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见之处皆是灰蒙,我挥动手臂淌着积水想甩开囚困,然而这团雾被气流冲开后,又迅速融合,怎样都无法驱散,反倒越来越浓重。
除了能听到顶头水滴声,就只剩下脚底带来的寒彻。
这时,从灰蒙响起空灵。
“做个选择吧。”
混沌中裂开一道缝,银线交错,组成手臂伸向脖颈,用力掐合,将我带出灰蒙。
落地后,手臂变成了锁链。
我慢慢靠近那团影影绰绰,感到头顶湿漉漉,水滴顺着眼角滑进唇缝,一股铁锈味在口腔扩散,仰头,上面悬空吊着血流烂肉的无头尸。
下刻,我听见嘶吼。
“莫回头!”
霎时血雾蔽日,脚底积水沸腾,暗流搅动寒潭,地面撕裂成深渊巨口,将我吞噬万丈涧......
“!”
眼前已经没有血雾,绝涧,取而代之是那一朵朵云团紧簇,苍茫浩渺。
人间曙色熹微,粮峁泞淖,牧场上,盘羊咀嚼着旧梦,烈驹嘶鸣长空,马头琴悠扬壮阔,韵律打破所有岑寂。
与梦中霄壤之别。
车身颠簸,齐明官被晃得难受,大概梦里太过真实,反涌的苦水都带着血腥气,他不停下咽,掐着手臂想跳出这梦魇。
有人递上皮囊壶,齐明官接过,喉咙上下起伏,将水快速饮尽。
“已经过沣州了,还有半月咱们就能抵达雪门关隘,再忍忍吧。”
纪先生依然不疾不徐,端着茶盅,视线追随窗外的美好。
确实。
如果和梦里相比,这些可谓是天堂。
从那日后,每每阖目,自己总会做同一个梦,但现实......
他无法追想。
“落桓王手上,根本没生路,即便有几率活着,大多也算废了。”
“......”
“既死,京兆那段往事就当前尘忘掉罢。”
不会。
师父一定还活着!
“唔!”
手指抽动,亓律昭猛然睁开眼。
她失神望向头顶,以及屋内简单陌生的陈设,脑子里迟缓搜寻着相关记忆。
忽闻一阵锁链声,她侧过头,就看见那张令人憎恶的脸带着笑意走进来。
“醒了。”
“......”
“为救回你,这半月可没少费我心思。”语气施舍,让亓律昭反胃。
司廷枢扬扬下巴,身后人背着药箱坐到床前,她斜睨一瞧,瞳孔骤缩。
江镜流?
在鬼宗堂不论跑外勤还是做任务,除特殊情况,极少有成双行动的时候,若事先不知,期间突然碰到同伴,要么协助,或者......
灭口。
亓律昭一下子坐起来!
当人有了强烈的求生欲,就会爆发更强劲的力量,在场几人都没想到她羸弱的身子竟还有力气反抗,全放松了警惕。
下刻,侍卫腰间佩剑便抵在桓王的颈项。
“放我出去!”声音喑哑。
司廷枢露出一丝轻笑:“我懂你心情,从万众瞩目沦为阶下囚徒,换谁也不会好受。”
“叫他们散开,否则我杀了你。”手腕向下压。
“随意,”他哂笑道,“反正剑在你手上。”语气轻描淡写,一点都不恫恐。尒説书网
眼前昏花,额面渐渐渗出细密汗珠,亓律昭开始有些撑不住,她明显能感到全身力气正一点一点流失。
于是紧了紧佩剑,又抵近一分道:“让他们退下!”
隶庶欲上前,被殿下眼神制止。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杀我,要么回去。”
司廷枢算准她会权衡利弊,若当真哀莫大于心死,早在剑刃抵上颈项时就划开了动脉。
“以为我不敢吗!”
