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川脸色阴沉地走在江户的某条大道上。
从昨天晚上得知文试的结果后至今,泷川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在文试放榜之前,泷川对自己有多么自信,那么在文试放榜之后,泷川便有多么地忿忿不平。
不论是泷川本人还是泷川的朋友、恩师,在看完泷川所写的那篇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理解后,都赞不绝口,都认为以泷川定能夺得文试的头名,再不济也能跻身前十甲。
而事实却让包括泷川在内的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他不仅没能夺得文试的头名,前10甲上都没有他的名字。不过倒也还是有通过文试,文试通过者的名单上有他的名字。
昨夜,在得知他连前10甲都不是时,泷川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
为了验证事实,泷川亲身赶赴了文试放榜地点。
亲眼看到了榜上所写的名单后,泷川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亲眼看到前10甲上连他的姓名都没有时,泷川真的有一种从百尺高楼跌到地下的感觉。
连前10甲都不是那也就罢了。
除了没能跻身前10甲之外,还有一件令泷川更加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便是文试头名竟是那名自己此前一起瞧不上的浪人真岛吾郎。
一想到自己身为师从名师的堂堂旗本,竟然会输给一个浪人,而且还是之前曾害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一次脸的浪人,泷川便感觉有一团气积压在胸口,只有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才能让自己稍微舒服些。
昨夜自信满满泷川和他的朋友们本在文试放榜之前便设立了宴席,当作是庆功宴。
在得知自己连前10甲都不是时,泷川也没有那个心情再去赴宴参席。
而泷川的那些友人们也都知道现在的气氛实在是不怎么适合再举办宴席,所以昨夜的那场宴席便在文试放榜之后草草结束了。
“泷川。”正阴沉着脸往前走的泷川,突然感到有只大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今夜我们不醉不归,一起闹到天明吧!”
“嗯。”泷川轻轻地点了下头,脸上的阴郁之色稍稍消散了些,“今晚的酒宴是上坂你请客,既然是你请客,我自然是不会客气,我今夜会好好地痛饮一番的。”
“哈哈哈哈,不错,就是要这样的气势。”
这名拍了泷川的肩膀一下的人,是泷川的挚友之一——上坂。
今日早上,上坂突然拜访泷川的家,邀请泷川一起共赴酒宴,来久违地喝个通宵。
泷川和上坂也是老交情了,这么多年的交情,令泷川一眼便看出了自己这好友突然邀请他去喝个通宵,是打的什么主意——为了让心情不佳的泷川稍微振作一些。
昨夜在文试放榜后,也是上坂第一个上前安慰泷川。
上坂举办酒宴的地点可不一般——是吉原的杨梅屋。
吉原的杨梅屋是在整个江户都算是小有名气的茶屋,有不少达官贵人会特意到杨梅屋那办席开宴。
上坂这种为了让他心情好些而特意到杨梅屋这种名气十足的茶屋举办酒宴的行为,让泷川很是感动。
反正今夜自己正好有时间,而他也不愿坏了上坂的一番好意,所以便欣然同意了上坂的邀请。
为了能让今夜的酒宴更热闹些,上坂还邀请了几名平日里和泷川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这酒宴毕竟是以帮泷川振作起来而设的,因此所请的人自然都是泷川的那些好朋友。
包括泷川本人在内,今夜共赴这场酒宴的,一共有8人。
“泷川,我们稍微走快一些。”与泷川并肩同行的上坂道,“其他人应该都到杨梅屋那了。”
“嗯。”泷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别让其他人久等了。”
二人稍稍加快了脚步,没过一会便爬上了日本堤、踏上了通往吉原的那条五十间道、看到了吉原那气派的大门。
望着吉原的大门,泷川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他可不会忘记——那个真岛吾郎就在吉原工作。
一看到吉原的大门,就想起那个真岛吾郎。
一想起真岛吾郎,就会回想起自己竟然在文试输给了他。
那股直到现在都在萦绕在心头、折磨着泷川的憋屈感,便会更加浓郁。
上坂其实并不太清楚泷川和真岛吾郎之间的恩怨。
