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太子遇刺身亡后,先帝破例让其入皇陵,不久后,太子妃也被葬了进来。
钟允在太子、太子妃墓前烧了纸,拿出随身带来的酒,给太子、太子妃和他自己一人倒了一杯。
天空蒙蒙亮,昨夜那唯一一颗星星也淡了下去,东方的天空现出鱼肚白。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却不是许玉龙,而是许玉龙的父亲许老太傅。
许玉龙年岁不大,许老太傅也并不老,五十岁都不到,因为其才富五车,除了他的父亲老老太傅,大夏没人能比得过他,因此被尊称一句老太傅。
钟允从地上起来,行了一个晚辈礼:“许老太傅。”
许老太傅走到太子太子妃墓前,烧了把纸钱,对钟允说:“不是说一个月后吗,提前这么多时间,可准备周全了?”
钟允答:“周全了,杀父杀母杀叔之仇,多一天也等不得了。”
又道:“江景越该死,江家老幼无辜,两日后就要被问斩了,能救下当然要救。”
许老太傅看了看钟允,轻声笑了一下,对着坟墓说:“瑾初,你看你这儿子,跟你一样,都是情种哪。”
前朝太子,字瑾初。
许老太傅弯腰拿起坟墓前的那把匕首,是钟允方才放在上面的,前朝太子的遗物。
许老太傅看着手上的匕首,眼神变得悠远起来,像在回味什么极有趣的事,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这把匕首是你母妃送给你父王的定情信物。”
“当时,你父王、叔父,还有其他皇子、公主,以及适龄的王室子女,每日要去皇宫的尚书堂念书,我父亲是太傅,我在尚书堂做太子陪读,你母妃生性活泼顽皮,顾大将军要磨磨她的性子,把她也送进了学堂,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好不热闹。”
许老太傅走到一旁,采了几朵小雏菊,扎成一束,放在墓前:“厢凌爱舞枪弄棍,不爱读书,整天跟太傅作对。瑾初看不惯,训了厢凌几句,反而被她给调戏了,说他长得俊,其他人就开始起哄,瑾初气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是不是气的,也可能是羞的。”
前朝太子妃,顾厢凌。
许老太傅看着墓碑上的字,继续说道:“从那之后,厢凌发现,逗太子可比逗太傅好玩多了,太子长得好,还会脸红,一被她调戏就说不出话来,打架也打不过她,被她满皇宫追着跑。”
许老太傅笑了一下:“其实啊,太子除了文采卓绝,武功也是我们这些人里最好的一个,他哪里是打不过太子妃,他就是装的,嘴上训太子妃不成体统,其实就是想让太子妃调戏自己,真是奸诈。”
钟允看着坟墓前的小雏菊,初升的太阳光落下,像在上面洒了层柔和的金黄色。
倘若他们还活着,该有多好。
许老太傅抬眸看了下钟允,清晨的风把他的衣摆吹得动了动,他站在墓前,笔直挺拔得像孤山上的最后一棵松柏。
钟允蹲下来,将小雏菊摆摆正,看着墓碑上父王和母妃的名字。
他没见过他们,父王在他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母妃去世时,他只有三天大,是个只会哭闹的婴儿,人脸都看不清楚,更别说记住什么了。
他不知道被亲生父母爱着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应该就是黎王对他那样吧。
太后说,他母妃生他时难产,之后,弥留之际的那三天,一下也没合眼,因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想多看他一眼,舍不得合眼。
直到她去世前的那一刻,依旧紧紧抱着他,她最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撑着最后一口气对他说:“母亲去找你父亲了,你乖一些,好好长大,父亲母亲最爱你了。”
他那时只是个三天大的小婴儿,听不懂,只会哭,成天成夜地哭,被黎王带走很长一段时间都还在哭,小小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钟允拿起墓碑前的匕首,放在最贴身的地方,跪下来,在坟墓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皇宫里,皇帝犯了头疼症,一发作起来就想杀人,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冰毛巾敷在额头上:“贵妃几时到?”
