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司语也没想到方才怎么不经大脑思考就将这“以身相许”四个字脱口而出了。
如今看着封怀清那微蹙的眉心,祁司语实在是懊悔不已。
可这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若再收回，岂不显得太过心虚了吗？
祁司语摸着鼻子讪笑了两声,又继续笑道了一句：“当然了，你若也是想要我以身相许以报你今日的救命之恩,那我也是愿意的。毕竟这救命之恩大过于天嘛！”
也不知道这看似玩笑的态度能不能瞒得过封怀清的眼睛。
纵使祁司语心中忐忑不已,可她面上却还是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盯着封怀清看。
倘若封怀清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女子，那尚且还能有的救。可这封怀清原先都已经知道了自己对唐慧颜的心思了,还能将自己这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心思当做是平常的玩笑话吗？
若是这人知道了自己对她如此龌蹉的心思,她还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吗？
会不会也像当年的唐慧颜一样一巴掌就招呼了过来,再将此事闹到了东方景明跟前，直接就把她这个不肖弟子逐出这宗门呢？
好在并没有让祁司语忐忑煎熬太久,端着汤药推门而入的白七娘便已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哟，小丫头想以身相许啊？啧啧啧你早说嘛，今日为你疗伤的事情可是也有我一份功劳的啊！虽然我不喜欢女子，可你若是愿意投怀送抱以身相许的话,那我自是不舍得让你伤心失望的！”
祁司语：“……”
这白骨精可真是会煞风景！
祁司语没有抱怨出口,只是幽怨的瞥了白七娘一眼。
好吧,念在这白骨精也算是为她缓解了尴尬的份上，祁司语决定还是不同她一般计较了。
可祁司语虽然没有开口,一旁的封怀清却是出乎意料的开口反驳了。
“那你还是别做梦了,我们家丫头,日后定要许个能够配得上她的人才行，哪是你这等妖物能够觊觎的？”
祁司语还没想明白封怀清这言语之中隐隐的自豪感是从何而来的，便见封怀清已经伸手接过了白七娘手中的汤药，舀了一勺放在嘴边稍稍吹了吹。
眼见封怀清这是要亲自喂药的意思，祁司语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只可惜，封怀清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她一时之间再也挤不出笑容来了。
“往后，你若是遇上了愿意以身相许的如意郎君，定要记得带回来给我看看，也好让我为你把把关，免得你这傻孩子总是被人骗了去。”
那浅笑的模样，坦荡的态度，就好似家中长辈嘱咐小辈寻找可以交付之人时定要放亮眼一样。
所以，在封怀清眼里，自己或许就只是孩子一般的存在吗？
祁司语顿觉心口发闷。
她垂了垂眼，低头不语，却见封怀清已将手中的那一勺药喂到了她的嘴边，“来，张嘴。”
无奈之下，祁司语只得乖乖的喝下那一勺药，闷声的应了句：“您倒是多虑了，我可没那么容易就会被人哄骗去的。”
一想到封怀清还想要亲自为她挑选夫君，祁司语的心头就堵得慌。
不知是这药物太苦，还是祁司语心里头苦，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这舌根实在是苦涩的很。
一勺药喝完，紧接着又是下一勺药。
祁司语就这样被封怀清接连喂下了整整一碗苦涩至极的药，见封怀清这才满意的将空碗还给一旁的白七娘后，祁司语才嘀咕了一句：“这药可真苦，下次能只吃丹药吗？”
“这还苦啊？”白七娘嗤笑道：“我可没少往里头加糖啊！该不会是自己心里苦觉得委屈了才怨我的药吧！”
被戳破心思的祁司语忍不住瞪了白七娘一眼：“你……”
“良药苦口，忍一忍就好了。”
封怀清淡笑着揉了揉祁司语的脑袋，止住了祁司语的话头后，她才偏头对着白七娘继续道了句：“再过两日你就要启程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么？怎么有空在这里欺负小孩子了？”
如今的白七娘对着封怀清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恐惧感了，就算是这被封怀清这么瞥了一眼，她也还是能够笑眯眯的应道：“放心，等过几日送走你们这两尊大佛后，我立马就走！还望封尊主莫要忘记事成之后该给我的好处啊！”
