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抱着云洛翻出和京城外墙,骑上一匹新马,一路不停地奔驰了六十余里,他方才觉得,这位公主似是与常人有异。他下的迷|药,份量并不多,按理来说,应该早就过了药性。可是,怀中的这个女孩,不吵不闹不挣扎,安静得有些过分。
要躲开将军府府兵、御林军和肃卫,吴铭必须彻夜驰骋,许久之后,才有空俯首看了她一眼。女孩眨着一双莹亮杏眼,只呆呆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十分安静,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被一个陌生人挟持。而且,离开了马车,一直奔驰在马匹之上。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人,一声不吭。直到吴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云洛才用手拉了拉吴铭的衣襟,轻声说道:“我饿!”
:“饿?”吴铭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立刻冷冷回道:“饿就忍着……”
他挟持云洛,原是临时起意,想用她来换取秦二爷的性命。对于这位天策将军夫人,弘文帝的女儿,他没有一丝好感。饿也好,饱也好,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如今,正是他躲避追兵的关键时刻,还考虑不到这些问题。他知道,自己一从和京城挟持云洛,皇城所有卫戍、追缉力量,必然已经全部出动。他如今领先他们的,也就几十里距离。此时此刻,哪还顾得上吃饭这种事,先赶到海岛,隐藏起来才是正事。
云洛见眼前人脸色阴郁,直接驳回了她的请求,立刻抿紧了嘴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又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吴铭一愣,立刻凶戾地回道:“别叫我哥哥,谁是你哥哥?”
云洛顿时也一怔。此人她不认识,但称呼的时候,总要有个叫法,她既不知他名字,只能叫哥哥。谁料,此人似是非常生气,连哥哥也不许她叫。那应该叫什么呢?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先介绍道:“我叫云洛……”
吴铭立刻看向怀中的女孩,见她一脸天真神色。倏然,有些回过神来,这位云洛公主,莫非有些痴傻?整个人的反应,怎么如同一个六七岁幼童一般,完全不像是个成年人。如若是正常女子,此刻被陌生男子挟持在怀中,又一路离开了和京,早就又哭又闹甚至晕过去了。可是,这位公主却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只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想要与他说话,告诉他自己饿了。
他一念至此,立刻盯着云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细打量。见她肤若凝脂,脸色红润,衣饰锦绣,香气馥郁,自有一股华贵气度。唯有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看向人的眼神,也是痴痴地,时有凝滞,少有灵气。
他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去挟持她了。这位公主,状若孩童,一是可怜,二是也不知该怎么带她。若是个成年人,吓唬她几下就行,其他吃喝拉撒也不用操心。可如果是个痴儿,他反过来还要照顾好她。
这位公主刚才说饿了,便是真饿了。从道义上讲,对于六七岁的孩子,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他抬头迅速环顾四周,见前方右侧似是有个果园,一拉缰绳,转道往果园拐去。果然,是个阔大的苹果园,累累红果挂满枝头,边缘几株已伸出篱墙之外。随手一探,摘下几个莹红熟透的苹果,又扔了几个铜板到果树下。然后,将苹果塞到云洛怀中,一拉缰绳,继续回到主路,往前驰骋。
云洛接到了苹果,眸光闪过犹疑,轻声说道:“苹果,要洗一下……”
吴铭哪还顾得上这个,立刻沉声说道:“我们赶时间。你自己拿袖子擦一下……”
云洛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再言语,掏出腰间的绸帕,用力地将苹果一个一个认真擦拭了一遍。然后,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觉得甚是脆甜,顿时微微一笑。又挑了个最大的,递到吴铭面前:“苹果很甜,一起吃……”
吴铭看了一下苹果,目光瞬间又看向云洛的眼睛,她十分认真地望着他,眸光透亮,显然心思纯明,就是想请他吃个苹果。吴铭一手接了过来,咬了一口,果然很甜。他这几天心浮气躁,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如今,吃了一口苹果,觉得汁水清甜,整个人精神一振。一口接一口,很快将苹果吃完。见他吃得很快,云洛思忖了一下,立刻又递上第二个苹果。吴铭看了她一眼,也不客气,立刻开始啃第二个苹果。
云洛觉得他不像刚才那么凶相了,心里也喜滋滋地,一边吃着苹果,一边打量着吴铭。心想,这个陌生哥哥,这是要带我去哪里玩?不知道那个地方,好不好玩?
