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阁外,一株桃花树芳菲灼灼,上回见到时,它还是枝条伶仃的模样,如今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在春风中招展而开了。
陈沧扫落衣袖上的花瓣,关先生在他身边席地而坐,翻着一本水文图,闻言抬起头:“剑修可没有书里说的那么厉害。我虽然带着剑,也略懂些剑法,但难说算不算是真正的剑修。”
“剑修难道还有真假之分吗?”陈沧笑道。
关先生耐心道:“剑修常常一心向剑,不假他物,道之一极唯有至妙剑法,其余修持不过是追寻此道途中的辅助。至于我么,各式各样的杂学记了太多,剑法只是其中一样而已。”
“百艺精通殊为不易,关先生果真是奇才。”
面对这赞扬之语,关先生只是说:“哪里就谈得上精通呢?只不过,若有技艺疏松之处,我也不会拿出来献丑而已。”
“我也没见过关兄使剑,但想来你剑法决不会差的。”陈沧半开玩笑道,“否则,你也不会说‘略懂’了罢?”
关先生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那把从不离左右的剑,此时就放在一旁,他伸手拂过剑上那密不透风的缠裹,神情一时间殊为怅然。
“我不使剑,是因为如今还没有要用得上剑的时候。”
书页被春风吹动,扑棱棱地翻起来,他回手按住,又道:“再说,纵使手中有剑,也未必能捉住所求之物啊。”
*
陈沧喘息着睁开眼,思绪茫然,甚至不知道究竟身在何处。
帷帐边垂下的五色琉璃坠映着灯光,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在熟悉的寝殿内。他慢慢坐起身来,只觉胸口窒闷,像是被人锤了一顿。
“你总算醒了。”
看到在他床边坐着的黑衣人,陈沧猛地想起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对方让他看了星仪的剑后,他就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在来得及起身去取药之前就晕了过去。
黑衣人拿着本黄绸封面的山川志翻着,说道:“你被剑意的余波冲到,是我大意了,见谅。”
“……”陈沧惊讶于他竟然还会道歉,“无妨,还是我体弱的缘故。”
“那倒是。”黑衣人说,“哪怕在凡人里,我也没见过像你身板这么脆的。”
陈沧苦笑:“我这病是天生如此,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侥幸了。”
他想要起身下地,只觉手脚无力,无奈道:“阁下,我殿中备有丹药,可否请你……”
黑衣人没等他说完,忽地伸手朝他面前一扫。一股暖意从掌风中汹涌而来,毫不柔和,堪称暴烈地一阵左冲右突,陈沧险些又昏过去,但片刻之后,那些暖流在他周身巡回,令他久违地有了神清气爽的感受。
“没什么大用,只能叫你好过些。”黑衣人说,“你这身体也就是要勉力维持,可别死太早了。”
陈沧感激道:“阁下大恩,不知该如何言谢。”
“用不着。”黑衣人冷淡道,“也不是为了你。”
此刻陈沧的思绪也是前所未有地清晰,他透出渴望之色,低声道:“我听闻在仙家眼中,躯壳之中尚有神魂,有时身躯毁坏,神魂依旧能存世……敢问阁下,凡人也能做到这样么?”
黑衣人挑眉道:“你听谁说的?”
“世间总有这样的传言。”陈沧答道,这句也是真话,只是没有说尽。
“你最好别抱这种妄想。”黑衣人道,“神魂就算能被操纵,你身为凡人,也不可能由你自己做主,只能被受人摆布。指望靠这种事情延命,无非是从油锅跳进火坑,真有这么一天,恐怕你就会后悔自己怎么没利落地死了。”
他说话是不怎么好听,却是良言,陈沧听在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等他说些委婉的话,对方忽然皱眉,怀疑道:“他没对你说过什么与神魂相关的事情吧?”
陈沧心中一跳,忙道:“并没有过……”WwW.XiaoShuo530.com
这一次他没能说完,黑衣人隔空朝他一点。他想躲也没处躲,索性闭目不动。
不见疼痛传来,他只觉心中一阵飘忽,很快就重新清醒。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钟鸣之声。
“倒是没看出你有什么不妥。”黑衣人自言自语道,“算了,”
陈沧扶着晕乎乎的脑袋,说道:“星仪上师坦荡无私,凡事光明正大,断不会做什么有违道义之事。方才是我失言,阁下万不要误会才是。”
可能他说得有些太刻意,对方不耐烦道:“差不多得了,用不着一直吹捧他,我又不会因为你骂他两句就把你烧了。”
陈沧认真道:“对星仪上师的感激,我临琅上下皆是真心实意。”
“换作今天来的是他的对头,你还会跟我说这话?”黑衣人反问。
“那大约还是保命为要吧。”陈沧一脸诚恳,“生死关头,想来星仪上师也不会计较我的无礼之举。”
黑衣人一怔,不禁失笑,一室之内仿佛都因此而灿然生辉。
“这地方没什么意思。”他说,“但你这人却不是个讨厌的人。”
这么说着,他神情中却带着些许惆怅。见他轻轻一振衣袖,陈沧知道他这是真的要离开了,脱口而出:“阁下,不知异日还能否再见?”
