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洬江府衙,已乱成了一团。
孟夫人执意不放程冉冉离开,楚夫人铁了心要将人扣着,几番争执下两方便动了手。
楚夫人有备而来,带的不止贴身嬷嬷,还有好些个护院,而孟夫人人手不多,贴身嬷嬷又被她遣去给孟长桉报信,动起收手来自然吃了亏。
一顿纠缠下,双方急了眼,钱嬷嬷为护主,硬是将孟夫人那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扯的零散不堪,还将其脸上抓了几道血印子。
孟夫人的伪装尽数散去,暴露了其粗鲁不堪的真面目,她拼了命的冲着楚夫人又骂又叫,活像泼妇骂街。
孟府书香门第的招牌,可谓是摔了个粉碎。
而楚夫人被护院与钱嬷嬷护的严严实实,依旧是来时那般端庄典雅,只那张嘴半点不饶人,一手拽着程冉冉隔着人群将孟夫人骂的狗血淋头。
最终这场闹剧被巡城官差发现,一行人一个不落的进了府衙。
楚之南彼时正在处理公务,听得手下人的禀报夫人与人打架上了公堂,当即惊得原地跳了起来。
“夫人可有伤着?”
衙役神色复杂:“未曾。”
“只不过…”
楚之南听见夫人无碍,提起的心落了地。
“只不过什么。”
“另外一位夫人伤的不轻。”
楚之南脚步一顿,随后神色凝重的疾步前往前厅。
夫人绝不是随意与人起争执的性子,如今却闹到动手的地步,绝对是事出有因!
能让夫人这般沉不住气的只有家里两个姑娘,楚之南突地想起孟府那事,心里一咯噔。
莫非是孟长桉这事真抓着把柄了!
饶是楚之南已有所准备,还是被堂上的情况吓了一跳。
堂上加起来大约二十人,有一半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孟夫人,头发松散,双眼猩红,脸上还有几条血痕,看着极其骇人。
还干干净净全须全尾立着的,唯有楚夫人与她身边的妇人孩子。
楚之南瞧清那孩子的模样,差点儿没原地蹦起来,他勉强压下心头的愤怒,瞥了眼狼狈不堪的孟夫人,拍下惊堂木。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楚婈姐妹二人得知母亲与孟夫人打架闹到了公堂上,皆是膛目结舌。
楚沅急的来回踱步,心中懊恼不已。
若不是因为她,母亲何至于要落下脸面与人对薄公堂。
“姐姐,先别急,有父亲在没事的。”
楚婈拉着楚沅的手,轻声安抚。
傅珩却皱了皱眉。
云宋律例,为免有失公允,家属犯案需避嫌,不论位居何职。
虽地方山高水远,允许做主审理此般小案,可毕竟是至亲,就算楚夫人原本就是占理,结果出来难免也会落人口舌。
傅珩看向一脸担忧的楚婈,若他出面,此事倒可迎刃而解。
只是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必要暴露,以太子的小心眼儿,怕是要牵连楚府。
正踌躇间,外头突有人来报,有京中来的大人要见楚大人。
楚婈楚沅对视一眼,皆是茫然。
京中的大人前来,若为公事必是去府衙,如今人来了楚府,自然是私事。
先不论来者何人,楚府此时无大人,总不能闺阁姑娘出去迎客。
正犹豫时,却听傅珩道。
“我去见。”
几人一愣,同时看向傅珩。
这是主人家才能做的事,他以什么名义去?
二姑爷?
