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晋纪二十五》
司马奕坐废之后,桓温下一步亟欲铲除的便是司马奕还残留在朝的党羽故旧。
司马奕的皇后庾道怜出身自高门颍川庾氏,乃前朝权臣庾冰之女,宗族根强。
虽说庾道怜早亡,可司马奕与朝廷内外诸多庾氏势力勾连仍多。桓温担心在未尽除诸庾之前,司马奕若仍居京师,可能会借由其翼助死灰复燃,遂废帝为东海王未几,复上疏朝廷欲废司马奕为庶人,欲永绝后患。
奈何褚蒜子却是不允,桓温遂只好退一步,请降司马奕为海西县侯,徙居吴县,并追贬前皇后庾道怜为海西公夫人。这下褚蒜子也只好点头。
桓温于是命吴国内史刁彝、御史顾允在司马奕居所附近布控,严密监视其一举一动。
至于先前传言所说,与宫人通奸所生的三位皇子,则与他们的母亲——美人田氏、孟氏一道,被桓温用囚车推至东市口斩首示众。
待亲眼看见五人人头落地,桓温即依例入宫面见司马昱,欲陈此番废立之本意。
是日天降大雨,桓温腿疾又犯,不能行走,司马昱遂下诏特许桓温乘舆入殿。
彼时,因为天雨的缘故,虽是白天,太极殿中的光线却异常昏暗。桓温与郗超同入殿,殿中除两名侍婢外,只有司马昱和王彪之二人。
经过这一场宫闱剧变,桓温与司马昱二人此时再见,各自心中都极是复杂难言。
好在今日欲陈之事,桓温早在来之前就已与郗超反复商量过,统共数百语,早已烂熟于胸,否则这会眼看着司马昱,桓温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桓温于坐垫上调整了一个稍舒服的坐姿,刚正□□言,哪想一转头,却见司马昱正哀哀的望着他,眼眶通红,进而,泪如断线,涕泣不止。
桓温见状,嘴半张着,一肚子的话一时间全梗在喉头,一句也吐不出口。
郗超见桓温如此,忙凑近他耳语:“大司马,一不做二不休,万不可迟疑!”
桓温一愣,看了看郗超,又转头看了看泪流满面司马昱,仍是有些无措。
郗超遂上前一步,代桓温道:
“陛下,海西公三孽及其生母二人已全部伏诛,首级悬于城门示众三日,臣等特来禀告陛下。”
司马昱听了这话,顿时哭得更厉害了。然郗超却是不为所动,声色依旧平静:
“除此之外,臣等此来还有一事要奏!”
王彪之见司马昱泣不成声,遂代为问郗超:“何事?”
郗超道:“经臣等调查,太宰武陵王司马晞在袁真叛乱时不仅窝藏、包庇逆贼袁瑾同党,还曾为其提供军械粮草,助其为逆。如今袁真、袁瑾具死,武陵王作为其同谋,顷日猜惧,唯恐获罪,朝廷若不早做处置,日后必韬养成患。臣斗胆,恳请陛下免去武陵王太宰之职,敕其离京归藩!”
王彪之神情严肃:“武陵王有皇亲之贵,不可以猜嫌之间便相废徙。大司马建立圣明,遐迩归心,当崇奖王室,与伊、周同美。此事,老臣敢请大司马三思再议!”
桓温此时终于渐渐恢复常色,对王彪之道:
“武陵王勾结袁真,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可思的?左仆射难道一定要我把证人全都带到这大殿上来才肯信吗!?”
“这……”
王彪之刚欲开口反驳,却听一旁的司马昱哽咽道:“左仆射……别说了……别说了……”
又对桓温道:“武陵王既有罪,但凭大司马处置……但凭大司马处置便是……”
桓温见司马昱如此,心下竟反生出些内疚,下意识张了张口想解释:
“陛下,臣……”
司马昱却摆摆手:“不要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说着,颤颤巍巍自御座上站起身,对王彪之道:
“左仆射……我好累……扶我回寝宫……回寝宫……”
返回位于中书省的临时居所,忆及殿上与司马昱应对之种种,桓温心下怅惘,久久不能释怀。夜半无眠,唤来郗超共饮。郗超见桓温好阵子一言不发,只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闷酒,不禁问:
“大司马有心事?”
桓温这才停杯,嘿然良久,微微摇首:
“今日见陛下那般痛哭,我这心里……到现在都不是滋味啊……”说罢顿了顿,又道:
“我与陛下交于布衣之时,陛下性致深沉,遇事向来从容,几时有过今日这般举止?嘉宾……卿说,我这一次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郗超为桓温斟满酒,毅然道:“大司马天纵英才,本当立不世之功,为万世敬仰,如今废昏立明,激浊扬清,重振我大晋朝纲,正是豪杰之举,错从何来?!”说着,将酒杯递给桓温,道:
“司马昱此人面慈心黠,大司马若为他表象所惑,倒头来,怕是反要成了他的瓮中之鳖!”
