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元自然知道“那不是写给人看的字”是什么意思,只见他冷眼觑着胡星泽,寡淡道:“所以是你搞的事?”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之前发生的事便自然而然地串联起来——
笑云山被陈柳二人打塌的第二天,上面就派来仙使请他俩回去问责了,然而陈柳二人谁也不愿意去。这种替人跑腿的官儿必然大不到哪儿去,仙使拗不过他俩,但请不回去仙使也无法交差,可以说陈柳二人是那位仙使有生之年遇到的最大的坎儿了。
最后还是陈新元受不了那么大个男仙天天哭得像个刚出世的婴儿似的,就让大徒弟胡星泽全权代表(背锅)地跟那仙使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前些天才回来,然而算算日子,似乎也就是胡星泽回来之后,省冶炼厂才开始闹“鬼”。
胡星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迎着陈新元探究的眼神,胡星泽无奈道:“时间差不多了,按照惯例婚书在她身上,这里也搜不出什么,我们还是去楼下等她现身吧。”
袁阳疑惑道:“为什么去楼下等?”
明明“囍”字剪纸楼上楼下都会贴,干嘛非得舍近求远地去楼下?
胡星泽横了他一眼,“因为她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就是爱炫耀,恨不得把这大喜事告诉全天下,所以她肯定会先把囍字贴在楼下,不可以吗?”
703宿舍的人一脸茫然:什么叫你们是同一类人?她可不是人啊!
过了几秒先前传信息的那两个人回过味儿来:同一类……鬼也玩非主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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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人都和那作死把手作没了的梁家雄一样胆大包天,最后和陈新元他们一起下楼的只有老吴和赵小伟,其他四人龟缩在703宿舍里抱团瑟瑟发抖。
楼下,胡星泽让两个普通人找地方隐蔽,躲得越远越好,他和陈新元以及卓云谦则是藏进离男工宿舍最近的花坛里。
然而藏好以后胡星泽又在陈新元身上煽动着鼻翼使劲嗅了嗅,而后皱眉道:“师父,你这味儿也太大了。”
本来是师徒间无需解释的话,可是陈新元却瞥了一眼蹲在他旁边的卓云谦,顿时紧张到结巴,“你、你把话说清楚啊!我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味、味道!”
“哦。”胡星泽恍然,“我指的是您的气息,太霸道了,您老受累收敛一点,不然吓着我那同门徒子徒孙,她不敢出来那我们岂不是白蹲了。”
这会儿才消化完“味儿太大”的卓云谦也偏过身,够着头地在陈新元的领口嗅了一阵,“没味道啊!”
胡星泽:……这反应再慢一点天都快亮了。
陈新元也是同样的无言以对,可是让他无言以对的并不是卓云谦的反应速度,而是……
刚才卓云谦贴过来嗅那几下,他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陈新元的脖颈和锁骨上,暖暖的,同时还痒痒的。
“咳!”陈新元顶着张大红脸,故作镇定地接着之前的话头,“我怎么收敛?我要能收敛的话,卓家那块阴牌里的雀阴魄还能跟我玩躲猫猫?”
胡星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那您老受累也躲远……”
话还没说完,卓云谦又突兀地道:“气息是什么味道?”
而后卓云谦又够着头地把陈新元重新闻了一遍,“真的没味道。”
下一秒……
只见陈新元像被烫了一样,连忙跳了起来,边走边冲胡星泽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躲远一点。”
胡星泽:……我现在也开始怀疑补魂术被列为禁术的原因不止有悖天理这么简单了。
待陈新元走远,胡星泽为了图个清净,干脆像哄小孩儿似地对卓云谦说:“叔,那女狐仙马上就来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不要说话了,免得让她察觉到。”
十几秒后卓云谦才点点头,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在裤包里摸索着。
胡星泽享受了一分多钟的清净,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胡星泽偏过头,就瞧见卓云谦笑呵呵地看着他,那双干净纯粹的眼示意他往下看。
下方,一个亮着光的方形物体被卓云谦捏在手里,听黄豆豆说这东西叫手机,手机上还写着一行字——
【你为什么叫我叔叔?女狐仙又是什么?】
胡星泽欲哭无泪,此时此刻他好想回到仙界再被盘问个三年,不,最好是三百年……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23点,生活区的灯“啪”地一声全暗了,与此同时,还在问苍天问大地他为什么要跟着师父吃这种苦的胡星泽突然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并不好闻,又臊又臭,就像大夏天的公交车上某些病患所散发的异味,然而这正是修为不高的胡门仙家所散发的体味。
胡星泽从花坛里探出半个脑袋,就见男工宿舍的单元楼门口凭空冒出个长发白衣的人。那人手里拿着一张圆形的大红剪纸,正一边哼着不成曲的小调,一边踮着脚尖地往铁门上贴红纸。
然而当胡星泽听见那人的声音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禁骂了出来,“是哪个不长眼的瞎子说的闹女鬼!这他妈明摆着是个公的啊!”
