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侯府
萧缜临窗读书。
他读的是一卷手札,据说是由其先祖故丞相萧何手书,世代流传于家门。百余年来,书卷早已陈旧磨损,可是有些东西,永远磨损不去。
萧相国何,与高祖同样出身沛丰。
竹简之上,萧何字迹挺拔清俊,一如他的风采。
高祖起于微末,与天下诸雄逐鹿天下之时,数度遇到困厄,而萧何始终不离不弃,尽心辅助。汉军攻下咸阳时,将领们只知道争抢金帛财物,独萧何进宫收集秦法律、地理、户籍档案等资料。为汉王后来夺取天下准备了很多有利信息。
而汉王领兵东进,平定三秦之时,萧何以丞相的身分留守治理巴蜀,安抚民众,发布政令,供给军队粮草。汉二年,汉王与各路诸侯攻打楚军,萧何守卫关中,侍奉太子,治理栎阳。制定法令、规章,建立宗庙、社稷、宫室、县邑。其在关中管理户籍人口,征集粮草运送给前方军队。汉王多次弃军败逃而去,萧何便征发关中士卒,补充军队的缺额。汉王因此专门委任萧何处理关中政事。
“好,”读到精彩处,萧缜忍不住击节赞叹,仿佛看见先祖萧何一身布衣站在关中城头,风姿绰然。高声赞道,“大丈夫当如是。”
不是只有生性勇武的武人,在战场之上一刀一枪的拼杀,流血流汗打下江山,才能叫做为国效力。他也可以如萧何一样,布衣芒鞋,羽扇束巾,谈笑中指点江山,慧眼如炬识别人才,统筹安排政务制定法律,管理户籍安抚民心。
高祖称帝后,与诸人论功,萧何名列第一。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阿哥也想学先祖萧何?”是少女甜美的声音。
萧采推门进来,眉眼盈盈。那一日天气极冷,滴水成冰,她拢了暖炉,披一件狐毛大氅,愈发衬的整个人明艳玲珑。
她停在三步开外,目光幽幽的打量着萧缜,半响,方叹道,“阿哥和往日有些不同了。”
“哦?”萧缜放下手札,笑道,“哪里不同?我不还是你阿哥?”忽又微微皱眉斥道,“你就快要和太子大婚了,可不像从前在武陵做小姐一样到处乱跑,要学着讲些规矩。”
“我不过是到自己嫡嫡亲的兄长这儿来,有什么了不起?”萧采颦眉,微有不悦。“若不是你几日都不来看我,你当我想来么?”
萧缜微感歉意,“是阿哥忽略妹子了。”
“无妨。”萧采抿唇一笑,“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阿哥得太子信任,对阿采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阿哥,”
“嗯?”
“你不是问我你有哪里不同了么?”
“哪里?”
“从前的阿哥很爱笑,心思平和,待家中兄弟姐妹都很好。妹妹记得,在武陵的时候,虽然无所事事,但阿哥击剑,纵马,交友,作诗,都是快乐的。”
萧缜怔了一怔,“那现在呢?”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现在?”萧采走过来,伸出左手,抚了抚他的眉心,“现在的阿哥,眉宇间看不出平和,反倒生出一股锐气。现在的阿哥,”她想着自己的用词,“很……振奋。”
“阿哥从小就有想法,有抱负,可是不是长子,于是什么都不能做。而太子给了你另一条实现抱负的可能的路,所以阿哥想好好的做一做心中的事。这样的阿哥,不一定快乐,但至少充实。是么?”
萧缜自嘲,“那阿采觉得哪样的阿哥更好?”
“我也不知道,”萧采茫然,“可是,”她轻声道,“我更喜欢从前的阿哥。”
她回过头来,与萧缜彼此对望,想要找回从前的彼此。良久,萧缜自失一笑,“阿采,人都是会变的。”他轻轻道。
我们就在这种变化的过程中,慢慢长大。
“来到了这长安,我们就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从前,那天真无忧的少年时光。“我如此,你也是如此。”
“还是你以为,进了未央宫,你还可以做家人手心中的大小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萧采容颜惨淡,“是啊,”她自嘲道,“我自身都顾不上了。——那么,阿哥认为,从一个臣子的角度看,太子殿下是明主么?”
