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道:“你才回宫,有些情况还不知道。这次出现的那种赤蛛,早在嘉懿二年的一场南疆之战里就被苗蛮利用过,我让梁霄调来了那场战役的卷宗,一会儿你可以看一下。目前我收到的消息,驱使赤蛛残害百姓的人应是藏在皇家马场,这会儿他们应是已经去抓了!”
“那卷宗在哪儿,能不能现在就给我看看?”高悦心中焦急,周斐琦见他这样,明白就是这会儿让他回去宴会,估计他也坐立难安,干脆就叫胡公公把那一战的卷宗给取了来,递给高悦后,他也没急着回去,就坐在高悦身旁,由着他靠着,陪他再看一遍。
高悦细细阅读,见那卷宗上写道——
嘉懿贰年,夏初,四月廿一,长河南地沙城,花营遇袭。敌入夜前来,无声无息,兵士惨叫不衰,损三分。医查,皆因毒虫侵咬,后确为赤蛛。翌日,花帅布阵迎敌,敌以弓箭在前,虫师在后,人不动,虫先行之势,大败我军。
花帅收兵,固守。敌骂阵,亦不出。遣哨探赤蛛,得蓝雪丹可解,集沙城一城之花,诱赤蛛脱驯,左右伏奇兵……终反败为胜。
高悦的视线滑过蓝雪丹停在诱赤蛛脱驯上,道:“蓝雪丹?那不就是蓝色的茉莉花吗?以前我妈给咱们家送过两盆,让放卫生间,说是能吸臭味!”高悦回头跟周斐琦说。
周斐琦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对他来说那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不过,“若是这种花可以治赤蛛,倒是可以尽快安排。”
高悦却道:“等等,你看这里——”他手指点着那个‘诱’字,蹙着眉,想了想,道:“为什么是诱呢?难道不是应该驱赶驱散吗?这事儿咱们还是得弄清楚,我之前见太后的花房里好似也有这种花,我现在就去找个花匠问一下。宴会我暂时就先不过去了。”
“也好。”周斐琦虽然不舍得高悦操这种心,却也明白,高悦一旦好奇什么,就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这一点,从上幼儿园的时候就这样了。你拦着他根本没用,他会一直惦记那事,就算人在你身边,也是心不在焉。
于是,两人更换完衣服,周斐琦回了宴会,高悦带着随从直奔永寿宫。
太后这会儿还在宴会上主持大局,玉竹悄悄凑到她耳边说:“高毕焰带人去了永寿宫。”
“哦?”太后视线一扫,确实没见到高悦,“他可有说干什么?”
“只找花匠问了两句话,便走了。”
“问得什么?”
“好像是什么蓝雪丹。”
“哦,那就随他吧。”太后琢磨着,高家哥儿本就是个懂花的人,那蓝雪丹本就只永寿宫有,他若想养确实只能去自己宫里问,就是一件小事,也没深想,不在意的笑了笑。其实,刚才她就看出来了,高家哥儿在这宴会上有些坐不住,看着像是惦记上了什么事,想来是这次出宫他应该是看见了这种花吧……
高悦从永寿宫里出来,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刚才那花匠的话——
‘入宫前,奴才听说南疆那边的蓝雪丹不仅可防赤蛛,还能引出家里各种别的花草上的小虫,将它们聚集到叶子花朵背面,待十二个时辰后,那些赤蛛小虫什么的就都死了。据说,南疆有好多驯虫人,会用蓝雪丹制成香料,等引来了赤蛛再加以驯化,为其驱使……’
若按这花匠的说法,当年,花将军打苗蛮那一仗,应该是也请了虫师,将被满城蓝雪引来的赤蛛当场驯化了,再驱使着它们打回去,这才反败为胜?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点说不通,就是苗蛮那边的虫师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虫兵被夺走吗?!
高悦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不大可能,要么夺虫的同时,虫师被花军杀了——但这种情况也不好实现,毕竟虫师肯定有很多人护着,怎么可能说杀就杀?要么,这里还另有隐情——
而要解开这一点,高悦觉得他还得去找子弦道长!
