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爷、太太,自有一番的嘱咐不表。
列公!你看拿着安老爷这样一个厚道长者,辛苦半生,好容易中得一个进士,转弄到这个地步,难道果真是皇天不佑好心人不成?断无此理!大抵那运气循还,自有个消长盈虚的定数,就是天也是给气运使唤着;定数所关,天也无从为力。照这样讲起来,不是好人也不得好报,恶人也不得恶报,天下人都不必苦苦的作好人了?这又不然!在那等伤天害理的,一纳头的作了去,便叫作&"自作孽,不可活&",那是一定无可救药的了。果然有些善根,再知悔过,这人力定可以回天,便叫作&"天作孽,犹可违&".何况安老爷这样位忠厚长者呢!看不得他飞的不高,跌的不重,须知他苦的不尽,甜的不来,这是一。
再说,安老爷若榜下不用知县,不得到河工;不到河工,不至于获罪;不至获罪,安公子不得上路;安公子不上路,华苍头不必随行;华苍头不随行,不至途中患病;华苍头不患病,安公子不得落难;安公子不落难,好端端家里坐着,可就成不了这番&"英雄儿女&"的情节,&"天理人情&"的说部。列公,却莫怪说书的饶舌!闲话休提。
却说那河台,一面委员摘去安老爷的印信,一面拜发折子,由马上飞递而来,不过五六天就得面圣。当朝圣人爱民如子,一见河水冲决,民田受害,龙颜大怒,便照折一道旨意,将安学海革职拿问,带罪赔修。这个旨意从内阁抄了出来,几天儿工夫,就上了京报。那报房里,便挨门送看起来。安公子虽是闭门读书,不闻外事,早有那些关切些的亲友得了信,遣人前来探听:也有说自来看看的,也有说打听任上一向有无家信的,却都不肯明说。这日有向来拜从安老爷看文章的一位梅公子,也是个世家,前来看望。见了安公子,便问:&"老师这一向有信么?&"安公子说:&"便是许久没接着老人家的谕帖了。&"梅公子又问说:&"也没听见甚么别的事呀?&"安公子见他问得奇怪,连忙答说:&"无所闻。这话从何而起?&"梅公子道:&"昨日听见个朋友讲起,说老师在河工上,有个小小的诖误,却也不知其详。要是吏部认得人,何不托人打听打听,见了原委,就可知道详细了。
公子听说,惊疑不定。要着人到乌宅打听,偏偏的乌大爷新近得了阁学钦差,浙江查办事件去了;别处只怕打听得不确,转致误事。当下那程师爷在座,便说道:&"吏部有我个同乡,正在工司,等我去找他问问,就便托他抄个原奏的底子来看看,就放心了。&"说着,连忙起身进城去打听。随后梅公子也就告辞。安公子急得热锅上蚂蚁一般,一夜也不曾好生得睡。直到次日晌午,那程师爷才赶回来。一见公子,便说:&"事体却不小,幸喜还不碍。&"说着,怀里把那抄来的原奏,掏出来递给公子阅看。只见上面的出语,写的是:请旨革职拿问,带罪赔修,俟该参员呆否能于限内照数赔缴,如式修齐,再行奏闻请旨。
公子看完,那程师爷又说道:&"据部里说,只要银子赔完,工程报竣,还可以送部引见。照这案情,大约没有个不开复的。
只不晓得老爷任所,打算得出许多银子来不能?&"公子道:&"老人家带的盘缠就无多,自己又是一文不要的,纵然有几两养廉,这几个月的日用,两三番的调任,大约也用完了。任上一时那里弄得出五六千银子来?家中又别无存项。偏乌克斋又上了浙江,如果他在家,大约弄个两三千还容易。这便如何是好?&"说着,便急得泪流不止。程师爷连忙说:&"世兄,你且不要烦恼,等咱们大家慢慢计议出个道理来。&"公子说:&"我的方寸已乱,断无道理可计议了。&"那时安老爷留在家中照料家务的,还有个老家人,姓张名叫进宝,原是历代旧人,年纪有七十余岁。他见公子十分的着急,便同华忠从旁说道:&"我的小爷,你别着急!倘然你要急出个好歹来,我们作奴才的可就吃不住了。如今有个商量……&"因向程师爷说道:&"我们小爷本就没主意,再经了这事,别难为他了。倒是程老师爷替想想:行得行不得?这如今老爷是有了银子,就保住官儿了;没有银子保不住官,还有不是。老爷任上没银子,家里又没银子。