因为泷川嫌自己此前于那间专门教游女们读书写字的留屋中因真岛吾郎而丢了个大脸的事非常丢人,所以从没有跟其他人详细说过他和真岛吾郎的这一恩怨。
包括上坂这位自己的挚友在内,泷川也没有跟他详细说过他和那名文试头名有过什么样的恩怨。
见泷川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了些,上坂疑惑道:
“泷川,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们走吧,快点进到吉原里面去。”
……
……
杨梅屋并不是游女屋,而是一座茶屋。
同时也不是普通的茶屋。
而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茶屋——引手茶屋。
江户的各座游女屋大致分为3个等级——大见世、中见世、小见世。
在小见世之下其实还有一个等级,就是“切见世”。
比如:坐落在罗生门河岸的那些游女屋其实就是“切见世”。
只不过有许多人都不会把切见世算作是游女屋之一,提起游女屋都只提“大、中、小见世”三级,并不将切见世算在内。
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因为许多人认为“切见世”并不能算是一座游女屋。
哪怕是规模最小的小见世,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后勤人员协助打理游女的日常生活。
然而切见世却不是这样。
绝大部分的切见世都是由一些游女自个独自经营。
罗生门河岸的那些游女们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没有人帮她们拉客,只能自个站在街边拉客。
没有人帮他们料理饮食,只能自个想办法解决每日的三餐。
罗生门河岸的那些游女所经营的所谓的切见世游女屋,就只是一座她自个居住的屋子,然后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游女。
用现代的话语来举个例子的话,就是:大、中、小见世都是各种岗位的员工都十分齐全的公司,而切见世只是连员工都没有的个体户。
因此有许多人在谈及游女屋时,都将切见世排除在外。
大见世作为最高级别的游女屋,其总数在吉原长期只有个位数。
也正因大见世是吉原最高级的游女屋,所以游客们并不是随随便便地就能和大见世的游女们见面、寻欢。
必须得走一套相当复杂的流程,才能见上大见世的游女。
若是打算找大见世的游女,首先你得先前往引手茶屋。
在引手茶屋中寻欢作乐一番后,再由引手茶屋的人帮忙引见、介绍大见世级游女屋的游女。
所以,引手茶屋简单点说是就是游女和客人的中介店。
当然——帮忙引荐大见世的游女,只不过是引手茶屋的工作之一而已。
为了赚钱,引手茶屋自然是不可能只接待那些想和大见世的游女们游玩的客人。
引手茶屋平常也会好好地接待一些不打算找游女寻欢的客人。
因此,平日里也有很多不找游女、只想来和朋友们办席开宴的人也会来光顾像杨梅屋这样的引手茶屋。
离那条将吉原平平整整分成左右两半的大道:仲之町越近的茶屋、游女屋,便越是高级。
能做引手茶屋的茶屋,都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小茶屋。
杨梅屋就坐落在仲之町的路边上,离四郎兵卫会所还蛮近。
在紧跟在瓜生等人的身后、前往杨梅屋时,绪方朝瓜生问道:
“原来吉原的这些店铺还能向会所这边借人的吗?”
瓜生点了点头:
“我们四郎兵卫会所和吉原的居民、各座店铺,算是荣辱与共的关系。”
“所以某些店铺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时,只要我们会所的人手不吃紧,就会调些人过去支援他们。”
“当然——我们也不会什么忙都帮。”
“像协助游女屋拉客这种事,我们是不会帮忙做的。”
“我们会帮忙的工作,只有协助他们维持治安。”
瓜生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庆卫门便耸了耸肩,插话进来:
“我其实一直觉得这种某些店铺一求援,我们就会去支援的行为,偶尔做做就好。”
“如果太常做的话,说不定会惯坏某些人。”
“说不定会让某些人太过依赖我们,不再花钱扩招人手了,一旦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就向我们借人。”
“你多虑啦。”瓜生换上没好气的口吻,“不会有谁这么不知好歹,敢频繁地向我们会所借人啦。”
“在我印象中,上一个有店铺向我们会所求援,都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
因为离四郎兵卫会所的距离蛮近的缘故,绪方他们没花多少的时间,便抵达了杨梅屋的大门前。
