玲儿。”
贺玲到这声呼唤,丢下手头的活计,急匆匆朝她扑,将她抱在怀里,
“傅姐姐,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今太皇太后召见你,可把我给急死了,后寻到我爹爹,才知道你冷公公留下采『药』去了,可妥当了?”
贺玲朝她手里瞧去,却见她两手空空。
傅娆面『露』尴尬,笑着解释,“我已做好『药』丸给陛下送过去了。”
贺玲心思单纯,不做他想,拉着傅娆四处张望,“傅姐姐,我们今晚住哪儿?我爹爹说我跟你住。”
今清晨,桃儿便将傅娆的衣物一并送去城口的马车,贺玲替她收着,眼下二人拿着各自行囊回到耳房,须臾将衣物理妥,又一道去膳堂去了食盒回,吃饱喝足,早早歇下。
应当是旅途劳累,第一夜,皆是平安度过。
次清晨,司礼监传令休整一,待再举行秋猎仪典。
憋了一的女眷纷纷走串户,个别胆大的活泼姑娘竟也结伴去行宫前头的草原放风筝,燕山行宫花红柳绿点缀,别有一番趣。
太皇太后到底上了些纪,坐了一的车,乏得很,睡得很沉,皇帝早上请过安,见她人家睡着,不许惊动,他略坐一会,便回了前殿召集一众大臣处理政务。
太皇太后晌午方醒,脑袋昏昏沉沉,神『色』不济。
沈柚见状十分担心,问是否请太医,太皇太后给拦住,
“『毛』病了,左右不过开些养神的方子,吃多了也不管用了....”
稍稍用几口粥,咬上几片青瓜,总算是舒坦一些。
今初到行宫,必有贵『妇』前请安。
沈柚伺候太皇太后已久,知她脾『性』,立即寻风油在她太阳『穴』涂抹按压,片刻帮她穿戴整洁到正殿。
皇后果然领着宫妃并一众外命『妇』在殿外候着。
“天儿冷,快些将人请。”太皇太后一边吩咐又问起了郡王一事,“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了他?”
沈柚搀着她从屏风后绕出,将她搀至软塌坐下,见前方人影浮动,定是皇后领人,便躬身压低嗓音回道,“姑祖母,闻是前夜郡王在胡里惹了事,陛下知晓,方才了板子。”
太皇太后眉心蹙起,虚白的面容越发浮了几分苍『色』,“他呀,总是屡教不改,是该教训了。”又思及郡王昨所提一事,“你吩咐下去,将那傅氏女叫给我瞧瞧。”
那傅娆既是有旺夫之相,嫁给郡王,或许能化解他的劫数。
心里这般琢磨着,那头皇后已率众妃并女眷跪下磕头。
“免礼,赐座!”
纪越大,越发喜欢热闹。
太皇太后眯起眼一个个望去,姹紫嫣红,满头珠翠,皆是极美的人儿,也不知那皇帝如何就不感兴趣了,大抵是不新鲜了。
目光又落在右侧的官眷身上,的几位皆是朝中重臣的女眷,都上了些纪。
“快些赐座。”
“谢太皇太后。”
众人又施了一礼,依着位份或品阶挨个落座。
领头的眉眼细的夫人笑融融先开了口,
“臣『妇』已有一没见到祖宗,您健朗依旧。”
太皇太后凑前朝她看去。
沈柚担心她认不出人,连忙倾身去提醒,太皇太后不快推开,“去去去,你当我眼昏花了,这是礼部尚书韩玄家的媳『妇』。”
韩夫人闻言立即面容泛光,与众人道,“哎呀呀,瞧瞧,我竟是祖宗给认出了,这是修了多少的福气。”
她眉眼细,气度雍容,得十分端庄大气,说出这般讨好的话,竟是不令人反感。
众人她逗得抿嘴轻笑。
太皇太后也朗笑一声,接过沈柚递的手帕,擦了擦略胀的眼,“哎,上了纪咯,认不全了。”
“祖宗这话说的,您轻时,『射』艺可是出了名的精湛,个儿校场比武,臣『妇』们还指望您『露』一手呢!”