求亲靠友去呢,就让人家肯罢,谁家也不能存许多现的?&"程师爷便道:&"不必定要如数。难道老爷在外头,不作一点打算不成?如今弄多少是多少,也只好是'集腋成裘'了。&"那张老头儿听了说道:&"好哇!正是这话了。&"因又向公子道:&"这话也不用远说,只这眼前就有一个地方,可以打算。华忠也知道,咱们这西山里不是有座宝珠洞吗?那庙里当家的不空和尚,他手里却有几两银子,向来知道他常放个三头五百的帐。老爷常到他庙里下棋闲谈,和他认得。奴才们也常见,如今就找他去。那和尚可是个贪利的,大约和他空口说白话,也不得行。我们围着庄子的这几块地,年终不是有二百多银子租子吗?就把这个对给他。和他说明白了,按月计利,不论年分,银到归赎,和他借多少是多少。下余的再想法子。必得这样,那银子才打算得快。我们小爷是不懂这些事情的,程老师爷,你老替想想怎么样?&"那程师爷说道:&"岂但白替想想,我承老爷的相待,我们又从幼就在一处,同亲弟兄一样。如今托我在家照料,我虽不能为力,难道连一句话也不肯说不成?慢说照这样办法,没有差错;就便有些差错,老爷日后要怪,就算你我一同商量的都使得。那银子有处寄去,很好;倘然没有妥便,就是我走一趟也使得。&"那张老头儿说道:&"怎么惊动起老师爷来了?你老人家别看我这七十来岁的老头子,托我们老爷的福,也还巴结着跑的动,何况是报答主儿呢!&"华忠听了,便插嘴道:&"大爷,你老人家算了罢。那可不是话!你要去,在你老人家可算得忠心报主咧!不是我说句怎么儿的话,这个年纪,倘然经不得辛苦,有点儿头疼脑热,可不误了大事了吗?你老人家弄妥当了,还是我跑罢。&"那张进宝道:&"你更离不得了,你去了,这位小爷出来进去的,交给谁呀?&"两个蹶老头子你一言,我一语,争个不了,却都为主人的事。公子怔了半天,说道:&"我们先不必争吵,先打算银子去要紧,有了银子,我自己去,我已经想了半天了,你们想,老爷这番光景,太太不知急得怎么个样儿!再加上惦记着我,二位老人家心里,更不知怎么难过。
不如我去见见倒得放心。如果有了银子,就是嬷嬷爹跟我去,至多再带上一个人,咱们明日就起身。&"程师爷笑道:&"世兄,你可是不知世务之难了?那银子借得成否,还不得知;就便可成,还有许多应商的事,如何就定得明日起身呢?况且老翁把你留京,深望你这番儿乡试一举成名,如今场期将近,丢下出京,倘然到那里,老人家的公事已有头绪了,恐怕倒大不是老人家的意思。&"公子说道:&"不见得我这一进场就中;满算着中了,老人家弄到如此光景,我还要这举人何用?
&"程师爷道:&"这是你的孝思不匮,原该如此。但此刻正是沿途大水,车断走不得,你难道还能骑长行牲口去不成?此事还得斟酌。&"张进宝、华忠二人,也是苦苦相拦。怎奈公子的主意已定,说:&"你们大家都不用说了,再说我就真急了。
&"华奶公见公子发急,只得哄他说道:&"且等借了银子来,16k小说xiaoshuoshu.org/.16k.CN首发咱们慢慢再讲去的话。
&"因向程师爷说:&"老师爷不知道,我们这位小爷,只管象个女孩儿似的。马上可巴图鲁,从小儿就爱马,老爷也常数他骑,就是劣蹶些儿的马,也骑得住。真要去,那常行牲口倒不必愁。&"说着,又道:&"今日面回师傅,索性别作那文章了罢,咱们回来,带着小么儿们,在这园子周围散诞散诞。&"程师爷道:&"正是。
不要过于那个,畅一畅罢。&"公子口里答应着,只是发怔。
说话间,外边拿进两个职名来,一个上写着&"管日枌&",一个上写着&"何之润&".原来那管日号叫子金,是个举人;何之润号叫麦舟,由拔贡用了小京官,已经得了主事,都是安老爷造就出来的学生,也因晓得了安老爷的信息,齐来安慰公子。
公子看了职名,即刻叫请,二人进来安慰了一番。公子也把方才的话,一一的告诉二人,那管子金便先说道:&"不想到老师如此的不顾。我们已写了知单去,知会各同窗的朋友,多少大家集个成数出来,但恐太仓一粟,无济于事。这里另备了百金,是兄弟的老人家同何老伯的。&"何之润接着也说道:&"偏是这个当儿乌克斋不在家,昨日老人家已经恳切写了一封信,由提塘给他发了去了。他在外面登高而呼,只怕还容易些,况且浙江离淮安甚近,寄去也甚便。老师这事情,大概也就可挽回了。
