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主题又回到了朝仁先生。
“你的朝仁先生,是自愿入朝监国的。”
“自愿……很少见吗?”
“十届的监国者,朝仁是第一位自愿。但理由很让人感伤,因为他与他的父亲理念不合,禁主也不疼惜这个三子。”
“哦……”
“但在寡人看来,你的朝仁先生是一位有见地的人才。他确实看清了禁族人那略微野蛮又原始的生活方式与思想。”
这话,少司命是温和地说的,因此听不大出有轻蔑的意思。
“树生知道,禁族人是不用火的吗?”
“知道,陛下。”
她想起那要吃血才能发光的月虫与日虫,他们不用火照明的。
“朝仁希望,禁族人至少用火来煮食,毕竟他的族人有太多是因不洁的食物与饮水而亡。大部分的禁族人,也不过是凡人的血肉之躯。”
“那朝仁先生……应该被骂了吧?”那个打了她父亲的凶狠老妪,让她记忆犹新。
“所以,他来监国了。”少司命笑了笑。“禁主认为火对山林不敬,人又是贪婪的生物,今天火煮熟了食物,明天就会烧了森林,他确实如此古板地认为。”
“啊?”树生惊讶。
“禁族人将树木当成神灵一样崇拜,『禁』字便是如此生成。他们以此为族名,要族人深深鉴镜,禁也因此生出了『止』的意思。”
“嗯,他们的树,真的好大。”
“而且,朝仁与寡人说过,他父亲甚至以为,这样的死亡,或许正是东皇太一的美意,因为森林养不起那么多禁族人。”
“可是……”树生苦恼地想着词汇。
“你要说什么?慢慢来。”祂轻哄,乐意谛听。
“只要是凡人,都会想要活得长长久久的吧。谁希望因为吃了一餐不干净的饭食就死了呢?”
少司命微笑。
“树生,你说中寡人的心声了。或许,也是朝仁的心事。”祂说:“只要是人、是生命,又怎会心甘情愿迎接死亡?就连无感的植物,都会努力朝着阳光而生。朝仁的想法,很仁慈,很正确,所以寡人才赐了这款正名,勉励他。”
少司命似乎很看重那个人。
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抑郁呢?抑郁到这样装疯卖傻的?
“不过……先生看起来……有点难过。”她悄声说:“可是陛下那么重视他,好矛盾……”
少司命一愣,深深地看着她。
祂的手想伸出去,想握住树生,还想殷切切地问……
你看出什么了吗?树生。
说说看,来,说给寡人听听,好吗?
那是一种想确认对方是否为知己、为心腹的急切。
但祂没问成。
侍人趋前过来,打断了他们的独处。
“陛下,华三爷打理好了,一切妥当。”侍人有些战兢。“不会再让您见笑了。”
祂叹口气,靠回椅背上。
“带他进来。”祂说。
侍人有所顾虑地看着他们的椅凳与用物。
“陛下,小的已差上甲卫队在外候着,若有状况,请即刻吩咐。”他又叮咛了一次。
树生更稀奇,这个朝仁到底能用木质做出什么事。
男人髻发结冠,穿着整齐浆挺的袍服,垂首,恭恭敬敬地来到少司命跟前。
根本不是在浴间里发疯的那个人。
树生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侍人朝他的腰顶了一下。
他朝少司命作了一揖,端正地跪拜。
“微臣朝仁,叩见陛下。”
少司命朝侍人们挥手。“你们全退下。”
室内只剩他们三人。
祂对还跪在地上的男人说:“桑之木,起来,坐好。”
“谢陛下。”他答礼。
刚刚,树生还以为他恢复正常了,现在瞧他一一做着少司命吩咐的动作──起身、拉椅、坐下──原来仍带着醉后的摇摇欲坠。
入座后,他没看他俩一眼。头又似乎很沉,得倚在扶把上撑着。