桓温闻言不由蹙眉:“怎么说?”
郗超顿了顿,
“会稽人事有变,大司马可曾听说?”
“会稽?”
郗超颔首:
“会稽郡是司马昱封国,建康后方,军力资实在诸封国中首屈一指,会稽内史本不加都督,而今司马昱刚刚践祚,不声不响便加了会稽内史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的大权,大司马说,他此举是何意?”
“……他这是在暗中防备我……”凶恶的光重新回到桓温的眼中,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不错,大司马现在还觉得他是个只会哭的草包吗?”
桓温不答,若有所思。
“大司马,依属下看,司马昱绝非前朝惠帝之流,他对大司马所表现出的软弱,不过是示弱,是策略,是想麻痹大司马,让大司马对他放松警惕,好让他和他手下的人伺机作为。我们绝不能让他诡计得逞!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叫他无力还手!”
“卿的意思……武陵王还是不能留?”
“不仅武陵王不能留,武陵王府的掾属、还有同废帝庾皇后有所粘连的庾氏诸党全都不能留!”
桓温听罢,思之良久,转而微微颔首,
“倒也是这么个理。”
“大司马,此事就交由属下去办!”
桓温却摇头:
“不,要办成此事得罪的人太多,卿不要出面。”
顿了顿,道:
“去把我四弟桓秘叫来,这件事,我让他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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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的四弟桓秘,自负才气,心高气傲,自幼与桓温及桓家诸兄弟不睦,与桓温五弟桓冲更是意不相得。桓温掌权以来,桓家诸子侄多受提拔,桓冲更是深受桓温器重而频任方伯。可对于桓秘,桓温却始终贬抑不用,桓秘因之,怀恨终日。
可是以桓温如今的威势,天子尚且忌他三分,桓秘即便是心中再恨,也不敢忤逆分毫。
是岁十一月辛亥日,天寒,司马昱病势转沉,本在太极西堂卧床静养,忽闻门外喧嚷,遂唤来内侍问:
“外面出什么事了?”
内侍刚开口欲答,便闻外面有人通报:“御史中丞司马恬求见陛下!”
“司马恬?”司马昱喃喃着,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转而对内侍道:“召他进来。”
内侍应诺,扬声道:“宣御史中丞司马恬!”
司马恬应声而入,旋即下拜:“陛下,臣有急奏!”
司马昱撑坐起来:“何事?”
司马恬偏过头对身后一招手:“带进来!”
下一刻,只见四个全副武装的廷尉掾将一个蓬首垢面的囚犯押了进来。待几人走近,只见那囚犯不是别人,正是宗室新蔡王司马晃。
司马昱惊诧,转而怒问司马恬和廷尉掾:
“新蔡王向来严守法度,端方忠义,他犯了何罪?卿等怎敢如此对待宗室亲王?!”
然而,未待几人做出解释,司马晃自己却“噗通”一声双膝着地,叩头稽首,嚎啕痛哭:
“陛下!臣有罪!臣有罪啊!此前袁真举兵叛乱,臣与武陵王司马晞、司马晞之子司马综、著作郎殷涓、太宰长史庾倩、太宰府掾曹秀、舍人刘彊、散骑常侍庾柔等皆参与了密谋,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见司马晃竟一下子咬出这么多人来,司马昱不禁错愕,张着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卿定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这么说的,是不是?说!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胁迫皇室宗亲?!说!”司马昱红着眼眶,声音颤抖着。
司马晃却只是把头伏在地上,哭得浑身抽搐:“陛下……臣不能说……臣不能说啊!臣若说了,臣家上下百余口全都要没命的啊!求陛下处死臣,求陛下处死臣吧!”
司马昱不由阖目,仰面流涕不能自已,悲号:“堂堂皇室!怎会沦落到了如今这般任人宰割的田地!朕无能!朕无能啊!”
即便司马昱和司马晃哭成一片,御史中丞司马恬还是未敢忘记桓温的命令:
“陛下,新蔡王司马晃、武陵王司马晞勾结乱党,意图谋逆,依律当诛!臣请陛下速速下诏诛凶,以正王法!”
司马昱于时悲愤已极,忽而冷声大笑:“正王法……如今我大晋还有王法吗?!”
说罢,即命人取来纸笔,挥笔疾书。写罢,由内侍拿给司马恬,命其传旨桓温。
司马恬接过诏书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悲惋惶怛,非所忍闻,况言之哉!其更详议!”几字。
司马恬看罢不由面露难色,转而一咬牙,坚持道:“陛下,臣固请诛杀司马晞、司马晃!”
司马昱闻言一阵激怒,大喝:“住口!”
