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风儿——”殷天洪转身叫住羽雀风。
“师父有事?”羽雀风关门的手停住,门半开着僵在那里。
殷天洪双手倒背,看看门口的羽雀风,又低头想想,然后招招手,示意道:“进来,进来……”
“是!”羽雀风恭顺地俯身施礼,然后踏进屋内。
羽雀风一进门,殷天洪便说:“关门!”
“是!”羽雀风俯身点头,回身将门关好。
殷天洪来到案几边坐定,用手示意羽雀风道:“过来,过来……”
“是!”羽雀风恭恭敬敬地低头俯身来到殷天洪身边站定。
殷天洪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又放回去,看看对面的椅子,说道:“坐,坐……”
“是!”羽雀风俯身拱手,然后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殷天洪砸吧了一下嘴,将留在嘴里的茶叶渣翻动一下,咽了下去。羽雀风一直看着前方,等着师父的吩咐。
回味口中的茶香良久,殷天洪才黏黏糊糊地开了口:“听说……那个幽诺水,和你……已经……而且,她还有了……”说话间,他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手比比划划,自己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说不清急得只能用手势补充。支支吾吾、比比划划好一阵儿,他转头凑近羽雀风,小声说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师父,徒儿的婚事徒儿自有分寸,不牢师父操心。契约仆役,本就有义务为主子做一切事情。”羽雀风语气恭顺谦和,但说出的话却不容人辩驳。
“可是……”殷天洪着急起来,抬手指着前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羽雀风稳稳起身,冲殷天洪施了个礼,说道:“师父定是乏累了,还请早些歇息,徒儿告退。”
“风……”殷天洪欠起身想说什么,可羽雀风已经退出门去,关上了门。
殷天洪愣愣地欠着身子许久,等羽雀风离去多时才缓缓坐回椅子里。他深深陷入椅子,瘫软地靠着椅背。失神地盯了一会儿地面,他才幽幽地开口道:“浅雪,风儿是你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如果连他都没了,我该怎么办?”说完,他嗤嗤地哭了起来,极力忍住哭声不让人听到,导致浑身颤抖不止。突然,哭声戛然而止,他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双拳紧握道:“这都拜幽诺水那个妖孽所赐!”
。
霜白色的月光缥缈屋内,朦胧了一切色彩。羽雀风披着安宁的月色入了定,心神却不安宁,他双眉紧蹙,额前微微冒出细细的汗珠,合上的眼皮下眼珠如不知所措的鱼一般游来游去。突然,一个比霜白月色还轻浅的人影在窗前如风闪过。
“谁?”羽雀风猛然惊醒,轻拍桌案,闪身追了出去。
白影宛若御风而上的轻纱,畅游于霜白的月色海洋。
“等等——”羽雀风追得有些吃力,吃力得自己都有些吃惊。
那人影远有能力脱离我的视线,可是他偏偏一直出现在我眼力所能及的最远极限处,一定是故意为之。比我能力大出这么多的人,我要如何对付他。成为天下第一后,这还是羽雀风第一次担心这样的问题。
追追赶赶,很快来到山顶的开阔地带,白影落在这一带最高的树梢上。
羽雀风加紧飞了一段,落在仅次于白影高度的树梢上。没有再次出声,只是警觉地盯着对面的白影,警惕这周遭的一草一木。
月光照得清晰,白影的面目呈现出来。是位老者,粗布短衣打扮,浑身皆白,银色的发须迎风飘斜着。老者生着红润的气色,任这月光再霜白,也夺不去一丝一毫色彩。他一直面带微笑,手捋银髯,慈祥得羽雀风不敢再严厉质问。
“老人家,有何指教?”羽雀风语气中透出极度的尊敬,连他的师父和父母亲都未得到过。
“哈哈哈——”老者不语,却爽朗地大笑起来。
羽雀风静静地看着老者笑,许久老者才停下来,回望着羽雀风。
山之巅,霜月洒满地,风扬起一白一蓝两道影子。
一白一蓝相遇,迸出道道夺目的光华。
“老人家,在下无意冒犯您,还请停手!”羽雀风只是躲闪防御,未有一招进攻。
“不打不相识,孩子,出手吧——”老者乐呵呵地邀请着。
无奈,羽雀风被逼得紧,只得说道:“那就多有得罪了。”说着,他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与老者过起了招。
羽雀风双脚用力一点向上飞起,运足力的双手闪着镶银泛着彩虹的蓝光直奔老者的面门而去。
老者不慌不忙,手捋银髯道:“鸿鹄冲天!好,这招好!”待羽雀风来到近前,他才缓缓伸出倒背在身后的左手,很轻易地用前臂架住羽雀风的双臂,再向外一推,羽雀风立刻被推得飞出去老远。
羽雀风不禁大惊,后退许久才勉强施法停住。这老人家,出手慢慢吞吞,看似绵软无力,却能爆发出令人难以抵抗的强大力量,确是四两拨千斤。
“看样,你已经取得你该取得的力量了。”老者又捋捋银髯,笑着飞回到那个最高的树梢上。
“力量?”羽雀风看看自己的双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落到离老者最近的树上问道,“我施法时光的颜色?”