“谁?”白衣人转过身来,紧张地看着四周,不阴不阳的嗓音又拔高了些许,“谁在说话?出来!”
胡星泽蹿了出去,“你爷爷我。”
讲道理,胡星泽只是单纯的辈分摆在那儿,并不全是占白衣人便宜的意思,如果要仔细算的话,让白衣人叫胡星泽“爷爷”还是前者占大便宜了。
白衣人拢了拢长发,露出一双灵动的桃花眼,白衣人一瞬不瞬地瞧着胡星泽,几秒后就扔了大红剪纸,欢天喜地地朝着胡星泽跑了过来,“星泽祖祖!真的是星泽祖祖吗?”
胡星泽伸长了手抵住白衣人的脑袋,生怕这个小辈再靠近些干脆就钻他怀里了。
然而白衣人认识胡星泽,胡星泽却是压根儿不认识他,“你哪位?”
白衣人完全不介意对方不认识自己,反而还兴高采烈地自我介绍:“我叫胡洛博,天顺四年证道,在门谱里排第二百三十三位。”
天顺四年,那就是明朝的事儿,胡星泽不认识很正常,别说明朝了,他唐朝以后就和陈新元游手好闲混吃等死,胡门无大事也不敢惊动这对师徒,可以说门谱排在八十位以后的,胡星泽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胡萝卜。”胡星泽指着掉在单元门口的大红剪纸,道:“这是你剪的?”
被别人叫错名字,胡洛博不但不觉得被冒犯到,甚至还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是他出九代的祖宗给取的昵称!
胡洛博一边狗腿地点头,一边道:“对对对,是我亲手剪的嗷!”
胡星泽:“最近你经常来贴?”
胡洛博骄傲地道:“是的嗷!”
胡星泽像看智障一样怜悯地看着他,而后又冲着茫茫夜色里喊了一声,“可以出来了。”
不消片刻,黑暗中出现一个挺拔而又显老派的身影,陈新元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地走了过来。
眼瞧着陈新元现身,躲在花坛里的卓云谦也跳了出去。
随着陈新元越走越近,胡洛博也察觉到了那股霸道的气息,然而他并没有逃跑,而是下意识的,紧紧地拽住胡星泽的胳膊——
尽管胡门不像黄门那样从祖师爷起就是护短狂“魔”,可不论如何这也是胡洛博出九代的亲祖宗啊!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送人头吧!
陈新元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看了看胡洛博,又冲胡星泽扬了扬下巴,“他是谁?”
“……”胡星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只是让陈新元离远一点而已,谁知道后者对“一点”的理解是可以远到完全听不见他们刚才的对话。
胡星泽别扭地解释道:“他就是那女鬼。”
陈新元:???
胡星泽更别扭了,“嗯……没错。”
还没等陈新元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就卓云谦拉着手臂地扯到了一边。
卓云谦压低了嗓音,小声地道:“小胡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陈新元:???
他离开也没多久怎么剧情就变得这么魔幻了?他刚才到底错过了啥啊?
卓云谦:“小胡刚才一直在自言自语,还壁咚空气。”
陈新元:“壁咚是什么?”
二人身后刚好有一道墙,卓云谦想都没想地把陈新元推到墙边,伸手抵在墙上,亲自示范了一次教科书级的壁咚。
卓云谦的呼吸近在咫尺,陈新元连忙推开他,“我、我们还是先干点正事吧!”
话音刚落,陈新元落荒而逃,等到了胡星泽面前小声交代几句,就见胡星泽木着一张脸地抬起手在卓云谦的双眼上按了一下。
胡星泽恨恨道:“你脑子才有问题!”
等卓云谦再睁眼时,就看到站在面前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
卓云谦反应过来之后,先是“哇”了一声表示惊讶,“原来小胡刚才是在跟他说话啊!”
而后又“啊”了一声表示害怕,“所以他是鬼吗?”
胡星泽耐着性子地答:“不是鬼,是狐仙。”
陈新元生怕卓云谦再问,连忙补充道:“就是狐狸修炼道法,证道成仙的意思。”
就在师徒二人以为终于解释清楚的时候,只见卓云谦歪着脑袋,傻萌傻萌地道:“那为什么不叫他狐狸精而是狐仙……”
“……我知道了,是因为建国以后中华不让成精吗?”
师徒二人:……真是防不胜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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