萧缜想起那个玄衣少年冷峭的脸,迟疑了一下,答道,“是。”
那个叫刘彻的少年,脾气暴燥,行事任性,心肠冷硬,但眼光极远,心性极高。他,也许不会是一个好夫君,不会是一个宽容的皇帝,但,他应该能成为一个明主。
刹那间,萧采欢喜无限。
“阿哥放心,”她一笑道,“妹妹也不是泥捏的,这些年在侯府也看了诸多手段,不会吃亏的。”
可是,你最想要的那样东西,却注定得不到。萧缜怜惜的看着她,微微张口,想要告诫她一些什么,最终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也许,这段未出嫁的时光,就是阿采一生中最后一段单纯快乐的时光。他又何尝忍心,连这点贫乏的快乐都要摧毁?
惘然间,他忽然想起另一个美丽少女,少年刘彻心目中真正的情人,一个能在最冷的冬日,让人看到春暖花开的气息的少女,色若春晓。
自堂邑侯府一别,他已经近月没有见到她了。
别后,他以为他会经常想到她,事实上并没有。
可是,想起她的时候,心思温柔。
他以为他会因为妹妹的关系而仇视陈娇,事实上,也没有。
堂邑翁主陈娇,在自己心目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地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后元年第一场冬雪开始下起的时候,萧缜前往东宫。见东宫之外,旌旗烈烈,甲胄鲜亮的侍卫刀枪赫赫,较平日所见,多了几乎两倍。而正殿之下停着銮驾,玄色羽盖之下,扶手之上雕刻着龙纹,庄重威严,天子所用的规格。
“哎,”他招来一个宫人,问道,“陛下在东宫么?”
“陈侯安好,”宫人机灵答道,“是的。”
“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日里,太子请了一位博士讲解儒学,黄先生知道了,赶来痛斥那位博士教坏了太子,儒学误国。太子一怒之下,请来陛下,要他们两个进行一场廷辩。”
萧缜在殿下求见景帝。
他微微仰头,看东宫飞起的檐角。恍惚中觉得这座宫殿像一只展翅的鹫鸟,即将冲天。
那个黄生他是知道的,亦是太子的老师,学的是黄老之学,学问精辟,可惜却看不懂道理,不知道当今汉室,已经需要风气变一变了。
有宫人从殿中出来,宣他入殿。
“萧缜也来了?来了也好。”殿堂之上,景帝笑道,“你年纪轻,又是太子的妻兄。他年说不得也要为太子尽力。这场廷辩来听一听也好。”
萧缜叩谢之后,坐到了刘彻身边。
殿上,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学者互相瞪视,侃侃而辩。正是博士辕固生与黄生。
他们各自就着自家信奉的学说从古述今,唾沫横飞,言辞激烈,互不退让,煞是精彩。萧缜坐在下面听着却觉得有些无聊。他问自己,萧缜,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自诩自己欣赏儒学,怎么这场激烈的儒道之争,听着辕固生阐述儒学的长篇大论,你居然觉得很不耐烦?
他忽然楞了一楞,感觉自己的脚被谁从后面偷偷的踢了一下。转头去看身边的刘彻,这个将满十四岁的少年储君面上一片端庄,却微微的张开口型,朝他说着话。
“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
萧缜失笑,亦偷偷的答道,“自然是辕先生。”
所谓太子,虽然身份尊贵,心性聪敏,行事任性,到底才满了十四岁,有着符合十四岁年纪的孩子脾气。这时候看起来,竟觉得有些可爱。
殿上,黄生继续侃侃,“按礼法,臣下必须忠于皇帝,否则视为逆。商汤周武,虽在位之时政治清明,但他们的王位来之不正,是弑君所得,所以,他们是逆臣。”
“不然,”辕固生争锋相对,颔下胡须都微微翘起,“夏桀商纣暴虐乱政,天下人心皆归汤武。汤武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的百姓不为民不为桀纣效忠而归顺汤武,汤武他们是不得已而立而已,不是受命又是什么呢?”