子弦道长此时在良人所,和赫连野一起在拯救乔环。
因今日晋封大典,高悦这一路回宫还未来得及来亲眼看一看乔环,不过良人所本就是景阳宫的地盘,他来这里到也用不着跟谁通报,自己说了就算。
只不过,高悦才踏进良人所的院子,就因闻到空气里此刻散开的味道而皱了眉——怎么会有茉莉花的味儿?!
他记得上次他让乔环把那两盆红茉莉送回颐和轩时,整个良人所的茉莉全都一次性被乔环给让人搬走了,小幸子还因此抱怨过,说乔环这是变向在闹脾气呢……
这会儿良人所的院子里只有两盆开得正好的秋菊,在齐鞘的屋门两侧放着,看起来是他养来妆点这过于素净的小院子的。
小九子这会儿正忙前忙后地往屋里一盆盆端热水,他一见高悦来了,那眼圈立刻就红了,好似一个六神无主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长,急急忙忙就跑过来跪拜,高悦道:“不用多礼,你家主子醒了吗?”
小九子抹了把眼眶,道:“还没呢,主子一直在吐血,看情形怕是不大——”
“住嘴!”小幸子在高悦身后,连忙喝止住,小九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知是吓得还是急得,那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高悦边往里走,边问:“这股茉莉花香是怎么回事?”
小九子抽了抽鼻子道:“是我家主子的血香。”
高悦的脚本来都踏上了台阶,闻言一下转过了身,瞪着小九子问:“血香?”
小九子不知高毕焰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严肃,缩了下脖子,呐呐道:“就,就是我家主子的情潮也是茉莉,血自然也就带着这个味儿!”
这一刻,高悦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响,好多平日里零零碎碎的画面在脑海里逐渐串联,几乎就要形成一条完整的链条,他用自己都能听到的微微发颤的声音问:“他是,蓝雪丹吗”
小九子‘咦’道:“高毕焰你怎么知道?”他还要说什么,高悦却眨眼间已冲进了屋里!
是乔环!!
竟然是乔环?!!
这个家伙是疯了吗?!!竟然操控赤蛛破坏晋封大典?!!
可是这晋封大典难道没有他的份儿吗?他不也是晋封的嫔妃之一吗?!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
高悦站在屋门口,惊怒交加,脑海里那条链子终于串联完毕,他想起第一次见乔环时是在自己穿来没几天,和周斐琦第一次夜游御花园,那时候乔环第一个冲到周斐琦面前,眼中还闪动着炙热的光……
后来,是在太后的福寿阁里,乔环坐在自己身边,大咧咧地问‘你和皇上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吗?’
再后来,是在颐和轩和菡嫔吵架之后,乔环央求自己想来景阳宫蹭饭……
最近又有大厨血书那件事……那天他来看乔环,他宿醉刚醒,眼睛里的光芒已经微弱不显。而他的院子里已经有了赤蛛,只不过那赤蛛是藏在红茉莉之上,若非自己身上带着赤云道长给的锦囊,吓得它们显了原形,让自己看到了,恐怕就算是今天乔环死了,都没人能推断出他真正的死因!
这样一看,他从那时开始就在学习驯化赤蛛,只是代价太重,恐怕这个傻瓜是用他自己的鲜血做了引子!
这样一看,他那天宿醉抱树痛哭就更有问题!
这样一看,他宿醉的那个理由——中秋宴会,阻拦百羽鸣喧勾引皇帝吃‘双人月饼’——
吗的!!!
高悦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已经理顺了乔环身上的所有疑点,包括准备问子弦的那个问题,因为事实就在眼前——赤蛛脱驯后,原虫师会吐血内伤!
乔环的驭蛛术显然杠不过赤云道长的锦囊之力,不知这虫师和虫兵之间是不是也有像小说里写得那种什么玄学契约,一旦契约被迫解除,操控者就会被契约之力反噬什么的……
乔环!
这个狡猾的家伙——
去他妈的为画美人图入宫!他特么从一开始就是冲周斐琦来的!他喜欢周斐琦,喜欢到愿意为他连命都搭进去!
这个傻X!
中秋宴!百羽鸣喧!
