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湖最初数十年的道义之争,死的人有些太多了,后来的血脉恩仇一桩桩一件件,演变到今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更有甚至有“混江湖的,哪个没见过血?”这种话。
而最大的问题不在于见血,只在于见血之后不愿血债血偿。巡捕司办案除却最初的抽丝剥茧有些困难外,定罪这些事情实在太简单,江湖上待过的,哪个不沾点坏事,偌大江湖潜到底,也都是烂泥。
老者确实没有讲规矩,他这等人,在碧落楼的一本小册子上备注的是“大恶”,在武备监每一年的《蠹蛊》中名列前茅。这种或许在六部尚书心中都留了底极了名的人,之所以不抓他是因为不能抓,但他出入长安城若是不先告知一声,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蠹蛊》,江湖人称恶人榜,巡捕司称待宰录。
可惜魏远书功夫不如时若闻,更比不上他老爹,所以今日谁宰谁还不好说。
老者笑呵呵地背过手去,念珠静静缠在手上,笑着道:“魏捕快,我一般是不与人讲这么多话的。”
魏远书受宠若惊,笑眯眯道:“哎呀,在下荣幸至极。”
老者终于露出一丝怒色。今日行事遇上诸多不便,最大的败笔就是打算从西门入长安。他只当长安城数百坊,不至于自己走哪都能遇着时若闻和这个臭小子,却没料到上天注定自己不得安宁。
但他看着魏远书手中那褐色圆筒,又仔细掂量了魏远书先前所说话的真假:若是时若闻当真做了神捕,能做的事情比以前可多了不少,假如自己在那传讯令箭发出前,狠下心除掉魏远书,必定惹来前后两代神捕追查,届时若是自己还不死,那才真是有鬼。
老者心中懊悔,若非自己当初一时大意,被抓到把柄,岂会如此难做。
思及将行之事,老者缓缓将手垂下,叠在身前,束手而立,再无半点气势,真真正正像个老人。
“魏捕快,依着规矩,我去武备监备个案就行,没有坐牢的必要吧?”尒説书网
这老者语气之中已然隐越有了服软的意思,但魏远书依旧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王老先生这话说的自然没错,要我说也是,早备案早完事嘛。只是您老人家毕竟上了年纪,从这儿到京兆府路途遥远,像我都要走个把时辰,您说您孤身一人,长安城近来又多的是些不懂规矩的人,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老时还不得骂死我啊?所以要我说啊,稳妥起见,不如我陪您老人家去武备监,如此一来我也忙里偷个闲,这地儿的味太重了。”讲到这儿还用手扇了扇鼻子,做出一副臭不可闻的样子,
“您说怎么样?”
老者没有恼怒这年轻人的不知进退,反而笑着道:“魏捕快难得有孝心,我怎么好意思拒绝。那便请?”
魏远书微微侧身,“请。”
老者举起手中念珠,轻颂一声阿弥陀佛,魏远书缓缓跟在老者身后,一手按剑,一手把玩手中圆筒,旁人看来一派和睦。
东门下来来往往,守城的士卒看着这巡捕司的大人缓缓离去,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办。昨日才莫名其妙昏迷一个,今天这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有个佩剑的领队甲士,远远瞧见魏远书动作,眉头一皱,和身旁兵卒吩咐几句,推开拥挤人潮要问问这个巡捕司捕快意欲何为。只是他费力越过那队客商,扶正头盔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黑衣捕快,青砖上只有一个浅浅的脚印,和一个褐色圆筒。
他没法子,自己一个不入流的大头兵,怎么管得了人家的事,心中愤慨,也只能猛地一跺脚,发誓要好好向上司告一状,随即转身回去守岗。
这兵卒寻思着,这位年轻些的捕快大概也和昨晚上那个大鼻子捕快一样,回来时必定是带着胭脂味,说不准这位爷年轻力壮,比昨晚上那个更流连忘返呢。
嘿,这兵卒也是个读书人。
可惜魏远书没那个舒坦日子可过,若是他知道这兵卒的想法,只怕要大喊冤枉。虽说他早知道这念佛不信佛的老王八蛋不可轻信,却也没料到他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越过魏远书后径直消失在人群中,若非魏远书早有预备,先以气机锁定那串灵枢木制成的珍贵念珠,又暗自蓄力多时,还真追不上这老骨头。
但愿城外那两个蠢货看得到自己在青砖下留下的痕迹。
一个挑夫抬头看一眼烈日炎炎,摸一把汗,余光中却看到了两道黑影一闪而过,揉揉眼睛再看已经没了踪影。
一碗茶汤中忽然多了几捧污渍,那喝茶的大汉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到:“店家,换一碗来!”