“去去去,你还趣到哀家头上了!”
众人陪着太皇太后话闲一阵,便见一宫人悄悄在沈柚耳边低语一句。
沈柚又回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凝了凝神,颔首道,“宣她吧。”
众眷闻言悉数止了话头,纷纷朝口望去。
须臾,傅娆一内侍领着了寿宁宫。
傅娆得知太后宣召,立即想子叫贺玲去给冷怀安递讯。
她教贺玲告诉冷怀安,“县主差奴婢告诉公公,您的『药』怕是得缓一缓,县主太后召去了。”
冷怀安必能解其意。
她垂首快步跪于殿中,“臣女给太皇太后请安。”
“抬起头。”
傅娆抬首,低眉望着膝盖,余光注意到殿内满席。
“再近一些。”
傅娆暗暗吸气,看太皇太后是真算把她许给郡王,她只得提着裙摆上前,跪到了太皇太后跟前,姿态柔美恭敬,倒是叫人挑不出错。
太皇太后满意点了点头,又量了她的相貌,唇红齿白,落落大方,倒是个稳重的姑娘,越发喜了几分。
“闻你家中只有一病母,家里大小事皆决于你,想必你的婚事,自个儿做得了主了?”
傅娆心凉了一截,太皇太后一开口,便将她的退路给堵死。
“臣女惶恐,蒙太皇太后记挂,家中确实只有一母并一幼弟,虽是家中事事由臣女『操』持,可论婚姻大事,自是得问过母亲。”
太皇太后哼笑一声,不以为意。
倒是一旁沈柚的母亲,顺着太皇太后话头说下去,“话说的在理,可若是遇上一泼天富贵的喜事,想必你应下,你母亲只会高兴。”
女眷们均不知太皇太后将傅娆许给谁,不好接话。
傅娆腼腆笑着,一副羞涩模样。
皇后瞥了她一眼,笑着问太皇太后,“祖宗,您这是给谁指婚?”
指婚,便是懿旨,违抗不得。
太皇太后抱着手炉,缓缓含笑,“这丫头啊,是个有福气的,不知怎的郡王看上了,说娶为续弦,哀家琢磨着,她出身虽不显,却是难得一副好胸襟,颇有胆『色』,定是个能管住人的,没准,那郡王就她给制住呢。”
语毕,殿中女眷暗暗变了『色』。
那郡王花名在外,上一个王妃死的不不白,太皇太后却将傅娆指给郡王,不是白白害人家姑娘么?
这傅氏女,一副悬壶济世的好心肠,却偏偏招惹些烂桃花,先是徐嘉所负,如今又摊上了郡王。
韩夫人从她丈夫韩玄处得知傅娆平疫有功,心不忍,又见小姑娘面『色』宁和,倒是不卑不亢,越发出欣赏之意,琢磨着该怎么帮她一把才好。
傅娆闻言只是从容磕了一头,“承蒙太皇太后青睐,臣女感激不尽,只是此前家中母处处请人做媒,已有属意人选,怕是辜负您人家这番厚爱了。”
韩夫人见机不慌不忙起身,朝太皇太后一拜,
“禀祖宗,这事臣『妇』也曾耳闻,傅姑娘自与徐驸马退婚后,她母亲便急于将婚事定下,好像程御史有意做牵线的媒人。”
傅娆不成想今居然有人替她说话,心中感激自不待言,她只悄悄望了韩夫人一眼,心中默默记下。
太皇太后眯眼瞥了一眼韩夫人,面『露』不快,又问傅娆,“果真如此?”
傅娆点头,“确有此事。”
“他是何人,叫么名字?”
傅娆面『露』迟疑。
她根本不想将陈衡扯,她并非清白之身,如何去嫁陈衡,不是白白连累了他的名声么?
心口涌上一阵绞痛,正踌躇之际,
殿外传内侍绵的嗓音,“陛下驾到!”