乔环一定是察觉了百羽鸣喧想要在那天干什么,才会想阻止!那天堵酒也绝不像外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内情是高悦尚未察觉到的!
但有一点高悦可以肯定,在乔环抱树痛哭的那一刻,乔环应该就知道自己会死!不知他跟谁,做了什么样的交易,让他认为他阻止了晋封大典,那个和他交易的人就可以阻止百羽鸣喧向皇帝出手?!尒説书网
或者跟他交易的人根本就是百羽鸣喧!
所以,今天早上在钟鼓楼前列队时,乔环根本不敢正视高悦的眼睛!而百羽鸣喧的家属也出了宫?!
阻止晋封大典,冲得是高悦!毫无疑问,这个人不想看到高悦爬上如此高位!不惜利用乔环也要搅动一番风雨!
这个人就是百羽鸣喧吗?他这么恨高悦,为什么?!
可是,乔环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百羽鸣喧真得是冲皇帝来得,那么实际为得就是皇位!为了皇位,就算是乔环搭上性命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他不惜以性命为代价也要去做得?!
家人?亲属?乔环用担心吗?他爹都已经位列六部尚书,若是连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就真成草包了!
……
赫连野和子弦道长听到外间的动静都走了出来,一见高悦,两人脸上都难掩遗憾。
“不行了,是吗?”高悦问,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此刻的他,眼眶通红!
子弦道:“血气逆行,经脉寸断,贫道行针,也只不过是为他减轻痛苦。”
高悦已经抬脚往里走了。
里屋血气混合着花香,有些刺鼻,高悦一进去就涌上一股呕感,他尽力捂住嘴,强行忍住。
床上那人费力地滑动眼珠向他看来,胸口一下一下起伏着,每动一下便有一口鲜血自唇间溢出。那张脸已经苍白得不似生人,见到高悦眼中光芒炸起,再看到他身后的两位太医,那光芒又迅速散尽。
高悦见此,已猜到乔环的意图,回身对小幸子道:“去请皇上”。
小幸子连忙跑了出去。
高悦几步走到床前,见乔环望着他的那双眼睛里竟然笑意上涌,就好像在说:你看,我终于为他献出了我的命……
那一瞬间,高悦的胸口没来由就升起一股怒气,简直怒不可遏!
他气得冲乔环低吼:“你得给我活下去!!”
乔环又笑,这一刻他裂开嘴,却被血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道长!”高悦回身喊,眼睛里已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子弦道长上前想要为乔环行针,乔环却突然冲高悦‘啊’了一声,那个急切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对高悦说。子弦让到一旁,高悦上前,乔环张嘴,却咳得更厉害,断断续续好一会儿,高悦认真盯着他的嘴型,才听明白这句无声之言——
乔环说得是:替我好好照顾他。
高悦气得,眼泪直接流了下来,他对乔环道:“你想照顾他,就活下去!自己想照顾就自己去!我不管你!”
乔环眼中的光芒黯了下去,他瞪着高悦,一个劲儿的咳。
院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乔环原本躺在床上,却在这时突然抬起了上半身,然而也只有那一瞬便又如被晒干了水分的枯叶般落了下去,他倒在床上,还努力伸手往门的方向抓,嘴里不断冒出血沫,喉间终于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高悦听到他说——
“……爹……”
“……娘……”
“……离……”
屋门在这一刻被人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乔环一直用力瞪着眼,眼中最后一点光芒随着那人的走近也如烟花般瞬间闪亮,随即消散,最终化为唇角微微扬起的一个微小的弧度,暗示着这个灵魂在最后的时刻得到了安慰……
乔环,死了。
死不瞑目。
高悦的内心简直要气疯了,然而,不知为何,他的眼泪却止不住地在往下流。
肩上忽然落下一片温热,他扭头见是周斐琦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又揽住了他的肩头,心里的怒气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心疼。
是的,就是心疼。
这一刻,他真的心疼周斐琦,心疼他无缘无故就要被人以爱之名,被迫负起一条生命的重量。
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觉得你爱他为他付出了生命就是对得呢?
我偏偏就不说,就不说!