城楼上的士卒登高远望,偶尔见到屋顶上似乎有人,只是再细看时,长安又是一片繁荣。
魏远书脸色已经逐渐变得煞白,气机锁定的秘术本就耗费心神,若非巡捕司这门“知秋心法”精妙异常,加之那老者手中念珠是灵气盎然的灵枢木,他早就丢了视野,但纵使如此,竭力施展也让他苦不堪言,几次想要传出信号,好容易将那面巡捕司的令牌丢到街上,却因着刹那间失神而险些跟丢,哪里还敢分神,只能一心一意追踪。老者年老体衰不假,但内力雄浑远非魏远书一个年轻人可比,一刻钟后,两人已然到了城南嘉会坊一处大宅中。
而老者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皱眉道:“魏远书,你莫要得寸进尺,我杀你不成问题。”
老者气息悠长,一气近百里,如今却也只是面色微变,几次呼吸间已然恢复正常。魏远书即差得多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道:“那您老人家跑什么嘛?唉,我这做捕快久了,见人跑就想追,见谅见谅。”
两人身处的这处宅子瞧着占地不小,一泉活水引入池塘中,几尾游鱼活蹦乱跳,满园荷花盛开,很有些江南的味道,在这长安城中不算多见,可惜两个人都没什么观赏的心情。庭院假山隐掩之下,魏远书深吸一口气,笑着道:“王老先生,备个案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查你老底。”
那老者捻着手中佛珠,语气之中寒意森森,“巡捕司的规矩,治得了我么?你也莫要用时若闻压我,神捕又如何,魏西云查了我这么多年,我怕过他么?”
魏远书半点捕快的威风都没有,盘腿坐在地上,仰起头笑着道:“是是是,您老人家是谁啊,当年和穆大人掰手腕的人,虽说没掰过有点丢人。”
老者养气功夫再好,也不屑在魏远书身上一忍再忍,冷笑一声,直言道:“不必讲这些俏皮话来拖延时间。魏西云的功夫我熟的很,当初他追杀我足足三年,生死相搏多次,我岂能不知道他的换气功夫?小子,你内力终究差了点,这才百余里地你便要换气,秋声赋剑法是高明,可剑意太过纯粹,根本没有能与之相配的内功。我也不怕你换气,你便是养足精神,我又岂会怕你?”
魏远书自然知道这老者说的不能再真,莫说换气,就算他冒着爆体而亡的风险逆转心法,把自己内力运转到极致,只怕这老者也能以伤换死。
只可惜等死不是魏远书的一贯作风,他笑着道:“那可说定了,王老先生一言九鼎,可得等我恢复过来再打,否则便是乘人之危的乌龟王八蛋,传出去可有损您的名声。”
老者麻衣布鞋,手持念珠,却没有半点出家人的和善味道,苍老容颜之上忽的露出一个残忍笑容:“我便是杀了你,分尸喂鱼养荷花,谁能看得出来?”
魏远书丝毫不惧,大大咧咧地蹲在地上,笑着道:“那可说不准呢,万一我这脏心恶肺烂肠,毁了人家这一池荷花,主人家一气之下挖到底,发现是个捕快残骸,那不就发现了嘛?”
老者耐心足的很,认真道:“我有紫泉宫的毒药,化尸蚀骨,保管没人看得出来。”
魏远书一脸不忍心,“王老先生,年纪大了就别作妖,折寿啊。”
那老者并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处园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产业,这么大个地方连个打理的佣人都没有,风吹荷叶,只有游鱼划水声,实在是杀人埋尸的好去处,这老者也是运气好,找着这种好地方。
魏远书缓缓起身,按剑在手,笑问道:“王老先生,你真要和我打?”
老者正要开口,却神色一变,侧着身子躲过一根银针,再看魏远书,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奇道:“王老先生,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年老成痴?”
老者不怒反笑。“有点意思。若不是我有些江湖经验,还真要被这银针刺中,想来魏捕快也不介意在银针上淬毒,啧啧啧,你这做法和你爹还真是差的多啊。”
魏远书满脸的无辜,委屈道:“老先生实在冤枉我,在下对您素来敬佩,怎么会用暗器,还用淬毒这种手段,不会不会。”
那老者轻笑一声,背过手去,胸前空门大开,简直毫无防备。但魏远书仍然站在他十步之外,按剑在手,不进不退。
两人看似僵持,实则魏远书屏气凝神,想要背水一战,却发现自己连眼前这人的气机都捕捉不到,更勿论出剑。
而老者却是实打实的轻松写意,自己与巡捕司做了多年对头,一身气机流转早就不显露于身外,若是时若闻这等精通追踪探秘手段的人,或许还能靠着蛛丝马迹一刀斩出,但魏远书尚未及冠,就算天资聪颖又如何,百年后谁还记得一个早死之人。
魏远书哀叹一声,说道:“我这一生遇上两个神捕,一个是我亲爹,一个亦师亦友。但我仍旧浑浑噩噩,没做成件事情,实在有负栽培。仔细想一想,没死在东城门连累无辜,也算不负这身衣裳。”
老者并不理会这种话,这么多年听到的遗憾多如牛毛,但死了就是死了。
魏远书忽的开口道:“王老先生,你可知道为何,老时迟迟没有捉你回镇魔楼么?”