杨梅屋的占地面积,绝对衬得上瓜生他们刚刚所说的“吉原最大的引手茶屋之一”的这一评价。
仅仅只是站在门前,绪方就感受到阵阵喧闹声、股股热气顺着敞开的大门朝他扑面而来。
绪方一行人刚浩浩荡荡地抵达杨梅屋的大门前,便立即有一名刚才一直站在门前、年纪大概已过40的中年人快步朝他们迎来。
这中年人大概便是杨梅屋的工作人员之一,负责在店门前等待并迎接四郎兵卫会所的支援人员。
这中年人先是说了一堆“欢迎你们”之类的官话、套话。然后在前方领路,将绪方等人领进杨梅屋内。
……
……
“真是一座不得了的茶屋啊。”望着脚下这条宽敞的走廊,绪方忍不住暗自咂舌。
绪方脚下的这条走廊宽敞到即使是两人并肩同行也不会感觉拥挤的程度。
这条走廊的左右两边,是一座座房间,全都已是满员的状态。
不断地有欢笑声、吃东西的声音、喝东西的声音从两边的房间内传出。
这还是绪方第一次进到这么高级的茶屋,所以不由自主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江户时代的茶屋分成两种类型。
一种是“小饭店型”,提供简单的茶水和茶点。
另一种便是“大酒店型”,这种类型的茶屋所提供的茶水和茶点,往往会比“小饭店型”的茶屋要高级许多,同时还有着大量独立的隔间,供客人们开宴办席。
杨梅屋很明显便是后者。
所有的“引手茶屋”,全部都是这样的“大酒店型”的茶屋。
“看来今夜来这杨梅屋的人真的很多啊。”站在绪方身旁的瓜生轻声感慨道,“怪不得会向我们四郎兵卫会所求援。”
绪方等人刚进到杨梅屋中,便被打散开来、分散到杨梅屋的各处,各自负责杨梅屋中的一块区域。
他们身上的那件四郎兵卫会所专用的羽织此时已经脱下,换上了杨梅屋的工作人员刚才所提供的普通羽织。
而这也是会所的官差们去支援吉原的其他店铺时的一种潜规则:
为了避免引起店内客人们的无端猜想和恐惧,会所的官差会脱掉他们的那件代表他们身份的专用羽织。
毕竟四郎兵卫会所的官差们算是吉原的警察。
见到一帮身穿警服的人在店铺内走来走去,客人们肯定会猜想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绪方和瓜生所负责的区域相隔较近,所以二人自然而然地并肩而立,一边闲聊着,一边打发这因看不见闹事的人而和平且无聊的时光。
“好了,真岛君,来继续聊聊刚才被迫中断的话题吧。”
比绪方要矮上足足25厘米的瓜生仰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身旁的绪方。
“你到底是不是什么很显赫的武士家族的后代啊?”
“当然不是了。”绪方不假思索地用没好气的口吻说道,“我并不是什么显赫的武士家族的后代,我就只是一名出云出身的下级武士。”
“也没有师从什么特别厉害的学者。”
“能够获得文试头名,我自个也很吃惊。可能是因为开始文试的那一天,我的状态特别好,所以才拿了个头名吧。”
见绪方否认自己是显赫的武士家族的后代之后,一抹开心的笑颜在瓜生的脸上展现。
“原来真岛君你的出身并不显赫吗……那真岛君你实在是太厉害了。”瓜生由衷地感慨道,“没有显赫的出身,竟然还能有这么高超的剑术与学识。”
“高超的学识什么的……我并没有这种东西。”绪方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看向身旁的瓜生,“我刚才都说了,我能在文试中夺得头名,应该就只是我的运气比较好而已……嗯?”
不知是不是绪方的错觉,此时正看着瓜生的他,总觉得瓜生在得知他的出身并不显赫后,似乎很高兴……
“瓜生小姐。”按捺不住自己好奇心的绪方,出声问道,“你怎么满脸笑意的啊。”
“欸?”瓜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满脸笑意吗?”
“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我现在的确是挺开心的哦。”瓜生放下正摸着自己脸的手。
“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
“并不是,只是在得知真岛君你的出身很普通后,觉得很高兴而已。”
“哈?”听到瓜生这句没头没脑的怪话,绪方挑了下眉,“什么意思?为什么在得知我的出身并不显赫后,会觉得很高兴啊?”
“因为一些原因,我对那种出身显赫的武士很没有好感。”瓜生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口吻说道,“所以若是得知真岛君你的出身很显赫的话,我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目来面对你了。”
“对出身显赫的武士没有好感?”绪方挑了挑眉,“这是为何?”