可是还未大婚,一点都不名正言顺啊。
傅珩仿若不知众人脸上的彷徨,云淡风轻的看着楚婈:“可以吗。”
楚婈睁着一双水眸,咬了咬唇,须臾后似是有些羞涩的垂首。
“嗯。”
见楚婈都点了头,下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忙迎着傅珩去了前厅。
楚婈望着傅珩修长挺拔的背影,出了神。
抛开一切不谈,他确实极合她心意。
算算日子,京中的回信该要到了。
会客厅里,一男子负手而立,锦衣华靴,身姿挺拔,约二十出头的年纪。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回头。
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只那一双深邃的眼睛,略显老成持重。
傅珩踱着轻缓的脚步,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位京中的大人,如他所料,是冲着他来的。
男子见到他丝毫不觉惊讶,拱手便是一礼:“拜见摄政王。”
傅珩抬手:“免礼。”
他早料到来者是谁,是以进来前便已支开了下人。
“景大人登门的速度比本王想象中的要快一些。”
锦衣男子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景白安。
奉命前来调查昭河府尹之死。
景白安抬眸:“王爷早就料到臣会来。”
傅珩挑眉,不置可否:“昭河府尹一案进展如何,可确认并案。”
“致命伤完全吻合,已确认可并案调查。”
傅珩点了点头,须臾后看向景白安,意味深长道:“本王一向说一不二,景大人与韩大人倒是叫本王头一遭破了例。”
景白安抿唇不语。
“为了保住景大人,太子竟亲自登门求情,景大人好大的面子。”
傅珩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来,景大人与太子交情颇深啊。”
景白安这才抬眸看着傅珩。
面色是一贯的平静如水,无半点波澜。
“王爷多虑,锦衣卫直属天子,不参与任何党争。”
“至于太子殿下求情一事,臣心存感激无以为报,唯有恪尽职守全力以赴查清此案。”
视线交锋,一道坦荡,一道漫不经心。
良久后,傅珩收回视线,轻笑出声。
“好一个无以为报,恪尽职守。”
“如此,就不怕伤了太子的心?”
景白安义正言辞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无以为惧。”
傅珩挑眉:“景大人不怕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景白安面上终是有了裂痕,像是无奈,又像是懒得再争论。
“王爷有何高见。”
傅珩试探是真,调侃也是真。
比起外界的传言,他更相信景白安眼下所说并非太子一党,只是景白安的脸上连一丝多余表情都没有,便一时兴起多调侃了两句。
此时见人终于不再是那张死鱼脸,才稍微满意。
“高见没有,事却有一桩。”
“不知景大人可否援手?”
景白安神色略微复杂,合着绕了半天是有事要他帮忙?
“王爷但说无妨。”
傅珩也丝毫不客气:“麻烦景大人去一趟府衙,审理一桩小案。”
景白安:“?”
景白安略微疑惑的看着傅珩,这里不是有地方官,缘何要他去?
“楚大人需要避嫌。”
傅珩解释道。
景白安皱眉,既是小案,何须避嫌。
“此事说来话长,本王的准丈母娘与人起了争执,闹上公堂,楚大人处理起来难免束手束脚,一个不小心下了狠手怕要落人口舌。”
“楚大人刚在昭河立了功劳,将来多半要入京,不好叫人抓到把柄。”
“所以,还劳烦景大人走一趟。”
傅珩说的淡然极了,景白安却怀疑自己听错了。
锦衣卫指挥使瞳孔放大,准丈母娘?
摄政王何时订亲了?
“景大人也无需偏颇,秉公执法就可。”
景白安唇角一抽。
真要他秉公执法,何必特意强调准丈母娘!
还怕楚大人束手束脚无法下狠手?
景白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答应这种事,可能就是想去瞧瞧堂堂摄政王的准丈母娘是怎么把自己送上公堂的?
到了府衙,看着堂上密密麻麻的人,景白安揉了揉眉心,毫无疑问,这是他生平处理的最小的案子。
杀鸡焉用牛刀?