这一切就算烂在我的肚子里,我都不会让他知道一个字!
然而,高悦不知道,这一刻,他的沉默,他的眼泪,落在周斐琦眼里,同样如一颗颗小刺扎在他的心头——
周斐琦想,高悦来到这个世界,相熟之人本就不多,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一条人命就这样在眼前消失吧,这种残酷,他懂!因此他更加心疼高悦——因为,高悦也同样是被迫身处后宫这个权利斗争的中心,他那么善良,又那么通透,周斐琦真的担心,这种以人命为代价的斗争,留下的痕迹早晚有一天会将高悦的内心烧成一片荒芜,就像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那种感觉太冷,也太孤独……
良人所的这间室内一时无声,就连小九子都咬着嘴唇忍着不敢出声。只因皇帝在此,礼不可废。
周斐琦道:“乔良人因急症薨逝,着礼部厚葬。”
晋封大典当天,受封嫔妃中的乔良人便因急症薨逝。消息传出去,礼部尚书闻讯直接昏倒,尚书夫人每日以泪洗面,乔家全靠急从外地赶回来的长子撑着,隐隐显出几分衰败之势。
世人皆道,良人乔环福薄,却不知这里面水有多深。
高悦自从出了那间屋子的门便极少笑了。
当晚,小幸子将一副画呈给高悦,道:“主子,这是奴才们整理乔良人遗物时发现的,奴才觉得蹊跷便单拿了出来。”
高悦将那副画展开后,仅看了一眼,眸中即寒光乍现。
那是一幅湖心众美图,画得正是那日湖心亭中的几位美人。高悦还记得,那天他和高家表婶在假山上的凉亭休息,表婶还被高山国的二公主驱蛇吓了。原来他一直想不明白,乔环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要百羽鸣喧的画像,如今看这副画上,那被特意剪掉的人才明白,乔环要他的画像定然别有用途。
随即高悦又想到,按说乔环剪掉了百羽鸣喧的画像,不知拿去干了什么,这副画理应烧掉,毁尸灭迹才对。可乔环却没有。为什么不烧?高悦想,他大概是害怕他死后若不留下任何提示,恐怕真得没有人会知道他真正因何而亡,因此才会故意留下这副画,向人提示,百羽鸣喧有问题!
真得不得不说,乔环用心良苦!
高悦想,凭乔环的聪明才智,本可以在后宫守住一席之地,只少保命是没有问题,奈何……
不过,他最后说得那三个字,确实耐人寻味,他说了爹娘,高悦一度怀疑乔环是被什么人以他爹娘的性命要挟了,但是就算是百羽鸣喧要动大周一位尚书恐怕也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取信于人的。他相信这个道理,乔环不可能想不明白,所以那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离?是离开的意思吗?他想让周斐琦送他的父母离开平京?
难道是九黎的黎?
他在暗示九黎瑶?
目前为止高悦接触到得跟九黎瑶有关的人只有咸钩卷卷和高山国,今日,据说京城守备营在御马场抓捕的驯虫人相关人员里有一位高山国的马师,这是目前已知的情报中,勉强能和‘黎’字扯上关系的线索了。
说起这位高山国的马师,储秀宫里的两位高山国女汉子简直要气死了,因为那个家伙根本不是什么马师,而是他们高山国此次大朝贡前来纳贡的领头人,高山国的三皇子,也就是二公主的亲弟弟。用二公主的话说,这个三皇子从小就是个惹事精,以前在高山国皇宫和京都惹是生非还有父王母后罩着,如今跑来了平京依旧死性不改,竟然搅进了赤蛛案里,可想而知,这次的麻烦有多难办。
他们高山国若是因此被迫背锅,到时候不但咸钩卷卷会受到影响,恐怕整个政局都会重新洗牌。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咸钩卷卷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是被哥哥姐姐们保护着长大的,遇到这种事难免六神无主。
二公主身上那十仗倒是不重,只不过,她答应高悦暂不出宫,如今就是有主意能运作,也如笼中鸟,干着急。
京城守备营的牢房里,一个俊俏的小哥正和卞易大眼瞪小眼,他态度嚣张,完全没有人在他国的狱的自觉,还在无限强调,“我就是高山国的三皇子,今日只是心血来潮,想去领教一下大周的驯马技术,才去得御马场。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抓什么虫师,我们高山国只有蛇师,没有虫师。哦,对了,你若不信我说得,大可以去宫里请我二姐和小妹出来,我小妹可是你们大周的容媛,我在大周也算皇亲国戚了吧?你打我一下,看她怎么收拾你!”