少司命亲自为他斟茶。
树生也趁这机会将他打量一番。
他是一个有着山林野气的人,轮廓深刻如凿石,肤色如同熟成的稻麦壳,五官布置匀当,可以说是生得一表堂正。但也因为骨感过重,使人感到顽固、生硬,而略觉畏怯。
“喝个苦茶醒神,桑之木。”少司命将漆碗轻推到他面前。
他这才抬眼,看了祂一下。
“再谢陛下。”他点头,低哑地致意。
他眼大,窝深,睫长,眼珠一挑,随意一顾,眼白流泻一地,教人凝固。
他拿起漆碗,要沾茶,忽然一震。
树生看到他的手指正颤抖而眷恋地抚摸着碗壳。
然后,面露痛苦。
树生不懂这表情。
她还小,体会不出那种痛苦近似于一个禁欲许久的男人在偶然碰触到女体之后,被激情与快乐剧烈地胀着的感觉。
他像喝酒一样,仰头将茶水一口干下,赶紧放下碗,推开。
他的手又碰到了桌缘。
他抿着唇,努力保持镇定,撑着头的姿势,仍是不变。
但另一只手却无可自拔地开始揉搓着那用春棉新织的桌巾。
树生听到他的呼吸急促。
“好多了吗?桑之木。”少司命问。
“托陛下的福……”他的口气持定,却有些哽咽。“好多了。”
那棉织的桌巾已不能满足他。
趁着说话时,他已掀开一角,直接去抚捉那圆润的梨木桌角。
他深深地倒吸一口气。
桌子一震。
茶水在器皿中不安地晃动。
男人的动作,看得树生莫名其妙。
她再瞧男人握着桌角的手,忽然一愕。
一株株,绿油油的草芽。
冒在男人的指缝里。
少司命将男人与树生的反应都看进心里,却是平静。
“树生。”祂说:“向你的朝仁先生,行一副拜师礼吧。”
“啊?”树生不禁惊出了声。
男人也抬起了头,吊着眼,瞪着少司命。
少司命为两人斟茶。
“你们师徒二人结完礼,寡人会拨九芎岭上的一峰殿宇,你们就到此生活、教学,如何?”祂还是悠悠自若地说。
“陛下是什么意思?”男人硬直地问。
树生颤颤地看向男人,才发现,男人质问的态度,彷彿当她这个当事人不在场一样。
“寡人要你,把你对木质的领会,教授予你的学生杭树生。”
“为什么?”
“树生,是疆图侯的女儿。”
树生惊出一身冷汗。不是说好这事对谁都要保密吗?陛下怎会毫无顾虑地就说出来?
“她是一名诞降师。”少司命继续,似乎自信一切发展都会如祂所运筹的一样。“却又不是寻常的诞降师,她能利用木头来诞降刻画,使诞降之物生而不灭,即使生主亡故,也不会带走已施出的术与物,寡人希望运用这孩子的特长,来修筑荒州的定疆大图。可惜,她的能力远超过国监教授的范围所及,近日寡人一直在苦寻开导她的良师。”
树生第一次听到少司命这样评价她的诞降术。原来,祂不是嫌弃她惹了许多麻烦给祂,而是认为国监的侷限无法容纳与开拓她的能力。
她竟然会以为祂是想把她赶下山哩!
若是平时,她一定会庆幸。
可觑了一眼男人的表情后,她实在……雀跃不起来。
只见男人眼眶一瞠,黑珠子都快被眼白吞没了。
“这孩子唯一的缺陷,便是没能正确领会木质的本性,致使施术不稳,花费的精力、时间也过长,因此寡人要你领她意会木质,并能信手掌控,让她日后修补大图时能游刃有余。”
树生又是一番暗惊──陛下竟然都了解她的缺点?!
“桑之木,你……意下如何?”
男人不回答,瞪视的力道也不见收敛。
少司命再说:“你答应的话,就能离开离峰,寡人收回软禁你的旨意。”
正堂内安静异常,外头大风刮着屋顶的声音,轻重缓急,都一清二楚。
最后,男人开口了。
“陛下。祢确定祢知道──”他那一顿,非常用力。“我是何人?”
“知道。”少司命直白地答:“你是桑之木。”
“是华族的桑之木,是来自禁族的华三爷。”男人绷着声强调:“祢竟然要我,去教一个诞降师如何运用木质?”