如傅珩所料,孟夫人在堂上一哭二闹三上吊,对程冉冉的身份更是咬死不认。
程冉冉只知哭哭啼啼,一问三不知。
楚夫人此时则收起了在柳叶巷子骂人的狠劲儿,只默默垂泪,偶尔能插上话了,才用帕子擦着眼角,问孟夫人包庇孟长桉守孝期养外室生子,将来有什么颜面面对仙逝的孟老太爷。
孟夫人被她这前后两幅面孔气的心肝都疼,指着人几乎是口不择言的辱骂,到后头还说是楚夫人栽赃嫁祸。
楚之南气的面色铁青,他疼了半辈子的人哪能叫人这般欺辱,可他的惊堂木才拍下,孟夫人便耍横说至亲要避嫌,若是处理不公便要给家中京官去信,还宁愿撞死在公堂上也要求个公正,堂上被闹的一片乌烟瘴气。
景白安默默的在后头听了半晌,大约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无非就是贼喊捉贼罢了。
怪不得摄政王要他过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家事。
虽说此事楚府占理,但楚大人若真这么审了,将来要是被政敌拿出来有意摸黑,楚大人怕也是有口难言。
京中也确实有一位孟姓京官,且还是个风评不大好的言官。
这点小案固然闹不到京城去,但楚之南将来若任京官,会不会被人暗地里使绊子就难说。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摄政王思虑的长远且周到,也不知是位什么样的姑娘,值得那般清冷尊贵的人如此费心思。
思索再三,景白安拿出了钦差令牌加上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接理此案。
楚之南没有见过景白安,但对景白安一名早已如雷贯耳。
十六岁入锦衣卫,心性坚硬,手段狠戾,且破案如神,只短短五年,便被天子亲自下旨赐官,乃云宋史上最年轻的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景白安的出现对楚之南来说,简直如天降神兵,确认了景白安的腰牌和钦差令牌后,楚之南毫不犹豫的让出主位,于一旁旁听。
他自认没有办法在此事上做到公允,作为父亲,在听到孟长桉养外室有私生子,还欲欺瞒骗婚时,他已恨不得提了棍子去打断那东西的腿!
能强忍到现在不发作,不过是遵循为人父母官的责任与本质。
“本官乃锦衣卫指挥使景白安,奉旨调查昭河府尹之死,前来府衙有要事询问楚大人,不料却逢此案,本朝律例至亲犯案,官员避嫌,本官在此之前与楚大人并无来往,自认能做到不失公允,此案便由本官全权审理,可有人有异议!”
景白安审的案子没有上万,也有成千,那一身的官威与凌厉哪是一个妇人所能承受的。
孟府有孟老爷子在先,又有一京官在后,她自然是听过锦衣卫指挥使的官名,晓得那是个大官,起码比二叔子的官要大的多。
孟夫人此时哪还敢说半个不字。
她偷偷瞪了眼程冉冉,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妇人脸上的血痕结了痂,头发松散,眼睛因哭闹太甚冲着血,瞪起人来格外吓人。
程冉冉缩了缩身子,她明白这种情况下得罪孟夫人,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只要孟夫人不点头,她就绝对进不了孟府,但凡她还想余生有个依靠,此时就不敢逆着孟夫人。
景白安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守孝期间养外室生子,还欲欺瞒未婚妻迎人过门,事情败露不但不知悔改还妄想栽赃嫁祸,此等恶行,不论放在哪里都于理难容。
“堂下何人。”
楚夫人抹了抹泪,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回大人,民妇楚宁氏,宁婉茹。”
孟夫人与程冉冉也赶紧报了名姓。
“民妇孟陈氏,陈雪雅。”
“民妇程冉冉。”
“公堂之上,不可有半句谎言,尔等接下来所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供词,若有半句虚言,依法查办!”
景白安重重拍下惊堂木:“可都听清楚了!”
程冉冉心虚的低下头,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
孟夫人咬咬唇瞥了眼程冉冉,只要她与桉儿不认,此事谁审也没用!
“程氏!”
景白安突然厉声道:“本官问你,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可是孟府长公子!”
程冉冉身体抖了抖,下意识看向孟夫人,磕磕绊绊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程氏,本官问话,如实回答!”
景白安加重语气,身上的肃杀之气倾泻而出,压的堂上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民……民妇……”
程冉冉不敢对景白安说谎,却又不敢逆孟夫人的意思,挤了半天也挤不出几个字,最后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着了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孟夫人心里冷笑,还算她识相!
楚夫人却是将手中的帕子都要捏碎了。
她竟没想到程氏的嘴如此硬!
景白安皱了皱眉,随后冷声吩咐:“取水来,泼醒!”
而后又看向孟夫人。
“孟陈氏,这个孩子可是孟府长公子的骨肉!”
不待孟夫人回答,景白安便又拍下惊堂木:“有半句虚言,重刑伺候!”
孟夫人咬紧牙关,回道:“不是。”
楚夫人瞧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胸口闷痛。
到了这个地步,她竟还不放过她的沅儿!
“陈雪雅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这门婚事就绝不可能!”
孟夫人亦不甘示弱的回道:“婚事是父亲在世时定下的,我孟府必要遵循父亲遗言,绝不退婚!”
