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们住的土楼,包括邻居,全部放火,烧了。”树生闷闷地说。但她顿了片刻,忽然激动地说:“可是如果不是那些坏人逼我们,爹也不会这么做。我应该要跟官府解释,要他们去抓那些人!”
“你爹会很高兴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浮魈不太在乎帮杭乐安洗刷冤屈这个话题,径自转向。“那你知道,坏蛋为什么要抓他呢?”
“因为,他会诞降术,很强的诞降术。”说完,她一愣,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父亲知道她会诞降术会那么生气的原因了,不过还是不满父亲如此激烈的责骂她。
“虽不中,亦不远矣。”浮魈虚浮地称赞。“树生真的很聪明。”
树生皱眉。“可是我还是一头雾水!”她知道浮魈一定知道更细的详情。“二叔,你了解我爹,对吧?”
浮魈耸耸肩。“算吧。”他大概猜到这孩子接下来要问什么。
“我要知道全部!”她直白地求他。
他就知道。“你确定你爹想让你知道全部吗?”
“我要知道。”树生很坚定。
“我不知道能不能说。”他嘿笑。
树生跳下床,跑去拉他的衣服。“求你,二叔。”
对孩子这种类似撒娇、耍赖的扯求,浮魈略微反感。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听着,孩子,我不会因为你是个小孩,就任你予取予求喔。”
树生微讶,她没碰过一个长辈对她说出如此现实的话。
“只要是人,即便是刚出世的婴儿,也要靠着交易来求活。你知道他们跟父母交换什么吗?”树生摇头,他继续说:“欢心,讨他们欢心。让他们喜欢自己,愿意付出精力,照顾他活下去。相反,讨不到欢心,就自生自灭。这就是为何即使有大慈大悲的少司命主政,这个国家仍有被遗弃的孩子。”
树生一愕,她从没想过父母的爱,是必须靠交易得来的?
浮魈挥挥手。“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幸福?你大概不以为然,因为你跟你父亲太契合了,所以你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旁人也会觉得这便是亲情。但在我看来,终归是一桩交易。”
“我不觉得我跟我爹是一桩交易。”树生不高兴。
“你从你爹身上得到安全,你爹从你身上获取良心的安慰,这难道不是一场交易吗?”
树生难以置信,浮魈竟可以把他们对彼此的依赖与感情做这般解释。尤其那句“良心的安慰”,听得树生很不舒服。让她想起已经被她遗忘好久的那夜──那个名叫和叔父的人与父亲的对话,还有一直被父亲视为禁忌的母亲。
难道父亲这十二年对她的好、对她的爱,都是一种针对她完全不知情的事情的补过?她不信,信的话,她的世界会再度崩解,解得彻底。
浮魈的现实,树生招架不住。父亲不在她身边,浮魈完全将她视为一个可以议论、却也同时要扛起责任的大人。然而,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成为一个大人,帮父亲面对这种种苦难。
她吸口气,勇敢面对浮魈。“那二叔要交换什么?”