她自遭遇人生变故,神思痴状之后,再也没有这样仔细地盯着一个人看过。哪怕是荆红林,她也从不盯着注视。如今,在吴铭怀中,又是在马上,她只能保持仰望姿势,一直注视着吴铭。觉得这个哥哥五官俊秀,甚是削瘦。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但是,一旦与她对视或说起话来,表情开始飞扬,哪怕蹙眉之色,也是十分耐看。她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默默看着。在马背上一直颠着,苹果吃到还剩一小半,眼皮开始打架。像个孩子一般,慢慢睡了过去。
吴铭带着云洛,马不停蹄,一路南下。期间,在一些农户家里调换马匹。这是他安排秦二爷躲避时用的方法。只在偏僻乡野,找自家有马的耕户,贴上几两银子,将骑累的马匹换一匹新马。主人家见他骑的马匹十分精壮,只是疲累一点,养个一两天就能恢复,还能拿几两银子,都很愿意与他交换。如此换马,不经过商市,连肃卫都很难查出来,一直十分安全。
吴铭知道,他现在就是与后面的追兵抢时间。躲藏的地方,他早有安排。如若,当初不是秦二爷头脑发热,不愿听他劝阻,硬要拿着遗诏自己跳出来。原本,他苦心找到的那个海岛,远离陆地,应该是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他甚至已经悄悄作了一些安排,往海岛上添置了生活用品。如今,他就是要将云洛挟至那里。
他与云洛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昼夜不停,骑行了十余天,才到达海岛近处。他从未想到,云洛这一路之上,十分自觉,极度听话。到了河边,自己洗漱一番。到了饭点,他能找到什么,她就吃什么。到了晚上,就睡在吴铭怀里。后面一段日子,他在村子里购置农户穿的衣裳,都是些粗布织物。让她换上,她也没有任何意见。她似乎十分信赖吴铭,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见。自嫁入将军府之后,她一直是这样的生活习惯,荆红林样样都会替她安排好。
如今,在面对吴铭之时,她也一如往常。对她而言,除了换了一个人。其他的,所谓荣华富贵,贫困劳苦,在她的思维之中,并无任何区别。好日子就好着过,苦日子就苦着过,反正,她的喜怒哀乐,就是这样波澜不惊。一切只是出自本能,每天怎样活着,对她而言,区别并不大。尒説书网
吴铭有时候看着云洛,会有一些疑惑,她究竟是生下来便是如此?还是后来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女孩的天真流露,的确像是六七岁孩童。但是,有时候她的安静懂事,却又不像是六七岁孩子应该具备的。而且,吴铭发现,她的记忆似乎很差。有时候,今天说的话问的话,到了明天,就会不记得,又会再说一遍或再问一遍。她似乎每天都在遗忘些什么东西。晚上,蜷缩在他怀里睡觉之时,常有惊厥之状,会挥动手臂,似要挡住什么。有时,会在哭泣中惊醒。一旦醒来,双目便会呆滞,半晌没有反应。有时,她会抱着他的腰身,埋首在他怀中,半天也不说话。
对于这样的女孩,吴铭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防备的。待得第十五天,已经能够看到海岛,他找了一条小船,准备带她上岛之时,看着女孩的眼睛,他终于说道:“我叫吴铭……”
云洛看着他,璨然一笑,立刻回道:“铭哥哥……”
海岛很偏,吴铭能够找到的船只很小。云洛自坐上以后,开始不停地呕吐。待得快到海岛岸处,前面隔有一处浅滩,四处是暗礁,船已靠不上去。吴铭见云洛脸色惨白,几乎已经没有力气起身,更别说下船趟过这段礁岩遍布的浅滩了。于是,他独自下船,双手拖着小船,一步步往岸边走去。为了让云洛尽快落地踏上海岛,他找了一处距离最短的浅滩。只是,岩礁锋利异常。他走的这段路,虽然不长,腿侧及脚底被割出了十余道口子。
一到海岛上,他找到了之前已经搭建起的棚屋。里面,床席被褥、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这原是为秦二爷准备的,东西添置了不少。如今,他与云洛两人待在这里,用个大半年绰绰有余。想着云洛金枝玉叶,吴铭将最好的用品都留给了她。云洛看着他上岸后一直忙这忙那,问道:“铭哥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有些树好直好高,周围还全是水?”
