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模糊了人的感官,村民们举着火把赶路,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前行中的某个瞬间,天上的月光大盛后恢复了常态。
清彦用一层透明的月光织成的布,罩在了这些人的眼前。
而呆在了小庙里,正分食着一块饭团的两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女孩小口的吃着手中的食物,当眼神落在了男孩身上时,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会带出些许的笑意来。
注意到这抹笑的男孩,会露出同样温柔的神色,他用着略带兴奋的语气说,再有一年,他们就可以结束这躲躲藏藏的生活。
对未来的畅想,让两人的脸庞上绽放出了幸福的光彩,他们以着亲密的姿态靠在一起,约定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从远处“看见”了这一幕的清彦被脚下纠缠不清的藤蔓给绊了一下,在即将摔到地上时,他抓住了从空中垂下的一条薄纱飘带,重新找回了平衡。
——等一下,这么小就互定终生了吗?
清彦有着刹那的恍惚,在远离了熟悉的环境后,过去很少能够注意到的不同之处浮出了水面。习惯了万屋那些朝气蓬勃的审神者们,清彦几乎不会把他们和“英年早婚”联系到一起。
可外面的世界并不一样。
贵族们还好一些,生活环境更为舒适,有着充足的食物获取足够的营养,即使是生病了,也可以请来医师或者阴阳师,再加上这个群体本就对着长寿有着一定的追求……
相比于平民而言的优渥条件,理所当然的延长着他们的生命。
但平民就不一样了。
他们就像是生长在贫瘠土地上的野草,辛勤的工作着一天又一天,却可能因为突然的一场大雨或是冰雹熬不过这一年。他们会早早的结婚生子,在清彦看来还应该是上学的年龄,就已经成为了某个孩子的父亲或是母亲。
可他们自己,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清彦突然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他没有代替某个人成为十二生肖的“神明”,那等待着清彦的,也许就是递到眼前的一纸婚书——辉夜姬的流言,帮他这个从未正式出现在平安京的藤原家贵女扬了名,即使更多的人觉得这是月辉商行的炒作,他也间接地跟着拥有了不小的名气。
况且他的姓氏,还是大名鼎鼎的藤原。
有不少小家族的人眼馋着“藤原”的姓,即使迎娶回去的是个刚进门就吐血死掉的新娘,红事瞬间变白事也无法阻挠他们那一颗“上进”的心。
清彦:幸好我“死”得早。
他愿意长时间的女装,更多的是考虑到了名夜竹死前的爱意所传递过来的亲情——期盼着孩子健康长大的遗愿,清彦愿意帮她完成。
但身体好了后就别想清彦再女装了,他受够了那些穿起来极为麻烦,左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衣服。
冬天他还能勉强接受,夏天穿那么多,他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怕冷和捂出痱子是可以共存的,忘周知。
被这么一打岔,清彦抵达现场的时间明显晚于了愤慨的村民们,他们将面露惊恐的小情侣团团围住,火光映着他们的脸,宛如从地狱里刚爬出来的鬼怪,要把活生生的人撕成小块吞食干净。
被男孩护在了身后的女孩面无表情,她这“冷静”的表现,让村民们更是坐实了她妖怪的身份,他们用着最为狠毒的言语骂着对方,将土地欠收这一口大锅扣在了女孩的头上。
清彦安静的注视着这一幕。
这种放在了未来惊世骇俗的场景——这话也不能说得过于绝对——在此时此刻的岛国来说属于平常。人命可贵,但在这些人的眼中,被划分到“妖怪”那一侧的女孩,怎么死都不足惜。
他们要把六年前那没有完成的仪式补上,为了让山神不再暴怒,为了让今年能够安然的过冬,他们还要连带着女孩的父母一起,用这一家三口的生命,保佑着他们之后日子的安宁。
身上带着伤的、脸上挂着十足老态的夫妻,去算年龄的话,也就是不到三十岁而已,可时光对他们分外残忍,饱经风霜的皮肤和粗糙的手掌脚掌,说他们有五十岁都不为过。
他们的眼中满是哀求,想要重新回到“人”的那一边去,可村民哪里会如他们的愿,用脚踢用木棒砸,硬生生的给他们冠上了“妖怪”之名。
女儿是妖怪,当父母的还能是人?