太监忙答:“快了,快马去接的,大约还有半个时辰。”
春蒐那次,柳梦娇被钟允削了发,又被说成鬼附身,身上不详,被皇帝发配到庙里,让她什么时候头发长好了再回宫。
皇后站在御书房外面,她听说皇帝的头疼症发作了,熬了清心清脑的汤端过来,让人通传。
太监很快出来了:“回皇后娘娘,陛下说身子不适,不想见任何人。”
皇后身边的宫女走上前,给那小太监塞了一袋银钱,小太监低声说道:“皇上让人去接柳贵妃了,应该快到了。”
皇后带着人回宫,气得一甩袖子,将宫女手上的汤药打翻了:“柳梦娇那个贱人,竟这么快就翻身了。”
皇后回到宫里,冷静下来,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皇帝与柳梦娇是同一种人,他迟早都要把她接回来的。
皇帝的亲生母亲只是个良娣,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皇帝不像前朝太子那样,集万般宠爱于一身,他从小就可怜,连宫女太监都敢欺负他,他自尊心强,天生长着叛骨,在这种环境下养成了阴郁暴戾的性子。
柳梦娇一开始只是柳家的一个地位低下的庶女,日子过得也不好,柳家唯一的嫡女不幸溺水死了,她靠着察言观色撒娇卖巧的本事被养在了柳家主母名下。
柳家那嫡女好端端的怎么会溺水,定是柳梦娇为了爬上高位把人推下的水,心机手段跟皇帝一样狠毒。
他们一丘之貉,天生就应该在一起。
皇后问道:“二皇子还没消停下来吗?”
心腹答:“二皇子在皇子府把谋士们召集起来,一夜没睡,在想办法救县主。”
“看住了,千万不能让他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怒皇上,”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再过两天就好了,那江家女一死,他不消停也得消停。”
皇后又问:“大皇子那边怎么样?”
心腹答:“大皇子妃正在月子里,大皇子整日不离府,亲自照顾。”
大皇子妃生的是个女儿,这也让皇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皇后心想,等江家女一死,就给二皇子娶皇子妃,赶紧诞下一个男孩,争储的把握就更大了。
皇后还在想着如何争储的时候,浑然不知,钟允已经做好了攻进皇宫的准备。
柳梦娇被从庙里接回宫里,在御书房里见了皇帝,边哭边说自己如何思念皇帝。
她的头发还不长,用一根发带束着,身上穿着庙里的粗布衣裳,跪在皇帝腿边,被皇帝扶起来:“朕头疼,你给朕揉揉。”
柳梦娇便知道自己熬出了头,可以回宫了。她一边给皇帝揉头上的穴道,一边说道:“春奎上,皇上不听臣妾的解释就把臣妾赶去了庙里。”
皇帝的头疼症被按得舒缓许多:“朕那是在保护你,你当时的样子,像被鬼剃了头,模样又激动又疯癫,跟鬼上身没两样,是大不吉,原本应该被架在火堆上驱邪的。”
“若不是朕让人把你送进庙里,你现在还有命活?”
柳梦娇擦了擦眼泪:“臣妾谢过皇上。”
柳梦娇突然跪了下来,在皇帝面前磕了个头:“求皇上为臣妾做主,臣妾并非被鬼上身了,而是,而是......”
皇帝皱了下眉,垂眸看了看柳梦娇,对她此时卑微的姿态有点不满:“朕就喜欢你身上那股骄傲狠厉的劲,怎么去了一趟庙里就变成这般了。”
柳梦娇自然了解皇帝的喜好,她实在是怕了,尽管不舍得,她也必须要除掉钟允。
的确,她很喜欢钟允,她对他不光是利用,更多的是喜欢,可她更爱她自己,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嫁给皇帝了。
春奎事件让她认清了事实,钟允对她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还十分厌恶她,她若是想好好活着,爬到更高的位置上,他必须死。
皇帝看了看柳梦娇:“说话。”
柳梦娇用帕子擦眼泪,作出一幅悲凄的样子:“那日,世子来我账中,对我表白,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不愿意,我心里只有皇上,他用我的我的头发威胁我就就范,我依旧不肯,他就削了我的发,还让人传播消息,说我被鬼上了身,想毁掉我。”
柳梦娇往前跪了跪,仰头看着皇帝,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梦娇爱皇上,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是宁愿被陷害也不愿意被玷污的。”
皇帝用手握住柳梦娇的下巴,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朕替你杀了钟允,封你为皇贵妃,仅在皇后一人之下,等朕百年之后,你要给朕陪葬,后宫众多妃子,朕最喜欢的就是你,你随朕去吧。”
皇帝见柳梦娇眼里闪过一丝退缩和恐惧,冷笑一声:“怎么,你不愿意?”