“胡言。”黄生气的斥责道,“帽子再破旧,也是戴在头上的。鞋履虽新,也是穿在脚上,为什么?上下要分明。桀纣虽失道,毕竟是君;汤武虽圣明,到底是臣。君主有失德行,臣下不能直言帮他改正错误尊敬天子,反而因为过错而诛杀,然后自己登上君位,不是弑君是什么?”
辕固生忽然一笑,淡淡道,“像你这么说,本朝高祖取代秦朝登上天子位,是什么?”
“你……”,黄生被噎住,气的手发抖,却到底说不出话来。
“扑哧,”刘彻笑出声,又立刻压下声音,微微转首看着他,促狭道,“辕固生这招,和你前些日子诘问韩嫣如出一辙啊。莫不是你教他的吧?”
萧缜白他一眼,“我倒希望是。”
上座之上,景帝放声大笑,道,“吃马肉的人不吃马肝,人们不说他不知肉味。学者不争论汤武受命的对错,不算是愚蠢。今日就算了吧。”
辕固生与黄生只好拜谢景帝,又互瞪了一眼,退出大殿。
“彻儿啊,”景帝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慈爱道,“你看了这场廷辩,有何感想?”
“父皇,”刘彻上前搀扶,“儿子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儒学求变,希望君主政治清明,能擢拔有才之士,治理天下。而黄老说上下要分明,也是必要的。不然,若有人效法汤武反我大汉又当如何?不过,这样想起来,又觉得他们是矛盾的。”
景帝大笑,拍了拍他的手,“不矛盾,不矛盾。”
“不矛盾?”刘彻疑问道,“儿子愚钝。还请父皇教我。”
“你愚钝?不不,”景帝摆摆手,看着自己的儿子,面上充满着骄傲与喜爱,“你能够这么快就想这么深,朕已经很欣慰了。可是,你毕竟只是想,你没有亲自到这个位置上坐一坐,有些东西自然就想不到。”
“彻儿啊,学术这东西,不可不看重,但也不可太看重。朕即位好些年,才想明白。学术本身是没有对错的,但它毕竟是为政治所用。而朕启用的官员,虽然有学者,但他们脑子里装的,可不都是学术,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父皇的意思是?”刘彻闻弦歌而知雅意,仿佛想通了什么,期待的看着景帝。
“学术为君主所用,端看当时的君主需要什么。我大汉立国之初,民生凋敝,无力战争,所以萧何丞相推崇黄老,无为清净。若哪日大汉国力丰盛,则可行儒术,开疆拓土,除垢立新。”尒説书网
“那么,”刘彻的眼睛一亮,激动道,“父皇也觉得,儿子打算改行儒术是对的喽?”
景帝呵呵一笑,“其实,父皇也曾经想过行儒术的,只是,”他叹了口气,朝上方指了指,“老太太不让。朕已经老了,也许,天下就要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萧缜,”他转身,看向立在几步开外远处的萧缜,“朕说这些话,也是说给你听的。”
萧缜心思复杂,拜道,“缜多谢陛下垂青。”
很多以往他心中模模糊糊有些感觉的东西,今日经景帝稍微点拨,豁然开朗。
“朕知道你们两个,心里头都是偏向儒家的。不过你们两个身份不同,可别傻到真的像辕固生一样,被儒家那些条条框框给僵化了脑袋。”
刘彻失声而笑。
萧缜亦笑。
可是开朗了就是好事么?
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心寒。
如果,在帝王心目中,所有东西都是棋子,因着需要而被利用。那么,今日站在这里与他们言笑晏晏的自己,究竟又是什么?会不会有朝一日,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如同自己眼中凋敝腐朽的黄老,慢慢走向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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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依然有大段涉及政治。我知道大家大概不喜欢政治,不过剧情需要不能不写,事实上,这一章我写的很痛苦,查了很多黄老和儒家的资料。
不过下一章就好了,下一章我家阿娇就要出场了,嗯摸下巴,想不想看野猪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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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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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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