龙媒,你不必过于惦记,把身子养得好好儿的,好去见老人家。&"公子一一的答应致谢。少刻,又有那些亲友们来看。人来人往,乱了半天,也有说是必该亲去的;也有说还得斟酌的。
公子此时意乱如麻,只有答应的分儿,也不及和那些人置辩。
众人谈了几句,不能久坐,一一的告辞。公子才送了出去,又见门上的人跑进来回道:&"舅太太来了。&"原来舅太太就是佟孺人娘家的嫂子,早年孀居,无儿无女。佟孺人起身时,曾托过她常来家里照应照应,今日也是听见这个信息,前来看望。
一进门见了公子就说道:&"你瞧这怎么说呢?&"说着,便掏小手巾儿擦眼泪。
一路进来,又慢慢的细问了一番,自有家中留下的两个女人,并华嬷嬷支应装烟倒茶。
正说闲话间,那张进宝从庙里回来,进门先给舅太太请安;安公子便赶着问道:&"怎么样?&"张进宝回道:&"奴才到了那里,那不空和尚,先前有些推托,后来听见老爷这事,他说:&"既然如此,老爷是我庙里的护法,再没不出力的,都照你说的怎么好怎么好,但是多了没有,我这里只有二千银子,就全拿了去,可得大少爷写字据。'依奴才看,他倒不是怕奴才这个人靠不住,是靠不住奴才这岁数了,大概再多几两,他也还拿得出来。如今他只借给二千银子,他是招着利钱说话呢!&"公子更不问别的长短,便问:&"银子呢?&"张进宝说道:&"那得明日兑了他,立了字儿,就可以拿来。&"说着,便又将方才在外如何商量,并公子怎样要去的话,回了舅太太一遍。舅太太听了,连忙说道:&"嗳哟!好孩子,那可使不得!二三千里地呢?
这么大远的,你可不许胡闹!&"公子本来生怕舅母拦他,听了这话,早急得满面通红,两眼含泪说道:&"好舅母别拦我了!我听见这信,心里已经急得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淮安见着面才好。再要拦着我不叫去,我必急出一场大病来,那时死了……&"这句话没说完,就放声大哭起来。把个舅太太慌的,拉着他的手说道:&"好孩子,好娃娃!你别着急,别委屈!咱们去,咱们去,有舅母呢!&"这公子才不言语了。列公!这安公子是那女孩儿一般,百依百顺的人,怎么忽然的这等执性起来?
从来说:&"父子至性&".有了安老爷这样一个慈父,自然就养出安公子这样一个孝子。他这一段是从至性中来的,正所谓儿女中的英雄,一时便有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意思。旁人只说是慢慢的劝着,就劝转来了;那知他早打了个九牛拉不转的主意,一言抄百总,任是谁说,算是去定了。话休絮烦。
次日张进宝便把外间的事情分拨已定,请公子在那借约上画了押,把银子兑回来。内里多亏舅太太住下,带了华嬷嬷,并两三个仆妇,给他打点那路上应穿的衣服,随手所用的什物。
一时商定华忠跟去,又派了一个粗使小子,名叫刘住儿的,跟着好帮着路上照应。雇了四头长行骡子:他主仆三个人,骑了三头,一头驮载行李银两,连诸亲友帮的盘费,也凑了有二千四五百金。那公子也不及各处辞行,也不等选择吉日,忙忙的把行李弄妥,他主仆三人,便从庄园上起路,两个骡夫跟着,顺着西南大路,奔长新店而来。到了长新店,那天已是日落时分。华忠、刘住儿服侍公子吃了饭,收拾已毕,大家睡下,一宿晚景不提。次日起来,正待起身,只见家里的一个打杂的更夫叫鲍老的,闯了进来,向着刘住儿说道:&"你快家去吧。你们老奶奶子不济事儿咧!&"那刘住儿一怔,还没及答言,华忠便开口问道:&"这是那里的话?我走的时候,他妈还来托付我,说道:'路上管着他些儿,别惹大爷生气。'怎么就会不济事儿了呢?&"鲍老说:&"谁知道啊!他翻了一个筋斗,就没了气儿了么!&"华忠又问说:&"谁叫你来告诉的?