而另一间牢房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被四根铁链吊在半空,他对面的主位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正阴沉着脸向他问话——
“……水囊里为何装着鲜血?!”
“我说了,是为大周驱邪……”
“你画得明明是驱虫阵,你以为大周就没有虫师吗?说,那血到底是谁的?”
“我的……”
“给我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李景吩咐完,便走出了牢房。
他一出来,就见卞易一脸纠结地站在门外,挑眉相询,卞易连忙凑过来小声道:“那个驯马师说他是高山国的三皇子。”
“什么?”
李景难掩惊讶,随即眸光迅速闪动,显然也是立刻联想到了这里面的政局牵扯。这种事情上,他倒是果断,拽着卞易再度回了马师那间牢房——
这位俊俏的小哥也同样被四个铁链吊着,不过就算被吊着他也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神情李景见过很多,平京里许多纨绔子弟闯了祸都是这种‘蠢样儿’,看来这人的出身至少不会太低。
李景单刀直入,问道:“你是谁?”
“高山国的三皇子。”
“你为什么去御马场?”
“我已经说了很多次,就是去领教驯马术的。”
“我看没那么简单。”李景边说,边坐了下来,“若你真是三皇子,那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你说晋封大典?”他竟嗤之以鼻,道:“那晋封大典又不是专门给我小妹举办的,有什么好看?我可听说了,那是你们皇帝为了他的宠妃什么毕焰君才特地搞这么隆重的,我妹妹不过是个绿叶。”
李景听他说这几句,基本确定了两点,这人可能有八成还真是那高山国的三皇子,还有,他去御马场有可能真是被什么人撺掇了,就又问:“这些话根本子虚乌有,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使团住得驿馆里啊,”三皇子道:“人人都在这么说,烦都烦死了。”
“人人?”李景暗暗诧异,他要套话,便故意说:“其他国家的人都这么说吗?可我今日见四番使节都有来参加宴会,并未有人缺席啊,哦对了,你们高山国的三皇子也来了。”这个真得是在炸他的话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会引爆一个这样的暴雷——
“切,一个替身而已,你们都看不出来,大周的人也不过如此!”三皇子还挺不屑,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骇之语,还在继续说:“你们见到的那个人,只不过是本王临时找来的替身,那种宴会多无聊,谁耐烦去啊!”
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替身已经够令人吃惊的了,还是临时找来的,这个临时就很——难道说平京现在已经聚集了许多李景等人意想不到的能人异士,可以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有本事给别人当替身了?
“你说清楚,那替身是怎么找到的?”
“这我可不能说,说了我就活不成了。”他说完还笑了下,好似性命也可以玩笑置之,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反正李景和卞易听了他的话,看了他的笑,只觉得毛骨悚然,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李景也是缓了一下,才又问道:“那人是大周人吗?”
被吊着的小哥摇了摇头。
就听李景又问:“是此次来朝贡的某国人吗?”这次小哥点了点头,见他如此配合,李景突然意识道,这个三皇子很有可能不是出于自愿找得替身,只是有些话他不能,因为他说出来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个情景为什么如此熟悉?
李景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在白家客栈那对东瀛夫妇好似就是这么个情况,只不过,他们表现得更绝望,而眼前这个三皇子更加玩世不恭一些。这一细看,李景就发现,这个三皇子好像也不是真得全不在乎,只少吊着他的那几根铁链在微微发颤,说明他内心里也是有恐惧的——
李景又问:“是东边的国家吗?”
