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喀喇一声大响,不远处龙渊楼的窗子就在他们眼前被撞破开来。一个黑衣人影从中跃出,飞舞的冰棱追在他身后,转眼就在地上落下了一圈冻结的霜痕。
见到这一幕,两人均是目瞪口呆。毓秀千年名门,他们虽拜师不久,见得不多,可也决计想不到会碰见有人跑上峰头大打出手。
眼看来者身形迅捷无伦,乔杭率先回过神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出剑就冲了上去。
他师姐这时却看到了地面上的冰霜,急道:“别过去!”
她伸出的手抓了个空,那身影不避不让,径直迎着乔杭过来,剑光如飞虹一闪,并无鸣声,反倒是带出的风声化作了尖锐的呼啸。
不需卓越眼力,也足以看出来者绝非他们这年轻弟子可以匹敌。师姐一声惊叫没出口,那剑光已经压到了乔杭面前。
短促一声如裂帛般清厉,乔杭的长剑已被斩成两段。接下来却没有什么鲜血四溅的场面,那人手中剑刃在对方的半截断剑上一转,乔杭身不由己地一个踉跄,突然被提着后颈,朝着后面扔了出去。
片刻交手,只在兔起鹘落之间。
师姐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这胆大包天的狂徒全然出乎她意料,竟是个年纪与她差相仿佛,风姿秀丽的少年。他手中提着一柄漆黑长剑,背上还背着一把,即使刚刚还把乔杭劈头盖脸地扔了出去,身后又有强敌追袭,他神色间仍不显得凶狠或是焦急,只有一派稀松平常。
师姐不由得看愣了,接着才察觉到对方眉角的明艳红痕。连来历都不屑于遮掩,这妖族究竟是何等狂傲?
她心思敏锐,早在看到地面冰霜时就明白与来人交手的多半是掌门,能与掌门硬碰硬,她自然不会觉得对方是化形不完全。但这凌厉惊人的剑法,实在与她往常所知道的花妖大相径庭。
弥漫的冰雾后,掌门的身影显现出来,一手拎着人事不省的乔杭,面色阴沉。而这时,那花妖少年早就一溜烟地过了山路。
虽然不曾刻意催动,但在方才交手的余波下,掌门身周依然有细小的冰霜纷纷而落。他将乔杭放在一旁的石阶上,眉头微皱。
师姐连忙跑过去,忐忑道:“掌门,小乔他怎么了?”
掌门解开乔杭的衣领,两道细细的印痕赫然横过琵琶骨,现出清晰的绀色。师姐吓了一跳,她并不知道这是剑气留下的暗伤,不管她怎样回想方才的情景,都不记得那个花妖是何时在乔杭胸口来了这么两下子的。
她忧心忡忡,看到掌门将手压在乔杭咽喉之下,五指间瞬时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白气。接着乔杭猛地吸了口气,咳嗽起来。
“无碍。”掌门这才道,示意她过来安抚。
师姐赶快施以灵气梳理,抚着他胸口,叫他顺过气来,一边愤愤道:“这到底是什么害人的妖法!”
“……那不是妖法。”
她只听到身旁的人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愕然转头,却只看到一道冰风掠过,掌门已经不见踪影。
直至此时她才想起,刚才那花妖少年离去的方向,好像是上山,而非下山?
谢真才从掌门那如影随形的攻势中脱身,便从袖中取出青玉簪,向空中掷去。玉簪不向下落,而是被微风吹得飘起,接着化为一团玲珑生光的雾影。
那生出双翼的影子,不知该说像蜻蜓,还是飞蛾,又或者是一只小巧得可以绣在扇上的雀鸟。它既轻且疾,飞在前方指引去路。
许久没能如此时一般肆意挥洒灵气,掠过山路时,他难得又感到了那心随意动的畅快。山风过处,万顷松涛如同海潮,在群岭间席卷低鸣。
自打上了这幻境里的毓秀山,他就没干过一点好事。谢真在心中数了数,不请自来闯入禁地的事已经不值得一说,单就是拿遗物相要挟,逃走时还朝弟子身上打去两道剑气封住他灵脉,来绊住掌门脚步的行径,就已经没有半点长辈尊严了。
虽然乔杭与向敏跟他算是一辈……可这会他们都还小,连法诀大概都背不利索,也真够造孽的。
他这般想着时,丝毫没想起自己当年负剑下山时也不比他们大上多少。他只琢磨着,这时候孟君山想必也还年纪不大,恐怕都还没见过那个“谢真”。
但他却见过密室中的那把剑,不然,它决不会出现在幻境中。
谢真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至关重要之事,出去后定要找孟君山问个明白。他跟着引路玉簪,穿过那片许多年来都无甚变化的小竹林,就见到青影径直朝那座古朴的小楼飞了过去。
静心堂,倒也不出他意料之外……不愧是老孟,原来这么早就开始在这里关禁闭了。
他没有半点停留,从廊下一穿而过。说起来,他还从未进去过静心堂中,在毓秀他毕竟是客,这种要地还是能避则避。何况即便是孟君山,也是不敢在静心堂里藏酒喝的。
越过高而窄的石阶,正堂之中的情形立时映入他眼中。
一个作毓秀弟子装扮的少年半躺半坐,从肩到背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焦得发黑,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神态自若。那年轻了好些岁的相貌,赫然就是孟君山的模样。
而在一旁捉着他左手,正为他疗伤的,除了施夕未还能是谁?