今儿得罪了又如何,只要保住婚事,将人接过去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她宁婉茹就不得不向她低头!
“肃静!”
景白安沉声道。
他正欲继续审问,外头却突然有了动静。
“报!”
一府衙匆匆进来:“大人,有人将孟大公子送到府衙。”
孟夫人一怔,桉儿怎么来了!
莫非是得手了!
然她还没得及欢喜,便被眼前一幕吓得呆住了。
孟长桉是被抬进来的,双目禁闭,奄奄一息。
“桉儿!”
孟夫人回过神后尖叫着扑过去,声音极其刺耳。
“桉儿你醒醒,这是谁干的,啊?!”
瞧着担架上半死不活的人,楚夫人心里那口气终于顺畅了些,不论是谁干的,都是她楚府的恩人!
“是你!”
孟夫人突然指着楚夫人,尖声道:“是你做的,是你对桉儿动手的!”
楚夫人气笑了:“我倒是想这么做,只可惜没能亲自动手。”
“你休要狡辩!”孟夫人狠狠道:“桉儿本就是去了你们楚府,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是谁!”
“大人,求您给民妇做主啊!”
现场突地一片安静,好半晌,楚夫人才咪起眼,缓缓靠近孟夫人:“你说什么?孟长桉去了楚府,他去楚府做什么!”
孟夫人神情一慌,心知说漏了嘴。
“我……我怎么知道,他平日不是经常去找楚大小姐么!”
“你说谎!”楚夫人连声音都在发颤:“孟长桉哪次来楚府不是事先递帖子,根本就没有与沅儿独处过!”
“你告诉我,孟长桉他今日去楚府做什么!”
楚夫人吓得破了音,朝同样僵住的楚之南吼:“还不快叫人回去看看!”
沅儿去了华安寺,府里只有婈儿,这丫头胆子小,要是让孟长桉闯了进去,还不得吓狠了。
楚之南回过神,忙要往外头走,却听景白安出声:“楚大人留步。”
见楚之南顿住脚步,景白安才道:“本官刚从楚府过来,府中无事。”
楚夫人闻言闭上眼大大松了口气,腿上一软就往后倒去,被钱嬷嬷眼疾手快接住:“夫人。”
“夫人!”
楚之南赶紧过去将人揽住。
楚夫人在楚之南臂弯捂着嘴哭的凄凉无比,声音气若游丝,在场的每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你怎地就这么没用啊,顾着一城百姓死活,却不管家中妻女,你瞧瞧如今都被人欺负到府里去了,还有没有天理啦。”
“身为父母官,连自己妻女都不敢护,明明占着理还要受人威胁,这都是过的什么日子啊。”
“她孟府仗着京中有官,就能随意欺辱人么,作为一个母亲,我就是不想让女儿嫁过去受苦,有什么错啊,她在公堂之上三番五次辱骂于我,我生怕坏了你的名声,都只能受着,可她凭什么啊,凭什么这般欺辱人。”
外头听审的百姓不少,此时都默契的沉寂了下来。
楚大人忙于公务,救百姓于水火,家中妻女却遭人欺辱,简直是闻者寒心。
孟大公子那传言也有些时候了,且那孩子的确神似孟大公子,若此事为真,孟府未免欺人太甚。
“求大人明察。”
百姓里头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接下来便接二连三有人出声:“求大人明察。”
景白安瞥了眼正安抚夫人的楚之南。
得民心的官,断不会差到哪里去。
景白安拍下惊堂木,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沉声道:“本官自会查清事实,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孟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只觉得那些人趋炎附势。
恰在此时,突然有衙役禀报有证人到。
来的正是在华安寺山脚下护着楚沅的那几位夫人。
景白安让人将她们带进来,道。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几位夫人没想到审理的不是楚大人,对视一眼后,忙跪下行了礼。
其中一位夫人率先开口:“禀大人,民妇乃城东潘杨氏,得知楚府与孟府之事,恰知些实情,特来作证。”
景白安沉声道:“所知何事,如实道来。”
“是。”潘杨氏颔首,将所见所闻如实道来:“今日清晨去华安寺上香,未时下山,在山脚下碰见宁夫二夫人与楚府大小姐,还有……”
潘杨氏瞧了眼担架上的孟长桉,才继续道:“还有孟府长公子。”
“民妇亲眼瞧见孟府长公子带人强追楚大小姐,其身边有一身手极好的壮年,不仅将楚府宁府护院打伤,还听从孟大公子的吩咐欲强掳楚大小姐。”
听到此处,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光天化日之下他怎么敢!
