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长寿道:“那会我打一个,吓唬一个,就这样你们兄弟俩也没少淘气。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为人父母,‘杀鸡儆猴’这套用过没有?”
“我家里现在情况不一样,前头两个不犯错,老三打一顿还趴在那跟你讲道理,他有自己一套理论,你还轻易说服不了他,用他的话说,就是各论各的。”雷柏良坐在那跟老父亲诉苦,“爸,您说我们那会儿,哪儿敢跟父母讲这些,老三这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雷长寿笑道:“像谁?还不是像你。”
“我可没他那样倔……”
“当初县里不让你和山辉去念书,你不也跑去革委会跟人家理论了吗,还真让你争取回来俩名额。”
“那是不得已。”
“是啊,说到底还是我们老了,人年纪一大,就什么都不敢争、不敢讲。”雷长寿挑了一个瓜,一边切一边道:“老大,你这样挺好,心里有什么想法就去做,走一步算一步,总比糊里糊涂这样混一辈子强。你性子耿直,让你留在矿上也憋屈一辈子,方锦已经打电话跟我说了,你呢,就按你想的来,家里还有三座山头、一方藕塘,这不,还有这一片瓜田……退一万步,回家来也有饭吃。”
雷柏良有些动容,喉头滚了两下半天只喊了一声“爸”。
“家里还有什么难处没有?我们虽然在乡下,但手里还攒了点钱,需要的话可以帮扶一下。”
雷柏良摇摇头,哽了一下道:“我,我觉得对不起您。”
“你是觉得不当官了没面子?”
“不不,当然不是!您二老千辛万苦送我去念大学,我现在却……”
雷长寿倒是神色如常:“你做事有自己的打算,问心无愧就是了,至于我们你不用多想,你妈常挂在嘴边那句话还记得吗?儿孙自有儿孙福,把你们抚养长大,让你们去瞧瞧外头的世界,我们的责任就算尽到了,再往后的路还得靠你们自己呀。”他切好了瓜递了一块给儿子,和气道:“尝尝,这是孙家给送来的甜瓜,他们家那个小孙子跟东川玩儿得不错,说是特意挑了熟透的送过来。”
雷柏良接过来,咬了一口。
雷长寿在一旁笑呵呵问道:“是小时候那味儿吗?”
他点点头,笑着说是。
瓜太甜了,喉头有些发涩,咽下去的时候眼眶都有些泛红。
孙家送来的甜瓜味道很好,雷长寿吃了一个之后,又让儿子抱了一个西瓜给那边送过去,打算再换俩甜瓜,带回雷家老宅给贺大师他们也尝尝。
雷爸爸去换甜瓜的时候,走在田埂上,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沟渠。
沟渠下,浅水洼中的小孩们,已经成了泥猴儿。
村里的孩子几乎来了一半,十几个小子跟在雷东川身后忙活,兴奋地在泥水里折腾。他们年纪本来就小,加上弯腰忙碌,压根没人瞧见他们,这会浑身泥点子,摸鱼摸得起劲儿,八匹马都拽不回家去。
孙小九从家里推了一个独轮小推车过来,这是他爷爷装着卖甜瓜的,这会儿里头放了一个大洗衣盆。孙小九把独轮车推到树荫下,放在白子慕那边,让他看着,自己立刻跳到沟渠下面加入队伍,热火朝天地开始装鱼去了——雷东川带着他们一下午摸了太多鱼,这会儿直接用麻袋装。
白子慕守着那辆独轮小推车,一旁是他的竹篓,小孩额头、鼻尖都被晒得冒汗,站在沟渠边上看得专注。
雷东川力气大,站在那撑着袋口,等他们放下最后一条大鱼之后立刻把袋子束起来,一边攥着一边道:“拿麻绳,多缠两圈!”