谢真脚下难免顿了一顿,不太想知道这里之前发生了啥事。照理说,施夕未动起手来可不会把人打得外焦里糊,而且他俩看着好像还挺和睦……
迎着他一言难尽的目光,施夕未镇定地一抬手,把传讯玉簪捉了回去。孟君山原本脸没冲着门口,察觉到异动也扭过头来,正与门前的谢真四目相对。
“怎么又来了一个?”孟君山愕然,随即现出疑惑之色,“且慢,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施夕未淡淡道:“你对每个刚见面的人都要讲这句话么?”m.XiaoShuo530.Com
孟君山:“……”
谢真:“……”
*
面对孟君山探究的眼神,谢真义正辞严道:“少来,不认识你。”
孟君山也觉察到话讲得有点不对,想摸摸下巴,结果手一动就感觉胳膊发麻,无奈停住了。他说:“奇哉怪也,我是觉得你的容貌有些熟悉,大约在哪里见过与你相像的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皱着眉头思索,没发觉谢真面色微微一变。
谢真原以为是因彼此相识,幻境中他才会说出方才那第一句话,现在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当日在燕乡宝扇河上,他以阿花的身份与孟君山初见,乃至后来挑破身份相认,孟君山都不曾对他的新面孔表露过半点异样。
而这个小孟这样说,那多年以后,他是不记得,还是对此缄口不言?
谢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很多事,譬如他如今这肖似母亲的相貌,龙渊阁密室中后来不知所踪的不平剑,还有掌门刚才那痛下杀手的态度。这千愁灯的小世界,虽是一场幻梦,却能从中窥探到往日记忆的真实一角。
这一刻,只要他取下背后的不平剑,追问这个小孟,有关他身世中笼罩的种种谜团,或许当即就能听到一些他求而不得的线索。
幻境中的小孟一定知道些什么。即使那是孟君山已经忘记……又或者不曾对他直言相告的东西。
谢真伸手连鞘取下长剑,没有半点迟疑。他将海山握在手中,对施夕未道:“劳烦按住他,我要敲了。”
孟君山也顾不上想了,惊道:“你要干什么?”
施夕未:“就是不按,他现在也动弹不得。”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一手压住孟君山的肩头,唇边笑意一闪而逝。谢真瞧在眼里,只能装作没看见。
他还从没做过出剑之前叫人把敌手先制服这种无赖行径。那时在蜃楼算是情急之下,当头一敲行云流水,后来他仔细回想行舟教的诸般要点,反倒觉得许多地方没能融会贯通。以防万一,他得多试试。
砰地一声,孟君山脑门上被敲了一记。敲完,谢真问道:“认识我是谁了吗?”
孟君山悲愤道:“我就是想不起来,你也不用砸我的头啊!砸傻了不就更想不出来了!!”
谢真:“……”
完了,看起来真的没用。
施夕未一眼看出他干这活不太熟练,便道:“这桩办法,想得太多反而碍手碍脚,顺其自然,感觉到了就好。”
“问题就是找不到感觉……”谢真话音未落,猛地转身。剑光刹那间照彻正堂上下,与骤然从石阶上涌起的寒霜一碰,那比在场各位年纪都大的门框摇了摇,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孟君山在背后倒抽一口冷气:“你……等等,你把这剑从龙渊阁里偷出来了?!”
他终于见到了谢真负在背后的不平剑。谢真扯了扯嘴角,道:“或许你不信,但我真不是来盗剑的。”
在绝不应出现在这种天候的缭绕寒气中,掌门一步步拾阶而上,似乎笃定他们已无处可逃。
一进正堂,只见头上大昀紫镜黯淡无光,孟君山左边站着持剑的花妖,右边是伸臂扶他半坐的红衣少年,他本人则夹在中间,满脸生无可恋。
掌门:“……”
谢真就看着他微动嘴唇,似乎想就这令人愤慨的情形斥责两句,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孟君山干笑道:“师父,你来啦。”
掌门在距三人数尺之遥处停下。他脚下蔓延的冰霜也如谨遵号令一般,在他前方止住去势,于地面上勒出一道色泽分明的界限。
他目光依次扫过谢真与施夕未,最后落在孟君山身上,开口道:“伤得重么?”