小哥这次垂下脑袋一言不发了。
李景连忙起身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儿,立刻拉着卞易出了牢房,出来后,他才嘱咐卞易道:“看住他,不要让他死了。我要进一趟宫。”
“这会儿进宫?”卞易惊到,只因夜已深了,皇宫都已经落锁了吧。
李景没有回答,大步走了出去。
今日那忠仆把当年那一战的卷宗带回来后,他看完就让两个暗卫一个去买花,一个去赤云观请道长。平京的虫师也不是没有,但肯定不如赤云观的道长们靠谱。
几个时辰过去后,平京里的虫害已经控制住了,百姓们也在赤云观道长和各路大夫们的救助下一批一批地获救,李景本以为事情至少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但此刻,这个所谓的‘替身’一出,又不知要牵扯出多少隐患,看来东边这个国家是真打算在大朝贡大闹一场了!
不,除了东边诸国,南方边境的隐患也不容小觑。
这种事,作为周氏嫡系,他必须第一时间禀告帝王。
此时宫里的宴会早已散了。咸钩卷卷和二公主却出了储秀宫,一路也没让个宫人陪着,就姐妹二人一路走到了景阳宫。说起来,那天她们和高悦交手了一回,原本也算不上心服口服,更是觉得高悦这人做事只让人又爱又恨,有时候真是暗暗咬牙忍住扑上去咬人的冲动,但真到了遇事的时候,她们俩竟然一致认为,找别人难免要被落井下石,反而是高悦这个对她们又打又吓的人或许还能伸个援手!
今日良人所薨了一位良人,因其为景阳宫所管,这会儿宫人们还在忙碌后世,整个殿堂灯火通明。
高悦却无心他事,正一个人扎在书房里发呆。
原本周斐琦要留下来陪他,却被高悦轻轻一句:“我今天想一个人待会儿,我们暂时先不要见,我想通了会去找你的。”
周斐琦便揉了把他的头发,将空间留给他一个人。他回了极阳殿,本是打算到后面书房批会儿折子,可才打开看了两眼,就想着高悦走了神儿……
高悦其实挺想依赖周斐琦的,刚才好几次,他觉得身上好冷,必须靠在周斐琦怀里才能感到温度又回到了身上。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心疼周斐琦,越心疼周斐琦他就越想哭,他怕忍不住落泪,因为落泪的原因不想解释也不想说明,但他就是知道,周斐琦看他哭一定会比他还难受,周斐琦肯定会想‘是他当了皇帝,自己才会身不由己在这后宫……’
高悦不想让周斐琦自责,因为他答应过他,会和他一起努力,尽早过上退休的日子!
所以,他现在留的眼泪不是感叹生命,也不是祭奠熟人,甚至他也不是委屈恐惧伤心!
他就是纯粹心疼周斐琦,心疼他在这个世界二十年期间所经历的一切!
他甚至清楚,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轮回才刚刚开始!
周斐琦走后,高悦才放任自己放声痛哭!那哭声从书房里传出来,震惊了来来往往的宫人,也震惊了站在书房门口的齐鞘,和刚刚踏进院门的高山国双美!
高悦大恸,就连小福子和小幸子都被震撼得呆立当场,好多宫人听到这肝肠寸断的哭声动如中了定身咒似得,呐呐望着书房紧闭的窗户。
只有小九子一人,跟着高悦哗哗掉眼泪,边哭边冲书房的方向磕头,心里感激,从来没想到高毕焰对他家主子竟如此情深义重——
高悦若是知道了只会觉得讽刺至极!
极阳殿,梁霄和李景匆匆忙忙地赶来,胡公公和张公公正站在大殿门口唉声叹气,两个人还在小声嘀咕——
“您真亲耳听到是高毕焰把陛下撵回来的?”
“别说那么难听,是劝回来的!这个高毕焰平时倒没看出来,他和乔良人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我刚才听说,他现在景阳宫痛哭呢!”
“那可能真得挺好的吧,这事可千万别告诉陛下,不然他知道了估计又要不痛快!”
“你说这高毕焰也真是的,为了个乔良人,这要是把陛下得罪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唉,恃宠——算了,估计就是伤心吧!”
“诶?梁大人?哟,镇东将军,您怎么来了?”