傅娆暗暗松了一口气,险些吓出一身冷汗。
众人慌忙起身下跪迎驾,只见皇帝裴缙面容含笑,步履如风跨入殿内,
“皇祖母可好些了,孙儿给您请安。”
片刻前他得知傅娆召见,迫不得已丢下一殿重臣,寻了借口匆匆赶。
皇后起身退至台阶下,将位置让给皇帝。
皇帝淡笑摆手,“免礼。”目光不意从傅娆身上掠过,坐在了太皇太后身旁。
他身着黄蟒龙金线圆领皇袍,挺峻隽然,堪堪往殿内一坐,竟是满壁辉。
沈柚悄悄往那威严的俊脸瞥了一眼,耳根暗暗泛红,心怦怦『乱』跳。
“皇帝得正好,哀家想把乾宁县主傅娆许给郡王,你意下如何?”
皇帝仿佛是初次闻,微微一愣,“哦?倒是个好主意。”
太皇太后『露』出笑容,“哀家也这般觉得....”
“只是....”
“只是么?”太皇太后见他话说一半,略微皱眉。
皇帝『摸』着下巴寻思道,“只是程爱卿似曾跟朕提了一嘴,欲给她做媒,朕当时已允下。”
“何人?”
“何人朕不记得了,不过,御史的眼光,朕还是信得过的。”
至于御史将傅娆许给谁.....皇帝唇角微勾,自有一番成算。
皇帝与韩夫人都这般说辞,太皇太后不好再坚持,至于那人是谁,倒也没必深究。
“哀家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太皇太后心里十分不痛快,
“哦,祖母此话怎讲?”皇帝问。
太皇太后叹息道,“哀家问过,这丫头道士批为旺夫之命,那徐嘉可不是她而考上状元么,倘若她嫁给常儿,想必常儿能走上正途,为朝廷做些实事。”
皇帝闻言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眸眼深处闪过一丝幽黯。
旺夫?除了他,谁敢做她的夫?
“皇祖母,道士之言焉能信守,常儿自个儿不,给他娶个天仙也无济于事,祖母放心,朕得空再好好教导他。”他语气严肃了几分,
太皇太后闻言怕皇帝又将郡王一顿,连忙丢开这个话茬,“算了算了,既是许了人家,哀家不问了。”
皇帝眼底的戾气消散。
太皇太后扫了众女眷一眼,想起另外一桩大事,换了副口吻道,“对了,既然皇帝了,正好提前见见各家贵女。”
众贵『妇』皆在此处,想必那些姑娘们都在隔壁侧殿等候。
正下令将人领过。
皇帝从容拒绝道,“皇祖母,晚上不是有正宴吗,朕回头再见不迟,朕是说您身子不大舒服,抽空瞧瞧,满殿大臣还在等着朕,朕不搅您叙话。”
太皇太后到嘴的话只能吞回去,颔首道,“国事为重。”
皇帝离去不久,傅娆也遣出。
她急忙下了台阶,顺着寿宁殿下方的小路绕去乾坤殿。
燕山行宫依山而筑,各殿之间皆以廊宇相接,可这样的大道平都是主子走得多,宫人常在底下的山道上绕。傅娆实在不欲遇见旁的人,便从廊宇下绕回。
行宫小道高低不平,辗转迂回。
她匆匆绕了几处宫殿方到乾坤殿下方。乾坤殿前方是正殿,后院则凿在山下,与前方的坪矮下一层,太医院并内侍各监皆安置在此处。
沿着小坡上去是一三角翘檐亭,从亭后接上一甬道,过了甬道再往后便是她所住的一排耳房。
怎知,步入亭内,却见一道清隽的身影立在正中。
傅娆微微吃了一惊,“陛下....”旋即提着衣摆朝他屈膝一礼,“谢陛下襄救之恩。”
清风拂过他清逸的眉眼,皇帝负手浅笑,“朕掏心掏肺帮你,你总得许朕一点好处吧?”