此恶行简直畜牲不如!
楚夫人吓的浑身发软,连声音都发不出。
她的沅儿,沅儿怎么样了!
“所幸恰逢有一位武功的香客下山,将那壮年击退,紧接着民妇等人便将楚大小姐护在身后,没让楚大小姐受到惊吓。”
“而后宁二夫人便携楚大小姐回了楚府。”
潘杨氏说完,又看向楚夫人,温声道:“楚大人楚夫人放心,当时有许多人都瞧见了,楚大小姐并未受到惊吓。”
言下之意便是在许多人的见证下,孟长桉并没有碰到楚沅,亦没有损伤名声。
楚夫人紧绷的心这才松懈下来,但因惊吓过度,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整个人倒在了钱嬷嬷身上。
“不,你说谎!”孟夫人双眼猩红,恶狠狠瞪着潘杨氏:“我孟府与你潘府素与恩怨,你为何要如此栽赃我桉儿!”
潘杨氏砰地磕了一个响头,朗声道:“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任大人处置。”
“不可能!”
“若如你所说,桉儿怎么会伤成这样!”孟夫人尖声道。
潘杨氏顿了顿,才道。
“孟大公子对那位香客心存怨恨,欲对其动手,却不知怎地急切之下没站稳滚落下台阶。”
这话她说着确实有几分心虚,下意识看了眼旁边几位夫人,另外几位夫人默契的开了口。
“民妇亦可作证,潘杨氏所言属实。”
她们说的也不全是谎话,她们可不懂什么内力,的确没看到那位公子动手。
孟夫人气的身体发颤,指着几位夫人厉声道:“你们都在说谎!”
“到底是谁,是谁对桉儿动的手!”
几位夫人安安静静的跪着,脸色都不大好看。
就是那位公子不特意请她们来作证,她们也愿意上这公堂。
潘杨氏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又道。
“孟夫人,人在做天在看,孟大公子此番作为皆被我等看在眼里,这行径简直太过骇人听闻,咱们都是为人父母,你心疼你的孩子,可楚大小姐亦是父母的心头肉。”
“你若觉得我们撒谎,大可再去询问当时目睹这桩事件的其他夫人。”
“方圆十里就数华安寺的菩萨最灵验,楚大人救昭河百姓于水火,咱们洬江在楚大人的治理下亦是风调雨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楚大小姐此番化险为夷,乃是有菩萨庇佑,孟大公子在菩萨面前做恶意外跌落台阶,说句不该说的,那就是恶报到了。”
潘杨氏说罢,外头竟响起一片叫好声。
景白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瞥向眼尾泛红的楚之南。
这便是民心所向罢。
怪不得摄政王与以往不一样了,瞧着多了些烟火气,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虽有恶者,但良善淳朴者却居多,不似京城步步惊心。
“啪!”
景白安拍了拍惊堂木:“孟陈氏,你还有何话要说!”
孟夫人此时才有些慌了。
她没有想到竟会突然跑出几个证人。
“不!我不信。”
“桉儿没道理这么做!”
她话音刚落,却听又有衙役禀报:“证人到。”
众人一愣,还有证人?
定睛望去,却是一个婆子,与一对中年夫妇。
孟夫人不识得这些人,被水泼醒的程冉冉却再熟悉不过,她缩了缩身子,垂下头不敢去看来人。
“堂下何人!”