“瓜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一道带有着淡淡的惊讶之色的女声陡然从二人的身侧响起、插进了了绪方和瓜生的对话之中。
绪方循声看向这名打断了他和瓜生的聊天的人。
说话之人,是一名脸上有着不少皱纹的女子。
眼角、嘴角、脸颊等位置,都有着不少的皱纹,令她的脸看上去充满老态。
虽说她的脸上有着不少的皱纹,但绪方仍能看出这女子的五官很端正,在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美人。
“花枫小姐!”望着这名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瓜生的脸上浮现出惊讶和欣喜之色。
这名被瓜生称为“花枫”的女子快步朝瓜生走来。
在花枫来到绪方和瓜生二人的跟前后,花枫先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绪方一会。
“瓜生小姐,这位是?”
花枫的话音刚落,瓜生便立即跟花枫介绍道:
“花枫小姐,这是前段时间才到我们四郎兵卫会所的工作的真岛吾郎君。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向花枫介绍完绪方后,瓜生便偏转过头,开始跟绪方介绍起花枫。
“真岛君,这位是花枫小姐。是我的朋友。”
“啊!”花枫抬起小手,捂住自己那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红唇,“我当然听过了,最近总能在吉原的各处听到这个名字呢。”
说罢,花枫朝绪方鞠了一个深到足以让绪方清楚地看到她地后颈肉的躬。
“真岛大人,久仰大名了。”
对于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吉原的名人的这一事,绪方一直都感到很无奈。
对于面前这态度恭敬的花枫,绪方一面苦笑着,一面还礼问好。
在跟花枫介绍完绪方后,瓜生便热情地跟花枫攀谈起来。
“花枫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这里办点事,瓜生小姐你呢?不去巡逻吉原吗?”
“今天晚上出了点状况,”
……
绪方并不认识花枫,所以也插不进瓜生和花枫的谈话中。
瓜生和花枫所聊的,都是一些日常的琐事。
比如——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谁谁谁如何了……
正聊得火热时,瓜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花枫问道:
“对了,花枫小姐,你最近有听说过铃音小姐最近过得如何了吗?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说铃音小姐的消息了。”
瓜生的话音刚落下,花枫脸上的笑容便直接僵住了。
花枫脸上这抹僵住的笑容在过了一会后,缓缓变成了无奈的苦笑。
“……我最近也没怎么听说过铃音小姐的事。”
“但我前阵子听说铃音小姐她过得并不太好……”
“在成功给自己赎身后,铃音小姐她在镰仓那里开了间专门教人读书写字的私塾。”
“但不知是谁泄露出了铃音小姐曾是游女的消息,导致铃音小姐遭到了周围人的排挤……”
这次轮到瓜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古怪气氛在瓜生和花枫二人之间缓缓浮现。
望着表情都变得相当古怪的这2人,绪方缓缓皱起了眉头。
瓜生和花枫又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事情后,花枫便以“还有事要做”为由,跟瓜生和绪方摆了摆手,随后离去。
望着花枫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绪方低声朝瓜生问道:
“瓜生小姐,刚才那人是游女吗?花枫这名字……听上去有点像是游女的花名啊。”
花枫这名字,不论是字形还是读音,都像极了游女的花名。
但花枫的那张有着不少皱纹的脸,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游女会有的脸,所以绪方忍不住这般询问着瓜生。
绪方的话音刚落,瓜生便轻轻地点了下头。
“嗯。没错,花枫的确是花名。”
“不过花枫她并不是游女。”
“而是‘原游女’。她现在是某座游女屋的遣手。”
“因为‘花枫’字已经被叫了好多年了,她本人也习惯了。”
“所以在不做游女后,花枫小姐没有改回真名,让我们继续用她的这花名来称呼她。所以我们仍旧用她以前的花名来称呼她。”
绪方怎么说也是在吉原里工作了一段时间了,所以对于吉原的各种知识都已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遣手——专门负责监督游女的人。基本由那些上了年纪的游女们来担任这一工作。
日常任务有:早起唤醒游女起床、制作游女们的餐食,帮游女们打理各种各样的杂事。
因为遣手基本都由那些上了年纪的游女担任,所以遣手偶尔也负责给予新来的游女们一些指导。
“花枫小姐是我的好朋友,虽然我和她的年纪差得有些大。在我刚来四郎兵卫会所的时候,花枫小姐给了我不少的帮助。”
“感觉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绪方说道。
