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禁城里,董武柏第一次向时若闻描述当时情形时,曾说是个侏儒,时若闻一时没想到天生矮小的纪清身上去,事后换个思路,想一想近来在京畿一带、身法高明的江湖人,无非那几个,纪清喜白衣,且功法特殊致使双目赤红,如此想来,倒很像他。
但也有问题。巡捕司没有纪清的案底,只能说纪清没犯大案要案,不代表纪清心里向着朝廷,事实上,大部分江湖人是不会贸然出入长安城的,尤其是纪清这类已有名声的,一旦被长安巡捕司盯上,行事就麻烦很多,许多原本不必遵守的规矩变得不得不守,凭空多了许多无形枷锁。
如此想来,纪清为何会在这儿出现,本身就有问题。这类江湖散人不比大派子弟,在不受朝廷某些方面的庇佑的同时,也自然而然行事轻便,不必告知武备监。京兆府是定然没有纪清的备案,那能寻到纪清的地方,也就那几处了。
只是时若闻又想到,万寿节前后,这种牵涉不小的案子,还得去请一道令才是。满打满算,三天之内,西山出了案子、六诏的使节出了案子、什一堂案发,事情都堆在一起,像是山顶的滚石一样,被六月十四的风一吹,便一齐拥下来,要掩埋什么事情。
时若闻眉头忽的皱起,仿佛有一条线在自己面前,时隐时现,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但却抓不住。他隐约又感到怀里那封信的阴冷冰寒。
“董大人,”时若闻从沉思中恢复,平静道:“这信就先留大理寺保存。这卷宗嘛,”时若闻随手翻了翻,笑着道:“实不相瞒,巡捕司确实有这三宗案子的副本。”
董武柏露出一丝尴尬神色,搓了搓掌心,才说道:“那别的卷宗,一点用处都没有?”
时若闻将信放回那方盒中,并不点破,只是笑着道:“这本是我巡捕司该抓的人,却让董大人如此费心,实在不该。”
董武柏见他顾左右而言他,脸上露出一丝忧虑神色,“时大人,并非我信不过巡捕司,只是办案总要有个头绪,如今这无头无绪的,就一封信,卷宗也是无用,又怎么查?”他言下之意,是指巡捕司中卷宗颇多,却至今全无所获,不过这也是他应有的想法,什一堂毕竟太过神秘。
时若闻也没什么把握,自然没什么准确回答,只是这案子,也无须有多么大的把握,时若闻笑着答道:“怎么查,倒是次要。眼下董大人和我最担心的,应当是万寿节的事情,圣上对此颇为看重,若是出了命案,大理寺、刑部连带着巡捕司,都没好果子吃。”
这话不可谓不直白,董武柏并不讲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时若闻。
时若闻继续道:“查什一堂不是三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不是什么人一时兴起、拔剑四顾就能将其覆灭的。巡捕司一直在布置,以我所知,收网也快了。当务之急,不是将什一堂连根拔起,而是确保什一堂近些日子莫要惹事才对。”
这话半真半假,巡捕司的布置确有其事,收网却其实不知何年何日,不过董武柏眼下心绪有些慌乱,又不肯说些时若闻想听的话,定一定他神罢了。
董武柏抿着嘴嗯了一声,这个嗯字拉的很长,似是在犹豫什么,却又不愿说。时若闻见他如此,便笑着道:“董大人,如今的情况,耗费人力寻找什一堂踪迹,不如多派些人手巡逻,什一堂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光天化日当街杀人不是。”
董武柏露出一丝苦涩笑容,垂着头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时大人言之有理。只是……”
“只是?”时若闻皱着眉头“疑惑”道:“董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董武柏喉头微动,揽过那一摞卷宗,无奈道:“时大人,我也不瞒你。”说罢却下意识看了眼屋外,才继续道:“我其实,是有些担忧的。”
时若闻认真道:“董大人无须担忧,此时自有巡捕司计较。”
董武柏苦笑一声,“那我便换个说法,我其实有些害怕。”
时若闻心头一喜,面不改色,眉头微皱,“董大人……可是信不过巡捕司?”
“非也非也,”董武柏连忙摆手,连声道:“大理寺又不是别的地方,对巡捕司哪里有不信的道理。只是时大人,虽说大理寺有些案子没有卷宗,但我常去政道阁翻阅刑部库藏,有些案子,我也是知道的。”
时若闻心中和明镜似的,却疑惑道,“董大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董武柏叹一口气,指着案几上厚厚的文书道:“大理寺执大理,掌刑明狱,非三品以上官员涉案不判,非皇上钦点的案子不判,非牵涉大理大义的案子不判。很多案子到不了大理寺。但刑部不同,天下的案子事无巨细,都要入库的。拿这什一堂来讲,大理寺只有这三件案子,但政道阁……却有些别的。”
“董大人,”时若闻面露疑惑,不解道:“这……我怎么听不懂?莫非董大人是要我去政道阁再寻些案牍回来?”