浮魈眼睛一亮,方才的反感消去。他喜欢树生的灵敏,还有故作镇定与理智的坚强,这让孩子后续的路途多了很多精采的路可走。WwW.XiaoShuo530.com
“或许,你可以交换一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理由?”他说:“我觉得理由够充足,就会告诉你方法,让你自己去知道。毕竟,我不喜欢只因幼稚的冲动,就去窥看大人秘密的小孩,在我看来,那只是在寻求向父母撒娇的武器罢了。”
浮魈的话,真是句句刺耳,句句让她本存的善念贬值得形同鸡肋。
难怪父亲不喜欢他,他视人世间的感情为荒凉的废墟,而不是风雨中温暖的归宿。
树生撇开眼,想了想,呼口气,说:“我怕,我找不到他。”
浮魈抬着眉头,显出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他,好多秘密,我感觉得到,那些秘密一直要把他卷进漩涡里,可是因为我在这里,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能留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树生努力平静地说:“我没有娘,娘消失了,可是我跟娘没感情,我可以不在乎,可是我不可能不在乎爹不见,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还有唯一的安全依靠,没有他,你大概很快就饿死。”浮魈自以为是的补充。
“二叔不要这样!”这种话,真的让树生生气了。“你不要这样解释我跟爹的关系。”她严肃地说。
“抱歉。”但浮魈不尴尬。“你继续说,我不插嘴。”
树生转开头,不看他,闷闷地说:“爹他,消失过一次。我一直很熟悉的爹,应该是一个眼睛小,很爱笑,脾气好的好人。”
“像我这样吗?”浮魈笑一个给她看。树生翻一个白眼给他。他挥手投降。“好好,我不插嘴。”
“可是,我们逃出穰原那一天,那张脸不见了。”树生说:“为什么会这样,我完全不知道,我也不能问,问题总会被避开。爹变成一个我完全认不得的生人,我根本不明白这个生人能不能信任,甚至想,他或许就是坏人,而真正的爹已经死了,自己早被丢下了……”她永远记得那天被陌生的父亲带着逃难的恐惧,还有世界崩塌的声音。
“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他……不要他又不见。”然而,她更清楚,这次找回父亲,是侥幸,不是她自己找到的,是父亲不断释放善意,用她早已习惯的温柔气味,将她唤回他身边。如果下次,没有这温柔的气味呢?
“可是,他好像,又快要不见了,我感觉得到……”树生说出了她跟父亲吵架后,就一直累积下来的不安。“所以我想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躲在哪个秘密里面,我要线索,这样我才找得到他,主动,自己。我不要像个婴儿,只能在一旁哭,却什么都没做。”
浮魈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树生说出结论。“我要保护我爹。”
浮魈咧嘴笑了,还笑出了声。树生觉得他正拿一把刮刀,刮掉她的脸皮,让她感到难为情。她刚刚说了什么话,让他以为在听笑话吗?
浮魈正要说话,此时房门外传来大锁解开的声响。两人转头望去,门被推开,昏迷的杭乐安被两个大汉抬进来。
“爹!”树生眼眶红了,扑上去。
“走开!”大汉嫌树生碍事,把她隔开。
“你们对我爹做了什么?!”她尖叫。
浮魈从容地走到树生身后,把她抱开,对大汉歉意地笑:“抱歉,孩子想保护父亲。”
大汉露出鄙夷她不自量力的嘲笑表情。
树生已经很薄的脸皮,更让她受不了嘲讽,满脸激红。
他们粗手粗脚地将杭乐安丢上床,便离开房内。树生赶紧爬上床,忧心忡忡地检查着父亲,就像每回历劫之后,父亲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一样。她的手摸着父亲的身体,还温热着,还起伏着,却摸不醒他──他的眼睛没有忽然张开,没有惊讶地跳起身,没有抱着她连声问她的惊慌从何而来。
他的眼睛从没在她面前闭得那么久,她醒着的时候,父亲醒着,她睡着的时候,父亲还是醒着,她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拜托,爹。”她哭出来。“不要丢下我!”
浮魈走过来,探着杭乐安的鼻息,手指摸过他的嘴颊,感到一阵冷麻从指头窜进他的经脉。他嫌恶地皱着眉,面无表情地掐断这节指头,扔到一旁。没有见血的惊悚,那节指头很快化为烟气消散,而他的手指又回复了原状。
树生震惊地看着,还有一滴像水珠的眼泪挂在脸颊上,忘了掉下来。
浮魈无所谓地笑着。“我会被你爹骂死。”
树生嗫嚅地开口,却问不出:二叔,你是什么?