孙小九听见立刻就过来了,只是他力气没雷东川那么大,捆得不算太结实,雷东川跟他换了位置,让他和另外两个男孩一起按着袋口,自己又重新绑了一遍麻绳,使劲儿拽了拽,见脱不开才放心。
雷东川怕把鱼晒死,先推着麻袋滚到泥水里,一起泡了泡,麻袋虽沾了泥浆看起来脏兮兮的,但它吸水湿润,可以多撑一会。
一旁的水里,还泡了两个化肥袋子,里头装的是他们这次的收获,全都是大鱼。孩子们逮鱼的时候只留了大的,这会儿知道能拿去卖钱,大家都有些不舍起来,孙小九还道:“如果刚才几条没放走就好了。”
雷东川道:“这些够了,收拾一下,去卖鱼。”
“哎!”
十几个孩子前呼后拥地把那三袋鱼给推上沟渠,搬到了独轮小推车上。
大家兴奋极了,眼巴巴看着雷东川。
雷东川假期常来爷爷家住,知道乡下没有菜市场,要卖鱼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去农副产品收购站,要么就是找那种专门走街串巷来收东西的人。先问了一遍,确定这几天没有来村里收东西的人,就决定去农副产品收购站打问一下情况。
孙小九兴奋道:“对对,我知道农副产品收购站,我陪我爷爷卖过一次黄豆!老大,咱们把这车鱼推过去吗?”
雷东川摇头:“路太远了,要是那边不收再回来鱼就不行了,先找一个跑得快的,去那边问问价格。”
一帮乡下孩子里很快推举出一个瘦高个来,那男孩也挺高兴,雷东川交代他几句,答应一声就去了。
剩下的人把鱼都推到树荫下,蹲在那等。
期间雷东川见竹篓里的黄鳝晒得没精神,又带人给黄鳝和袋子里的鱼一起浇了一次水。
那条大鳝鱼聪明,已经躲到了竹篓下面去了,并没有晒到。
白子慕还有些怕它,离着竹篓两步远,小声问道:“哥哥,什么是农副产品收购站?”
雷东川道:“就是什么都收的地方,我去年陪爷爷去那边卖过一次兔子,有一个特别大的地磅,一辆车过去都能称出多沉来,那边还有收粮食和棉花的,东西可多了。”
白子慕没见过,乖乖坐在那听他说。
去问价格的小孩迟迟不回,一时间守在原地的那些孩子有些军心涣散。
孙小九看了雷东川一眼又看看他的竹篓,鼓足勇气安慰他:“老大,其实不卖也没事,这些鱼可以拿家去吃嘛,吃不完还可以切了喂鸡喂鸭……”
还有的小孩跟着道:“对,这么多黄鳝,在田埂里找些树枝,烧一烧吃掉也很香。”
白子慕微微皱起一点鼻尖,他不喜欢这样吃。
雷东川倒是很镇定:“那边不收,我自己也能卖掉。”
有个小孩听了,疑惑道:“村子里可以自己卖鱼做生意吗?我爸说以前管得可严了,不能自己卖……”
雷东川嗤道:“瞎说,我董姨还开厂子呢!再说了,村上不是还有豆腐坊吗,可以卖豆腐,为什么不能卖鱼?”
那个孩子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己都困惑了。
雷东川道:“甭想那么多,都听我的就行!”
村里那帮孩子都说“好”。
雷东川开始指挥一帮小孩做第二手准备,有回家去拿秤的,还有去附近自家田里拖了家里一壶水来的,塑料水桶看着挺沉,里面装着的是烧开的山泉水,雷东川让这帮孩子都过来,轮流喝水。
白子慕不喝,雷东川往四周看了下,问道:“这谁家的瓜田?”
孙小九顺着他指的看了一眼,道:“是王大毛家的。”
王大毛家里种粮食多,麦子割走了,只有一点田埂边上的几颗瓜还在,估计也没怎么费心,长得不算大,就是碧绿一个拳头大小的瓜,圆滚滚的挺漂亮。雷东川摘了一个,冲洗干净了拿给白子慕,一边对孙小九道:“你记上,回头我还他一个。”
“哎!”