傅娆他这话逗得面颊通红,她移开目光,支支吾吾道,“陛下说,臣女能做的尽量做到。”
做不到的便不行。
皇帝出她弦外之音,不悦道,“小没良心的,朕百般护着你,你却防备着朕。”
傅娆戳破心思,低笑不语。
她笑起是极美的,一双水杏眼弯成了月牙儿,笑意从眼角滑出,跌落唇角,将那唇瓣也染了嫣红之『色』。
他想起她水润灵巧的舌尖儿....暗暗挪开了目光。
“先欠着,待朕想好,再寻你讨。”
为了个姑娘,将满殿重臣丢下,还是头一遭。尒説书网
皇帝快步离开,傅娆怔怔望着他背影,『露』出『迷』惘。
他等在这,便是为了讨她个彩头?
这皇帝好像也没传说中那般可怕。
傅娆回到房内,一觉睡到午后方醒,贺玲帮她取了膳食,她今上午并不在屋里,大致玩耍去了,傅娆并不管她,贺攸只叫她捎贺玲,其他的事自有他这个爹去『操』心。
傅娆用完午膳,便有小黄唤她,说是冷公公闹肚子请她去瞧瞧。
傅娆立即提着『药』箱到了正殿。
冷怀安果然有些水土不服,正捂着肚子靠在耳房的小塌休息,
“县主,几位太医皆请走,劳烦县主替奴把把脉。”
“应当的。”傅娆神『色』如常上前,帮着他把脉,知他受了些凉,便开了方子,又开『药』箱,将一『药』贴递给他,
“公公,您将这『药』膏贴在肚脐眼处,温热通气,好得快些。”
冷怀安眸眼发亮接了过,“县主,奴还是头一回瞧见这种玩意儿,灵验吗?”
傅娆自信一笑,“这是我祖母早些研制出的方子,小儿肚痛,百试不灵,您试一试,保证『药』到病除。”
“说句托大的话,把脉看病,我不一定比得上太医院的太医,若论制『药』,怕是鲜少有人能及我。”
冷怀安重新审视一番傅娆,连连点头,“县主果然一身绝艺,是陛下之福。”
傅娆闻言面『色』微僵,笑意褪去。
冷怀安见状,又回想昨二人在宫车内的对话,不由替她着急,
“傻丫头呀,你怎么还想不通呢,跟着陛下,你只有福享。”
傅娆怔了怔,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公公,跟了陛下,我还能给人看病吗?”
“这......”
“行医是我毕的志向,陛下极好,却非我心之所向....”
她话音一落,瞧见耳房隔扇内立着一道黄的身影,他不知何时到她的声响,踱步过,恰恰将她的话了个正着。
傅娆心扑腾腾直跳,却是罕见没有退缩,而是直『射』他的眼眸。
她必须叫他白她的心志。
皇帝倒没想象中动气,反倒是笑了笑,如往常那般温和走了,
“你怎知跟了朕,不能随心所欲?”
冷怀安这才发皇帝了耳房,连忙起身朝他施礼,又悄悄退了出去。
皇帝负手望着傅娆,等着她的回答。
傅娆心下慌得厉害,将医箱搂在怀里,镇定鼓起勇气道,“即便如此,我也没跟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皇帝彻底噎住。
傅娆见皇帝吃瘪,恍觉顶撞他也没那么难,便大着胆子,踮踮脚气他道,
“陛下有本事不其他妃子,只娶我一个,我自然心甘情愿,死心塌跟着您。”
丢下这般胆大包天的话,她忙不迭抱着医箱跑出了正殿。
回到耳房,她捧着绯红的脸颊,吸气许久方才平复心情。
皇帝她气得胸口疼。
夜里皇帝将在天羽宫摆宴,下午,各宫女眷并未外出,均留在各自房间悉心扮。
夜宴上,各贵女上台献艺,宴罢,依例,皇帝选其中一人临幸,往后数,皇帝均可召见新人侍寝,而这些侍寝过的女子将会在回銮后,入宫封妃。
乾帧帝裴缙正当壮,得又极是清俊,膝下子嗣单薄,各府贵眷想入宫邀宠的不在少数。
各宫妃子心中虽不满,可皇宫向新人换旧人,也不稀奇。
唯独淑妃的清羽殿死气沉沉。
婢女跪在她脚下,将一点翠的华盛『插』于她发髻。
淑妃瞥了铜镜一眼,负气抽开,丢掷于梳妆台,吓了婢女一跳,
“娘娘,这可是陛下去赏您的辰寿礼,您不是一向最喜欢它吗?”