多么无懈可击的逻辑,或者说,他们只是随意的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反正这一家三口终究是要死的,那在这三人死之前给自己找好正当理由,日后和别人说起时,也能够骄傲的挺起胸膛。
他们可是杀了妖怪的人!
这对于一辈子都生活在小山村里,很少能够与外界接触的人来说,是能够说上数十年的谈资。
——这群人已经疯了。
看着那一对对被疯狂填满的眼珠,清彦动了动手指,在村民们把铁锹挥向被绑起来的一家三口的后脑时,他用月光布上的幻影,替换了这三人的存在。
被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夫妻被清彦这暗中施展的手段吓了个半死,他们把女儿藏在了身后,哆嗦着全身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惊恐的看着那些村民对着空荡荡的地面又打又骂,还有不少人提着应该“沾了血”的铁锹,去更远一些的地方挖坑。
那就是给这一家三口准备的埋骨之地。
爱感受着从父母身上传来的暖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放开了她的手,抛弃了要永远守护她的誓言的竹马。
在周围人的劝说下,还有这来自父亲的失望眼神的打击,这瞒下了其他人整整六年,每天都要趁着夜色来给爱送吃的仙太郎,心里到底是胆怯站了上风,他握着不知道谁塞进手里的锹,成了扬土之人。
村民们抬着空气,为妖怪终于死去而开怀大笑;仙太郎看都不敢看坑里的尸体,朝着里面铲了两锹土后跪在了一旁干呕大哭。
其他人似乎接受了仙太郎这懦弱的表现,体贴的接手了剩下的工作,用土将坑填满后,念叨着“山神大人一定要保佑我们”的话,拿着火把沿着原路回了家。
爱能够听见村民口中对着自己的抱怨,都是因为她没有老老实实的去死,害得这些年的收成不好,差点就要活不下去——所以为了让你们活下去,我就应该去死吗?
还有仙太郎……
说好的要永远守护着我,说好要一起离开这里……结果就那么轻易的松开了手。那迟来的眼泪,到底是为了谁而落下?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呢?
在女孩那平静的表情之下,翻涌的是被黑暗浸染的情绪。
单纯的人黑化,要说难是挺难的,但容易也是真的容易。
近距离感受过刀剑暗堕的清彦,对这一幕极为熟悉,他用一缕月光缠在了女孩的手腕上,轻轻的拽动后,不出意外的收获了一张被他的容貌震惊得半天缓不过来的小脸。
——今天又是用盛世美颜惊呆他人的一天呢。
“山神大人,是山神大人吗?”
只听“扑通”两声,爱的父母跪在了清彦面前,他们不停的朝着清彦磕头,将自己能够活下来的功劳全部推到了山神的头上。
清彦避开了来自他人的叩拜,这礼太大,他受不得,“沿着这条路下山。”
他用扇子朝着月辉商行的木屋方向点了点,“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死而复生”的一家三口是不可能再次出现在山村里。
只要他们敢露面,村民们就敢这把三只妖怪再打死一遍——反正都死了一次,而且打死的时候也没有很费劲,那打死第二次不成问题。
“您、您是谁?”
被父母拉着手离开的爱踉踉跄跄,扭过了头去看清彦,她不相信这人是山神,她在小庙里躲了六年,神明都没有现过身,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跑出来。
“嘘。”
清彦露出一个如月般清浅却又高贵的笑容来,“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的身形就像是被什么擦去了一般逐渐变淡,等到爱第三次回头时,刚才那还站着“山神大人”的树枝上空无一物。她只能带着满心的疑惑,被父母拽着去了神所指明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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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陌生人当成了神明侍者,莫名其妙就被跪了半天的爱染和五虎退分外懵逼。
爱染给五虎退使着眼色:这怎么回事,这该怎么办?
五虎退则是往清彦的方向看:大人,清彦大人,您趁着我们睡着都去干什么了!