天子的命令不可违,柳梦娇赶忙挤出笑容,说道:“能生生世世陪着皇上,臣妾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
她握住皇帝的手腕,撒着娇:“是皇上手上的力气太大了,弄疼臣妾了,臣妾才会有点怕。”
她手指在皇帝手腕处轻轻摸着,又碰了碰皇帝的喉结,眼神柔软,声音娇媚:“臣妾想皇上了。”
皇帝被柳梦娇引诱得起了几分心思,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怀疑钟允是前朝太子遗孤,要先把他铲除掉才行。
杀江景越容易,杀了也就杀了,不管用什么借口,他想杀就杀。
王世子是皇室后代,必须有十分合理的理由才行,不然没法对宗亲对民众交代。
眼下柳梦娇就将这个理由送到了他眼前,黎王世子试图奸.淫贵妃,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的理由吗。
皇帝叫了心腹太监过来:“黎王世子现在何处?”
太监答:“黎王世子回了黎王府。”
皇帝勾了下唇:“他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回府。”
“传黎王世子进宫,就说黎王尸骨已经下葬,朕要与他商讨承袭黎王爵位的事。”
“把那江家女从地牢里带过来。”
太监领了命,出去了。
钟允正在书房里,这间书房是黎王生前用过的,他亲自收拾了一下书桌,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小半幅《梅花仙子》图,转身拿起桌上的剑,出了书房。
赵安走上前说道:“世子,各方已经就位,只待您一声令下了。”
这时,王府的一个守卫来报:“世子,宫里传来消息,皇帝派了人来,宣您进宫,传口谕的太监已经在来王府的路上了。”
赵安说道:“这个节骨眼上,世子自然是不会去的。”
今日白天,按着世子的吩咐,崔玉在给顾大将军鸣冤,又放出了前朝太子尚有遗孤在世的消息,皇帝身边耳目众多,自然已经知道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三个时辰后世子将带人攻进皇宫,狗皇帝的口谕就是个一文不值的屁。
守卫抬头看了看钟允,又说道:“皇帝让人把县主从地牢里押了出来。”
皇帝是要用县主要挟世子了。
钟允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我随那太监进宫,两个时辰后我若还没出来,按原计划攻进皇宫。”
守卫有点担心:“皇帝一定是设了圈套,世子这番过去,必然要中计。”
钟允:“无事。”
在知道江琇莹被抓进皇宫的时候他就知道,皇帝肯定要用她来威胁他,他若没猜错,即使三日之内他没有举兵夺权,皇帝会杀了江家其他人,不会真的杀了江琇莹。
他既已猜测到,自然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虽说世子计划周全,赵安还是有些担心,他一直跟在钟允身边,最清楚钟允对江琇莹的感情,让他不进宫是不可能的。
赵安:“世子,您注意安全。”
传旨太监很快到了,钟允接旨,跟随太监进了宫。
皇帝坐在御书房里,江琇莹被绑住手脚,在一墙之隔的里间。
江琇莹一看就明白了,皇帝这是在用她威胁钟允,他若是来了,就中了皇帝的计了。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他不要来。
她落在皇帝手上,注定要死,她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正当她在心里默念着让他不要来的时候,听见了传旨太监的声音:“陛下,黎王世子在御书房外,等您通传。”
皇帝低声笑了一下:“好,待那天煞的太子遗孤一进来,把这御书房包围住,不能让他有任何脱身的机会。”
江琇莹听见太子遗孤四个字,这才知道钟允的真实身份。
柳梦娇站在江琇莹面前,嘲讽地对她笑了一下:“我还以为钟允有多爱你,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肯对你和盘托出。”
见江琇莹不说话,眼里涌着一股难过,柳梦娇更开心了:“他都对你不交心,你伤心了吧?”