他眼一瞇,面色不善。“陛下,祢这么瞧不起禁族吗?”
树生尴尬地缩着身。
又是一个,看不起诞降术的人。
少司命没回答男人,却是倾身,轻轻地搭上树生的肩头,
“树生,来,你告诉寡人……”祂温柔地问:“你愿意成为朝仁先生的学生,与他共习木质吗?”
树生颤巍巍。“可、可是先生他……”
先生他不愿意啊!她很想这么回答。
“树生,听清楚哦……”不料,少司命的口气更笃定。“寡人是问『你』,愿不愿意。”
她一愣。
听清楚了。
少司命只有问“她”的意愿。
而不是男人。
她咽了口口水,听懂暗示,先是轻点了下头,再来是重重地、肯定地顿着。
她当然想让自己的诞降术变得更好啊!
“太好了。”少司命微笑,将她牵下座。“那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咦?”她怔怔。
“你可以请侍人带你到离峰逛逛,或是想吃什么点心,都吩咐侍人为你准备。”少司命贴心地说。WwW.XiaoShuo530.com
树生瞧了一眼男人。
他仇视少司命的眼神终于把她打得落荒而逃。
她立刻听话地答道:“好的!陛下。”
便匆匆地奔出堂了。
少司命靠着椅,有些慵懒地望着这个被祂赐名为朝仁的男人。
这慵懒,出于祂深知自己能够制伏他的自信。
朝仁的眼睛已瞪成了尖锐阴寒的下三白了。
祂摸了摸桌子。“你知道,这桌子为何改了?桑之木。”
“想做出礼贤下士的假象,我没猜错吧?陛下。”朝仁冷冷地道。
少司命看到他指缝下的草芽,又生出了一指高。
“那……寡人礼贤的美意,你感受到了吗?”
“陛下,要听实话吗?”他反问。
“你说。”祂欣然。
“我只感受到,祢贪婪的心意。”
祂叹了口气。
“你若私下说,寡人尚能宽容。但那日朝政,你却当着众卿的面指责寡人,丢尽寡人颜面。”祂幽幽地细数:“都水司善理暴川,有能力掌理全国川溪;新任判官是个无私无我的好官,能明察秋毫;户部的帐督司理帐清晰,够资格取得百年长命,为苍生效命……寡人一切作为,都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实在不知,你为何要反?如此,谏院逼寡人责罚你,寡人实也无话可说。”
“我私下一直说得很清楚,只是陛下从不愿听进心里。既然陛下听不进,我只好当着大家的面说。”
少司命挪了坐姿,看上去,祂望朝仁的眼色是斜的。
那斜睨的真实意味,祂用沉默藏起。
祂佯装认真地思考。
“这些日子,寡人没有一日不想,但还是不懂……”祂拉长音调。“寡人到底是何处使你觉得贪婪?”
桌缘上的那株绿,已不是草芽,而是一棵生了半臂高的灌木仔。
“司掌长命,就是贪婪?”祂问得苦心婆婆。“爱卿,寡人要如何让你了解,这些观念的落差,就是禁族领盘在千年之后,仍无法成为泱泱大国的原因?嗯?你不就是因为受不了这落差,才自愿走出山林,来到尘世开阔眼界吗?”
朝仁的手再用力一促,那木茎已粗壮得如同树枝,绿叶不断地往上抽芯。
“长命,是人性。”少司命无视他力量的专横跋扈,继续说:“如果你无法了解这一点,那寡人便一日无法让你涉政──”
“若说这是人性,那为何那么多人要反陛下的人性?”朝仁高着声打断祂。“如果陛下还坚信自己是对的话。”
少司命面无表情。
“不只是我族在反,陛下一定知道。”朝仁再说:“听说有一个『蚀』,今月又杀了不少人。只要长命一年,就杀一人,好取得平衡──民间就是这么传说。”
少司命抿着嘴,定定地望着他。
“有吗?”祂这么问。
朝仁皱了眉头。
少司命偏着头,貌似苦思,最后,问得无辜。“蚀,是什么?寡人怎么没听说?”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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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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