“先给他们安排一个落脚的地方。”
清彦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愉悦,“你们有注意到那女孩的长相吗?”他带着点炫耀的语气说,“不觉得和我很像吗?”
而且那副瘦瘦小小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身体差到天天都在吐血的他自己。
两位付丧神沉默不语,他们似乎是懂了为什么清彦会揽下这麻烦事的原因。爱染注意到了三人身上沾染不少了脏污的衣物,从柜子里面翻出了备用的款式,递到了他们手里。
“去里面换一下。”
他指指木屋的一角,走出去后还帮忙把门给关上。
五虎退翻了一下车上放着的食物,拿出一袋需要泡水才能咽下去的面饼,准备等那三人出来后给他们。
“清彦大人,他们是附近山村里的人吗?”爱染低声问着清彦,“那女孩看着不太对。”
“是。”清彦干脆的点头,“昨晚你们两个睡下后,我没事出去逛了逛,发现一群人准备把这一家三口杀了献给山神。”
“然后您就把他们救了下来吗?”爱染了然的点头。
“因为那女孩要是死了的话,唔……”清彦想了想,拿不在此处的加州清光举例,“堪比我当场在清光面前死掉后造成的后果哟。”
爱染目瞪口呆,他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那营养不良的女孩,怎么都无法把她和清彦所说的内容联系到一起。
五虎退也被这话给惊到,“我没有感受到那孩子的灵力啊……”他带着困惑开口,“感觉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药研暗堕前你们有发现他的不对吗?”
清彦信手拈来,用事实让他们闭嘴,“哪有人没事想着黑化的,兔子被逼急了才会咬人,仇恨与死亡混合出的绝望,能够激发出她真正的力量。”
要是没有把人给救下来的话……
清彦垂眸,那村子大概会不复存在。
“我明白了。”
爱染若有所思,“月辉商行有承包土地,用以种植作物售卖或是提供给自家的商铺,我之后会把他们安排到较远的地方,给他们一家三口提供着平和的生活环境,不让那女孩真正黑化,影响过大。”
“对她的父母来说,这样的做法可以。”
点点头同意了爱染的做法,清彦给五虎退说,让女孩在收拾好自己后过来找他,“我倒是有着其他的想法,就看那女孩愿不愿意答应了。”
“是,清彦大人。”
五虎退朝着清彦浅浅的一笑,提着装有面饼的袋子向着木屋走去。他对着那三人的态度是带有温柔的疏离,不过这样平和的态度,对于爱的父母来说,更像是神明身边的侍者下凡。
就连给他们的面饼,都是白面做的,内里洁白,烤得喷香。
几乎没有吃过这么精细食物的夫妻,对着五虎退的态度愈发的谦卑起来,他们捧着面饼,三人只占了木屋最角落的位置,珍惜的吃起来。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抚慰了恐慌的内心,一家三口紧紧的靠在一起,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
把自己的亲生孩子献给山神,对这对夫妻来说是极大的打击,躲在山上小庙里的爱足有六年没有见过父母,和记忆中的相比,眼前的两张脸苍老了不少。
虽然我是被你们交出去的……
爱靠在了母亲的怀里,伸手攥住了那柔软的布料,可是在父母把她藏在了身后时,那潜在了心里的恨意突然就减弱了许多。
等到他们吃饱喝足后,五虎退才走过来转述了清彦的话。被点了名的爱乖巧的站起,跟在了五虎退的身后,来到了清彦的面前。
“……山神大人。”犹豫了一下,爱用了尊称。
清彦摇着扇子的动作一顿,“我不是山神。”他没有兴趣在称呼的问题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开门见山,“你想要复仇吗?”
女孩明显是被清彦给问住了,她抬起了头,像是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复仇?”她笨拙的重复着清彦的话语。
“想要让那些献祭了你的人尝到同样的痛苦吗?”
说话的时候带了些催眠的技巧,清彦的语气极轻,落在了爱的耳朵里,却让她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副自己与村民位置倒换的画面来。
她站在了坑边的位置,那些或疯狂或狠毒的村民们站在了坑里。
一锹锹的土洒了下去,她用土盖住了那些刺耳的谩骂声,听着那些人的态度从高高在上,转成了伏低做小,只为让她把自己放出来,不要真的杀死他们。
他们也不想的,他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在找不到第二个能够保障未来七年土地保持丰收的方法前,向山神献祭女孩这事将永远得不到终结。
“你想要复仇吗?”