花枫刚才在和瓜生聊天地时候,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脸上和眼中也一直挂着和煦的笑意,因此给了绪方一种“这人的性格似乎很温柔”的感觉。
“嗯。花枫小姐她非常和善、温柔,在还是游女的时候,就很受周围人的爱戴、尊敬。”
“在成功攒够了钱,给自己赎身不再做游女,改做遣手后,花枫便更受大家的爱戴。”
“毕竟像她这种不仅资历老,还愿意亲切地指导后辈的人实在太少了。”
从花枫离开……不,是从花枫说出那个铃音小姐的近况后,瓜生的脸上就挂着浓郁的失落之色。
望着面带失落的瓜生,绪方抿了抿嘴唇。
傻子都看得出来是那个铃音小姐的事情害得瓜生一脸失落。
但绪方并不了解这个铃音小姐,所以也不太清楚铃音小姐和瓜生之间有什么瓜葛。
所以绪方想让面露失落的瓜生开心起来,都不知该如何做。
就在绪方仍思考着该怎么扫去瓜生脸上的失落之色时,瓜生冷不丁得说道:
“……真岛君,你是不是很疑惑那个铃音小姐是谁?”瓜生抬起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当然会疑惑了。毕竟我不认识她。”
“铃音小姐是花枫小姐所属的那间游女屋的游女。”
瓜生缓缓道。
“我与花枫和她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在大概半年前,她终于攒够了钱、给自己赎身。”
“给自己赎身后,她没有选择像花枫小姐那样留在吉原,而是选择离开这个困住了自己十余年光阴的地方。”
“铃音小姐怎么说也是我的友人之一,在她离开吉原后,我有一直打听她的近况,可惜一直没能打听到。”
“直到……刚才……”
说完,瓜生便沉默了下来。
而绪方也随之一起沉默,不知现在该说些什么。
早在3个月前的京都,绪方便有在岛原那见识过游女们的凄凉。
来到四郎兵卫会所,成了负责保护江户吉原的一份子后,绪方更是对游女们这种“风光之后,无处话凄凉”的境遇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游女们有3个大敌:疾病、钱、年龄。
因工作的缘故,游女们极其容易染上各种病。
而这些病,凭这个时代的医学根本治不好。
吉原的游女们若想获得自由身,就必须得赶在自己得病和年老色衰前,攒到足够给自己赎身的钱,或是碰上一个愿意给自己赎身的有钱人——不论是攒到足够给自己赎身的钱,还是碰上一个愿意给自己赎身的有钱人,都是难如登天。
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能力可以夜夜都有客人点名。
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客人点名,挣不到一分一毫——这是绝大部分游女的常态。
若是没能赶在自己得病和衰老前给自己赎身,那么接下来将面临2种结局:被当成垃圾一样赶到像罗生门河岸那样的纷乱地方自生自灭,或是你的东家比较好心,留你在游女屋内,让你从事各种各样的杂活、累活。
所以像花枫这样的能够顺利攒到足够给自己赎身的钱,同时还能在不做游女后顺利找到一份还算稳定的饭碗的游女,已算是百里挑一的级别。
……
……
瓜生在沉默了好一会后,突然用稍有些严肃的口吻说道:
“真岛君,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对家世显赫的武士们很没有好感,对吧?”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啦。”
“因为我觉得这帮家世显赫的武士们很没用。”
“他们从小衣食无忧,还能接受到最好的教育。”
“因家世显赫的缘故,他们自生下来后,就注定了他们日后肯定能够在幕府、藩府中担任各个要职。”
“他们拥有着最好的衣食、教育,霸占着幕府、藩府的各大要职,却总是在那尸位素餐——久而久之,我就对这些家世显赫、自生下来就注定会做大官的高级武士们很失望。”
“我也不扯远的,只说近的。”
“明明吉原有很多急需更正的乱象,但就是不去设法进行管理、更正。”
“不过我也不怪四郎兵卫大人。”
瓜生脸上的无奈之色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四郎兵卫大人他虽然也握有一部分吉原的管理权,但并不够资格和权限去对吉原这座官办游廓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能对吉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的,是幕府的那些高官们。”
“但这些高官却从来没正眼看过、管理过吉原的这些乱象。”
瓜生的小脑袋越垂越低。
“如果说他们之所以不管吉原,是为了其他更重要的大事,那也就罢了。”
“但我也没见这个国家有越变越强盛起来……3年前还闹了场天明大饥荒,饿死了那么多人……”
“在来到四郎兵卫会所后,我一直都觉得游女们很可怜。也和很多游女成了朋友。”
“为了能尽可能地减少游女们的痛苦,我也一直尽我所能,做我所能为游女们做的一切。”
“所以我才那么努力地在四郎兵卫会所工作。”
“刚开始的我真的以为我这么做,能减轻游女们的苦难。”
“到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么做就像是用指甲给一柄钝刀磨刀
——用指甲怎么可能把刀磨好呢?”