&"鲍老说道:&"他家亲戚儿。我来的时候,棺材还没有呢!&"华忠道:&"你难道没见张爷就来了么?&"鲍老说:&"我本是前儿和张爷告下假来,要回三河去,因为买了点东西儿晚了,夜里方才走。他家亲戚儿,就叫我顺便报这个信来;来的时候,张老爷进城给舅太太道乏去了,没见着。&"两个人这里说话,刘住儿已经爬在地下哭着,给安公子磕头,求着先放他回去,发送他妈。华忠就撅着胡子说道:&"你先别为难大爷,你听我告诉你,咱们这个当奴才的,主子就是一层天,除了主子家的事,全得靠后,你妈是已经完了,你就飞回去也见不着了。依我说,你不如一心的伺候大爷去,到了淮安,不愁老爷、太太不施恩。你想想我这话是不是?&"那刘住儿倒也不敢多说,公子听了连忙说道:&"嬷嬷爹不是这样。他这一件事,我看着听着心里就不忍;再说我,原为老爷的事出来,他也是个给人家作儿子的,岂有他妈死了,不叫他去发送的理?断乎使不得!倒是给他几两银子,放他回去,把赶露儿换了来罢。&"原来这赶露儿,也是个家生子儿。他本姓白,又是赶白露这天养的,原叫白露儿;后来安老爷嫌他这名字白呀、白呀的不好叫,就叫他赶露儿,人也还勤谨老实。
华忠听公子这话,想了一想,因说道:&"大爷这话倒也是。&"便对刘住儿说:&"你还不给大爷磕头吗?&"那刘住儿连忙磕了一个头起来,又给华忠磕头。华忠拿了五两银子,回明公子赏了他,嘱咐说:&"你这一回去,先见见张爷,就说大爷的话,把赶露儿打发了来,叫他跟了去。可告诉明白了他,我跟着大爷,今日只走半站,在尖站上等他,叫他连夜走,快些赶来。你赶紧把你的行李拿上也就走罢。&"那刘住儿一面哭,一面收拾,一面答应,忙忙的起身去了。随后华忠又打发了鲍老,便一人跟着公子起行上路,到了尖站。安公子从这晚上起,就盼望赶露儿,左盼右盼,也不见到。华忠说:&"今日赶露儿赶不到的,他连夜走,也得明日早上来,大家睡罢。&"谁想到了次日早上等到日出,也不见赶露儿来。
华忠抱怨道:&"这些小行子们,再靠不住,这又不知在那里顽儿去了。&"因说:&"咱们别耽误了路,给店家留下话,等他来了,叫他后赶儿吧。&"说着,便告诉店里,我们那里尖,那里住,我们后头走着个姓白的伙计,来了,告诉他。店主人说:&"你老万安罢。这是走路的常事,等他来,说给他就完了,误不了事。&"华忠便同了公子,按程前进,不想一连走了两站,那赶露儿也没赶来,把个公子急得不住的问嬷嬷爹:&"他不来可怎么好呢?&"华忠说道:&"他娘的!这点道儿赶不上,也出来当奴才。大爷不用着急,靠我一个人儿,挺着这把老骨头,也送你到淮安了。&"列公!你道那刘住儿回去,也不过一天的路程,那赶露儿连夜赶来,总该赶上安公子了,怎么他始终不曾赶上呢?有个原故。原来那刘住儿的妈,在宅外头住着,刘住儿回家,就奔着哭他妈去了。接连着买棺盛殓,送殡接三,昏得把叫赶露儿这件事,忘得踪影全无,直等三天以后,他才忽然想起报知了。
张进宝着实的骂了一顿,才连忙打发了赶露儿起身,所以一路上左赶右赶,再赶不上公子;直等公子到了淮安,他才赶上,真成了个白赶露儿的。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那华忠一人服侍公子南来,格外的加倍小心,调停那公子的饥饱寒暖,又不时的催着两个骡夫,早走早住。世上最难缠的无过车船店脚呀!这两个骡夫,再不说他闹下一头骡子,他还是不住的既支脚钱,又讨酒钱,把个老头子呕的嚷一阵,闹一阵,一路不曾有一天的清静。
一日,正走到荏平的上站,这日站道本大,公子也着实的乏了,打开铺盖要早些睡,怎奈那店里的臭虫咬得再睡不着。