:“这是个海岛,那些高树叫椰子树。以后,我带你去摘椰子,里面的汁水,清香可口,很好喝……”
云洛一听,顿觉十分新奇,立刻表示同意:“好……”
到了半夜,吴铭突然高烧袭来。他腿脚上被礁石划破的伤口,开始红肿起来。而且,因为伤口较多,这病发得非常猛烈。高烧一起,全身火燎,虚汗涔涔。到了清晨,他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全身酸痛难忍。躺在床上,几乎无法动弹。
云洛睡的房间,就在吴铭隔壁,由一排枝叶作为屏风隔开。她早上自己醒来,洗漱完毕,却一直未见吴铭出来,觉得有些奇怪。等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走进吴铭的房间。发现他仰躺在床,一动不动。愣了半晌,上前喊了一声,又推了一下他的手臂:“铭哥哥……”
吴铭听到了她的声响,被她轻轻触了一下手臂,觉得一阵疼痛,“哼”了一声,却是有些无意识的回应。云洛见他依然不动,只“哼”了一声,更觉得奇怪。凑到他脸前看了一下,右手又抓住了他的手腕。这时,她才发现,吴铭牙关紧咬,满脸通红,手上灼热,似是生病了。
云洛虽然神智受损,可是,此刻也能看出来,吴铭状况非常不好。她自己也曾发过高烧,感觉他手臂如此灼热,又伸手往他额上一碰,顿时一惊,喊道:“铭哥哥,你怎么了?怎地这么烫……”她仔细一看,发现吴铭嘴唇因为高烧都开裂了。
云洛看出,吴铭此刻极为难受,想起自己房间里有壶茶水,立刻拿了过来,倒了一杯水,慌里慌张想喂吴铭喝下。可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倒进他嘴里,她俯在床边,想用茶杯喂,但是,杯子一倾,水都倒了出来。试了好几次,才想到应该将吴铭扶起来,努力将吴铭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伸长手臂,拿过茶杯,放到他嘴边。吴铭高烧严重,正渴得嗓子冒烟,嘴唇一碰到水,本能地啜喝下一大半。此时,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忍着全身巨痛。睁眼看了一下,眼前一片灰濛,什么也看不到。
云洛见他睁开了眼睛,十分惊喜,连忙喊道:“铭哥哥……”用手抚了抚他的脸庞。然而,吴铭脸上滚烫似火,让她手掌一瞬弹开。
吴铭只隐隐听到身边女孩在叫他,还来不及反应,一阵头痛欲裂,意识陷入昏迷。
云洛发现他似又睡了过去,手上用力,推了推他。
此刻,吴铭腿脚上十余道伤口发炎严重,肿涨得厉害,再加上前段时间身心俱疲,高烧之下,整个人已经完全垮掉。
他一昏迷,整个身体十分沉重。云洛原本使着全力扶着他,如今,更是支撑不住了,只得让他躺回床上。自己坐在床沿边,一边喘气,一边注视着他,一时也没有办法。
她如今只像个六七岁的孩子,慌乱之中,不知所措,看了一会儿吴铭,又跑回自己房间。坐了一会儿,又想起整座岛上,现在只有她与吴铭两人,觉得有些害怕,又跑回吴铭身旁,一边摇着他,一边叫他。见他依然不醒,开始哭泣。哭了许久,见吴铭还是没有反应,想着应该再让他喝点水。毕竟,刚刚他喝水后还睁开了眼睛。这时,又想起来,昨天晚上吃饭时,还有汤匙。去厨房找了出来,用汤匙勺了水,再轻轻放到吴铭嘴里。一感觉到水,吴铭本能地喝了下去。她见吴铭有了反应,很是开心,又将剩下的水全喂到了他嘴里。