司马恬被司马昱这尖锐的语气吓得白了脸,忙俯伏于地。
司马昱愤而起身手指司马恬:“卿被封谯王,与武陵王,新蔡王一样,身上流着我们司马家的血!如今有人要屠我宗室,害我亲族,卿不仅不思翼护,反倒党豺为虐!来日等卿到了地下,有何颜去见司马家的列祖列宗?!”
司马恬惊惧:“陛下息怒,臣也是……臣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
“卿等个个迫不得已,朕又如何得已!”
司马昱瞬了瞬目,神色颓疲:“这诏书,卿权且拿去给桓温,他若有异议,叫他亲自来见朕。朕若连宗室的性命都护不住,要这帝位还有何用?!”
司马晃为桓秘所迫,自诬谋反,又诬告武陵王一族,本以为性命休矣,却怎么也未想到司马昱在此事上竟会一改以往的拱默退让,变得如此强硬。
对于司马昱如此态度,倍感惊讶的自然不止司马晃一人,桓温和郗超亦是始料未及。
然武陵王司马晞手中的兵力一直是桓温的大忌,且桓温入京时,司马晞还曾密设甲士于宫禁之内意图暗杀桓温。虽然后因事机泄露,未能成功,可司马晞一日不除,桓温便恒恐肘腋之患,夜难安卧。
司马昱虽不许诛杀司马晞,桓温却仍固执上表,称:“陛下应割近情,以存远计。若除太宰父子,可无后忧。”
可司马昱这一次却当真是一步也不肯让,竟复以手诏回复桓温:
“若晋祚灵长,公便宜奉行前诏;如其大运去矣,请避贤路!”其意,便是桓温若执意要杀武陵王,则是晋祚已终,他自会退位让贤。m.XiaoShuo530.Com
手诏虽只有短短几十字,却结结实实戳中了桓温的痛处。桓温看罢,脊柱发寒,手心的汗更是将诏书的绢帛都濡湿了。转而两手颤抖着将手诏给郗超看:
“这个武陵王,看来当真动不得啊……”
郗超看罢手诏却不以为意:
“都到如今这地步了,大司马怎的反倒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眼下这个节骨眼杀武陵王形同谋反,我…我不想被后世扣上一顶反贼的帽子。”
“大司马!胜者为王败者寇,历史从来不论忠奸,只论成败!汉高祖、魏□□、晋高祖、晋世宗,他们哪一个是忠臣?可他们还不是一样受后人敬仰?被后世称为英雄?大司马既欲成就霸业,又何必以儒家君君臣臣的那些俗套自缚手脚?”
桓温听罢胸口一堵,转而坐回蒲垫上不住的揉着眉心,把眉心都揉红了一大片。
“……大司马,司马昱因私情不肯加诛武陵王,对我们来说正是良机!我们不如借此机会来他个清君侧,纵兵直捣建康,先杀武陵王、控制三吴军事,斩断司马昱外援,再逼他禅位,到时朝野还有谁人再敢反对大司马?到时何愁霸业不成啊!”
桓温却立刻摇头: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逼司马昱禅位,天下会乱!禅位非同小可,不能急,只能慢慢来……一步一步来……”
“大司马!没时间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司马如今刚行废立,威势正隆,若不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待到司马昱和中枢那帮大臣缓过劲来,再想成事可就难如登天了!”
郗超这话让桓温烦躁,他烦躁的起身,不住的来回踱步,思忖良久,转而道: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如今论名望、论根基,论才学、司马昱皆是宗室之最,再看我们桓家呢?为官者皆为外将,于中枢无半点党援,我若代司马昱称帝,王、谢那帮高门必不会臣服于我,朝中官员虽多,高门子弟占之过半,他们不肯站在我这边,我即便是坐上这皇位,也坐不长,坐不稳,到时若激生变局,大晋就全完了!我想得到这江山,并非想整垮这江山,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说罢,想了想,转而道:“嘉宾,我需要卿为我办一件事。”
郗超抱拳:“大司马尽管吩咐,超定赴汤蹈火!”
桓温压低了声音:
“我需要卿入侍禁中,监视司马昱还有王彪之、谢安那帮士族首领。我需要卿像一根楔子一个楔入中枢,与我里应外合。朝中无人是我们桓家最要命的一块短板,我虽手握重兵,可一旦变生于内,我身在方镇,根本无力应对。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就必须得选一个我绝对信得过的人留在宫中,而大司马府的几百府掾中,我信得过的,只有卿一人!”
桓温说到此,语气忽然转哀:
“只不过……卿自我任征西大将军开府之时就一直是我的参军,为我谋划。如今让卿入朝为官,卿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大司马不必为属下担心,属下入朝,必定竭尽所能,不负大司马所托!”
桓温闻言动容,转而抚着郗超的肩头微微颔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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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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