几人慌忙跪倒在地,中年夫妇的目光一直落在程冉冉身上,神情激动,不住的抹着泪。
那婆子最先开口:“禀大人,民妇于林氏……”
顿了顿,她看向程冉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民妇曾为这位夫人接生。”
话音才落,旁边的中年夫妇再也忍耐不住,看着程冉冉痛声道:“冉冉啊。”
程冉冉身子抖了抖,终是没控制住抬头看向二老,脸上却早已挂满了泪水。
“我的天老爷呀,这是做了什么孽,我的冉冉怎么就被磨成这样了啊。”
妇人飞扑过去将程冉冉搂在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娘当时就劝你呀,那位孟公子靠不住,你非不听,说待孟公子守孝期过就会娶你进门,还与我们断了来往,要不是我与你爹实在放心不下,今儿到那柳叶巷子去找你,还不知道你被害的上了公堂,我的儿啊,你这都是受了些什么罪啊。”
中年男子也在一旁不停的抹泪。
在娘亲的怀里,程冉冉心中的委屈与害怕终于得到了宣泄,也跟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过了好半晌,哭声才逐渐缓和。
景白安皱了皱眉,看向那接生婆,道:“你为程氏接生,可知孩子父亲为谁!”
接生婆匍匐在地,道:“回大人,是孟府大公子。”
孟夫人猛地抬头瞪着她:“你休要胡言!”
“回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是孟大公子给了民妇一笔银子,要民妇保密。”
做她们这行的,嘴都紧得很,若不是今儿被人找上门,她也不愿意来作证。
“孩子是在去年年初生的,六斤三两,孟大公子当时也在,欢喜得很,给孩子取名孟城。”
接生婆一边说一边自怀里拿出一张纸条:“这便是孟大公子当时写下的名字,民妇每接生一个孩子,都会记下名字,当时瞧孟大公子并未在意这纸条,民妇走时便带着了。”
景白安让人将纸条呈上去,又派人去取了孟长桉平日的书法,两厢比对,确为同样的字迹。
在取书法的空隙里,程冉冉的父亲又指认了昏迷不醒的孟长桉确实是带走自家女儿的人。
“他来带走冉冉时,给了一笔银子,说待守孝期一过,就迎冉冉过门。”
“我们那时候是不同意的,可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哄的冉冉铁了心跟着他,我们就这一个女儿,只要她过的好,我们也不求别的。”
“可谁知道孟公子竟然早有未婚妻啊。”
此案到这里,孰是孰非已然明朗。
“啪!”
景白安盯着孟夫人,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孟夫人还想再辩解,却已找不到措辞,只得拉着昏迷不醒的孟长桉哭的凄凄惨惨。
楚夫人突然从钱嬷嬷怀里直起身子,跪倒在地:“孟府欺瞒做恶在先,民妇请大人做主,取消楚府与孟府的婚约。”尒説书网
如今这婚事就是横在她心口的一根刺,且拖的越久于沅儿越不利。
陈雪雅是个不讲理的,若是后头再推三阻四,岂不是白白耽误了沅儿。
若今日能趁此机会一并解除婚约,她才能松了这口气。
景白安凝眉,按理说这事不归他管,但既然闹上了公堂,府尹便有权插手。
而楚大人避嫌,他业已言明全权接管此案,他做主也算名正言顺。
“孟府违约在先,做恶在后,允楚府取消婚约,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景白安沉声道:“令两府各自归还庚帖信物,撕毁订婚书。”
楚夫人重重磕了个响头:“谢大人。”
随后,衙役分别去两府取来庚帖信物与订婚书,在众人的见证下当场撕毁订婚书,楚府与孟府再无瓜葛。
楚府还好,是钱嬷嬷随衙役回去取的,连楚沅楚婈都没有惊动,孟府却是吓得不轻,刚开始孟老爷还不愿给,直到衙役拔了刀说此事乃是钦差大人主审,妨碍公务要按罪论处时,孟老爷才松了口。
孟夫人公堂上妄言,仗十。
孟长桉在光天化日之下欲强掳女子,按律例,关押一月,当即就送往了大牢。
至于孟夫人被钱嬷嬷抓的伤,则判楚府赔偿就医费用。
孟夫人到最后都不肯认程冉冉与孩子,判当场给予抚养费用,程冉冉终是死了心,带着孩子随父母还家。
这场闹剧,也到此结束。
然后续远没有完。
宁二爷得知夫人受了惊吓,不肯罢休,提着棍子去孟府闹了一场,又在孟长桉出狱当日埋伏在路上,将人套上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孟长桉原本就有伤,在大牢蹲了一月,不可能有人会在楚之南的眼皮子底下给他送药。
硬撑着伤出狱又被揍了一顿,伤势加重,昏迷了好些天才醒。