孙小九挺胸抬头,大概是一直跟在雷东川身后,颇有几分二把手的意思,他很兴奋,觉得自己升官了。
白子慕吃的是一个酥瓜,脆脆的,水分很大,没什么味道。
小孩捧着吃了一会,去农副产品收购站的人就回来了,气喘吁吁道:“老大!问、问到了,那边说跟猪肉一个价儿,都是一块五!”
周围的小孩“哇”了一声,大家一下都振奋起来。
雷东川却拧眉道:“你跟他说了没有,说咱们这很多鱼,不是散着卖的?”
那孩子点头:“说了,我跟他说有三袋子,那人说河鲜统一收购都一个价,还嫌咱们的少。我也按你之前告诉我的那样,跟他说还有好几种鱼,他说混着卖价更低,一斤以上的鱼给一块五,小点的按五毛五收……”
雷东川心里算了下,觉得不对。
他知道鱼肉的价格不一样,但具体的记不清了,别的不说,只黄鳝价格就不对——白子慕爱吃黄鳝,他对这个记得清楚,城里黄鳝一般都是半斤大,一斤要卖四块钱了,如果按收购站给的价,实在差了太多。他招手把白子慕叫过来问道:“小碗儿,你帮哥算个账。”
白子慕记性好,跟着雷奶奶去过几次菜市场就记得菜肉价格,听过一遍的就不会忘。雷东川问了他市里的价钱,又大概估算了一下差价,眉头都拧起来,挥手道:“都跟我走!”
孙小九已经乐得在蹦高了,蹿到雷东川身边问道:“老大,咱们去卖鱼吗?我算了,咱们卖给收购站之后一人能分好几毛钱!”
雷东川道:“不去收购站,给的什么破价,坑我们呢!”
“那咱们去哪儿?”
“去找个马路,多一点车经过的路边。”
*
李成默背着一筐草药顺着乡间小路走,他今天回来早一点,是替父亲和哥哥回来做饭的,刚走到半路,没等进村就瞧见一帮小孩一身脏泥的就冲出来了,中间还护着一个装满了东西的独轮车,一个人在后面推车,左右各两个扶着,一旁还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小孩——要不是那小卷毛还是干净的,李成默压根没认出来在那推车的雷东川。
雷东川倒是瞧见他了,停下车招手道:“李成默,走啊,来给我帮个忙!”
李成默愣了下,道:“去哪?”
雷东川:“我们抓了几袋鱼,准备拿去路边卖掉,你会不会看秤?”
李成默点点头,他会看秤,还帮着家里人卖过草药。
雷东川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那可太好了,我这一路还在想找谁来看秤,走走,一块过去!”
雷东川对他客气,村里一帮小孩也纷纷喊他名字,态度极为热情,李成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卷入卖鱼的队伍,跟在一旁走了一会,才抬头去看独轮车——也瞧不出什么,底下是麻袋,上面摞着一个竹篓,竹篓上倒扣了一个洗衣盆,还被一旁的两个小孩按着,走得小心翼翼。
李成默只能客气寒暄:“抓了这么多鱼啊?”
雷东川得意道:“可不是!”
雷东川不服收购站给的低价,决定带一帮孩子去马路边上,蹲个货车,卖给过路的司机。
李成默听他说完,点头道:“我知道哪条公路上车多,我爸这两天都在那边卖蜂蜜。”
这段时间来乡下的车比以往多,有来采药、收购药草的人,也有专门来收瓜果的货车,他们一帮孩子沿路走过去,就有车子经过,只是大多是小车,还没见到货车。
雷东川打算蹲一个货车司机。
他知道货车司机有钱,也是因为董天硕整天显摆他小姨夫,说他小姨夫开货车跑长途,什么东西都能给带来,然后还能倒卖出好价钱。
公路边。
林场的李家父子正在路边摆了蜂箱,在卖蜂蜜。
李成默刚走没一会,又带着一帮村里孩子折返回来,把他哥吓了一跳。李知文过去,小声问道:“成默,怎么了?”
