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市集,朝然便自觉地戴上面具。
路过成衣铺时,他脚步一顿,但想到自己囊中羞涩,不敢让山河为其破费,仅望一眼便要离开,谁知只顾着想事,没留意山河也停了下来,这么一往前就撞到了他胸膛了。
“……”朝然话还未出口,就被山河拉进店了。
“我们这身装扮,确实多有不便,还是换一身吧。”
待他们从店里出来时,山河还是世家公子的倜傥模样,而朝然竟换了身女儿装,不过省去许多妆饰,轻便大方多了,却因其唇丹齿白、颜若童稚的模样,而不见丝毫违和感。
但即便是戴着面具,他依旧有些迈不开腿。
山河忽然攥住他的手,道:“不必过于拘谨,有我在。”
朝然虽未怎么接触过女子,但凭三师父珍藏的画卷中,便可一睹世间女子芳容,也见过她们的服饰,并不足为奇,可自己穿上又是另一回事。
怀息师父曾言,人之体貌各异,重内而次外,护持天性,修好自己的心神即可。
于是乎,他定了定心神,自如了不少。
山河如同牵着个邻家姑娘出街,身心轻快,实在有说不出的惬意,一路上众人投来的各种目光,他都解读为深沉的欣羡。
二人晃悠到了海棠林,饶是见过百花的山河,也被眼前一幕深深折服,更别说是从未见过海棠花的朝然了。
只见他眸光灿若明霞,装满了似点点胭脂的朵朵海棠花,花红或深或浅,明媚庄严。
一丈来高的海棠树挺拔丰茂,千亩地植千株树,密密麻麻相接成片,一路望不到边。
树与树间的过道较宽,可奔马亦可过车。
山河心里正默默盘算着,可给阿爹出个主意,盘下个园子,里头种满海棠树,阿娘见了一定欢喜。
而朝然还未来得及感叹,便听得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他正想回头看,身子却被一带,带到一旁去,一匹不知名的马疾驰而过,险些撞上了他。
有惊无险的朝然暗暗松了口气,抬头看山河,面有愠色的他,盯着那驾马扬长而去的莽撞之人,似有不爽之气要发泄出来。
又见那人手中挥动着长鞭,不断抽打着两旁的树枝,将上面的花抽落下来,惹得花瓣落了一地,便好似那匹马从花雨中脱身而出般。
“他为何要将花朵打落?”朝然看得出奇,不禁有些心疼树上开得正动人的花儿。
山河手里握着诀,正要教训骑马那人,这时,身后一瘸一拐地走过一中年人,喃喃道:
“一个痴情人,要让香花满径,使心爱之人来此赏花步不踏尘,足下生香。”
闻言,山河忽地松了手,目光不禁投向了朝然。
朝然却难以理解此种行为,以此为由便可随意摧残花么?
再者,马蹄乱残红,反倒煞了风景。
“那你拾花作甚?”山河疑惑地看着那人拿着簸箕,在地上捡着花瓣。
“海棠花有香,拾些回去沐浴用。”那人一边拾花一边道。
朝然若有所悟地看着他那一蹲一起的拾花模样,忽觉有些可怜。
一个大男子花香沐浴自是少见,想必也是为着自己的爱人吧。
见他腿脚不便,也不可能到树上采摘新鲜的,只好捡地上落下来的,而那骑马之人的挥鞭之举也在无意间成全了他。
说骑马之人痴情,这人又何尝不是呢?
山河若有所思,牵着朝然避开了陆续进来赏花的人群,逛进了林子深处。
乱枝纵横间,投下了斑驳光影,花瓣纷飞,朝然置身其中更似神人,他有些出神地凝视着。
殊不知,以朝然的角度,如此近看,那眉宇轩敞、眸若辰星的山河,又是一副喜悦自足的恬淡模样,实在有些说不出的美感。
好似与师父们所讲的“上古天真”之貌,极其相似,那便是与生俱来的修仙品相了。
朝然自小听闻自己的母亲乐名,意气高洁,有神人之姿,世间画笔难以画出其容貌神韵,因此并无她真实的画像存留。
他仅靠想象,每每于心中成像,便将世间最美好的景象赋予其中,是以,再见世间女子,总觉较自己的母亲逊色,便也离“心动”差好远。
但此番看山河虽不是女子,却让朝然心生波澜,竟然萌生了对世俗的欢愉、乃至是憧憬之情。
他急需哪位师父跳出来,按住他的脑袋,告诉他以修行为主,不能有世俗尘心,最好直接了断他的杂念。
可惜,师父们此刻不出来,偏是山河开了腔。
“你觉得美不美?”
“美……”朝然讷讷地应了声。
“想不想要?”山河又问道。
“想。”朝然不由自主地回了句。
于是,一朵粉白相间的海棠花,便插在了他的发髻上。
“簪花?”朝然着实一愣,随即脸上火热,好在还戴着面具。
“面具摘了吧。”山河已然动手将他面具摘下,见他面呈绯色,恰好与那海棠花相映成辉,心中一动,手中的动作便滞住了。
朝然此刻毫不避忌地注视着他,双眼对视出神。
山河笑了,他的脸却更红了。
“素闻西护之地有双绝,一绝是海棠林,另一绝是千灯宴,我们来得巧,正好赶上了千灯古镇上的千灯宴,不如前去看看?”