“掌握主动权的确好谈判,但前提对方得是个正常人,可我不是,你都说过我是疯子,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割开气管啊。”
他忽然用手握住剑刃,移动佩剑与颈项间的距离,待脖子可以扭动,另只手捏住对方虎口,亓律昭本就气力有限,再加上这么一按,顿时又麻又疼,剑‘噹啷’掉在地上。
“说到底,我是疯子,你也不够狠,”头轻微向左歪,命人,“拖回去。”
经这一番折腾,想逃跑的人已没有多余力气反抗,她躺在床上,心如死灰任由摆布。
药师先是搭了脉,借着唇语告诉亓律昭:我并非杀你,救你乃偶然。
江镜流进宫确实有要务在身,其中一件就是取得桓王信任,他原想先混个脸熟,所以在桓王遇刺那天,故意靠近此人近卫。
哪想半月前突然被抓来救急,因对方身份特殊只能找个生面孔,结果看到床上气若游丝的伤患,着实让他意外。
先前就听师叔说,律昭回到京兆刚开始还报信,后来再杳无音信,白恨玉也查不到人,都不知她是死还是叛教。
结果岁除前月,已经死去十几年的师父突然出现在鬼宗堂,饶是被武林称作妖孽的他们,见状,全吓个魂飞。
而师父不仅活着,还没缺胳膊少腿,诈死这些年更是好好待在雪门关,此次回来,一为解释缘由,二想让师叔彻底除名律昭,且不再追究。
按理,她轻功那么好,完全可以在沈忭延关押宗正寺后跑掉,为何搞得如此狼狈,还被桓王囚禁险些丢了命。
“她怎么样?”
耳畔传来桓王问话,亓律昭佯装昏迷,将脸偏向里侧。
“之前已经受过极重的内伤,只能靠药继续慢慢调养了。”
江镜流写下新方子:“不用内力还能多活几年,再有两次,便是神仙也救不得你。”
亓律昭知道这后两句在说给自己听,裴识卿又不是没警告过,但她......还有血仇未完。
江镜流又搭次脉,然后将她胳膊放进被子时,悄悄塞一小包东西在她掌心。
随后起身对桓王道:“下官替您处理下手上的伤吧。”
趁没人注意,亓律昭赶紧把东西卡在床缝。
“这两日,殿下注意别让伤口沾到水就行。”
司廷枢点点头,隶庶照例带人出去,江镜流走后,那些侍卫自动撤到门外,除这些人,屋内就只剩他们二人。
“我知道你醒着。”
“......”
“亓元二十六年,聿昭长公主坠崖而亡,尸骨无存,你既重拾一命,本该安分守常,何故偏要回来,落得这般下场。”
惶惶不可终日,怏怏何须一生。
亓律昭缓缓张目,瞧他气定神闲靠着椅背,似有讽刺地望向自己,就恨不得把他抽筋饮血,挫骨扬灰。
若有人第一次见司廷枢,必然会被这身儒雅所欺骗,肯定以为他是个温文谦和的公子。
可亓律昭深知,此人耍起手段,叫人望而生畏,那藏在皮囊下的狠戾残忍根本令人无法想象。
“我说三弟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你很聪明,也沉谋重虑,要是旁人知道那道梨花糕,或许你不会暴露的这么快,可惜啊,偏偏遇上我,让我发现其中秘密。”
“是吗,”亓律昭冷讥,“桓王既能从细枝末节找出线索,又擅于分析,为何到现在还坐不上东宫的位子?”
一句话噎得司廷枢面色难看。
他起身在床前站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真是仆随主,云糯那点伶牙俐齿怕都是从你这里学来的吧。”
提到阿糯,亓律昭心口绞痛,她沉下脸,眼中愠怒似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司廷枢抱臂,餍足道:“我能救,亦能杀,你既知我脾性,就该知道温驯才是你活下去的办法,不要试图激怒我,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
“死里逃生之人会更加珍惜活下去的机会,比如为某个人,或某段执念,”恶魔缓缓近到身前,好似下刻便要将她连皮带骨地生吞,“律昭,人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所以你最好先学会顺从。”
“司廷枢,说你疯,还真敢将一个时时刻刻想杀你的人放在身边。”
“我怕什么,”他悠悠笑说,“你那么恨我,一定想亲眼看着我被折磨死,又怎甘心把人直接了结,岂不太便宜我?”
“......”
“说到底,我们才是一类人。”
亓律昭冷哼:“我可没你这么变态。”
“但你已经搅得朝堂不得安宁。”
“......”
“你偷取玉玺,甚至劫走陆翁的徒弟,让三弟捡一命。”
“......听意思,是想让我交代玉玺和工匠的下落吧,”亓律昭回笑,“不过可惜,我已经将销毁后的玉玺,连人骨灰一同倒入河渠,现在嘛,恐怕都进了鱼虾的肚子。”
“你以为我会信?”