“你爹只是昏睡,没大碍。也好,瞧他从没睡饱的样子,好好睡一睡也不错。”浮魈不回应树生看他的诡异,径自说:“不过暂时无法施诞降术……这些人,真恶心。”
他退了一步,松节油的味道慢慢散发在整间房里。松节油能抑止杭乐安的诞降术,自然也能像擦拭难搞的油渍一样,把他这个以特别之法而生的身体除抹干净。如同方才,他不小心碰到松节油,即使只是一点,若不马上将感染处截除,也会让他毙命。因此,他痛恨松节油。
树生开始戒备地瞪着他,因为发现她的二叔不是人。
“我喜欢你的神情,孩子,你满足了我。”浮魈开心地笑道,和此时的气氛完全不合。“交易成功。”
“什、什么?”树生一愣,浮魈是个凡事都很突然的人。
浮魈看着熟眠的杭乐安,说:“这是个好机会喔,你爹是个浅眠的人,小草弯腰的声音也能扰醒他。若是平常,我可不敢这么做。”
浮魈坐上床,伸手要握住树生的手,她恐惧地避开。
“交易成功,你不要那些货品了?”浮魈问。
“你要做什么?”树生很努力,才不让声音颤抖。
“你不是跟我交易了两个东西吗?”浮魈说:“一个,是你父亲的过去。一个,是我的来历。”
“你、你的来历?”她不解,自己什么时候交易了后者?
“你刚刚的表情,不正是跟我提出交易?”浮魈回答:“你惊恐的样子取悦了我,所以我愿意拿我的来历与你交易。”
树生怀疑,自己怎么会跟父亲说,她喜欢这个二叔?父亲不在身旁护着她,这个二叔完全脱缰成一只以吸食惊奇与恐惧为乐的野狼。
但她不能回头,像个怕黑怕鬼的小孩一样躲到父母身后。她说过了,要保护父亲,这不是玩笑话。
她深吸口气。“对,没错,那二叔,你可以告诉我了。”
“我没说要告诉你喔。手给我。”浮魈硬要讨她的手。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吗?”树生受不了浮魈的回绕。
“我可没这么说。我是说,我教你方法,让你自己去知道。”浮魈说:“所以,我需要你的手,过来。”
树生仍迟疑着。
“眼见为凭,总比听旁人说的好。”浮魈的笑,有种激起人做坏事的大胆。“我要让你自己去看。”
眼见为凭,好诱人的说法。树生的胆子大了起来,颤抖地伸手,终究把自己交给浮魈。
浮魈从杭乐安怀里抽出随身小刀,树生不及惊讶,食指便被割了一个口子。浮魈牵着她的手,用血在杭乐安的手臂上画了一只似门的符咒,上端延伸出像葛叶一样的藤蔓,指引向头。同样,他也将杭乐安指头上一直好不了的伤口扯破,在树生的手臂上绘上相同的咒画。
“为什么这么做?”树生疑惧地说。
“这是路迳。”浮魈说:“也是门状。你造访一个地方,总要告知来意吧。”
“我要去哪里?”
“去你爹的脑子里。”浮魈指指自己的脑袋,笑得理所当然。“瞧你这生疏的样子,大概从没做过恶梦,让『他们』进去替你抓过魇虫?”
树生的确不知道还有侍魇术的存在。无形的世界广袤,每个意念时时刻刻飘动交错,只要能构出一条道路,将无形之意往有形之世拉引成形,就能自成一术,术的知识实在浩瀚无尽。侍魇师凭靠着能在梦与回忆中来去自如的技艺,有时会以替孩子抓魇虫为业。树生没生过“魇病”──恶梦积出的心病,当然没让城里的侍魇师进到她脑子里抓过制造恶梦的魇虫。
“脑子里?”树生紧张。“我要去爹的……”
画好咒文,浮魈让树生躺在她父亲身旁。“除了高超的侍魇师,一般人不能随意进出,但你是你爹的女儿,我想他会让你进去的,但你要让他们看门状。”
“他们是谁?”
“守卫。”
树生皱苦着脸,无法想象那是一个用徒步就可以到达的地方。
“别紧张,就跟你下个楼,到小铺买甜糕一样容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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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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