董武柏无奈地叹一口气,竟起身合袖长揖,时若闻哪里会受,连忙起身,着急道:“董大人,这是为何?”
董武柏悲声道:“恳请时大人救人性命。”
时若闻眉梢露出一抹喜色,手上动作不停,硬生生把董武柏按回坐下。董武柏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有什么力气,自然是又坐在案前,只是神色间,却又多了几分愁苦。
“董大人,你慢慢讲便是。”
董武柏叹一口气,说道:“我身为大理寺少卿,有明律修法的职责,自然常去政道阁,也看过什一堂的诸多案卷记载。事实上,除了这三宗大案以外,什一堂又何尝没做过别的案子。时大人,你细细想来,以往那些审过、判过、查过什一堂案子的,又有几个好下场。”说罢,又是一声长叹。
时若闻微微皱眉,神色也是一凝,“什一堂行事隐秘,多由碧落楼负责,这一茬我只是有所耳闻。我也不瞒董大人,我才回长安几年,许多事情还要学。只是董大人,你堂堂大理寺少卿,我想,什一堂不会如此大胆。”
董武柏点点头,并不否认,“时大人此言不差,我乃天子脚下掌刑之人,刀斧加身,于我有何惧?只是时大人,怕就怕,怕就怕他不把这刀斧对准我啊。”m.XiaoShuo530.Com
什一堂不是名门正派,名门正派行事才要顾忌名声,政道阁的卷宗里,并不缺老幼妇孺被无辜牵连的例子。
时若闻心中一酸,抱一声歉,却依旧露出为难神色。
董武柏哀愁神色更浓。白天的时候眼见着情况可疑,心中着急,一刻不耽搁就去了,到探明情况果真是什一堂时,又觉得罪大恶极不容怠慢,查封、公告、入宫面圣这些事情作罢,才有空多想想,才想到这些后果。他心中并不后悔,也没想过若是再来一次这种鬼话,但总归不能释然,生死之大难,又何尝是言语能说清。
时若闻看着满屋文牍,心中遗憾而悲戚。董武柏本也是有才有能有德的官员,被这倒霉案子也吓得行事疏忽慌乱,自己却要借他的惊慌做些别的事情。
“董大人,”时若闻神色严肃,手抚横刀,“此事是巡捕司职责所在,何须多言。”
董武柏也知道这话其实和空话没两样,可巡捕司巡捕天下,又不是他的家丁,难道要日日夜夜守着他妻儿不成?想到此处,董武柏悲愁神色更重,像极了化不开的墨。
时若闻沉吟片刻,似是思索似是考虑,忽的面露难色,忽的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的董武柏心中也是起伏不定,过了许久,时若闻说道:“董大人,此事倒并非全无办法。”
董武柏连忙道:“请时大人指点。”
“指点谈不上,”时若闻缓缓地,将自己想好的话一句一句讲了出来:“董大人,单就什一堂而言,是从不主动报复的,你所看的那些卷宗,都是因为查的太深、太过认真,才会被什一堂盯上。”
董武柏眉头皱起,神色有些不悦:“时大人的意思,是劝我莫要再查,收手不管不成?”
时若闻摇摇头,“不是全不查,是有的地方不查。”他正要说下去,董武柏却斩钉截铁道:“时大人,此话莫要再说。董某自认拿不动刀剑,但握笔的力气还是有的,倘若只因贪生怕死就不办案子,我做这官又是为了什么?”
言下之意,董武柏纵然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跳下去的。时若闻摇了摇头,肃然道:“董大人凛然正气,在下佩服。但请先听我说完。”
董武柏深深地看了时若闻一眼,眼神之中有些怀疑和犹豫,他知道关于江湖、关于什一堂,自己的了解并不比乡野村夫来得多,而面前这个,是巡捕司新一任神捕,素有名声在外。思及什一堂种种,董武柏闭上眼,把头侧向一旁:“请讲。”
时若闻沉声道:“我今日来大理寺,其实本就没有抱着什么查清楚的心思。董大人,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有些请务必保密,若非董大人仁义正直,这些话我也不会说。”
董武柏皱着眉头,挥挥手直言道:“时大人,若是牵涉隐秘极重,请不必多言。”随后也是无奈一笑,自嘲道:“董某自认此时稳坐堂中,自然可以大言不惭,若是身处险境,说不得就一股脑全讲出来了。况且若是因我一人得失伤及国体,董某万死难辞其咎。”说罢,董武柏转过头看一眼满屋案牍,神色微变。
此言掷地有声,时若闻心中敬重,惭愧更甚,却只能继续道:“董大人言重了。大理寺掌刑,此事告知与你不算过分。”
董武柏长叹一口气,“也罢,就算董某失职,请时大人讲吧。”
时若闻缓缓道:“董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此案不可不查,巡捕司负责江湖安定,什一堂早晚也是要除去的。眼下行踪一向不为人知的什一堂,在长安城中被人揭出破绽,这又何尝不是个契机。”
“换个说法,既然有人能揭开什一堂一角,是否意味着他掌握了某些巡捕司和大理寺都不曾了解的事情。董大人也知道,做事要有目的,那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是为了铲除奸邪,何不告知巡捕司,而要来大理寺?就算是因为巡捕司在江湖的名声不好,那也大可告诉京兆府、刑部才是。”
时若闻点破一处关键:“告知大理寺,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顺手做出?”