吴铭这次昏迷,一连三天。云洛其他不会,只是不停地给他喂水。幸好,屋内瓦缸储有清水。喂完了茶壶里的,云洛就去缸里勺出。
吴铭原本体质还好,只是伤口发炎红肿引发了高烧。幸而,有云洛这样持续不断地喂水,干渴缓解,脉血沛润,渐渐抵过了高热煎熬。三天一过,自行痊愈起来。第四天清晨,睁开了眼睛。
定了定神,转头发现,云洛席地坐在床榻旁,双手抱肩,头埋在怀中,应是睡着了。床头边,放着一个椅子,上置茶壶、茶杯、汤匙。记忆慢慢清晰起来,原来,这段时间,自己感觉浑身灼烫又枯渴难耐之时,嘴里时不时能喝到的琼浆,都是云洛喂的。心中不禁一暖,想她一个人,心智状若儿童,却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不停给自己喂水,使他身体渐渐恢复起来。如若没有她如此照料,自己高烧渴竭至极,殒命在此,也未可知。正想着,云洛肩膀一动,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明媚眼睛,熬得微凹,神思迷糊地看向他。
吴铭一见,女孩脸颊竟是清瘦了许多,立刻想到,难道,这几天来,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竟是什么也没吃,顿时问道:“云洛,这几天,你吃东西了么?”
云洛一听到他沙哑声音,吓了一跳,怔了半晌,才意识到吴铭已经睁开了眼睛,立刻俯身上前抱住了他,惊喜喊道:“铭哥哥,你醒了……”
吴铭被她一下抱住,身体一僵,愣了一瞬,缓缓伸出左手,轻轻抚住了她。一触及女孩背脊,觉得她的确瘦了许多,都能抚出肩胛骨了,又柔声问道:“云洛,你饿不饿?”
:“我饿!”云洛一边应着,一边不愿放开吴铭。这三天里,她真是吓得够呛。吴铭一直昏迷,纹丝不动,只有在喝水之时,才会有点反应。她便不停给他喂水,一刻也不敢离开。白天还好,到了夜间,她又不会点灯。黑暗中,只能挨近吴铭床边,抱膝席地而坐。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才能稍稍心安一点。如此,又极怕吴铭会死掉,每天备受煎熬。她日夜守在屋里,自己除了喝点水,也想不到吃东西,整个人一下瘦得脱了形。
吴铭心中极为内疚,一边抱着云洛,一边缓缓起身,说道:“我现在就给你煮饭……”
云洛见他如今有了力气能够起身,心中更是惊喜,顿时放开了他:“铭哥哥,你醒了,不会再睡着了么?”
:“不睡了!再睡下去,云洛更饿了……”吴铭看着女孩短短几天,眼窝已经凹陷,也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立刻就想下床。双腿一动,一阵钻心刺痛,令他一瞬呲牙。揭开被子一看,双腿上的伤口,条条狰狞突起,还是红肿得厉害。虽然高烧已退,但是,这双腿看来还得养一阵子。
云洛一见他的腿,肿得发亮,伤口骇人,顿时吓了一跳。此时也明白,吴铭受了很重的伤,立刻说道:“铭哥哥,你受伤了,不能动。你要做什么,与云洛说,我去做……”
吴铭见她一下像个大孩子般懂事,微微一笑,说道:“好,那今天不煮饭了。云洛,看到墙角那个竹筐么?里面有些瓜果,你去看看,挑几个。今天,我们就吃这些,好么?”