江琇莹抬了下眸,看着窗外的夜空,今天的夜空跟昨晚她在牢房里看见的一样,只有一颗星星,没有月亮,也没有其他星星,只有它一颗。
她低声说道:“他背负那样的身世,该有多孤独。”
他不告诉她,一定是怕连累她,她回忆起来,当初她提出来要跟他和离,他发了疯一般不肯。不惜把她软禁起来,不惜让她恨他,也不愿意放她走。
他终于肯给她和离书,恰好是顾将军府失火的第二天。她当时没有想到,他与顾家之间的联系。
江琇莹想起顾大将军,想起自己小时候与顾大将军见面的那一次,她与家人走散,差点被人贩子掠走,顾大将军把人贩子打走,把她抱在马背上,给她买糖葫芦,还说她长得像他的小女儿。
她当时不懂,一边吃糖葫芦一边问:“爷爷,您怎么哭了?”
顾大将军说她看错了,揉了揉她的头,把她送回了家。
顾大将军的小女儿是前朝太子妃,便是钟允的亲生母亲了。
柳梦娇没能在江琇莹脸上看见她对钟允的失望与失落,心里不痛快,又笑容扭曲地对江琇莹说:“横竖不管他是什么身世,今天都是你们的死期。”
江琇莹听见钟允推开御书房进来的声音,她趁柳梦娇不注意,踢翻了一旁的椅子,试图弄出一些声响,提醒钟允这儿有危险,让他赶紧跑。
柳梦娇生怕被钟允察觉到,从护卫手上抽出剑抵在江琇莹的脖子上:“再敢弄出一点声音,别怪我不客气。”
江琇莹看了柳梦娇一眼:“钟允的眼睛是真瞎啊,他竟然会把你错认成了我,让你成了我的替身。”
柳梦娇把剑往下压了压:“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的替身,你才是冒牌货。”
江琇莹不与柳梦娇说话了,她听见钟允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放了她。”
江琇莹怔了一下,这个她自然是指她自己,他知道皇帝在用她威胁他,知道皇帝叫他来只是个圈套,他什么都知道,还是来了。
再想想,似乎也不奇怪,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他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尽管他奋力掩饰,她依旧能看出来。
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好,他对她也从来不仅仅是好。
以前,她还喜欢着周义衡的时候,特别怕他对她好,觉得自己报答不了他,对他的好受之有愧,不想欠他什么。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是从她发现周义衡喜欢五公主的时候吗,不是,应该是在这之前。也许是在去周无山的时候,也许是在太后的灵堂里,也许是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个瞬间。
御书房里,钟允让皇帝把江琇莹放了,皇帝听见御书房外,守卫们将房门团团围住,料钟允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从龙椅上起身,走到钟允面前,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看。
皇帝看了钟允好一会,大笑出声:“你跟我那太子皇兄长得可真像啊,朕从前竟然没发现。”
又说:“太子跟黎王长得也像,也难怪,他们一母同胞,长得本来就像,是朕大意了,以为你只是长得像黎王。”
钟允看了皇帝一眼,眼神泛着冷意:“你为了得到皇位,残害手足兄长,你不配提他们的名字。”
皇帝笑了笑:“那又怎么样,他们再高尚,还不是都死了,只有朕活着。”
钟允拔出手上的剑,围在外面的皇宫守卫听见剑声,冲进来护驾,皇帝摆了下手:“都出去。”
他转身从龙椅后面的墙上拿下来一把剑,将剑鞘扔在地上,握着剑走下来:“你们退下,朕要亲手擒了这逆贼。”
这些年,皇帝坏事干多了,总是疑神疑鬼,疑心有人要来找他索命,为了保护好自己,守住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皇权,他身上的武功一点都没荒废,还时常找高手指点,学习新的剑法,几乎要把自己修成了一个武林高手。
他不让守卫们动手,非得证明自己比钟允强,比他更适合这皇位。
钟允与皇帝在御书房里打了起来,他一边打一边四处看了看,御书房里面有扇门,皇帝八成是把江琇莹藏在那间房里。只要皇帝一发现自己控制不了局势了,就会让人对江琇莹不利,把她带出来威胁他。
钟允故意放水,让皇帝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趁他不注意,踹开那门,闪身进去。
柳梦娇用剑对着江琇莹的脖子,对钟允说:“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江琇莹看见钟允,大声对他喊道:“世子快走!”