孟君山:“动不了,不过……”
他眨了眨眼,狡猾地一笑。背后已经蒙上阴翳的古镜忽地闪烁出光辉,一道耀眼的紫光自镜中散开,沿着横梁墙壁一路飞散。目光所及,无论是斑驳的廊柱,还是此时半边覆盖着冰霜的地面,均罩上了一层隐隐紫光。
正堂中窗扉紧闭,只有刚刚破掉的门扇开着。紫芒在门上交织,汇成一面流光溢彩的帷幕,凡是长了眼睛的人,大概都不会想要硬闯过去。
这道紫光过后,大昀紫镜从中裂成两片,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片刻之间,这静心堂已是内外隔绝,成了插翅难飞的樊笼。
“没想到,”施夕未轻声道,“还是小看了你。”
孟君山哈哈一笑,结果咳嗽起来,鲜血止不住从唇边溢出,他又抬不起手去掩住,情形瞧着甚是可怖。他这半天插科打诨,东拉西扯,心神却仍保有与镜子的最后一丝联系,如今终于等到掌门到来,立刻将大昀紫镜中的阵法开启,把所有人都困在其中,断绝了这两个不速之客逃走的退路。
“师父你尽管动手,别管弟子。”孟君山把涌上喉咙的血咳完,便道,“反正我好像是活不成了,左右都……唔唔……”
施夕未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拭去他颊边的新鲜血迹,也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接着他随手把帕子扔掉,五指在孟君山心脉上轻轻一按,含笑道:“他甘愿舍身,掌门怎么说?还想要你弟子的命么?”
掌门沉默了片刻:“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话音冰冷,却无疑有妥协之意。只是看到他寒入骨髓的目光,谢真毫不怀疑,倘若他们控制不住场面,给他半点可趁之机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两个妖族冻起来挂在峰头风干……
施夕未恍如未觉,好整以暇道:“叫掌门做什么都行?”
谢真简直不敢直视掌门此时的表情。只听掌门冷冷地说:“若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条件,你尽可把他一掌拍死,你们两人也决计走不出这里。”
施夕未侧头对孟君山道:“听到了吗,你师父叫我拍死你。”
掌门:“……”
“那你快点下手,”孟君山有气无力道,“免得还要拿我要挟……”
施夕未重又转向掌门,道:“也不叫掌门为难,放我们两人自行离去便是。”
掌门怀疑道:“就这样?”
“到访名山,不好空手而回。”施夕未道,“贵派的大弟子,我们就带走了。”
落针可闻的寂静后,掌门冷笑一声:“好,很好!”
谢真一听就知道要糟,他话音一落,厅堂空中凭空现出无数飞旋的冰棱,朝他们铺天盖地袭来。施夕未就像早有预料般,把孟君山往他怀里一推,化作一道雾影直迎上去。
谢真回手,剑光过处斩落击向他们的冰棱,而施夕未与掌门已经动起了手,一时间正堂中雾气弥漫,如临严冬。他把孟君山拖得远了些,左手握着剑鞘,认真道:“老孟……不对,小孟,我告诉你,此处一切,都只是虚妄幻梦。”
小孟茫然:“你说啥?”
方才谢真反复回想,还是觉得他的敲头无论姿势还是灵气运用,都并无破绽。虽说似乎缺了点什么,但或许关键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他再想起在蜃楼,那当头一敲,施夕未当即从幻梦中脱身,或许是因为他心中也想要醒转过来。而敲孟君山时,对方与他就少了一点水到渠成的灵犀。
想到这里,他又道:“你眼前所见皆因你而起,我们要将你唤醒,才会闹出这番乱子。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来自何方,为何与你相识么?只要醒来,你便都清清楚楚。”
孟君山两条眉毛拧在一起,困惑不解地看着他。谢真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反手抄起剑鞘,朝他头上咚地一敲!
就在这一刻,四周的景象忽地凝固,仿佛被印成了一幅静画。
谢真的手仍然很稳,心里却焦急起来。他没料到会有这样情形,他在施夕未那边敲完人,幻境可是依旧如故来着……
他看到孟君山面色一僵,脸上依次转过目瞪口呆一言难尽魂魄出窍种种神情,接着他身周的静画如同被摔破的瓷盘,刹那间崩碎成千万残片。
落入虚空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难道是因为打击太大,连他的幻境都裂开了?
眼前一暗一亮,那穿过一层镜面的感觉再度来临。接着他重又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碧空,就是这方向不大对劲。
从蜃楼来到毓秀时,他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这次不知是否因为前一个幻境崩解的缘故,他离开幻境时在坠落,换了个地方依然在往下掉。
他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下面若是万丈悬崖,可别一进来就摔个人事不省。空中无从借力,他在腰间剑鞘一按,就要御起剑光。
可他刚碰到剑柄,下落之势就忽地停住。有人伸出手,把他稳稳当当地接在了两臂之间。
这一瞬间,谢真心中已经有了约略估计。从被接住的冲击来看,他掉下来的地方不算太高,但也不很低,与屋顶或是树上相近。而接住他的人双手无一丝颤抖,以灵气缓解了落势,定是修士无误。
只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幻境……难道要把所有人的幻境都走上一圈才行?
这样猜测着,他已经被放了下来,那施以援手的好心人还扶了他一把,助他站稳。他回过身,口中道:“多谢……”
只说出两个字,接下的话他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白衣佩剑,玉冠束发,那没有太多神色,以至于总让人以为漠然到不近人情的面容上,此刻带着几分惊异。
年少的谢玄华望着他,片刻后开口时,语气罕有地犹豫:“你……从什么地方来?”
谢真:“……………………”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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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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