李成默指了指那边:“我帮雷东川卖会儿鱼,哥,药筐给你,我等会再回家。”
李知文接过,又去看他们车上,雷东川已经指挥人井井有条地开始卸车、摆货了,竹篓放在一边,又拆了一袋鱼放在孙小九家的洗衣盆里,用塑料桶里的水冲洗了一下鱼,闷了一路的鱼见了水立刻欢腾起来,水珠扑了一地。
李知文惊讶地张大嘴:“这么多鱼啊?”
雷东川大方地表示送他一条,林场兄弟俩都摆手,不肯要。雷东川拿长草搓成绳穿过鱼鳃,给他们提过去,还大大方方跟李家兄弟的爸爸打了招呼,男人忙碌一个夏天,除了买蜂蜜的,来跟他说话的没几个人,一时没想到还有一位这么小的同行。
雷东川笑道:“叔叔,我们就在旁边摆摊,今天下午赶巧抓了好些鱼,一会要是有什么不会的您帮帮我们啊。”
男人笑了一下,点头道:“好。”
雷东川回去,守在树荫下摆摊。
他们一大帮小孩等着,旁边还有林场父子一家,倒是也不怕。
雷东川背心一路让白子慕拿着,自己也没穿,这会儿照例铺在草地上,让白子慕坐那,问他要不要喝水。
白子慕摇摇头,他走了一路有点累,小声和雷东川在那说话。
白子慕知道钱,但是并不知道钱的重要性,他的钱都拿来折小纸船了。
雷东川蹲在水盆边跟他讲钱的用处,还对他道:“小碗儿,一会来人买鱼,你帮哥算账,咱们记账全靠你了。”他弟这脑袋跟个小计算器似的,简直不要太好使。
白子慕仰头问他:“哥哥想要钱吗?”
雷东川乐了:“想啊,有钱多好!”
白子慕就点点头,认真道:“我帮你算。”
小孩儿第一次明白钱的重要性,但也不是很懂,只知道这是哥哥想要的东西。
这条公路不时有车辆经过,有人会停下来买蜂蜜,也有人瞧见雷东川他们那洗衣盆里的鱼活蹦乱跳的,停车来买了鱼。
雷东川给一帮小孩安排了任务,有负责吆喝的,也有负责串鱼、称重的,而每每有顾客上门的时候,还得是雷东川自己应付。村里小孩怕生,喊一嗓子还行,真要讲话,就有些怯生生的不好意思谈价钱。
雷东川大大方方站出来,喊了价格,反正还能砍价还价,多卖一毛赚一毛。
林场那男人刚开始还会来帮一把手,后面瞧着这帮孩子动作挺利索,也就慢慢让他们自己卖鱼了。
有的司机给钱给得痛快,多称了几毛钱的鱼也都一并买了,不再换条小的;也有抠门的,算计半天,最后还是掏了钱,因为雷东川他们抓的这些鱼实在是太新鲜了,而且个头还不小,尤其是难得在这里瞧见野生黄鳝。
雷东川说的价格比城里菜市场上的价低了许多,他刚才问了白子慕,大概推算出袋子里这些鱼的价钱,尤其是黄鳝,他特意每斤便宜了五毛钱。要是再有人问,他就说:“大点的黄鳝三块五,小的三块二一斤!”