她的话音还没落,藏在屋顶上的几十名皇宫护卫就已经飞了下来,团团将钟允围住,那些人的剑上闪着绿色的光泽,上面涂了最剧烈的毒药。
只要那刀剑刺穿人的皮肤,就会顺着血液进入人的身体。
他不该进来救她,他会死的。
就算他武功高强,毫发无损地把这一屋子的人都杀了,还有外面呢,皇帝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可能让他逃出去的。
江琇莹看着钟允与这些带着毒剑的守卫交锋,他动作很快,杀人时干脆利索,正如最初,她上山烧香,他一剑把掠走她的山匪头子刺个对穿,正如他一挥剑,把林贺文的人头与身体一分为二。
分明他杀人时十分凶残,她看着他,只觉得他眉眼温柔。
钟允快刀斩乱麻,把这一屋子十几个人全杀了。
柳梦娇看着钟允提着带血的剑走过来,用剑抵着江琇莹,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别过来,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她手上正要用力,手腕突然一疼,被钟允的暗器伤了一下,“啪”的一声,手上的剑骤然落地。
钟允上前,把江琇莹拉进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像是怕她误会,他低声解释道:“可能会有暗器,我替你挡着。”
他垂眸看着她,见她身上没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纵是再胸有成竹,一刻没能亲自护着她,他就不放心。
钟允带着江琇莹往御书房外面走,皇帝用剑指着钟允,冷笑一声:“想走,门都没有,来人!”
御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打开,外头涌进来二三十个守卫,守在门外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弓箭手。别说钟允还带着江琇莹了,就算是他自己,也出不去这间屋子。
皇帝走到钟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跟你那父亲、叔父一样,都是朕的手下败将。”
这时皇宫不远处传来厮杀声,火把照亮了半边天,钟允的人杀了进来。
皇帝慌忙看向外面,大怒:“怎么回事,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浑身是伤的守卫从远处跑了过来:“皇上,皇上,不好了,他们打进来了打进来了!”
“他们来势汹汹,打得皇城的守卫们措手不及,守不住了!”
皇帝看了看钟允,颤抖着手指着他:“是你,是你!”
皇帝又闪到一旁,对守卫和弓箭手说:“放箭,给朕杀了他们!”
皇帝像是疯了一般笑道:“攻入皇宫又怎么样,外头的人能有朕的弓箭手快,朕就算死了,你也别想活,放箭!”
“朕让你们放箭,耳朵都聋了是吗!”
“砰”的一声,外面的弓箭手像泥塑的一样,轰然整齐地倒在地上,他们已经死透了。
御书房内外已经全是钟允的人了。
钟允把江琇莹带到一旁,温声对她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一会我就带你回家。”
江琇莹点了下头,握住钟允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注意安全。”
钟允垂眸看着江琇莹握在自己手上的手,笑了一下:“嗯。”
他抽回手时,她像是舍不得放,拉扯了他一下,他笑了笑,抬手揉了下她的头:“乖。”
钟允转过身的瞬间,眼里的温柔当然无存。
他提剑走到皇帝面前,冷声道:“写圣旨,退位。”
皇帝抱着传国玉玺,往后退了退:“朕就算是死,也要带着这玉玺一起走,万不会让你这个逆贼抢了皇位!”
眨眼之间,钟允闪身过去,从皇帝手上拿回了玉玺,将剑对准他的脖子,冷声重复了一遍:“退位。”
皇帝站着不动,他就把剑往下压,剑尖刺进了皇帝的喉咙里,鲜血顺着刀锋往下流,他看起来并不在意皇帝的死活,他也不需要在意,他若是想登基,以太子遗孤之名,天经地义。
皇帝手上没有了半分筹码,脖子上流出来的血一片温热,他能感觉到,那剑只要再往下压一点,他喉间的大血脉就会被割破,鲜血不再一点点流出来,而是喷薄而出,像民间杀鸡一样,他只能倒在血泊里垂死挣扎,等待死亡来临。
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还没到真正山穷水尽的时候,他让孙元磊拿着虎符出去调兵了,很快就会有三万大军过来营救他,把钟允这些逆贼一网打尽。
三万不够还有五万十万,他是大夏的真命天子,整个天下都是他的,钟允必死。
眼看钟允手上的剑又要往下压,皇帝以缓兵之计说道:“我写,我写就是了。”他要先活下来才行,怎么也要撑到孙元磊领着三万大军过来救驾。
皇帝拿起毛笔,在圣旨上写字,写到,“传位于......”