:“好!”云洛立刻起身,从吴铭指向的筐里,找出了几个桔子、甜瓜,捧着放到床榻上,十分高兴:“原来,那筐里有桔子,还有苹果、梨、大枣……”
看着女孩清莹的大眼睛,吴铭不禁叹了口气,万万没有想到,他将她挟持至此,如今,倒需要她的照顾了。
吴铭知道自己腿上的伤需要静养,又躺了两天。期间,有什么事,便嘱咐云洛。他渐渐发现,云洛其实非常聪明,凡事说得仔细一些,很快就能领会。而且,做事也非常细心。有时,看着女孩,他愈发觉得她十分可怜。如若,不是神思受损,这应该是一个多么蕙质兰心的女孩啊!
吴铭的腿,足足休养了半个多月,红肿才渐渐褪散而去。只是,炎症凶猛,脚力仍然虚浮,不能太过着力。云洛整日围在他身边,替他做这做那,像一只欢乐的小黄莺,矫跃灵动。能够被人需要,云洛也十分开心。在荆红林面前,她几乎从不用作任何思考。在吴铭面前,她却在不断学做各种事情。
吴铭每一件事都仔细斟酌过,刚开始只让她拿点东西,渐渐地,让她开始点灯,再渐渐地,开始教她煮饭。发现云洛心性灵慧,又开始放手让她走出房屋,汲水取木,自己倚坐在门口远远注视。
有一天,云洛在外拾取椰子之时,发现两根粗直木枝,就拖了回来。只因吴铭随口说过,若有拐柱,就能四处走动。她牢牢记在心里,在外不停寻逡。没几天,被她细心找到。吴铭以此木枝作为拐杖,双腿借力,不用囿于房屋之内。此后,云洛外出做什么事时,他也能守在一旁,细致地指点。海岛上的所有事情,两人协力完成,昼夜相处,愈发默契。
待得双腿完全好透,已是近两个月后的一天。吴铭离岛到陆地打探消息,获知秦二爷已被定罪问斩,如遭晴天霹雳。
这天回到海岛,已近半夜。一回屋,看见云洛席地坐在他床榻之前,双手抱肩,头埋入怀中,似已睡着。不知为何,看着她这样,心里一阵起烦。走上前,一把抓住她肩膀,将她扯了起来。
女孩等了他一天,直至天黑,也不见他回来,十分害怕,只好又席地坐到他床榻前等待,仿佛这样就能离他近些。半梦半醒之中,突然,被人重重一把拎起。女孩倏然抬头,一脸迷茫,转脸看见是吴铭,立刻欢叫起来:“铭哥哥……”
吴铭神色极差,声音沉郁:“你到我屋里做什么?坐在地上干什么?不知道会着凉么?”
:“我在等铭哥哥……等了一天了……”女孩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吴铭。只是,已经发觉吴铭似又回到首次见她之时,表情强硬冷戾,迟疑地问道:“铭哥哥,云洛做错事了么?”
望着女孩一脸迷惑,吴铭放开了抓住她的手。一时默然,坐到床榻之上。他心情极差。可是,把这气出在女孩身上,更是觉得不对劲。
云洛见他不说话,缓缓坐到了他身旁,一边侧着脸仔细地看着他。
吴铭如今只能生自己的闷气。他挟持云洛,本该第一时间与弘文帝交涉,逼他交出秦二爷。可是,一到海岛,他就双腿受伤,云洛几乎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而弘文帝对案子的杀伐决断,快得出人意料,完全不留转寰余地。
如今,秦二爷是换不到了。这个女孩,他该怎么办?岛外自然已是遍布天罗地网,要将他缉拿。难道,就此认命,直接将女孩送回陆地,自己退隐海岛?