黑衣人似笑非笑道:“有什么好见的?”
“阁下与星仪上师也许久未见,我只想着,来日上师又回临琅,或有此幸招待二位。”陈沧希冀地看着他。
“免了。”黑衣人道,“下回有空出来时,都不知道你还活着没有。”
陈沧不以为忤,笑道:“生死本如天地蜉蝣,偶得一会,也是好的。”
黑衣人静静看了他片刻,踱至他面前,伸出一手,触碰他发顶。
刹那间,陈沧看到一枚由盘旋符文组成的细小圆环,伴随轻柔钟声,在他眼前的虚空中旋转。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那圆环就消失不见,但他还是感到心中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我给你留下一个印记。”
黑衣人收回手,淡淡说道,“当你凝神思索,它就会在你神魂中浮出,此时它便能记下你的所思所想。等你死了,它还会留存一阵,到时候我要是再来,会记得取走——你的见闻,或者你有什么话要讲,到时我自会看到。”
陈沧一时惊住了。他定睛细想,果然就能在眼前唤出那个印记,当他忍不住伸手想确认它是否真实时,那幻觉又如水波般飘散了。
“阁下,我……”
他忐忑道,尽管能言善道,这时候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殿中那盏灯火一阵摇晃,他面前已经空无一人。这深夜里的不速之客如他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去,只有留下的一句话飘到了他耳边:“他不会知道我来过,你也就不必提了。”
陈沧闭了闭眼,重又睁开,在他神思里悬浮的那枚印记昭示着这番相遇绝非梦境。
一道脆声响起,原来是铜炉上那只茶壶裂了开来。炉中的火焰已经离去,茶壶毕竟是凡物,先受了这番炙烤,又失了保护,此时片片崩散,让残茶流得一片狼藉。
陈沧对着那堆碎片怔怔地看了一会,起身来到桌案前。那把星仪留下的剑被随手横放在案头,他想起,无论是星仪还是这个黑衣人,都从没有提起过这剑叫什么名字。
他捧着剑,回想着从鞘中惊鸿一瞥的辉光,最后还是将它小心地归于匣中。
灯火一跳,倏地熄灭了,寝殿中却渐渐明亮起来。陈沧慢慢走向窗边,手扶横栏,向外望去。
薄雾中远云似天上山峦,间间宫室,城中的高低屋房,檐上琉璃瓦则如碧波起伏。寂静中,金色晨曦开始洒落在目之所及的万物之上。
*
“请恕我当时所言不尽不实。”
那沙哑的声音说道,“虽然我是已死之身,阁下想怪罪也找不到人,这话说着实在不诚恳。不过,或许你当初也看得出来,只是没有点破。”
春雷隐隐,细雨迷蒙。两名侍从打开金漆朱纹、琉璃镶嵌的边门,合力将特制的软椅抬出屋外,栏上三面都罩有重纱,唯恐此间主人虚弱的病体受风。
陈沧面容已见苍老,与上回的情景相比,似乎过了不少岁月,使得他眉间憔悴鬓间又添了几许白发。他稍抬手挥了挥,侍从得了命令才敢行动,将一侧的帷幔拉开,现出朦胧的雨幕。
“下去吧。”他低低道。
这里只剩他自己时,他慢慢呼出一口胸中郁气。水雾中天地一片茫然,他看不到那座在白日下闪烁着青色光辉的琉璃塔,但他还是望着那个方向,兀自沉思。
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他心中烦躁,却知若不是要紧事,也没人敢在这时打扰,便只是疲倦道:“何事?”
“启禀陛下,是星仪求见。”来人带着笑意道。
听到那声音时,陈沧便想从椅中撑起身体,那人则快步走近,止住他起身,又将一条锦裘搭了上来。
“关先生。”陈沧面露喜色,“你怎地今日就出关了?”