清彦将扇子合起,略微用了些力道点在了女孩的眉心,把她那涣散的思绪给拉回来,“你要是想的话,我们可以做一个简单的交换。”
“你给我血,而我给你力量。”
“拥有了力量的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对了,那个护着你的男孩,最后逃跑了对吧,你就不想报复他一下,让他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吗?”
不得不说,清彦说的这些是极大的诱惑。
可爱在张了几次嘴后,摇了摇头,“为什么……”她的声音极低,问着清彦,更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
为什么会有这种理所当然剥夺了他人生命的事发生?
在远离了死亡的恐惧后,爱不由得思考起了此前没有注意过的问题,村子每七年就要献出去一个女孩,那在她之前,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女孩为了村庄的收成,付出了自己的性命。WwW.XiaoShuo530.com
她们是乐意这样做的吗?
爱掩在了长袖下的手握成了拳,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曾看着和六年前与她一般大的女孩被献给山神。
她被献祭前的平和生活,是在上一个女孩的牺牲下才做到的;她一个复仇成功了,那曾经死去的女孩们,谁又要为她们报仇呢?
“神明大人。”
爱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痛苦的摇着头,“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了活下去。”
清彦的回答很是残酷,“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可是我也想要活下去啊。”
女孩的眼眶里积蓄的泪水落了下来,沿着脸颊滴落,“我也不是,天生就是为了死,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那你想要改变这一切吗?”
眼前女孩那对于复仇的抗拒,让清彦提起了几分兴趣,他其实不介意女孩从他这里换取了力量后去杀了村民报仇,或者说,如果没有他的插手其中,死亡是那些村民的结局,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女孩似乎有着别的想法。
“这应该怎么改变?”
爱下意识的向清彦询问,“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其他人像我一样死……”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但不再让这个世界上出现同样的悲剧,是她心里面最为清晰的念头。
“很难哦。”
清彦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首先,村民把女孩献祭给山神,是为了什么?”
爱顺着清彦的问题去思考,“是……是为了让之后的土地丰收,大家不用饿着肚子也可以活下去。”
“你瞧,他们为了不是大富大贵,只是活下去这简单的一个愿望而已。”
耸了耸肩,清彦继续问下去,“那既想要没有人死去,又想要让大家像从前那样安心的活下去,这其中的代价谁来支付?”
代价,什么代价?
女孩的心里晃荡的是她听不懂的部分,小小的脑袋里面充满着大大的疑惑,可这份疑惑却又切实的冲击着她的心,那带来的触动,远比把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个杀死来得更为强烈。
“想要改变这一切的话,会很辛苦的。”
清彦没有给女孩具体的答复,让她自己做着选择,“走在这条路上,要付出比之前数倍甚至百倍的辛苦才够,你必须要一个人和无数人战斗,你要把他们一个个全部打倒,让他们改变根深蒂固的想法。”
“我想要,这么做。”
“我想要,改变这一切。”
在这一刻,爱那小小的身躯似乎变得高大的了起来,她长久的注视着清彦,认真的点头,“我不想要再有女孩像我一样。”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即使把伤害过自己的人用更加残忍的方式报复回去,可心里依旧是空落落的一块。
清彦所说的那些含混不清的话,却让爱推开了门,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
“去找爱染,就是那个红头发的人,告诉他,你要去月辉商行。”
给女孩指明了一条路,清彦重新靠在了软枕上,又恢复了咸鱼的模样,“多看多想,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之前那问题的答案。”
“穷。”
当每家每户都有了足够的钱,即使土地欠收也不用担心没有过冬的口粮时,他们又为什么要顶着同村人那仇恨的目光,去把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孩献给山神?
很多时候,那些愚昧的做法,细究深入都是些让人感到无可奈何的原因。
“谢谢您。”
爱朝着清彦弯下了腰,认真的鞠躬,“我需要付出什么?”