“那是自然，我从不食言，你且放心去吧。”
再次得了封怀清的应允，白七娘连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得得得，看来我果然就是个多余的，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免得遭你们嫌弃！”
只这么打趣了两句，白七娘便已识趣的带着空碗离开了她们的房间。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插曲而已，却是能够缓解了两人当时的窘迫。
那之后，祁司语也不知封怀清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再也没有提及过原先的那句“玩笑话”，只专心的为她调理着身体。
既然封怀清没有再问，那祁司语自也不会傻傻的再去提起那件事情自取其辱，好在封怀清与她相处之时仍与往常无异，才能让祁司语总有种或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错觉。
有封怀清亲自照顾着，不过是被寒气所伤而已，又哪会让祁司语被折磨太久呢？
不过两日而已，祁司语便已能够活蹦乱跳了。
二人在望仙城又逗留了几日，直到正月初一，才启程回了清岚宗。
与此同时，白七娘也收好了自己所有的家当，朝着魔界所在的方向飞去了。
就算已经迎来了新的一年，上清峰的大殿之前依旧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对了，一直都忘记问你了，你想让那白骨精帮你去做什么啊？”
祁司语从封怀清所控制的飞剑之上跳下地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白七娘的去向。
闻言，封怀清却只是捏了个将飞剑收了起来，淡笑着应了句：“也没什么，不过是托她替我去取回一样东西而已。”
祁司语皱了皱眉，正想再问，却见灵?已经从里头迎了出来。
“尊主，今日宗主已在殿中等候已久了。”
虽然修仙界中不似凡间那般看重那些过年过节的日子，可往年身为师弟的东方景明，只要没有闭关修炼，每年的大年初一他都会准时来上清峰向封怀清拜年请安，从不缺席。
今年亦是如此。
“嗯，我知道了。”
封怀清并不意外，只淡淡应了一声，便已带着祁司语往殿内走去了。
“封姨，您总算是回来了！”
二人才刚踏入殿内，就已有人直直冲着封怀清扑了过来。
祁司语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听到那欣喜呼唤之人口中传出的一声哀嚎：“嘶，封姨你可真狠！”
仔细一看，祁司语才发现那个欲要望封怀清身上扑去的女子还未近封怀清之身便已被封怀清施术挡在了气墙之外，当场栽倒在地。
“咳咳。”
端坐在上方的东方景明连忙起身跟了过来，衣袖一挥，便已隔空扶起了摔在地上的那位女子，顺便提醒道：“若云，尊主她向来不喜与人亲近，你可得注意点分寸啊。”
若云？
祁司语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着这位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哦，弟子明白了。”文若云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下来，又委屈的瘪嘴看向了封怀清：“封姨还真是狠心，我小的时候您还老抱着我在怀里哄呢，怎么等我长大后反倒不待见我了？”
再次见到这个总是活蹦乱跳爱折腾的孩子，封怀清只觉得头疼的很。
然而，封怀清的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异样。她并不理会那孩子故作委屈的撒娇之态，只斜了一旁的东方景明一眼，“你怎么把这孩子带到我这里来了？”
这下子文若云倒是真委屈上了。
难道她就这么不招封姨待见的吗？
被封怀清当着众人的面这么问，东方景明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能僵硬的挤了抹笑出来，委婉的解释道：“天阑国想将若云留在我们清岚宗里学艺。我想着咱们这刚拒了婚，若是这点小事都拒绝了，或许会有损我们两方之间的和气，所以就应了下来，还望师姐莫要见怪。”
“你这意思是，那使臣觉得我们拒婚之事太过蛮横无理，所以就将他们的公主殿下硬塞给我们当弟子了？”