他喊的这个价格刚好卡在人们接受范围之内,尤其是有小一些的黄鳝做陪衬,大部分想买黄鳝的人略一犹豫,都会选择买大的。
孙小九家的洗衣盆派上了大用场,为了方便售卖,雷东川他们特意把鱼倒在洗衣盆里,一盆鱼过了不多时就卖光了,紧跟着又从麻袋里倒出一些来卖。
雷东川发现水盆里的鱼卖得最好,尤其是水清澈能看得清楚的时候,他就让两个小孩拿塑料水桶去打了些水回来,把洗衣盆冲刷干净,倒了新鲜的水进去,果然一盆鱼没一会就卖掉了。尒説书网
又有人来买鱼,顺带看上了一旁的泥鳅,问道:“小孩,这泥鳅看着不错,五毛卖吗?”
“叔叔,这泥鳅可新鲜了,我们刚抓上来的!”他指给对方看,“但是五毛钱真的不能卖,最低也要八毛一斤,您开这么大的货车,也不差这一点,买几块钱的回去炖着吃呗?可香了!”
那人挑了半天,还真买了一兜泥鳅——因为自己带兜,雷东川还大方地送了他一条小泥鳅。
不管是卖方还是买方,大家都乐呵呵的,彼此都觉得赚到了。
一旁的村里孩子们已经看傻眼了。
雷东川要价便宜——也只是针对东昌城来说,乡下孩子们不敢要这么高的价,在听到雷东川一分不让竟然还卖出去了,更是惊掉了下巴。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当时觉得能卖给收购站,每人有个几毛钱就已经很满足了,但现在雷东川几条鳝鱼就卖了七块钱哪!
孙小九已经不会算了,一盒火柴五分钱,这……这得是多少盒火柴啊?
雷东川把水盆里已经浑浊的水倒掉,对一旁的孙小九道:“小九,去弄点新水倒进来,另外麻袋里大鱼再弄几条放盆里,记得用水冲一下再放进来啊,不然一下水又浑了。”
“啊?啊啊,好!马上就去!”孙小九连忙答应,叫了旁边两个孩子颠颠儿去干活了。
周围一圈村里小孩都围在雷东川身边,眼睛亮亮的等他指派任务,分出一点活儿来都抢着干。他们还是头一次这么齐心协力去共同完成一件事,也是第一次这么有盼头!
李成默在一旁称鱼,抬得手腕有些酸,雷东川就过去跟着学了一下,也称得有模有样。
这种属于体力活儿,认识秤杆上的星就能做,雷东川干的得心应手,但他也有为难的时候——顾客买多了鱼他就算不清楚账,每到这时,他就会冲后面喊一声:“小碗儿?”
后面抱着一个纸包的小卷毛就会跑过来,仰头喊他哥哥,雷东川用一种练习册上的语气问他:“一斤泥鳅八毛钱,一斤黄鳝三块五毛钱,现在有人买了三斤泥鳅之后,又买了两斤黄鳝,一共是多少钱?”
白子慕清脆道:“九块四毛钱。”
雷东川转身回去,要了九块四毛钱。
买鱼的那个人之前只瞧见一帮浑身是泥的皮小子,以为他们是村里的孩子——雷东川来了乡下一段时间在外面晒得多,这会儿一身泥,和村里孩子没有任何区别——这会儿冷不丁瞧见一个白白嫩、一身干净浅色衣服的小卷毛,眼前一亮,问道:“哟,这孩子是谁家的?长得可真漂亮啊。”
雷东川上前一步,护着道:“这是我弟弟。”
那人也不抠门了,一边夸小卷毛算术做的好一边掏钱,还多给了一毛钱,大方道:“不用找了,这钱拿去给你弟弟买冰棍吃吧。”
雷东川没要,找了一毛钱给他:“不用,该多少是多少,我能赚钱养弟弟。”
雷东川身上泥水已经晒干了,站在阳光下带着人忙碌。
反倒是白子慕干干净净,从头到脚,没沾一点泥水,乖乖坐在树荫下,抱着一个纸包的小袋子,负责收钱。
有的时候白子慕算得太快,顾客都没反应过来,怔愣道:“你已经算出这些的价了?”