听山河这么一说,朝然觉得自己又要大开眼界了,连声应“好”。
二人在海棠林中逛到日落西山,吃了些海棠干果就动身前往千灯古镇。
明明夜幕早降,可置身于千灯古镇中,朝然有个错觉,以为还未入夜。
只因此镇灯火通明,不仅每户门前挂满了灯笼,每户之间也有各式灯笼悬挂,不论是环顾还是抬眸,所见皆是灯笼,朗似日月,也让人心头敞亮了许多。
千家万户门前屋后挂花灯,在夜间明亮剔透,说是千灯宴,实则是一场挂灯驱邪的灯会,灯会中重头戏便是那“驱百邪”。
参与驱百邪的男女老少,肩上都扛着蔗灯,即甘蔗后头挂着灯笼。
人们从自家门口出发,随后结伴游逛,穿街走巷,过牌坊,上大桥,深夜尽兴方归,谓之“驱百邪”。
即是说,走得越久远,邪祟驱赶得越远,再不敢近身来,这是当地人的一种说法。
朝然两手各提着一灯笼,站在客栈门口,焦急地等着山河回来。
见着那些人纷纷从眼前笑着嚷着扛灯经过,他跃跃欲试,心间扑通快跳,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随后见山河扛着两支甘蔗,穿过人群而来,便兴奋不已地迎上去。
“走,我们也去‘驱百邪’!”
山河将灯笼分别挂到甘蔗后头,与朝然混进了队伍中,一路吆喝:“千灯宴,驱百邪,万山鬼祟休作孽!”
人群齐声高喊口号,欢欢喜喜,热闹沸腾。
队伍前头是开路鼓,每到一处地方,便敲打一阵鼓,以鼓声来告知潜藏的邪祟们,赶紧离开此地,莫要作祟,人们有坚定的意志能同邪祟斗争到底……
“我很开心!”朝然扛着灯,边走边道。
山河笑道:“此番驱百邪,愿阿妱一生顺遂平安。”
“愿哥哥一生无疾,如意喜乐!”
“承你吉言,那便祝愿你我皆如愿以偿吧!”
驱百邪后,已至深夜,大队人纷纷回到街上来。
“我们不找客栈么?”朝然问道。
“但逢千灯宴的日子,镇上客栈皆满客,我们是住不进去的。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有地方可落脚。”
山河提过那两盏灯笼,也接过朝然的甘蔗,微思量道:“灯若都在光亮中,流俗于众,便也失了颜色……”
语罢单手捻诀,送两盏花灯徐徐升上夜空。
灯火若照长长夜空,哪怕是微弱之光,亦十分醒目。
“娘亲,看呐!灯!灯飞上去啦!”
街上孩童清脆的声音一叫唤,竟惹得往来行人驻足仰望,一番哗然,皆惊叹不已,花灯自己升空,实在罕见。
他这临时起意,倒让人们一阵欢喜,朝然忍不住道:“哥哥乐成人美,实在厉害!”
山河抿唇一笑,道:“来许个心愿吧。”
朝然疑惑地转头看他,见他点了点头,便将手捂在心口处,望着冉冉升空的花灯,默默许了个心愿。
“许了什么心愿?”山河看他那么认真,着实好奇。
朝然目光瞟向他,一瞬又躲开了,道:“等实现了再告诉哥哥。”
还懂得藏心思了。
山河将手抬到一半,看他今日盘了半晌的发髻,就又忍住了,转而捏了捏他下巴,逗得他一躲,心中竟是大快,便忍不住再掐诀,将路边摊上挂着的花灯都升了空,惊得摊主下巴都快掉了。
他赔给摊主银钱,可摊主不但不收,反倒十分乐意。
众人看清是这年轻人施的法,就都纷纷挤了过来,争先恐后地给他递花灯,口中嚷嚷着用他们的。
朝然自觉地朝山河身边靠了靠,山河赧然一笑,盛情难却,就都满足了他们的心愿。
当大伙儿都沉浸在花灯升天的美景中时,他趁机将朝然拉出了人群,再把甘蔗折成几小段,蹲在一角,道:“吃了吧。”
朝然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不过,他没吃过甘蔗,双眼瞪得圆溜。
“没事,这里没人看见,来,我教你。”山河递给他一根甘蔗,一言一动地开始教他如何啃咬甘蔗。
朝然不知是怎么啃完一整根甘蔗的,只觉得心口皆甜。
夜深人静,山河带着他敲了一户人家的院门。
“这么晚了,我们会不会太过唐突了?”朝然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
山河微微一笑,小声回道:“此前打过招呼了,主人知道的。”
原来在他买甘蔗时,便已来此见过主人了。
“把面具摘了吧,这家主人很好。”
朝然才将面具脱下,便听得吱呀一声,院门开了,出来一老妪,两鬓斑白,虽面上有皱纹,但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有福气的面相。
山河二人随即作揖行礼:“灯婆婆,叨扰了。”
这位被山河唤作“灯婆婆”的老妪,连忙将他们接了进屋,笑眯眯地打量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小姑娘,朝然有些不自在地欠了欠身。
山河连忙道:“灯婆婆,这位便是我说的阿妱。”
朝然起身低眉,作揖问候:“灯婆婆康寿。”
这一揖,大方端庄,实在生得灯婆婆欢心。
灯婆婆温声道:“好,很好。你还是随你父亲,眼光总是那么独到……”
怕灯婆婆一时刹不住话题,山河急忙问道:“灯婆婆,这么晚还在制灯么?”