她还没有忘记清彦不久前说过的话,“血……血的话,要怎么给您。”
在这时,爱还不清楚那所谓的月辉商行是什么,商行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力量,她只是单纯的想要感谢对方,为清彦解答了她的困惑,还愿意给她一个去改变现状的机会。
“你这么瘦,还是等成年以后再谈这事吧。”
清彦招手,让五虎退把女孩带走。
在旁边听完了全程的五虎退,在回去的途中和女孩轻声的说着话,“你选了一条极为困难的路。”
“是吗。”
爱面无表情,看上去极为平静,“我会好好的走下去的。”
八年以后,将头发梳成利落的模样,穿搭也更像是男孩的爱从车上跳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村民们要献祭给山神的女孩抢了下来。
村民们把爱团团围住,质问她没有了这女孩的话,山神发怒,让他们的土地颗粒无收怎么办。
“我是月辉商行的人。”
将腰间挂着的木牌展示给村民看,爱不出意外的收获了满含敬畏的眼神,从她进入了月辉商行到现在的八年间,这家原本只是开在了镇上的商行,正努力的扩大着经营范围,要将那一轮弯月的标志,挂在有着人烟的任何地方。
“从现在开始,你们再也不需要靠着献祭他人的生命来保证收成了。”
爱的手拍在了车厢上那属于商行的标志上,“我以月辉的名义向你们保证。”
她看了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事,愈发能够明白,献祭是一种走投无路只能这样的选的唯一方式。正如清彦大人说的那样,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她努力的踩着那么多人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就是为了这一刻。
“既然没有异议的话,那就让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把哭泣的女孩交还给她的父母,爱的背挺得笔直,和村长一起离开。
她看到了人群边缘的仙太郎,相比于八年前,那脸上还带着稚嫩与朝气的少年相比,如今的他更像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村民,与走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一点区别。
他似乎也没有认出自己来。
爱想,在她从仙太郎身边走过时,这人还敬畏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
因为这一刻,他们的身份已然从八年前的平等变成了世人眼中的两不相称。
“阎魔大人?”
跟在了身后的秘书轻声提醒着爱,“请放心,我们这些天都会小心的看着那孩子,不让她受到其他的伤害。”
“我知道。”
为了和从前的自己区分开来,将名字改为了阎魔爱的人点点头,她示意除了秘书外的其他人,可以去村子里面走走,看有没有当地特色的产品能够开发出来。
有着月辉照耀的地方,会有着幸福的味道。
她眯着眼看了看曾经住了六年的山上小庙所在的地方,随意的勾起了嘴角,心中那深藏着的始终难以消除的仇恨,在这一刻变成了灰,被那和暖的风吹走,什么都没有留下。
阎魔爱,与过去的爱和解,再也不会被仇恨蒙住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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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到了下一个镇子后,爱染和五虎退与前来换班的付丧神叮嘱了两句,重点是吃东西的时候不要避开清彦,不然会惹得审神者不开心。
小夜左文字的眼中出现了挣扎和迷茫。
他觉得自己是被耍了,这算什么重要情报,还特意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小声说。
“二哥。”
小夜看向了宗三,“我应该信他们的话吗?”