淑妃盯着铜镜里的自己,『露』出一抹凄苦的笑,
“太皇太后好端端的举行选秀,快七十了还撑着身子行宫,无非是给她娘家撑腰,那沈家薄西山,一月前随着沈太爷致仕,沈家已无可用之人,她人家这是急着将沈柚送入宫中,好让沈家再出一位皇后!”
女婢闻言面『露』惊『色』,“娘娘,皇后娘娘还在世呢,沈柚纪轻轻,怎么可能当皇后?”
“你且看好了,皇后身子不好,迟早殡天,那沈柚出身名,纪又轻,倘若将再下一个儿子,太皇太后临死留下一道懿旨,叫皇帝许她继后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女婢恍然大悟,“那皇后娘娘就忍心看着新人抢她的位置?”
“当然不会。”淑妃眸眼渗出几分了然的冷『色』,“别看乔令颐装得温柔大方,骨子里却是斤斤计较,本宫就瞧不惯她那副虚假的作派,瞧着好了,这一届新人中,定有她的人,至于是谁便不知了,今晚,咱们等着看好戏!”
淑妃是所有妃子中,最不希望宫中添新人的主,可她上次吃了大亏,不得不忍气吞声。
今晚,旁人忙着怎么讨好皇帝,她必须趁此机会,将孩子夺回。
寿宁殿内,太皇太后拍着沈柚的手背,阖着眼疲惫吩咐道,“柚儿,哀家『舔』下脸,『逼』着皇帝举办这次晚宴,你一定把握住机会。”
“你『性』子稳重大方,蕙质兰心,是皇后不二人选,你必须早承宠,下子嗣,沈家便无忧了.....”
沈柚今芳龄十八,之所以拖至在未婚,便是为了入宫。
她脑海浮那道伟岸的身影,眸眼不自禁『露』出仰慕之『色』,
“姑祖母,皇后会不会察觉咱们所为,今夜她该不会阻拦我吧?”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灰眸闪过一丝厉光,“她若聪,我自会给她体面,她若敢阻拦,她这个皇后之位也该到头了。”
皇后将夜宴所有流程过目一遍后,迎着苍苍暮『色』步入一小间小憩,须臾,一蒙着黑『色』披衫的女子悄悄从暗处走入,伏在她脚下,
“臣女傅珂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手撑颐靠在引枕上,并未睁眼,指腹细细按在太阳『穴』,尾指上辍着的玳瑁护甲,上头镶嵌一颗翡翠绿石隐隐透光,伴随着这抹光亮,皇后嗓音低沉道,“本宫并不多言,你将沈柚踢出局,将下二子,子交给本宫抚养,本宫保他当太子,次子你自己留着,今后我乔家与你傅家联手,坐享江山。”
傅珂眼眸静如深潭,“臣女领命。”
戌时初刻,夜宴开启,席上觥筹交错,舞女如云。
酒过三巡,皇后命贵女上台献艺。
诸如远山侯嫡幼女沈柚,副都御使傅林海的嫡女傅珂,刑部尚书周镌的女儿周月如,通政司梅恒的女梅筱蓉等,共十位贵女一一上台表演。
前面数人皆有不俗的表,诸如跳舞,或弹琴,亦有『吟』诗作赋者。
太皇太后特安排沈柚压轴出场。
沈柚出场时,几乎所有人都满怀期待。
太医院这般,便是贺玲也拼命拉扯着傅娆,“傅姐姐,你陪我去看看热闹嘛。”
傅娆坐在灯下研『药』,冷怀安的『药』贴持续用三,她得再备一些,“你自个儿去吧,我忙着呢。”
她对选秀无甚兴趣,皇帝摆了不会纳妃,想必那些姑娘定是白折腾一场。
贺玲劝不动她,担心自己错过了好戏,
“我就想看看咱们京城第一才女沈大小姐会表演么?”她兴致勃勃越出了。
傅娆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微微失了片刻的神。