只见华忠才得躺下,忽又起来开门出去,公子便问:&"嬷嬷爹你那里去?&"华忠说:&"走走就来。&"一回儿才得回来,复又出去。公子又问:&"你怎么了?&"华忠说:&"不怎么着,想是喝多了有些水泻。&"说着,一连就是十来次。先前还出院子去,到后来就在外间屋里走动,哼啊哼的,哼成一处;哎哟啊,哎哟啊的,哎哟成一团。公子连忙问:&"你肚子疼呀?&"那华忠应了一声进来,只见他脸上发青,摸了摸手足冰冷,连说话都没些气力,一会儿便手足乱动,直着脖子喊叫起来。公子吓得浑身乱抖,两泪直流,搓着手只叫道:&"这怎么好?这可怎么好?&"这一阵闹,那走更的听见了,快去告诉店主人说:&"店里有了病人了。&"那店主人点了个灯笼,隔窗户叫公子开了门,进来一看,说:&"不好!这是勾脚痧,转腿肚子,快些给他刮出来,打出来才好呢!&"赶紧取了一个青铜钱,一把子麻秸,连刮带打,直弄得周身烂紫浑青,打出周身的黑紫泡来,他的手脚才渐渐的热了过来。店主人说:&"不相干儿了!可还靠不住,这痧子还怕回来;要得放心,得用针打。&"因向公子说:&"这话可得问客人你老了。&"公子说:&"只要他好!只是这时候可那里去找会打针的大夫去呢?&"店主人说:&"你老要作得主,我就会给他打。&"公子是急了,答应不上来,还是华忠拿手比着,叫他打罢。他才到柜房里拿了针来。在&"风门&"、&"肝俞&"、&"肾俞&"、&"三里&"四个穴道,打了四针。
只见华忠头上微微出了一点儿汗,才说出话来。公子连连给那店主人道谢,就要给他银子。店主人说:&"客人,你别!咱一来是为行好;二来也怕脏了我的店。
真要死了,那就累赘多了。&"说着'提着那灯笼照着去了,还说是:&"客人,你可想着关门?&"公子关了门,倒招呼了半夜的嬷嬷爹,这才沉沉睡去,一宿无话。
次日只见那华忠睡了半夜缓过来了,只是动弹不得,连那脸上也不**样了;公子又慰问了他一番。跑堂儿的提着开水壶来,又给了他些汤水喝。公子才胡掳忙乱的吃了一顿饭。那店主人不放心,惦着又来看,华忠便在炕上给他道谢。那店主人说:&"那里的话?好了,就尽天月二德。&"公子就问:&"你看看明日上得路了罢?&"店主人说:&"那好轻松话!别说上路,等过二十天起了炕,就算好了。
&"华忠说:&"小爷,你只别着急,等我歇歇儿告诉你。&"店主人走后,他便向公子说:&"大爷呀!真应了俗语说的,'一人有福,托带满屋。'一家子本都仗着老爷,如今老爷走了这步背运,带累得大爷你受这样苦恼,偏又遇着刘住儿死妈,只可恨赶露儿这个东西,到今日也没赶来。
原说满破着不用他们,我一个人也服侍你去了,谁想又害了这场大病,昨儿险些儿死了!在咱们主仆,作儿女作奴才,都是该的;只是我假使昨日果然死了,在我死这么一千个,也不过臭一块地,只是大爷你前进不能,后退不能,那可怎么好?如今活过来了,这是老天的慈悲!&"那华老头儿说到这里,安公子已就是哭得言不得,语不得。他又说道:&"我的好小爷,你且莫伤心!让我说话要紧。WwW.XiaoShuo530.com
&"便接着说道:&"只是我虽活过来,要照那店主人说的,二十天后,不能起炕的话,——也是瞎话;大约也得个十天八天,才挣扎得起来。倘也要把老爷的这项银子耽搁了,慢说我就挫骨扬灰,也抵不了这罪过。我的爷,你可是出来作甚么来了!我如今有个主意,这里过了荏平,从大路上岔道往南二十里外,有个地方,叫作二十八棵红柳树,那里有我一个妹夫子,这人姓褚,人称他是褚一官,他是一个保镖的。他在那地方邓家庄,跟着师傅住。我这妹妹比我小十来多岁,我爹妈没了,是我们两口子,把她养大了的,所以他们待我最好。如今他跟着他师傅,弄得家成业就,上年他还写了书子来,叫我们两口子,带了随缘儿,告假出去,脱了这个奴才坯子,他们养我的老。我想着受主子恩典,又招呼了你这么大,撂下走了,天良何在,那还想生发吗?我可就回复了他们了,说等求着你们的时候,再求你们去。这书子我是还求大爷你念给我听来着么?如今我求他去,大爷你就照我这话,并现在的原故,结结实实的,替我给他写一封书子,就说我求他一直的把你送到淮安,老爷自然不亏负他的。你可不要转文儿,那字儿要深了,怕他不懂。你把这信写好了带上,等我托店家找一个妥当人,明日就同你起身,只走半站到荏平那座悦来老店落程住下;再给骡夫几百钱,叫他把这书送到二十八棵红柳树,叫褚老一到悦来店来。