可没人看清他是被谁打的,虽然孟府心知肚明多半是宁府那个蛮子,但没有证据,他们也无可奈何。
再后来,孟长桉不知是怎地伤了根本,竟无法人道,请了多少医者都无用。
孟府急切之下又找到了程家,要认回孩子,程家自然不肯,双方又是好一顿磋磨,自然,这是后话。
楚府成功退婚,楚夫人张罗了宴席庆祝,府中下人皆有份。
景白安自然也去了。
他还有事需见傅珩。
楚沅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心情算不上愉悦,毕竟是自己曾期待仰慕过的人。
但说有多伤心,又谈不上。
或许因为本就没有过爱,也或许因为为这样一个人伤心,不值得。
晚宴过后,楚婈一直陪在楚沅身旁,不时讲些乐子逗她,直到楚沅眼里终于染了笑意,楚婈才离开储玉院。
她原是想夜里留下来的,只是楚沅坚持,她便没有强求。
经了这么大的事,搁谁心里都不好受,楚沅也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来消化淡忘。
楚婈离开后,楚沅想了许多许多。
她与孟长桉的初见,与后来的每一次见面。
初见时,她对孟长桉是满意的,但她并未有过脸红心跳,只觉得这人瞧着温文尔雅,又饱读诗书,是个翩翩君子。
只可惜,她看走了眼。
再多的场景,她已想不起来了,有好多都已经模糊不清,楚沅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除了未婚夫妻这层关系外,并无过多交集。
她此时除了有些伤怀,感慨,竟再无其他。
月上中天,楚沅立在窗前温柔一笑。
她还没有踏入那万丈深渊,所以,她是幸运的。
那一轮银白没入云朵之前,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执着长剑挡在她身前的人。
白衣飘渺,身姿卓绝,还有着雪一般干净的味道。
于她而言,他似一个救世主般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经意间拯救了她的一生。
如果有缘再见,她定要好生感谢。
储安院。
楚婈远远便瞧见了立在院外的人影,在月光下,那身蓝色的锦袍愈发衬的人华贵清冷。
她顿住脚步,静静的看着他。
月下美人,少看一眼都觉得亏。
好半晌后,楚婈才勾了勾唇缓缓靠近。
傅珩早早就发觉了楚婈,只是见对方没动,他便也不动。
他突然前来很是唐突,他怕她介意。
不知是不是被景白安灌多了酒的缘故,他就很想见见她。
听到身后轻软的脚步声,傅珩才缓缓转身。
楚婈这才看清,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儿,正是她花了重金给他买来的那只。
二人相对,半晌无言。
傅珩垂眸,瞥了眼怀中的猫儿,终于找到了话题:“它想你了,我带它来见见你。”
刚说完,摄政王心里便是一阵鄙夷。
如此蹩脚的谎言,他自己都不信。
楚婈眉眼一弯,瞧见对方眼里的懊恼,将唇角的笑意憋了回去。
“它乖吗。”
傅珩揉了揉那毛茸茸脑袋,点头:“乖。”
“声音好听吗。”
傅珩抿唇:“好听。”
随后二人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须臾,楚婈上前摸了摸已然熟睡的猫儿,柔软的触感让她的心情愈发愉悦。
“今日谢谢你。”
若不是他后来亲自去柳叶巷子查探,不会正好碰见程冉冉的父母,也找不到那接生婆。
事情便不会这么顺利。
傅珩低头看着在猫儿背上划过的纤细白皙的手指,突然觉得怀里的猫儿有些不顺眼了。
“是我该做的。”
楚婈手指一顿,抬眸看向他:“嗯?”
“我……我的意思是,我叨扰楚府多日,应该做些什么才是。”
傅珩忙解释道。
几息后,楚婈收回手,柔声笑了笑:“也是应该的。”
傅珩愣住:“……?”
“天色不早了,原公子早些休息。”
楚婈说完,屈膝行了一礼折身步入院子。
察觉到身后人的怔愣,她唇角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他是她的人,她养他,不就是应该的么。
楚婈的背影消失了许久,傅珩仍立在原地久久没动。
她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也是应该的。
他住在楚府是应该的?
还是,她养他是应该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榶酥的美人伞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