大人们没有纸笔,光刚才买的那些鱼,斤两都没记清楚。
雷东川就算有纸笔也算不明白,但这并不妨碍他自信,抬高了下巴道:“小碗儿,你给这个叔叔讲讲。”
白子慕点头,然后用树枝在泥土上把数字都列出来,认真算了一遍。
小奶声很软,这一次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了。
不止是顾客,连一圈围着的乡下孩子都在跟着一起算,有些能算一半,有些跟着算完了。
“……再加半斤黄鳝,一共是十八块六毛。”
白子慕把树枝放下,仰头看向雷东川。
雷东川立刻夸他,小卷毛有些腼腆,但还是挺高兴地浅笑了一下,乖乖坐回树下自己的位置了,抱着怀里的纸包,翘着小脚等下一道题。
那顾客蹲在地上看了好一会,算了一遍道:“对,还真是这些。”
雷东川得意道:“那当然,我弟可聪明了!”
有同行的大人瞧见,也觉得好奇,会特意买上几斤鱼让这个小卷毛算一下。
白子慕从未算错过一次。
简直像是计算器一样精准,蹲在水盆边上,眨眨眼就给出准确数字。
雷东川把白子慕保护的很好,后面有人瞧着白子慕漂亮,想靠近的时候,雷东川就挡在前头,他之前差点丢了弟弟,实在是有些后怕。
村里小孩有样学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有人靠近白子慕的时候,他们也都挡着,宛若一道“泥墙”,很是吓退了不少想靠近的人。
“阿姨,你可以随便摸鱼,但是不能碰小碗儿。”
“对对,只能看,不能碰。”
“大雷说了,这是他弟弟。”
……
有陌生人搭话,白子慕一概不理,坐在树下像是一个漂亮的洋娃娃似的,只在听到哥哥的声音之后才有反应。
一辆收山货的面包车停下来,司机过来挑了四条鱼,蹲在那问道:“小孩,这些多少钱?”
雷东川道:“鲢鱼去年一块五,今年两块多了,叔叔,给你按一块六的价格怎么样?乡下便宜些,只比猪肉贵一点点。”
司机故意逗他:“可是乡下猪肉也便宜啊。”
雷东川不为所动:“对啊,所以按一块六吗,乡下猪肉一斤一块五毛,东昌城猪肉一斤一块八毛五。”
司机:“……”
司机摸了一下鼻子,这小孩还真没说错,他昨儿去菜市场买猪肉就是这个价。
买了四条鱼,司机刚要拿去称转头又瞧见了竹篓里的黄鳝,眼睛一亮:“这还有黄鳝哪?多少钱一斤啊?”
雷东川道:“大的卖三块五,小的那种便宜点,只要三块二。”
司机看他一眼,笑道:“你还挺会做生意,行,给我来这种大点的,我自己挑着了啊。”
“行,叔叔你随便挑!”
司机弯腰在竹篓那看了一会,瞧着里面一条条黄鳝个头肥大,十分满意,他本就是来这里收山货倒卖的,这些鳝鱼品相不错,他动了几分心思。在用手抓起一条半斤重的鳝鱼查看的时候,忽然瞧见一道黑黄中混着暗红色的身影游动而过,他下意识用手去拨开,还未等看清就差点被咬了手!
司机也看清楚那条大鳝鱼了,惊喜道:“血鳝?!”
雷东川听到声音,走过来问:“叔叔,怎么了?”
那司机连忙收回手,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事,没事,小孩,你这些鳝鱼都卖吗?”
雷东川道:“不啊,我要留一半带回家吃。”
面包车司机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左右看了之后,瞧见一旁卖蜂蜜的男人,把视线略微收回来一点问道::“那是你爸爸?”
雷东川摇头,对方露出一点放松的笑容来,对他道:“这么多鳝鱼,你带一半回去也吃不完,这要是不当天吃,隔天就不新鲜了对吧?”
雷东川道:“放水里养着呗,能养好几天。”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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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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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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