“嗯,精进了不少。”老者赞许地点点头,“不过要利用好这力量还得多多体会、实践。”
羽雀风不明,期望得到解答:“老人家,这是什么力量,又来自何方?”
老者没有开口,而是一手倒背一手捋着长须,微笑着看着远处稍稍偏移的月亮。
“还望明示!”羽雀风十分急切,“是幽诺水吗……”他说的不很肯定。
“这力量是一种超越上古之神的力量。”老者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解释着。
羽雀风有些迷惑,有些吃惊,显现出他从未有过的着急神色:“神?神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嗯,所以说,它是超越神的力量。”老者点点头,目光又落到脚下的树梢上,“它不仅超越神,更超越一切,没什么能比上它。”
“那它到底是什么,来自何处?”羽雀风突然觉得苦恼,自己这会儿怎么染上了幽诺水的毛病,非要刨根问底,真是好生讨厌。可是,问题不解决他就无法心安,必须要得到明确的结果内心才能平静。
“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是。”老者抬手指指周围接着说,“它来自四面八方,也来自你的内心。”说着,他又遥指了一下羽雀风的心口处。
“那么,老人家,您是谁,从哪里来,为何要找在下?”羽雀风试着换了些问题。
“我?”老者指指自己的鼻子,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接着,他又皱着眉头努力地想了想,又说:“我是虚空,也是一切。我来自极远的地方,又来自你的内心。是你召唤我来的,你的思想。”
“什么?”羽雀风突然迷惑了,仿佛又回到了懵懂的童年,那个对世事充满疑问和好奇的年纪。
“要多体会你的内心,认真考虑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人生就是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实践,不断地体验,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是怎样的。”老者说着,飞身上升,“无论你遇到什么,那都是人生旅途的风景。不要执念于过去,能舍方能得,只要活着就势必要做些事情,有行动就势必有后果,人不仅要学会承担,更要学会放弃,否则,后面的旅途风景就没有机会去感受和体验了。”话音随着老者远去渐渐减弱。最后,老者小得就像一颗星星,一闪,融入进茫茫的月色之中。
“等等……”羽雀风有些不舍,但没有去追,因为他有种感觉追是追不上的,不过日后一定会再见的,只要自己有需要。他站在树梢,静静地望着老者消失的天际,脑中沉静如黑夜无风的海面。再回转过神儿后,他觉得心中涌动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或许,这力量一直存在,只是被遗忘了,被尘封了,直到某个契机才会涌现——遇见一个能触发它的人。
幽诺水!
羽雀风望着天际,耳中浮现出幽诺水的名字,眼前浮现出幽诺水的模样。对了,小诺曾提到过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是不是就是这位老人家。还有,以前也有人提过,是谁呢。哦,是宫念月!她的影子在心里渐渐淡了,让许多事情挤得没了踪影。羽雀风有些愧疚,但这种愧疚也淡了。就连那个他对自己下的死咒——锥心咒好像也淡了,似乎都忘记了发作。
这样,对吗?羽雀风收回目光看看自己的双手,还是有许多疑惑。看来,疑惑也是人生中的必经之路。他飞起来,在茫茫月色中,极慢极慢,恍若别人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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