“我的努力……好像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啊……一直在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
说到这时,瓜生的脑袋已经垂到下巴都已快抵住她的锁骨了。
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绪方一直静静地听着瓜生刚才的那番长长的感慨。
在瓜生的话都已经说完后,绪方仍保持着沉默,没有立即出声。
都不说话的绪方和瓜生就这么任由名为“沉默”的气氛在他们周围萦绕。
过了好一会后,才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一气氛。
“抱歉呀,我刚才似乎说了很多奇怪的话,真岛君你把我刚才的话都当作没听见吧。”
打破这一气氛的人,是瓜生。
瓜生一边说着,一边把头抬起,并露出像往常那样的开朗笑颜。
绪方偏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瓜生。
随后——
“用指甲来给一柄钝刀磨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在瓜生惊讶的视线的注视下,娓娓道来着。
“用指甲来给一柄钝刀磨刀,也好过对这柄钝刀什么都不做。”
说到这,一抹沉思之色在绪方的脸上浮现。
在沉思了片刻后,绪方再次轻声说道:
“能发一份光就发一份光吧,即使这光芒如同萤火一样,也可以给黑暗带来一些光亮。不需要去等待有把火炬将这黑暗照亮。”
这是绪方前世某个名人的名言。
不知为何,在听到瓜生刚才的那番感慨后,这句耳熟能详的名言便自动从绪方的脑海中跳出。
于是绪方将这句名言稍微修改了一下,改成更加适应日语口述习惯的模式,然后将其说给了瓜生听。尒説书网
绪方的话音刚落下,瓜生脸上的错愕、惊讶之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
“……真不愧是文试的头名啊。”过了不知多久,瓜生脸上的错愕、惊讶之色才转化成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竟然能够讲出这么厉害的话……”
听着瓜生的这句话,绪方不由得感到有些心虚起来……
因为他自个清楚他刚才所说的这句话,并不是他自个想出来的,而是直接从前世的那位名人那借过来的……
“这句话不是我想的,而是我此前从某名很厉害的大作家那……”
绪方的这句实话还没说完——
“你这混账!!”
一声陡然响起的大喊,打断了绪方的话头。
这声大喊来自蛮远的地方,但因为声响很大的缘故,即使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绪方和瓜生也仍旧听得一清二楚。
这声明显是男人所发出的大喊声刚落下,绪方和瓜生便双双脸色一变。
不用任何人来跟二人说,二人便负责各自腰间的刀,奔赴这声大喊的声源地。
不知是不是绪方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声大喊有些耳熟,这声音似乎在以前的什么地方听过……
一路奔到这声大喊所发出的地方后,绪方和瓜生便瞧见已有许多同样是来支援这杨梅屋的会所役人,以及杨梅屋自个所雇佣的护卫赶到了现场。
这声大喊传自杨梅屋3楼的某个大房间。
在绪方赶到现场后,这大房间的房门敞开着。
顺着敞开的房门进到这房间后,绪方便见着了一片狼藉的画面。
以及一个很眼熟的人。
“泷川?”绪方皱紧眉头。
“真岛吾郎……?!”正站在房间一角的泷川在看到绪方后也同样紧皱着眉头。
在见着泷川后,绪方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那声大喊的音色听上去那么耳熟。
这是泷川的声音。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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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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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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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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