“可能是清彦大人他遇到了什么事?”宗三斟酌着说辞,他和弟弟的想法一致,那就是被清彦打击到的爱染和五虎退,正在给他们两个挖坑。
“那……”小夜踌躇了一下,“那我们还是先进去和清彦大人说一声吧。”
他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审神者了,在药研那未经同意给清彦喂血的事出现后,他们这些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气氛变得异常僵硬,呆在一个屋子都能分出两个世界,这让本就不善言语的小夜甚是为难。
我要是能说会道就好了。
小夜在心里叹气,他有时候想要和清彦说上些什么,但都折戟于自己的嘴笨。
“不要太紧张了。”
宗三拍着弟弟的肩,主动的向清彦走去——再糟糕的话,还能有之前那样?大不了就把心思收好,彻底回归上下级关系嘛。
清彦大人说实话是个好相处的上司,没有什么折腾下属的坏毛病,遇到问题了只会自己躲起来一个人生闷气……
打刀对于这种状态还是挺熟悉的。
为什么,因为左文字家的大哥江雪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他那宛如海底针一般的心思,不是常人能够猜出来的。宗三也是托了住在一起的福,才能够准确的摸清江雪都在想些什么。
比如这次出发前,江雪拿着一枝花在他门口等待了好久,直到宗三出门都还没有把话说出口。
——大哥,你这样的付丧神,不愧是遁入空门的好苗子。
宗三简直能被江雪那锯嘴葫芦一般的表现给气到,你想要让我把花带给清彦大人,开个口就行,何苦这么为难你自己,也在为难我。
最后还是出了门的宗三原路返回,把被江雪那都要攥蔫巴的花给抽走,用水瓶装起来,准备一会儿送给清彦。
拎起了花瓶,宗三斜眼看了弟弟一眼,“你再磨蹭下去,我们就该当成清彦大人的面吃午饭了。”
“我没有……”
小夜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跟在了兄长的身后,然后就见到了一个全新版本的审神者。
原来在清彦身上那几乎都要凝成实体的郁卒和戾气消失不见,用个合适又恰当的比喻,那就是审神者仿佛被净化了一般,驱散了身上的黑暗气息。
小夜:所以……?
宗三:所以您是偷偷找了个庙去拜拜了吗?
打刀把花瓶送到了清彦的手边,告诉他这是江雪特意挑出来的开放得最为饱满的一枝,希望他能够喜欢。
清彦打量着那花瓣掉了近一半,花蕊也蜷缩起来的“饱满”花朵,一言难尽。
“其实……”小夜弱弱的解释,“其实在刚摘下来的时候,确实和二哥说的一样。”
只是生命力再顽强的话,也扛不住江雪那大力的攥,能够撑到现在还有着一半的活力,都是他们两人赶路赶得快。
“清彦大人,您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在发现清彦的心态有所改变,并且还是朝着正面那边后,宗三大胆的问道:“我看到爱染他们要送那对夫妻去别的地方,难道是和他们有关?”
“倒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清彦微微一笑,正视了自己的黑历史,并且作出了反省,他只是有了这点小改变而已,“那对夫妻只是顺带的而已,重点是他们的女儿。”
宗三恍然大悟,“没有考虑到您的年龄实在抱歉。”
一般来说,像清彦这样年龄的男孩,特别还是藤原那种的贵族世家,都会给他安排上几个侍女,然后再订下哪家的贵女,只等挑选好的日子到来后将人娶回来。
嘴角抽了一下,清彦的扇子冲着宗三的头飞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愿闻其详。”
宗三端正了态度,示意小夜可以跟着一起聊,不要一个人僵在旁边,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模样。
——二哥,你给我点时间缓缓啊!
小夜心中对于清彦的印象还停留在那抗拒着付丧神的接近,让他们所有人都离自己远一些的画面里。那个时候的小夜心中有着无穷的恐慌,他总觉得自己与清彦之间的距离格外的长,马上就要看不见对方的身影。
可现在一看,清彦大人他又变得清晰起来了。
果然是清彦大人,就是厉害。
在心里吹了审神者一波后,小夜开始认真的听清彦讲故事——类似于献祭人命还获得未来几年安稳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算少见,那女孩所在的山村还是属于温和的那派。
想想已经变成了他们月辉商会傀儡的草摩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族,就敢把妖怪扯进来,并且还牵扯到了自己的后代。
要知道轮回不止,十二生肖会长长久久的投生于草摩家。
再加上猫妖,那一代就会牵扯到十三个人。
这才只是一代而已,要是生肖们的寿命短,可能百年内就要轮换上三代,加起来就是近四十条人命。
为了自己家族的繁荣,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了他人的性命——平民们只是为了让收成变好,可以顺利的奔向下一年,那知道得更多,对于人命更加漠视的贵族,则是有着更大的图谋。
“那女孩似乎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清彦示意宗三把扇子给他捡回来,“她要面对的,是这个时代的共同问题,她所要抗衡的,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庞大和难以对付。”
“但是清彦大人,您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小夜有些欣喜于这样的转变,“您口中的女孩,就是即将在历史中扇动起翅膀的那只小小蝴蝶。”
她逃离了既死的命运,又找到了人生中的新方向。
这是一条足够漫长的路,甚至于这一生都走不到尽头——她会把和她有着同样命运的女孩救下,改写着那些死路一条的结局。
“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看不到有什么具体的变化。”