总该有出路的,会有的。
天羽宫建在一片水泊之上,月光洒落一片清霜,水面烟波渺渺,灯芒自纱窗泼洒而出,与那清冷的月『色』交相辉映,衬得那天羽宫如蓬莱仙宫。
沈柚于众目睽睽之下,走上白玉石台正中,坐在紫檀案后,她提笔写就一副书。
区区一幅字而已,何足挂齿,众人不免有些失望。
只待那沈柚写完,亲自将那书轴展在皇帝跟前,款款下拜道,“这是臣女献给陛下的贺礼。”
皇帝与皇后时朝那书轴望去,只见上头写着“锦绣河山”四个大字。
书浑厚遒劲,十分见功力,不太像位姑娘所写,倒是叫人称赞。
但这不是最重的,最紧的是,她这笔与皇帝裴缙如出一辙。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难怪呢。
她暗暗去瞥皇帝的脸『色』,却见他怔怔望了一眼,旋即鼓掌,“好字。”
倒也瞧不出过多的情绪。
皇帝一向心深似海,喜怒不形于『色』,能多瞧两眼,已是恩德了。
皇后暗暗忧心。
这个沈柚还真是费尽心思。
“沈姑娘这字倒是眼熟呀。”一位大臣出声道。
沈柚朝众人再施一礼,腼腆又不失大方望着皇帝道,“臣女自幼学习陛下书,略有小成,还望陛下莫怪。”
这是在告诉裴缙,她早已心属于他。
论理,没有男人能抗拒这份诚心。
可裴缙是在刀尖上滚出的皇帝,这片江山,四份他父皇只下其中一份,余下皆是他的战绩。
他早已心硬似铁,寻常的讨好撼动不了她。
依例,沈柚上前奉酒。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酒杯,跪在上奉给皇帝。
宫人接过置于案上。
皇帝案前摆了十杯酒,从第一杯至最后一杯,整齐划一,酒杯『荡』漾映着五『色』灯光,泛出水光粼粼。
喝下哪杯酒,意味着今夜临幸哪一位。
殿内上百道目光齐齐落在他指尖。
他手搭在案上,并未动。
沈柚退于一侧,与其他姑娘一道跪下,等候皇帝的选择。
而宫人循例上前,将银针放入最后那杯酒里。
就在这时,令人惊愕的事发了。
银针抽出变了『色』。
所有人大惊失『色』。
一旁的谭正林立即上前再验,再三确认后,他跪于上,
“回禀陛下,此酒有毒!”
“何毒?”
“菱花毒!”
“有何毒『性』?”
谭正林看了一眼沈柚,迟疑着道,“催情....”
沈柚脸『色』骤然大变,挪跪向前,满目屈辱,“不可能,陛下,臣女没有下毒,臣女怎么可能给您下这种毒,不可能的.....”
她哇的一声捂着了嘴,些许是急火攻心,又或许是营十几的名声顷刻间败落,她过于痛心,竟是呕出一口血。
太皇太后见状脸『色』骤然转厉,她深深瞥了一眼皇后,压住怒火沉声道,“皇帝,沈柚是哀家亲自教养出的姑娘,哀家以太皇太后的尊荣给你保证,定不是她。”
皇帝缓缓伸手,将那杯酒擒起,闻了闻,脸『色』稍稍一变,“此酒确实不寻常。”
谭正林不懂皇帝为何去闻,紧张抖了抖衣袍,“陛下您....”
皇帝摇了摇头,“朕无碍....”旋即面『色』如常道,“朕相信皇祖母,也相信沈家,宣锦衣卫刘桐,让他彻查此事。”
皇帝扶案而起,身子忽然晃了晃。
群臣大震,纷纷起身,“陛下!”惊愕声此起彼伏。
皇帝失笑,朝众臣摆摆手,“无碍,朕刚刚不小心闻了闻,不成想这『药』『性』极烈。”
旋即他脸『色』拉下,吩咐刘桐,
“朕命你连夜彻查此案,除了太皇太后,未得你查验,谁也不许离开!”