那老者本已决定动手,此时听他问出这话,手腕上的念珠霎时静止,缓缓道:“为何?”
魏远书拍拍身上的尘土,灿烂一笑,仿佛生死已然置之度外:
“因为你不配啊。”
话音落地,魏远书拔剑斩出,如白虹贯日。这一剑没有方向,只斩自己身前五步偏上。若是赵稼在场,无疑会觉得眼熟,她对战章文谐时,亦是如此。
他作出大义凛然的样子,讲些似是而非的遗言,都是为了让这老王八蛋以为自己已经存了必死之意,这样他才能“顺势”而为,成全自己。
魏远书在赌,赌眼前这强敌一贯的作风:碎颅。
这位被江湖冠以“老而不死”四字的大恶人,向来是一拳递出,对手便身首异处,若是有幸活下,便再来一拳。一次次出拳绝无换气间隔,全靠雄浑内力支撑,这也正是他年近古稀却依少有人敢直面其锋芒的原因。
但他毕竟老了,内力愈强不错,可筋骨也越发脆弱,手上的灵枢木一刻不离身也不是因为他练的佛门武学,而是为了护住自己心火不灭,苟延残喘几年。他出拳快到肉眼不可见,却不是极致,因为若是拼命递出这一拳,魏远书必死无疑,他也再没几年可活。
而恰巧魏西云的剑,是剑意极致的肃杀之剑,魏远书隔三差五和老头子对练,打不过却也练得不惧杀意,反倒能清楚地明白这一拳的极限,只需顺着杀意临身的方向,递出这一式,剩下的便只有听天由命。
万幸他的运气最近一直好得很。
那一剑并不出彩,魏远书没用全力,因为如果用了全力,就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行动。
这一剑打在了老者手腕上的灵枢木佛珠之上,发出清澈响声,珠串安然无恙,长剑之上多了一寸豁口。而那老者一时疑惑,这一剑气势汹汹,实则内力并无多少,只是有诡道的影子,难知如阴,打断自己拳路,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再续上便是,这套拳法号别称欢喜罗汉拳,为何欢喜?
杀尽烦恼是为真欢喜。
魏远书一剑递出,直直后撤,以后背撞碎假山,挥手又出一剑,这一剑才是竭尽全力,毫无保留的一剑。
这一剑挡下了老者的第二拳,魏远书却没能来得及使出第三剑,只横剑胸前,挨下了这第三拳。
三拳递出,魏远书已然出现在假山那头,长剑龟裂,七窍溢血,握在手中的只一个剑柄。
而老者并未出第四拳,因为魏远书的剑并不是被他打碎,而是他出拳触及剑身时自行炸裂,若非自己及时收手,只怕那些闪烁着蓝光的碎剑要给自己好好上一课。
魏远书咽下喉头鲜血,笑着道:“想不到这都被您老人家躲过去,电光火石之间,竟然瞧得见,佩服佩服,不愧是老江湖,这份眼力,明察秋毫,明察秋毫。”
魏远书已然七窍流血,却仍然笑得出来,老者不免有些佩服,只是越佩服,就越不能留他生路,斩草除根才是江湖正道。
他垂下手,念珠握在手中,一粒粒垂下,像一柄剑。
老者笑着道:“你的剑术我看不出路子,但我用剑杀你,总不算辱了你。”
魏远书摸一把脸上的鲜血,英俊面容不免有些狰狞,却依旧笑着道:“王老鬼,用剑?你也配?”
话语间,魏远书倒持剑柄,一束银光激射而出,那老者神色不改,抬剑挥下,那数十枚银针霎时裂开,却迸出一股银白色雾气。魏远书手段层出不穷,老者料到有暗器,却没料到暗器只是掩饰,毒雾才是根本,能以细小的暗器承载诸多手段,老者虽没被伤到,却也不免胆战心惊。
如今的江湖,哪里来的如此阴险手段?
他屏息挥掌散开雾气,看见魏远书跌跌撞撞走到墙边,模样凄惨极了。只是这个年轻捕快却没有逃离这座庭院,方才老者挥散毒雾时,一贯谨慎的他是后撤掩鼻的,魏远书七窍流血却并非油尽灯枯,有大把时间容他逃掉,只要到了街上,若是老者敢追出去,便是摆明了向巡捕司宣战,且不论长安城中望楼无数,单就巡捕司的怒火他便无法接受,到那时,死已然是种奢侈。
而魏远书只是倚着墙壁,骂骂咧咧,掌心与膝盖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点泥土,他拍拍手,没好气道:“老不死的,看什么看,没看过英俊公子哥啊。”
那老者生怕这诡计百出的可恶捕快再出手段,缓缓上前,一边走,一边好奇道:“你为何不逃?”
魏远书没答话,倒是墙外传来一个清澈声音:
“你为何不逃?”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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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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