看出了封怀清的不悦之色后，东方景明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安抚了一句：“师姐，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就算是不顾忌天阑国的面子，看在笑澜师妹的份上，咱们也不好拒绝这点小事情啊。”
“你也知道那是咱们师妹啊。”封怀清似笑非笑的看了东方景明一眼，“那你之前怎么不去问问咱们那好师妹让人替她的宝贝儿子来向我这个当师姐的求亲是何意思？”
一旁的文若云听后，连忙讪笑着解释了一句：“封姨，实不相瞒，其实是我想要拜您为师，所以母皇才出此下策想了这么个法子将我送了过来，求亲之事只是同您开个玩笑而已，封姨您可别生母皇的气啊！像我大哥那样的人，虽然是一表人才，可那又哪配得上您啊！这一切不过是母皇孩子气又犯了。因为许久没见您了，特地逗逗您而已。”
“罢了，若是我时时与她置气，那她当年还在清岚宗学艺时我就要被她气得半死了。”
封怀清偏头看了一眼安静的立在一旁皱眉沉思的祁司语，又继续对着文若云道：“当然了，若是宗主有这闲情逸致愿意再收个徒弟带带，那我自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我却是没有这个精力去收个徒弟来培养的。你若是执意要我收你为徒，那你还是趁早回你们天阑国让你母皇教你术法吧。你应该知道，她的修为，可是不在我之下的。”
说罢，封怀清才对着一旁的祁司语道了句：“走吧，我们练功去。”
文若云似乎早有预料，闻言倒也没有太过失望。
而一旁那安安静静听了许久的祁司语被封怀清这么一喊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了封怀清的步伐往内殿走去。
这下子她总算是想到这文若云究竟是哪一号人物了。
文若云文若云，不正是天阑国的下一任女皇么？
一代女皇，总是没什么人敢直称名讳的，常驻于魔界之中的祁司语与人界又没有太大关联，一时之间也难怪会想不起这人究竟是哪一号人物。
可如今知道这人往后的事情后，再看看面前这稚嫩的少女，祁司语不免更为疑惑了。
怎么上辈子的她从没听过这人竟也是清岚宗弟子的事情呢？
“封姨！”
未等封怀清离去，文若云便已扬声唤了一句，待封怀清停下脚步后又不死心的追上来问了句：“您该不会真因为九师叔当年的一句戏言而至老都不肯收徒吧？九师叔都已经逝去这么久了，您还不能走出那伤痛吗？若是看到您这样浑噩度日，九师叔的在天之灵定会心疼的，您……”
“若云！休得胡闹！”
文若云还未说完，便已被随后跟来的东方景明厉声唤停了。
曾经亲眼见过封怀清那痛苦到失控模样的东方景明又怎会不知封怀清的痛处是什么？
眼见封怀清脸色已越来越沉，周身气压也越来越低，不等封怀清开口，东方景明就已经对着文若云低声斥了句：“倘若你再这样目无尊长，妄议长辈之事，那我只能尽早将你遣送回天阑国了！”
被东方景明这么一斥，文若云才惊觉自己的所言所语有多无礼。平日里她虽与自己的母皇没大没小习惯了，可她还是知道何为师长何为礼数的，对着这个她自幼敬爱的长辈，她自是不愿留下什么骄纵无理的形象的。
“尊主抱歉，是弟子无理了。”
文若云对着封怀清恭恭敬敬揖了一礼，态度诚恳至极：“还望尊主恕罪。”
可就算如此，紧锁在她周身那迫人至极的无形气压还是没能散去。
文若云额上已冒出了涔涔冷汗。
母皇那个骗子……
不是说封姨向来不会欺负小辈的吗……
现在这吓死人不偿命的气势又是怎么回事……
“咳咳……”
被那两人挤到了一旁的祁司语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了那三人僵持着的场面：“尊主……您不是说要带我去练功的吗……”
“对，练功，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封怀清这才收起了自身的气势，领着祁司语继续往前走去，“我们走吧，几日不见，也不知道那小崽子怎么样了。”
如此一来，文若云才能得已喘了口气。
东方景明亦是松了一口气，否则师姐方才若真要动手，他定然是拦不住的。
“走吧，下次可别再戳师姐的痛处了。若再如此害得你被师姐出手教训，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母皇交代了。”
说罢，东方景明便已率先离去了。
当然了，就算东方景明没有再行提醒，文若云也不敢再在封怀清面前造次了。
毕竟，这种随时就会丧命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就仿佛有人在你旁边掐着你的脖子告诉你杀你我易如反掌，可你偏偏还无法反击一样。