一进院子,他便瞧见了满院的竹片,以及一堆刚糊完纸的半成品,进屋又见一桌颜料,虽放得整齐,但也满满当当的。
朝然也是按耐不住好奇地扫了一眼。
灯婆婆摇头一笑,道:“去年你父亲预定的货,本来我是赶不及的,结果半年前你父亲来信告知,只要一半,也好,我也不用那么赶了,可是一闲下来,我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只好又捣鼓上了,想来就是个制灯的命啊。”
听灯婆婆这么说,山河倒是迷惑了起来,去年他不是随着父亲一起来订货的么?
怎么临时改变主意了?WwW.XiaoShuo530.com
“那剩下的一半呢?”
灯婆婆一叹道:“你父亲倒是给足老太婆面子,剩下的赔了双倍的钱,明明当初也不是这么约定的,想来你父亲要照顾我这个老太婆啊……”
阿爹从不做亏钱的买卖,向来都是说一不二,怎么如今却只要了一半的货,而另一半赔付了双倍的钱呢?
山河心中狐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灯婆婆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厢房,道:“委屈你们暂住此处吧,若你们在镇上多留些时日,老太婆再给你们安排好些的住处,今夜实在是太仓促了。”
“是我考虑不周,灯婆婆有心了。”
山河送走了灯婆婆,才推开厢房的门,便撞见朝然正在脱衣,惊得他赶紧又关上了门。
“哥哥,你怎么了?”里头传出来一声。
“你、你先穿上……”山河呼出了口气。
门忽然打开了,朝然换回了他的男装,看得山河一脸讶然。
“我穿不习惯。”朝然说完,扭头便朝里走去。
山河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见有姑娘家喜欢扮男相的,也是,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扮男相兴许还方便些。
他边收拾床铺边问道:“走了一天一夜,你不困么?”
朝然道:“哥哥困了?那我陪哥哥睡吧,万一哥哥病发了,还能有个照应。”
他说的诚恳,还带着些请求语气,把山河刚想拒绝的话堵了回去。
偏在这时,心悸又犯了,他停顿了半晌,脸色有些难看。
朝然看出不对劲了,立马抓住他的手,就往榻上按,道:“抓着我吧,好好睡一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山河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躺在他身侧,还抓着他的手,是不是抱着他更好?
差点要甩自己一巴掌了,这种想法实在有够无耻的。
不过,心悸的感觉逐渐被心虚替代了。
朝然才一合眼便睡着了,山河则松了他的手悠悠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只是该死的心慌紧张又来了。
他渐觉不妥,这段时日以来,时不时泛起的心悸,让他手心都攥满了汗。
这无端的惊慌,是从何冒出来的?深深的不安笼罩着他的心。
对于父亲赔本买卖的事,他还是悬悬在念,隐隐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父亲退了五箱摇影灯。
千灯古镇的灯火会持续到天亮,有时置身其中,会分不清白昼还是黑夜,临阳城那方的夜空此时定比墨还要黑。
山河的心一直扑通跳个不停,他捂住心口,悲从心起,转过身看朝然眉头舒展,睡得深沉,不忍心带着他颠簸,于是轻手蹑脚地从榻上起身来。
见灯婆婆房中的灯还亮着,他踌躇了下,还是轻轻敲响了,轻声道:“灯婆婆,是我,山河。”
房中的影子摇晃着近门,咣当一声,灯婆婆将门打开了。
山河躬身作揖,道:“山河唐突了,此时叨扰灯婆婆,实有要事相商。”
“那进来吧。”灯婆婆将山河引进屋内,他才知原来灯婆婆还在摆弄着她的摇影灯。
山河将困惑一并道出,灯婆婆皱皮的脸在灯烛下,透着慈爱的光,道:“确实有些奇怪。”
“这段时日,要拜托灯婆婆了,我须回去一趟,很快回来,若她问起,便让她在此等候,我会回来找她的。”
难得见他如此用心,灯婆婆应承了下来,道:“你且放心去吧,有老身照看着,万无一失。”
山河心中惴惴,再回房看一眼熟睡中的朝然,便依依不舍地连夜离去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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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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