钟允打断道:“传位于六皇子钟曦。”
皇帝猛一抬头,钟允如此大费周章闯进皇宫,难道不是为了夺皇位吗,为什么要把触手可及皇位让给钟曦,他是疯了吗。
不可能的,没有人不爱皇位,这中间肯定有问题,钟曦,钟曦的身世,钟曦跟钟允一样,是前朝太子的孩子,不对,年龄对不上,那么钟曦就是黎王的孩子,黎王失踪前竟然与婉嫔勾搭上了,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道貌岸然不知羞耻的小人罢了。
钟允见皇帝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青筋都要出来了,料他没想什么好事:“钟曦不是黎王的孩子。”
皇帝在圣旨上写好钟曦的名字,钟允在上面盖上玉玺,连圣旨带玉玺收了起来。
皇帝狐疑地看着钟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心,让我的儿子继承皇位?”
钟允:“你在等孙元磊吗?”
皇帝听见孙元磊的名字,眼球猛得一颤,孙元磊是他最后的筹码,钟允是怎么知道,他能说出来,就说明孙元磊搬不来救兵了!
钟允看了皇帝一眼,冷声道:“孙元磊成为太监之前也是个男人,也有心爱的女人。”
皇帝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孙元磊和婉嫔,他们入宫前就认识?!”
他终于想起来了,孙元磊爱吃橘子,他跟婉嫔一样,他是橘乡的人。
皇帝想到自己刚把皇位传给钟曦,像得了失心疯,又哭又笑。他把皇位传给了别人的儿子,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他痛苦千倍万倍。
几人对峙时,墙边发出来声响,柳梦娇看皇帝大势已去,换上了宫女的衣裳,打算趁着混乱偷偷溜出去逃跑。
她指望不上皇帝,也知道钟允不会轻易饶了她,不如先逃出去。
发觉自己弄出声音惊动了旁人,柳梦娇低着头,逃命似地往门外跑。
她还没来得及跨出门槛,背上突然一疼,一把剑直挺挺地刺穿了她的后背,从前胸穿了出去。
柳梦娇还剩下最后一口气,费尽全力转过身,看见杀她的人是皇帝。
皇帝不知道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嘲笑他自己,嘴里说道:“你答应给朕陪葬,说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怎么能自己先跑了呢。”
柳梦娇捂着不断流血的心口,倒在地上,很快便没了气息,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死死看着皇帝,像是要找他索命。
皇帝杀了柳梦娇,变得更疯癫了,嘴里念叨着:“朕的皇位决不能给别人,不能!”
“朕要杀了钟曦,还有你钟允,你这个天煞孤星!”
皇帝拿起倒在一旁的一个护卫的剑,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方才与钟允打架时受了伤,又怒火攻心,站都站不稳了,一急一气,踩到了自己的龙袍,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钟允冷冷地看着皇帝,他心里很清楚,钟曦是皇帝的亲儿子,是钟家的人,但他不想让皇帝知道,不能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皇帝磕到了头,额上有血流下来,糊了满脸。他爬又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像疯了一样笑了几声,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钟允面前。
钟允垂眸看着皇帝,他身上都是血,龙袍污了一大片,脸上带着狂徒临死前的癫狂,太子、太子妃、黎王、顾家满门都被这个人杀死了。
钟允拿起剑,眼神冷漠,用他父亲留给他的那把匕首,毫不留情地刺进了皇帝的心脏。
“砰”的一声,皇帝倒在了地上,头歪在一旁,眼睛还在看着玉玺的方向,喉咙里不知道在说什么,死睁着眼不肯闭上。
钟允看着皇帝倒下,肩上背上所背负的如山般重的深仇大恨渐渐烟消云散,他感觉身上徒然一轻,整个人像脱了力一般。
江琇莹站在御书房一侧安全的地方,她分明看见钟允站得笔直,却感觉他好像要倒了一样,忙走过去扶了下他的胳膊:“世子。”
钟允擦干净匕首上的血,将匕首放在身上放好,对江琇莹笑了一下:“我没事。”
江琇莹感觉身上一重,钟允的身体往他身上压了压,似乎是站不稳了。
她看见他嘴唇泛着青紫色,脸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吓了一跳,担心道:“钟允,你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钟允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他身高体大,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江琇莹扶住动他,只能坐在地上,让钟允靠在她怀里。
