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爱卿。”駮说:“继续做你的疆图侯,完成定疆大图。”
说完,室内陷入一片尴尬的沉寂。
荒州位于禁国极西,全州西岸皆暴露在大海之中。少司命创建禁国三百年来,荒州国土始终不稳,竟有半岁以上,是被海水覆盖成一片汪洋。此时正逢禁国鼓舞人民开荒辟土之高潮,大海的不稳,让海啸瞬间夺走千条万条人命的消息时有耳闻,悲伤,恐惧,绝望,消极,在荒州是让人再熟悉不过的氛围。
直到有一天,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从荒州来到穰原,向少司命进呈了一幅舆图。舆图上的荒州西南界,有一段约十里的长度,以象征岩岸的粗浓线条与邻海区隔开来。朝廷差人前去查探,这段十里之境,不知何时已生出高过大海百尺以上的硕大岩岸与山丘。海浪拍得再用力,也攀不上。
这个年轻人最后被封为西方疆图侯,少司命亲赐百年长命血,命他统治西方之境,并着手完成这幅史称“定疆大图”的巨大舆图──用笔墨与诞降术,为荒州百姓绘制一个安稳的家园。
那是距今两百年前的事了。
杭乐安嗤笑一声,打破寂静。
“原来,这就是祢到现在都不杀我、不撤我仙籍的原因。”杭乐安说:“即使我犯了连祢都大感震怒的歹事。”
“杀了你,对这世界没有好处。”駮说。
“杀了我,这定疆大图就会失效,整座荒州都会被海吃掉。”杭乐安嘲讽地说:“祢还想和大司命比,又怎么甘心放开这块土地?这就是祢虚伪的用意。”
这般忤逆的话,駮那双翠竹般的瞳子却依然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既然你把寡人的想法全说了出来,爱卿……”牠悠悠地说:“你愿不愿意,回朝呢?”
“十几年来,祢既发出缉令拘捕我,何苦现在孤身前来矮着身段求我?”杭乐安不以为然地说:“祢派禁军把我抓回去,岂不更省事?”
“寡人不想强求你,寡人要你心甘情愿,为荒州做事。”
牠说这话的语调,竟能心平气和,近乎胸有成竹,牠不迫他,而是胜券在握的商量语气,似乎早料到他定会答应牠。
越是如此,杭乐安越是顽强。
“请陛下回去。”他狠狠地说:“我花了百来年绘制定疆大图,还是没能把那大海挡住,即使再回去,结果也一样。何况,我现在是个人人轻贱的诞降师,祢再封诞降师为侯,连太一神都会赐罪于祢。”
駮传来叹息的声音。“你还是认为,荒州遭海肆虐,是荒州人贪婪的天遣?荒州人的生欲,就该被这样践踏?”
“我认清最深的事实,就是如此。”杭乐安说这话时,竟心痛到近乎颤栗。
駮又是那样深深地注视他,杭乐安感到心一悸,他不知道自己又被牠看穿了什么。
“那爱卿,寡人问你……”牠说:“你既如此认为,那两百年前,你何必向寡人进呈定疆大图?”
杭乐安辩道:“那是年少不懂事,以为人可与天抗衡。”
“那么,将生灵的灵魂从黑虚之海中招回呢?”牠又问。“又算什么?”
杭乐安一震。
牠继续说:“你的用心,又岂不是出自一片良善?你不过希望,那些失去亲人的人,可以找回……”
“够了。”杭乐安低喝道:“这里不是朝堂,祢不用为这事审问我。”
駮往树生所在的房间一望,了然于心。
“你女儿,正睡在房里吧?”牠说:“你也让你女儿入了仙籍吗?”