“有要事需禀告陛下,麻烦公公通禀一声。”李景说完,从袖中摸出两个荷包,给胡、张两位公公一人塞了一个。
胡公公连忙小跑着进去找皇帝了。片刻后,他又小跑着出来,打开了殿门,周斐琦已在前殿的主位上坐着了。李景和梁霄进殿参拜,胡公公识趣儿地为几人关上了门。
这个点儿外臣入宫,还是李景,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周斐琦显然更明白这点,因此殿门一关便问:“出了何事?”
李景道:“两件要事,其一,今日去御马场抓了一个马师,臣审过后,八成可以肯定他是高山国此次朝贡的使臣,高山的三皇子。第二件事,据他透露,今日来参加晋封大典的那个三皇子是他的替身,臣详细问了,这替身出自东边属国,此次东边来朝贡的国家有高丽、千岛、和罗什。具体那一国他不敢说,不知受了什么胁迫,食言即亡。”
周斐琦:……
梁霄又补充道:“之前,臣到沽城,曾于白家客栈遇到一对东瀛夫妻,那个情况和这高山三皇子类似。若是东瀛人出手那个假冒高山三皇子的替身恐怕此时已正式潜入了皇宫,陛下,臣斗胆,恳请陛下暂避。”
“不行。”周斐琦果断否定了梁霄的提议,道:“朕曾听闻,东瀛忍士善易容之术,朕若是此时离宫,被他人冒充岂不后患无穷?”
李景和梁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两人相顾无言,想劝皇帝,一时,又没想出好的办法。
倒是周斐琦垂眸想了片刻,道:“三日后便是大朝贡,四日后便是中秋宴,今日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算晚,至少还有时间可以好好部署。你们随朕来吧。”
见周斐琦起身往后面的书房走,梁霄李景连忙跟上。
他们三个明明是一起长大,年龄相当,可是每每遇到大事,周斐琦总是能表现出远超他们这些同龄人的冷静和睿智,有的时候这两个人自己都觉得,皇上或许真是真龙所化,不然怎么就能次次化险为夷遇难成祥呢?
周斐琦的这间书房里也有一个棋盘,他坐在了白字一边,对那两个人道:“你二人来执黑子。”
梁霄和李景一人搬了把椅子,做在了周斐琦对面。
就听周斐琦又道:“我为周,你二人为暗,天元为皇宫,亦代表朕。如今,暗触既多,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你二人可揣度一番,同时落子或先后落子皆随意,这第一局,你们来攻,朕来守。”
他说完,李景手中黑子已落,同时报道:“西北城门,引狼入室。”
梁霄思索片刻,也落下一子,道:“后宫易容,窃密中枢。”
周斐琦手中一颗白字,从容落下,道:“各自可破。”
李景又道:“嫁祸他人。”
梁霄又道:“礼部危机。”
周斐琦道:“内外牵制,斗转星移。”
……
这三人第一局博弈就整整下了两个时辰。
这期间,景阳宫里高悦早就哭了个痛快,洗了把脸,迅速恢复成了往日那个高毕焰。良人薨,外面有许多宫人已等候多时,无数请示都等着高悦恩准。
不过,众人之中却无一人在高悦痛哭时前来打扰,可见高悦虽然穿来没多长时间,日常也没刻意立威树信,但在宫人们心里却自然而然形成一种威望,令大家对他发自内心的尊敬,正因如此,才会见他伤心时不忍打扰,大抵当领导的,能收获这些,也算是对其能力达到某种境界的肯定吧。
高山双美等到所有人都申请完事务,才走进书房。
高悦一见她们,还以为是探查后宫驱蛇人有了什么进展,却不想,咸钩卷卷一张口就吓了他一跳,卷卷道:“高毕焰,我们这次来是有事求你!求你想法子救救我三皇兄吧,他被那什么守备营给抓起来了!”
二公主一见高悦的表情,就知道卷卷没把话说明白,于是她又耐心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末了道:“……毕焰君,我们知道这事及其麻烦,可我们才来大周,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求助了。”
高悦:“等等!我今日明明在宴会时看到二公主身旁坐了个男子啊?那人不是三皇子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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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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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人型代码的总裁在后宫崛起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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