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小夜为他尚未知晓姓名的女孩送去了祝福,“但总有一天,这轻微扇起的风会变成狂风暴雨,将那些古老的腐朽的事物,彻底摧毁。”
“是这样没错。”
清彦笑着点头,“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毫不后悔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我让爱染把她送进了月辉商行,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人,更广阔的世界。”
到了那时,她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远大的梦想需要坚实的经济基础,有的时候,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那些人主动认错,进而改变。
足够的利益摆在眼前,纵使还有人坚持着古旧的做法,也有一些渴望着过得更好的人,站在利益的这边。
用铜臭味遮掩着的纯洁理想,总有一天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来。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那孩子太小了。”
清彦惋惜的叹气,“她有提出要用血液来当作交换物,感谢我救了她,给了她机会——可她那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哪里是能够抽血的人。”
这份报酬,注定只能在未来收取了。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讲完了自己的第一笔投资,清彦换了个正式点的姿势,向宗三和小夜道歉,“最近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心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宗三不留痕迹的避开,“我们作为臣下的,关心您不是应该的吗?”
况且您很少让我们费心,我们可都期待着您能够多依赖我们一些,不要事事都坚持着自己去做,显得我们没有一点用……
“清彦大人,我们也要向您说一声抱歉。”
小夜很是耿直的说道:“在您离开后,我们有去反思自己错在了什么地方,发现您的生气都是有原因的。”
宗三移开了视线,他这个弟弟哪里都好,就是这过分诚恳上,偶尔会让他觉得有些好气,但同时又觉得这才是小夜左文字。
“您一直用着坦诚的态度和我们相处。偶尔做错事时,您也会笑着包容。”
比如那吃一口就让人怀疑人生的黑暗料理,付丧神自己后来品尝过后,觉得清彦没有直接把盘子扔他们脸上是脾气好到爆炸的最好证明。
“没有第一时间认错,之后更是犹豫着不敢开口,一次又一次的与您错过。”
抿了抿嘴,小夜郑重的向清彦说了对不起。
宗三紧跟其上,他在道歉完后,还给清彦眨眼,拜托他不要为难自家的傻弟弟。
“那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清彦轻轻的摇了摇头,为自己,也是为付丧神,“把对方看得过于重要时就会患得患失,进而思虑过重不敢言语。”
付丧神如此,他也是同样。
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有错,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不过想想自己到现在为止才和四位付丧神说开,本丸里还有那么多的刀剑,清彦感到了切实的头疼。
“所以你们是约定好了每次只出现两位?”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抵达下一城时,将其他人都召集过来。”
宗三能够体会到清彦的心情,看开和看不开是完全不同的两边,他也希望自家的大哥能够早日走出自闭,不要动不动就对着他的两个弟弟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试图用脑电波交流。
……就算大家都是左文字,也没有搭载这么科幻的功能好吗?
“我想他们一定非常期待与清彦大人您相见。”
小夜补充道:“如果您现在就想见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需要通过月辉商行给博多发上一封信,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全本丸,到时候就算清彦临时反悔也没有用了。
“那还是等到之后再说吧。”
有着两位付丧神在身边守着,对于清彦来说刚刚好,他可不想现在就把一群人叫来,浩浩荡荡的一片。
这车上有我,车外驾车的人有宗三和小夜,还有车厢上那明晃晃的弯月标识……
光是这样的配置,就足够吸引目光。
“好的,清彦大人。”
小夜乖巧的回答,“还有就是,快到中午了,您要吃饭吗?”
他的手搭在了腰间的小包上,微微偏过头问清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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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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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好大一条猫的海王他被迫养鱼宗三宗近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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