她看见他嘴角流出暗黑色的血,慌忙要用手帮他擦掉,被他抓住手腕:“别动,这血有毒。”
他的声音很小,抓住她手腕的力气也不大,她轻易就能挣脱,不像从前,他只要抓住她,她是分毫动弹不得的。
钟允艰难地撩开自己的袖子,只见他胳膊上有一道不大不小的刀口子,刀口上流出暗红发黑的血。
江琇莹的脑子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仿佛看见自己站在大片的空白中间,周围是白茫茫的雾,那些雾气携着铺天盖地的冷意将她整个人吞噬,下一个瞬间,她如同掉进一片冰天雪地里,手脚变得冰凉。
她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发现喉咙无法发出声音。
“别哭,”钟允抬起手,帮她擦了下眼泪,身上的毒扯着他的五脏六腑,像被无数细长的针扎着,他疼得像是要死掉,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对她说,“我不疼。”
直到看见自己的眼泪落在钟允脸上,江琇莹才发现自己哭了,她紧紧抱着他,边哭边说:“钟允,你别死,你不能丢下我。”
他身上的毒是在冲进御书房里面那间屋子救她时,与几十名剑上涂了毒的皇宫守卫对峙时伤到的。
他那时就受伤了,她没看出来,所有人都没看出来,他一直撑到皇帝倒下,护了她的安全。
他原本可以不用进去救她,他原本可以好好活着。
钟允靠在江琇莹怀里,抬起手帮她擦眼泪,用微弱的气息说道:“别哭了,看见你哭,我难受。”
江琇莹不敢哭了,她能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哭声,却控制不住不断落下的眼泪。
等太医来时,她用手摸着他的脸,眼睛,鼻子,嘴唇,像第一天认识这个人,又像是已经认识了他千千万万年。
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变得越来越薄弱,她抱紧他,怕他睡过去,一边哭一边对他说话。
“世子,你还记得我们大婚那天吗,你穿着一身大红的新郎衣裳,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真好看。”
“你让人从郊外移植到我宅子里那棵重瓣梅花长得很好,等到了冬天,满树宫粉色的梅花绽开,一定很美。”
“再种几棵梨树吧,我做雪梨糖给你吃,你喜欢什么形状的,我都做给你。”
“世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不然,不然我就嫁给别人了。”
“周义衡就算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你听见了吗,我不喜欢周义衡了。陈启怎么样,他看起来是个靠得住的男人。二皇子似乎也不错,钟曦登基后,他会成为一个王爷,我去给他当王妃,你觉得怎样?”尒説书网
江琇莹说着话,手腕突然一疼,被钟允重重抓住了,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
他睁开眼睛,盯着她看,气息微弱地几乎听不见,他都快死了,语气却一如从前那般嚣张跋扈:“你敢?!”
江琇莹为了不让钟允睡过去,跟他拌起了嘴,故意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
钟允果然气了,一气他就睡不着了。
江琇莹低下头,在钟允额头上吻了一下,双唇擦过他的鼻尖,又要去吻他的嘴唇。
钟允偏头躲了躲:“有毒。”
她像是没听见,趁着他虚弱没力气,握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了过来,双唇印上他的嘴唇,她的唇角沾了他的血,毒素瞬间将她的嘴唇刺得又疼又麻,她的声音像泣了血:“别死。”
钟允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抬了下手,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抬眸看着她:“小柿子。”
江琇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到在春蒐上,他的眼睛瞎了,熟睡时手上握着一个翡翠玉佩,上面刻着小柿子三个字,她那时不知道,以为他想吃柿子了。
看着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她才明白他嘴里的小柿子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她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对他说:“等你好了,阿琇给你生小柿子,你想要十个还是八个?”
钟允已经说不出话了,用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八字,轻轻对她笑了笑。
他的眼睛越来越沉,终于,视线里最后一丝亮光也消失了,在他睡过去之前,他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哭喊:“阿允!”