“我不会让她变成像我们这样的怪物。”杭乐安不逊地说。m.XiaoShuo530.Com
“她叫什么名字?”牠又问。
杭乐安很直接地回道:“不关陛下的事。”口气越是不耐。
駮仍说:“寡人感觉得到,那是一个纯净无秽的生命,没看过死亡,也绝不忍看到死亡。”牠看向杭乐安,并不会因为他的无礼而减损牠身上那温和慈悲的气质。“你把她保护得很好,她还保有她父亲当年最纯粹的特质──对生的敬意。”
杭乐安皱眉。
駮意有所指地说:“两百年前,她父亲就是这点吸引寡人的。”
“陛下。”杭乐安下逐客令。“请祢离开。”
駮不理睬,径自说:“你们最近的关系,似乎很僵?”
杭乐安终于发怒。“不准窥视我女儿!”感应到他的怒气,守在树生门口的辟邪也耸着身子,对駮呜呜地低吼。但駮只消瞥它一眼,它又畏惧地低下头,缩着身。
“但你很爱她,比爱你自己还多。”駮说。
“她是我女儿,我怎会不爱她?”杭乐安直白地顶撞牠。
“因为爱她,所以这样急着离开吗?”駮看了看堆在玄关口的木箧。
“剩下的生命,我别无所求。”杭乐安说:“我只想好好守着她,看她以凡人之身终老一生。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寡人把她带在身边,爱卿就不会离开了?”
他的怒容藏不住。“即使祢是少司命,我也不容许祢碰她一根寒毛。”
“既然如此,寡人不能让你出城。”駮的声音也开始强硬。“寅时开始,会有重兵驻守四方城门。”
杭乐安脸色一僵。
若是以前,这种阵仗阻止不了他。然而现在,这些人相当有信心能困住他。
駮自信地说出答案。“相信你这位好父亲,绝不会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像亡命之徒。”
杭乐安握紧拳头。他现在要面对的,不只有蚀,竟还有少司命。
“你想清楚,横拓。”駮的口气稍软了些,并呼唤杭乐安的真名。“想清楚了,寡人朝堂的门永远为你而开。”
杭乐安冷着脸,不回话。
“这就是寡人请你回朝的决心。”駮的声音开始抽离,形体的存在感竟也一点一滴地褪去。
“横拓,望你三思。”这是駮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牠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是一只在街上随处可见的犬。犬稍稍醒过神,发现眼前有两只怪物盯着牠,惊得跳起来,赶紧跑出玄关。
辟邪要追上去,杭乐安阻止它们。那只犬不过是媒介,少司命只是藉牠的生命来承载祂的意志,如此不必出宫,祂也能出巡坊间。
杭乐安走近辟邪,竟伸手将它们的眼睛挖出,但它们也没挣扎,任主人摆布。辟邪失去眼睛,便被赶回了纸里,继续做一张双眼空洞的辟邪画像。
屋子又回复了黑夜里的寂静。
眼珠在杭乐安的手上化成带着血味的墨渍,他一脸厌恶地把污渍擦去。然后,疲累地坐在这寂静里,把脸埋进手心,如此,在树生的房门前,无眠地守了一整夜。
隔日清晨,用过早食,杭乐安替树生打理衣饰,那衣服是近日新裁,桃红的色泽仍是光亮亮的,让女孩更讨人喜欢。要去见匠学的先生,为慎重起见,他也穿了一件料面较好的袍子。
只是,他的脸色仍沾着一夜没睡的惺忪。
“爹,你……”树生很少这样关心地问他,所以有点口拙。“很累?”
杭乐安笑了笑。“收拾行李,忙得有些晚,不碍事。”
树生心一沉。她以为父亲答应去见丰先生后,就会打消离开穰原的念头,显然她想得太简单。但念头一转,她倒不悲观,要是丰先生打动了父亲,答应她进入术监,他们就会留下来。
打理妥当,杭乐安牵着树生出门,走上闹街,往树生的匠学走去。
途中,他们经过一座热闹耕市的外围。平时,此处人声沸腾,杂着摊档叫卖以及几个强悍妇人向贩子砍价的喊声,或是大牛车要过街,御牛人朝天挥舞鞭子警示路人的尖拔响音。
可这当下,围在一处观看什么的人群被挤迫在一片压抑里,要说话,也是窃窃私语。杭乐安与树生都注意到那处的动静。
杭乐安看到位于人群中心的人,身着审刑院的黑色官服,头戴硬挺幞头,腰上佩刀与走查令牌,似乎在向店家查案。他略感一震,但他想,少司命不至于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大剌剌的逮捕他。若真要强逼他,昨晚就是个好时机,何苦不动手?