董武柏眼神一亮,若有所思。
时若闻继续道:“所以我劝董大人不必彻查什一堂,一来是因为什一堂这么多年根基深厚,查也不在此一时,二来,既然有人走在我们前面,为何不干脆些,找他呢?”
董武柏恍然,一拍手,连声道:“有道理,有道理,有道理。”
时若闻循循善诱:“纪清是一个线索,但这个线索并不确定。事实上,董大人,纪清孤身行走江湖,在我看来,他是不敢与什一堂作对的。”
董武柏也是心思聪颖的人,顺着时若闻的话继续道:“所以现在不必查什一堂,而应当查报信的人,查到他,其实与查到什一堂是相当的。”
这些事情并不难想,只是董武柏心思一乱,若无人从旁指导,就再难聚拢起来。这种官员时若闻见的并不少,并非他们无能,而是见得太多,顾虑也多,事实上,就算没有时若闻,只需一夜,董武柏想得到的不会比时若闻少。
时若闻点点头,正色道:“我接下来要与董大人讲的,希望董大人记下,但只记在心里,对于旁人而言,我从未讲过,你也未曾听闻。董大人,可行?”
董武柏犹豫再三,最重还是答应下来。
时若闻讲道:“我要说的事情,与董大人要查的,也有关联。什一堂是巡捕司每时每刻都想着铲除的,这一点无须怀疑,倘若以我一条命换什一堂的一丁点线索,也没什么不可以的。这么多年来,什一堂在暗中搅动风云,巡捕司又何尝不是在布局筹谋。董大人,巡捕司查了这么多年,查到有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或许可以帮到你。”
董武柏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听到的,或许是这个国家最隐秘的部分,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带着一丝窥探的乐趣和没由来的心悸。
时若闻沉声说道:“巡捕司始建于太祖皇帝时,那时并不如现在这边耳目遍布天下,后又经太宗皇帝扩建,才有了今天的规模。什一堂最初做的第一件案子,世上除了参与者,再无人知晓,什一堂开始于何时,也没人清楚。巡捕司明察暗访多年,追着一条偶然得来的线索,才大概知道什一堂的‘年纪’。董大人不妨猜一猜。”
董武柏摆摆手,“这哪儿猜得出来。时大人请继续吧。”
时若闻于是点点头,继续道:“巡捕司和大理寺关于什一堂最初的记载,是太宗圣德年间,但已知的什一堂最初活动时间,或者说疑似什一堂的活动时间,是太祖天观年间。”
“天观?”董武柏只略一推算,便大惊道:“那岂非建国之始!”
时若闻亦露出凝重神色,“不错。什一堂的历史,或许始于开国,至今恐怕近百年了。”
董武柏紧紧盯着案上的卷宗,给出一个更准确的数字:“八十六年。”
时若闻点点头,“这事确实有些骇人听闻。太祖年间肃清江湖、签订盟约,太宗时期又有突厥南下,江湖与朝廷共事,这两桩大事件都没有让什一堂露出半点马脚,这份隐秘,世上大概无人能出其右。”
“查出这个时间后,巡捕司就转而收集一些过往的秘史野闻,试图找出某些关联。在一段时间后,我们查出了一件事情。”
话到此处,夏然而止,董武柏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时若闻只是默然,静静地看着董武柏,许久,才叹一口气,“董大人,我本不该与你讲这些,但朝中官员少有像董大人这般清正,故而才告知。请董大人,务必替我保密。”说罢,也不待董武柏表态,便沉声说道:“什一堂在太祖年间,疑似与诸反王相交,尤其是东海王,隋延平。”
董武柏大惊,几欲起身,坐立难安。时若闻继续道:“巡捕司认为,隋延平,只怕就是什一堂最初的主宰者,而什一堂,或许是隋延平遗留的尾巴。”
董武柏一时不知如何答话。隋延平本是太祖情同手足的好友,却在天下初定时勾结匈奴,在东海一带起兵谋反,一时间江南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突厥趁机作乱,内忧外患之际,又有前朝遗孤老臣打出旗号,一时之间中原危在旦夕。若非及时平定,只怕也没现在这幅光景。
此事被太祖引为心头至恨,永不释怀,朝中再无人敢提。到了今日,若非董武柏熟读经书,又遍览律令,只怕也不知道。
而他忽的想起,大理寺内,似乎便有记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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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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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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