自报家门的来者正是星仪本人,与多年前相比,他容颜丝毫未改,只是换了临琅的装束。
初次看他时,任谁都会觉得他面貌平凡、气度温和,纵使知道他身为修士,也是正正经经入世,并非恃才自傲之辈。
到如今,他站在日渐衰弱的国君身旁,仍旧如往日般微微而笑时,两相对照,那种不属于此世的异样感才愈发显著。
“闭关也不是一直要待在塔里头。”
星仪在他对面坐下,“出来看看,待会还是要回去的。”
陈沧道:“要是缺了什么,尽管吩咐下去,早些叫人去准备。”
“那个无需担心。”星仪摇头道,“倒是你这里,要不是这次恰好出来,都不知道你又病了。”
陈沧道:“哪里称得上大事,不过是近日睡得太轻,偶有乏力而已。”
“思虑过重,实无益处,但我也知道你忧心之事太多。”星仪叹道,“晚些我再去重配一副药方吧,至于现在……”
他略一思索,笑道:“陛下也许久没有溜出宫外了吧,不如今日就由我作护卫,咱们乔装打扮,在琼城里游览一番如何?”
陈沧抚掌道:“正是痛快对饮的好时候!”
“酒可是不能喝的。”星仪打消了他念头,“记得思仙楼有桃源清露,配他们的梅花糕正好。”
“思仙楼……”
陈沧一怔,“思仙楼如今尚在么?”
被他这么问了,星仪也不确定了:“……这倒不好说。”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发觉,上次在琼城街上同游,已经过去太久,几如隔世。
陈沧原以为他心中已别无波澜,此刻却不觉苦涩难当。半是真心,半是顺水推舟,他说:“昨夜我梦见了阿歆,他一个人远远地坐在那里,垂着头睡着,看着好生孤单。纵是在梦里,我也无颜对他说话,若是他还在……”
星仪倾身过去,探手将他虚弱无力的手握住,沉声说道:“你已达成了他的夙愿,如今的临琅再不会受人轻侮,怎曾有过欺骗?至于那思仙楼——待得琉璃塔建成,临琅气运只会愈发稳固,你看如今的琼城,比旧时繁华何止三分,就算我们相聚的那座思仙楼已不在,也总会再有更多。”
陈沧感到那双手上传来的力道,一如往常坚定,他苦笑道:“是我一时想左了,却要你来宽慰。”
星仪道:“这又如何,我清楚这许多年来你的难处,决不比任何人更少。”
良久无人说话,只有雨落帘外的轻响。在这温情脉脉的时刻,陈沧几乎要放弃原先的计划,但他最终还是开口道:“人生一二知己足矣,何必在意悠悠史书?这些日子朝中多有封禅提议,我思来想去,只觉德行不足以相配,再说所耗甚大,已打算叫他们搁置再议了。”
“封禅是国中重事,但总归还是你的心意要紧。”星仪温和道,“日后若有合适时机,再说就是了。”
他的回答没有半点破绽,陈沧也报以微笑。
如果不是他在有关此事的各方上奏中,隐约看出有无形之手在背后推动——星仪还在琼城,他不会做出半点异样举动,只能从日常批阅中寻找蛛丝马迹。对于或许是星仪在推动这次封禅的提议的猜测,他已有六七分把握。
即使真是这样,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国主拜祭天地,宣耀君威,作为仙师供奉的星仪也必定在其中有一个重要角色。进□□获声名,退也可谋得更多实利,以“星仪”的身份而言,想要促成此事,简直再正常不过。
可是,陈沧心道,你所求真的只是如此吗?
他眺望帘外,那座琉璃塔仍旧掩没在雨雾之中。
这些年来,星仪除了维护朱翎禁军卫的运转,也在国中事务上多有出力,做得都不是什么大事,却实实在在有益国体。更难得的是,他也不像早年那样注重声名,反倒多隐于幕后,把那些感激赞叹都引向了国君。
他确实完成了他的承诺,临琅气运蒸蒸日上,陈沧这一代英主的名声已臻顶峰。然而,越是感到星仪有意将他铸造为圣人,他心中就越是不安。
这次回绝了封禅的提议,只是小小的试探,接下来才是他一直思索的事情。
“关先生。”二人独处时,他始终叫得是这个一直不变的称呼,“不瞒你说,我也日渐感到自己对诸事有心无力,难以支撑了。”
星仪正色道:“何至于就到这个地步?”
“我的身体如何,你最清楚不过,不见得还能再活多久。”陈沧坚持说了下去,“我的想法,还没有和朝臣商议,至少也想与你说一说,望你能在此事上支持我——我已选好了继承人,那个孩子你也见过,虽还有些手腕稚嫩,但也可堪大任。如今的临琅,只需守成便能再平稳一代,而我……”
他望着星仪,“我实在……已经太累了。”
星仪似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到他脸上的悲哀之色,最终还是没有出口。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既决心已定,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尽心尽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thymes的大师兄说过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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