他很快冷静,保持着镇定的步调,让自己与一般路人无异。但牵着树生的手却更紧,将她拉得离自己更近。
树生则是好奇,频频回首去探个究竟,结果路没走好,踉跄了几步,总是杭乐安扶住她。他提醒她。“树生,好好看路。”
“那儿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没什么。”他佯装若无其事地说:“大概是某个店家没按规矩赋税,被走查吏盯上吧。”
提到走查吏,孩子们都会惧怕地一缩。大人总说,若再不乖,就会叫走查吏把他们捉走,拖到地牢用刑。聪明的孩子会顶嘴,问他们怎会知道自己不乖?大人便答:走查吏无所不知,有权查,有权办,无所不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没有任何民或官敢惹上走查吏。
杭乐安倒没这样吓唬过树生,所以树生还是那样贪着看,顾不得走路。
她看上一个同样穿戴黑色官服与幞头的大人。她注意他,因为他高高在上,胯下骑着一匹威风的黑色骏马。他直着腰杆,衬出那官服的笔挺,并一手持缰,一手摆于腰间,挺立出他的宽肩。无形中,这马上架势便增添了不可进犯的威严。
他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其他人办事,偶尔有其他走查吏过来同他说话,他稍稍压低身子听,仅淡漠地点头,轻描淡写地挥着戴着黑手套的手,对方便恭敬地退下。她想,这骑马的人一定是这些人的头儿,可是他又那么年轻,脸上都没胡子……
忽然,他头一撇,竟往树生的方向看去。
她一惊,赶紧低头,乖乖地跟着父亲走了一段路。
之后,她又忍不住回头,偷偷往那大人看去,背上却惊出一身汗。
那个大人的眼睛,始终没有放过她,一直牢牢地盯着她瞧。他们越离越远,他甚至会侧过身子,继续看她。
好像他认识她似的,却不能过来打招呼。可树生确定,她不认得他。
他似乎也没恶意,只是表情严肃,不苟言笑,让被盯着的人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歹事。
后来,他们拐了一个弯,便看不到耕市与那群人了。
他们来到匠学,迎接杭乐安的是一位年轻资浅的教工。他向杭乐安作揖:“丰先生已在内院等您了,请跟我来。”匠学是两座大小土楼相连,大土楼是匠生修习课程的地方,小土楼则称为内院,供先生们休憩。
教工对树生说:“早上的操课快开始了,去跟红教工领刻版,今天还得再练一幅出来。”
“好的。”树生一脸光亮,看着父亲。“爹,我先去了。”她很期待结果。
杭乐安想阻止,但树生已跑远。他本打算带着树生见那位丰先生,谈完正事就马上回家。
“这里请。”教工打开一扇区隔内外院的中门,请道。
杭乐安迟疑片刻,走向中门,跨进去。
教工在门内一旁等着,杭乐安进去后,他便将中门关上,栓上门杆。杭乐安心里微微一悸,但仍像寒暄天气似的问道:“这里禁得很严?”
教工笑道:“匠学的孩子年纪小,皮,常常闯进先生们休憩读书的内院,不胜其扰,只好如此。”
杭乐安点头,不安地看着这道紧闭的门。教工走在前头,领着杭乐安穿过内院的天井。天井中央,以直线陈设数个巨大池缸,这种陶制池缸在一些大户人家或正式场合常见,池中会养一些彩莲或水草,讲究的还会在里头蓄养金鱼。
然而此处池缸只储着异常清澈的水。缸里漆黑,天光照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让水面形成一面面晶亮的镜子。
杭乐安看着池缸,心底不安的涟漪不断扩大,他不由自主伸出手,想搅乱这些池缸里的水。
“别碰!”教工却忽然抓住他的手,力劲又急又猛。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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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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