——
太医及时赶到,又请了周无山的神医过来,一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将钟允的命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钟允陷入昏迷,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个多月。
江琇莹亲自坐着小船,去池塘正中间采了几支粉白色的荷花,插在花瓶里,放在钟允床头。
她弯下腰,用手扇了扇,让荷花的香气飘到钟允鼻子里,走到床边,把他的手拿起来轻轻捏着,一边说道:“已经是夏天了,荷花开了,等你醒来,我带你去看。”
床上的人没有应答,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丝毫不介意,又起身帮他按了按腿,防止肌肉萎缩:“世子瘦了很多。”
“钟曦登基了,顾家的案子重审,还了顾家清白,你该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母妃。”
“顾瑛把他房里的女装全烧了,他说想去边境打仗,等你醒来,他就该走了。”
“上午做了梅花糕给顾瑛吃,梅花是冬天时储藏在冰窖里,很新鲜。”
“周义衡与五公主三个月后成婚,我们一同去吃婚宴好不好?”
江琇莹拿了针线筐过来,坐在钟允身旁绣花,一边继续陪他说话:“竹子比梅花好绣,等天冷了,给你做几件绣竹纹的大棉袄。”
“你现在变瘦了,不能按以前的尺码了,我给你重新量吧。”
“世子早些醒来吧,睡得太久身材就不好了。”
江琇莹喜欢在钟允床前陪他说话,太医说他虽然没醒过来,但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有感知的,他能听见她说话。
她轻轻推了推他,在他耳边说:“好夫君,好哥哥,醒醒,别睡啦。”
从前他们在一起时,她胆子就大,被他伺候得快活了,会媚着声儿喊着,一会好夫君,一会好哥哥。这是只有她和他知道的小情趣。
江琇莹拿了软尺,在钟允身上量了量,好给他做大棉袄。
她的手有点不老实:“世子这腰劲瘦,肩膀还是那么宽,腹肌,腹肌还在。”
她借量尺寸之名,偷看他的身体,把自己看得面红耳燥。她一时被这病美男迷昏了头了,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弯腰在他唇上偷偷亲了一口。
她每日在水里加了调制的鲜花香料,亲手给他擦身洗脸,让他即使躺着不能动,身上也有一股很好闻的花香味,她被那香味蛊惑了,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听见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她心里慌了一下,赶忙准备起身。
她的嘴唇还没来得及从他唇上离开,突然感觉唇上被一片温软轻轻扫了一下,当她惊喜地意识到他醒过来了,那温软是他的舌尖时,已经被他撬开牙关闯了进去。
许玉龙今日照例来看钟允,他一路从家里过来,买了一堆好吃的,打算坐在钟允床前,一样一样吃给他听。
他还要跟钟允炫耀,他方才在街上看见好几个美人,一个比一个好看,这其中一定有一个是他的命中注定。
许玉龙走到窗边,转头往里面随意看了一眼,整个人怔了一下,钟允醒了。
许玉龙高兴之余又十分气愤,怎么钟允一醒来怀里就有美人相拥。
许玉龙又往里头看了一眼,更气了,他们欺负他这个形单影只的光棍,竟然在大白天耍流氓!
许玉龙替他们关上窗,走出院子,站在一片阳光下,想到进攻皇宫的前一天晚上,钟允对他说,等钟曦登基,他将请旨离开平京这个是非之地,去岭北当一个闲散王爷。
许玉龙说他也去。
听说那儿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冬天,漫山遍野开满梅花,花开时很美。
——
五年后,有人在岭北落雪时看见,一个穿着苍蓝色绣竹纹大棉袄的男人站在一丛梅花树下,抬手摘了支梅花,别在身旁披着白狐绒斗篷的女人的发髻上,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觉得不够,伸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抱了抱。他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十分不成体统地去吻她的嘴唇。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跑过来,不当心摔了一跤,粉雕玉琢的脸上沾了雪,帽子也掉了。
离得近一点就能看清楚,那只帽子上绣了他的名字:小柿子。
小柿子摔得并不疼,但这不妨碍他撒娇,他张大嘴巴扯着嗓子假哭,好惹他母妃心疼。
江琇莹弯下腰,把小柿子从地上抱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柔声哄着。
小柿子一边趴在他母妃怀里哇哇哇地假哭,一边冲他父王扮了个得意洋洋的鬼脸。
今天又是父子争宠的一天。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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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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