文若云咬了咬牙，不舍的回头看了眼封怀清离去的方向。可不管她再怎么不甘不舍，她也还是只能跟在东方景明身后一同离开了这上清峰。
守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切的灵?只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也自行回了自己的炼丹房炼丹去了。
而那边说是要带着祁司语练功去的封怀清，却是带着祁司语回了百草园。
不似封怀清总有人想要投怀送抱，可怜的祁司语却只有神兽会来投怀送抱。
好在祁司语早有防备，才没有被那兴冲冲的朝她身上扑来的麒麟崽扑倒在地。
不过几日不见而已，那小家伙竟是又长大了不少。
祁司语那憋了一路的问题，就这样被那麒麟崽扑的寻不到机会问出口。
她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揉了揉贴在她怀中的那家伙身上的毛皮，嫌弃道：“你这家伙，最近定是偷吃了不少灵草吧！”
“可不是嘛！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都快被你这小崽子折磨死了！”
踏空而来的灵鸢苦着脸指着身后那一边狼藉的园地，哭丧道：“尊主，这些都是这小崽子毁了的，您可不能怪我看护不力啊！”
对着自己人时，封怀清总是和善的很。看着那满地的狼藉，封怀清不过是微微皱了皱眉，便已大方的挥手道：“无碍，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灵鸢非但没被怪罪，连残局都不用打理，自是巴不得赶紧跑了的。于是这偌大的百草园内，瞬间就只剩下了那两人一兽。
“才几日不在而已，你怎么又闯祸了！”
祁司语嫌弃的戳了戳麒麟崽的脑袋，忽而想到了当初从黄妈妈那里讨来的方子，不禁兴奋的拉住了一旁的封怀清：“正好你最近身子不好，它又偷吃了不少灵草，不如我们……”
把它给宰了？
“又想到哪里去了！”
祁司语还未将那后半句话说出口，便已被封怀清弹了弹脑袋。
“已经跟你说了好几遍了还不记得呢？那是瑞兽，不能吃。”
啊，都养的那么肥了还是不能吃啊。
祁司语耷拉下了脑袋，沮丧道：“怎么我这都还没说你就猜到了啊……”
“谁让你把所有心思都明着放在眼睛里了呢。”封怀清蹲下身子拍了拍麒麟崽的背脊，将它赶向了后山，才拉起了祁司语的手继续道：“走吧，陪我一起去收拾残局。”
祁司语低头看着覆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愣愣的问了句：“那我其他的心思，你也能看出来吗？”
莫非原先在那白骨精客栈之中时，封尊主也早已看出了自己那眼中的藏不住的心思了吗？
仿佛是想到了祁司语所纠结的事情，走在前方的封怀清已无奈的勾了勾嘴角，“方才你不是憋了一路的话吗？等打理完这园子，我再给你问话的机会。”
麒麟崽胡乱践踏的灵草无人打理，已是乱成了一团。
好在封尊主心灵手巧，灵力充沛，不过半日而已便已将这百草园修复回了原貌。
而一旁只用负责帮点小忙的祁司语却是不用怎么出太大的力，空闲之余，她只在那一个劲的心疼那些被毁了的无用灵草。
年初之时，主峰上总是人来人往，一片热闹。
而这上清峰却是个难得的清净之地。
再一次与封怀清共坐于屋顶共谈夜话，祁司语的心境已比原先明朗多了。
“这个给你。”
祁司语还未想到如何开口发问，便见封怀清忽然将掌心朝上一翻。
只见封怀清那原本空荡荡的掌心之中立刻多出了一把身泛红光的宝剑。
“这次本来想顺便为你去铸把剑回来的，可惜我那友人却是不在城中，无奈只得作罢了。再过两日便是宗门测练了，若是再没把趁手的武器，你到时候定会吃亏的。”
祁司语洒脱的笑了笑：“那又如何，反正我又不是没吃过亏。”
前世并没有人待她这么好，又分灵力又赠宝物的，那参加宗门测练的祁司语自是免不了吃亏的。WwW.XiaoShuo530.com
说完之后，祁司语又怕封怀清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这是不想收下这赠礼。于是她只好咽下了心中想说的“我不爱用剑”这句话，伸手接过了封怀清递来的那把灵剑，笑道：“既然是尊主赠剑，那我又岂有不收之理！”
闻言，封怀清倒是勾了勾嘴角，望着祁司语道了句：“此剑名唤无心，乃是我九师妹当年初入门时所用之剑。”
祁司语手腕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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