“不信,桓王殿下就自己去找呗。”
话刚落,瞬间被司廷枢遏住喉颈,呼吸阻断,像是心里憋着什么东西,她扒住对方手腕,试图拉开一点空隙,渐渐地,掌心力度越来越轻,眼皮也慢慢沉重,似乎想要睡过去......
“也罢,横竖三弟已构不成威胁,这辈子就只能待在宗正寺。”
呼吸顺畅,亓律昭捂着颈项,趴在床沿猛咳。
“可你胆敢杀了俍凡,还将他的护身牌交给勖王。”
什么护身牌?
这条罪状,听得她一脸茫然。
“你将我置于勖王对立面,让他从此与我势不两立,我若再不出手,真不知你会将这朝堂掀起多大波澜。”
亓律昭明白了,而后笑出声,笑桓王自以为是。
“俍凡并非我所杀。”
“不可能。”
“桓王殿下,”她双手撑着床沿,目光坦然,“我连身份都敢承认,刺杀俍凡又何必说谎?即便我杀了他,要护身牌何用?”
“让勖王与我反目成仇,好实现你的目的。”
亓律昭摇摇头。
“我不认,当然了,若您执意认为呢,我也没办法。”
不是她,那会是谁?
这下连司廷枢也有些慌神。
亓律昭察到此刻便是谈判的好时机,就算逃不掉,至少先脱离眼下囚困,总不能后半生一直软禁在这里。
于是说:“桓王殿下,不如跟我做笔交易如何?”
此话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但他还是配合地问了句:“什么交易。”
“殿下放我离开,我替殿下做事。”
“呵,”司廷枢讥诮,“好,既然谈条件,那首先得有筹码吧,你有什么?”
“鱼机。”
“继续。”
“现在陈相权倾朝野,背后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如果皇帝突然驾崩,百官定以他为首,拿礼制箝制你,势必遵行‘立嫡立长不立贤’,认勖王为太子。”
见他意志开始松动,亓律昭趁势继续道:“加之顾孟平支持勖王,陈相手握过半兵权,一旦皇帝病危,他们只要在诏书上加盖好国玺,至于谁拟定的,是真是假,已经没有意义,桓王殿下,你觉得自己够和陈相抗衡吗?”
“鱼机能做什么?”
“枕边人,什么都可以做,桓王有些不方便说的,或想故意让龑帝听见的话,她皆能传意。”
“我怎知你会不会自食其言。”
“桓王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或者,”亓律昭莞尔,“桓王可以赌一把,赌一赌在下的忠诚。”
司廷枢沉声半晌,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眉宇舒展,不假思索道:“好,既是赌局,你是不是要先下注以示诚意呢?”
“我讲的,桓王未必想要,索性直言罢。”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心,”他开门见山,“我要温别庄投诚。”
亓律昭当即愣住。
“温别庄乃京兆四师之首,曾辅佐过前朝两代帝王,能力可见,而勖王深受其影响,我原以为那个老顽固油盐不进,现在看来,是拜谒的人不对。”
这才是救她的真正目的!想利用老师来干扰勖王。
亓律昭冷静道:“我那些事迹虽未写在史册,但想必桓王已经从宫中老人那里打听过了,我前半生是个什么人,您应该清楚,又怎能打动温公呢?”
“你知道温别庄何故降为三品宾客吗?”
“年迈龙钟,且龑帝想重用新人。”
“这只是对外宣称,真正原因,是他向陛下摘帽请求撤回追杀你的敕令。”
司廷枢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传言你跋扈张扬,的确不同,可这样的人竟能不动声色搅动朝堂,如此胆魄,我相信温别庄应该不止教你识文断字吧。”
“......”
“当然,你可以拒绝,不过,不能为我所用者,留着皆是祸患,温别庄而今高龄,就算西去也没人会觉得突然。”
见她迟迟不肯松口,又道:“需要想这么久吗,还是说你本无诚意呢?”
“好......”亓律昭仰头,咬牙吐出话,“我试试。”
“识务,”司廷枢展颜一笑,“不知当他见到死而复生的长公主会有什么表情,我很期待。”
负手转身,临前应允。
“放你不可能,等身体养好,倒是不用继续待在这里,既为我做事,往后余生便只能跟随我。”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湛星北的月照九阙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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