大殿一片死寂。
若是单单查出有毒,还不算大事,可天子此中了毒,便是泼天大案。
一旦查出真相,那幕后之人想必没善终。
皇后心下凉了大半截。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皇帝去吸一口,她也并不知那『药』『性』这般浓烈,她不由暗暗朝傅珂递出冷厉的眼神。
傅珂比她更慌,却是极力维持住镇定。
事情已然超出掌控,她原本算陷害沈柚,将沈柚踢出局,不成想,皇帝不小心中了毒,那么这场选秀宴会无疾而终。
皇帝撇下各怀鬼胎的众人,假装踉踉跄跄离开天羽宫。
冷怀安并天子近卫悄悄搀扶着他离开。
待回到乾坤殿的廊,皇帝甩开冷怀安的手,淡声吩咐,“朕并无大碍。”
他之所以去闻一闻,便是故意给太皇太后施压,以此取消这场宴会,并顺带敲那些别有用心的小人。
谁敢给天子下毒,他便让她们万劫不复。
这些朝政极稳,他甚少动怒,那些宫妃只当他『性』子转好,看,非得惩戒一番不可。
余下的事,就交给刘桐。
他相信,刘桐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
回到乾坤殿后,皇帝面『色』微有泛红,呼吸也稍稍粗重了几分。
冷怀安见状,顿觉不妙,躬身朝前扶住他的胳膊,“陛下,不臣去宣一位娘娘?”
既是催情的『药』,寻位妃子便能解决。
皇帝摇了摇头,“朕厌恶这些阴诡计俩,你说,她们谁可信呢?”
冷怀安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朕心里有数,撑一撑便好了。”
以往宫里的妃子侍寝,为了助兴也会醺些催情的『药』香,他历过,并无大碍。
皇帝闭目仰躺在软塌上,手按着眉心,『露』出疲惫之『色』,他对今晚的事,失望至极。
谁能忍受枕边的女人千方百计算计自己呢。
这后宫,真令他望而厌。
冷怀安却不放心,蹭蹭往外走,“奴帮您去宣御医。”
这个时候不喊傅娆救驾,岂不是错失良机?
皇帝似乎猜中他的心思,沉声喝道,“站住!”
冷怀安缓缓回眸。
只见他慵懒靠在引枕,声音含糊不清传,“宣贺攸。”
冷怀安万分不解,折回待细劝,却见皇帝冷冷睁眼注视着他,他了个激灵,连连点头,
“成成成,奴去宣贺攸。”
片刻后,暖阁的推开,只见冷怀安领着一道清媚的娇影缓缓步入。
那张脸,素面朝天,皓白无暇,却是他入梦的人儿。
皇帝心神一晃,脸『色』猛一沉。
冷怀安扑通一声跪,伏不起告罪,“陛...陛下,礼部侍郎曲宁大人的幼子骑马摔伤了,贺太医过去给他看伤,太医院只剩下傅姑娘....”
傅娆不知里情,当仁不让拧着『药』箱上前,跪在皇帝跟前,神『色』容宁道,“请陛下伸出手腕,臣女帮您把脉。”
冷怀安只说皇帝中了毒,并未说何毒,天羽宫的事,她一无所知。
待那嫩白的小手伸了出,皇帝深深闭了闭眼,从齿缝挤出两字,“出去!”
傅娆只当他讳疾忌医,抬眸朝他望,见他神『色』确实不寻常,似在忍耐着么,眉尖蹙起道,“陛下,且让臣女给您把脉。”
“小事一桩,无碍的,你回去....”他忍耐着不适,语气放缓了几分,却是不瞧她。
刚刚只是堪堪望了她一眼,她穿着官服,却在他眼里勾出无限妖娆的姿态。
大抵是惦记着她许久,遇着想的人,心思便按捺不住,体内的『药』『性』有了依附所在,彻底激发出。
他垂目,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和,
“娆娆,你乖,话,回去歇着.....”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希昀的和离后,怀了皇帝的崽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