他长个大身量,黄净子脸儿,两撇小胡子儿,左手是个六指子。倘然他不在家,你这书子里写上,就叫我妹妹到店里来,该当叫甚么人送了你去,这点事,她也分拨得开。我这妹子右耳朵眼儿豁了一个。大爷,你可千千万万,见了这二个人的面,再商量走的话。不然,就在那店里耽搁一半天,倒使得。要紧!要紧!我只要挣扎得住了,随后就赶了来。路上赶是赶不上了,算得辜负了老爷、太太的恩典,苦了你大爷了,只好等到任上,把这两条腿,给交老爷吧。&"说着,也就鸣呜咽咽的哭起来。公子擦着眼泪,低头想了一想说:&"有那样的,就从这里打发人去约他来,再见见你不更妥当吗?&"华忠说:&"我也想到这里了,一则隔着一百多里地,骡夫未必肯去;二则如果褚老一不在家,我那妹子,她也跑不出这样远来;三则一去一来,又得耽误工夫,你明日起身,又可多走半站。我的爷你依我这话,是万无一失的。&"公子虽是不愿意,无如自己要见父母的心急,除了这样,也再无别法。
就照着华忠的话,一边问着。替他给那褚一官,写了一封信。
写完,又念给他听,这才封好,面上写了褚宅家信,又写上&"内信送至二十八棵红柳树,邓九太爷宝庄,问交舍亲褚一官查收&".写明年月,用了图书,收好。华忠便将店主人请来,和他说找人,送公子到荏平的话。那店主人说:&"巧了。才来了一起子,从张家口贩皮货,往南京去的客人,明日出打这路走。那都是有本钱的,同他们走,太保得重了,也不用再找人。&"华忠说:&"你还是给我们找个人好。为的是把这位送到了,我好得个回信儿。&"店主人说:&"有了,有了!那不值甚么,回来给他几个酒钱就完了。&"公子见嬷嬷爹一一的布置停当,他才略放下一分心,便拿了五十两一封银子出来,给嬷嬷爹盘费养病。华忠道:
&"用不了这些,我留二十两就够使的了。
还有一句嘱咐你大爷的话,这项银子,可关乎着老爷的大事,路上就有护送你的人,可也得加倍小心。这一路是贼盗出没的地方,下了店不妨,那是店家的干系;走着须要小心!大道正路不妨,十里一墩,五里一堡,还有来往的行人;背道须要小心!白日里不妨,就是有歹人,他也没有大清白昼下手的;黑夜须要小心!就便下了店,你切记不可胡行乱走。这银子不可露出来,等闲的人也不必叫他进屋门,为的是有一等人,往往的就扮着讨吃的化子,串店的妓女,乔妆打扮的来给强盗作眼线,看道儿,不可不防。'一言抄百语',你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切记!切记!&"公子听了,一一的紧记在心。
一时彼此都觉得心里有多少话要说要问,只是说不出。主仆二人好生的依依不舍。
话休絮烦,一宿无话。到了五更,华忠便叫了送公子去的店伙来,又张罗公子洗脸吃些东西,又嘱咐了两个骡夫一番,便催着公子,会着那一起客人同走。
可怜那公子娇生惯养,家里父母万般珍爱,乳母丫鬟多少人围随,如今落得跟着两个骡夫戴月披星,冲风冒雨的上路去了。这正是: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要知那安公子到了荏平,怎生叫人去寻褚一官,到底来也不来,都在下回书交代。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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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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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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