这两个月里,他既不能外出,又与云洛朝夕相处,与女孩之间的感情,早已今非昔比。按理来说,这样对女孩最好。可是,想到天水堡从鼎盛之势被弘文帝一夕剿灭,又实在心有不甘。他愈想愈是心烦,一转头,女孩与他近在咫尺,杏目含光,愣愣地看向他。吴铭瞬间也是一怔。
烛火劈啪响了几声。吴铭心中猛然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女孩娇美樱唇。一刹那间,鬼使神差,竟想轻轻吻上去。怎么回事?他瞬间又回神,这个女孩如今神智状若五六岁。而且,她是弘文帝的女儿,天策将军的妻子,他心跳如鼓,急忙避开云洛的眼睛。
云洛却尤不自知,她一门心思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让吴铭不开心了。见他突然避开眼睛,愈发更靠近了他一些,说道:“铭哥哥,你告诉云洛……”
吴铭倏然起身,没好气地说道:“云洛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错了……”转身向门外走去。
云洛听他说是自己错了,愈发觉得不对。她是孩子心性,立刻起身跟了出来,一边追问:“铭哥哥,你做错什么了?”
屋外漆黑如墨,唯闻浪涛声声。吴铭见她竟然跟了出来,只好又转身。云洛走得急,差点与他撞个满怀。吴铭一把扶住她双臂,双目直直地注视着她,语气沉沉,似是要吓唬住她:“我是个很坏的人,是江湖势力天水堡的余孽。此次,将云洛挟持到这里,是想利用云洛去交换堡主性命。这两个多月来,云洛就是我的囚徒。如今,外面,你的父帝,你的夫君,许多人都在寻找云洛,追缉我……如果,我被抓到,挟持公主,就是死罪……”
云洛十分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似在努力理解。渐渐地,目光从迷茫变得坚定起来:“铭哥哥不是坏人,铭哥哥从未伤害过我。铭哥哥每天给我做饭吃,教我做许多事情,带我到外面戏浪、捕鱼、摘椰子……每次,都把最好的东西给云洛。云洛并未觉得自己是个囚犯。云洛喜欢与铭哥哥待在这里,云洛是自己愿意待在这里的……”
吴铭听着云洛一番急促话语,看着女孩关切莹亮的双眸,顿时失神,一句话突然脱口而出:“云洛,你真的愿意与我生活在这里么?”
云洛立刻点了点头,她似有些疑惑吴铭为何要问这句话,想着他刚才不善的神色,反问道:“铭哥哥不愿意与云洛待在这里么?这里多好玩……”
吴铭忽然情难自抑,一把紧紧抱住了云洛,闭上了双眼。蓦然,眼前浮现雪儿的大眼睛。当年,他途经药王谷,发现神医遭人戗害,医童雪儿被人追杀。她状若十岁稚童,一脸惊恐,躲在树后暗自啜泣。他怜悯女孩孤苦无依,将她带回了天水堡,让她入了清风堂。在天水堡这几年,雪儿对他日渐依赖,他也一心想要护她周全。然而,谁能想到,几年之间,天水堡覆灭,雪儿在与他逃亡途中,遭遇不测。这让他深受打击,再加上秦二爷被捕,他顿时发现,自己最想护佑之人,却往往愈是不能得到护佑。他已产生深深的自我怀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能力保护他人。一念至此,他倏然惊醒,一把将云洛推离自己。
云洛被他一抱一推,顿时十分迷惑。但她心思纯明,见吴铭放开了她,又上前紧紧抱住吴铭。
吴铭被她一拥,目光瞬间又是一凝,对于怀中这个柔软的身体,又怜又爱,他实在无法拒绝,又缓缓抱住了她。云洛感觉他也抱住了她,心中一喜,抱得更紧,说道:“铭哥哥,刚刚你一直不回来,云洛好害怕。如今,有铭哥哥在,云洛一点也不怕了……”
吴铭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这个女孩动情。
他十岁失去家园,之后,被秦凌风带入天水堡历炼。天水堡虽然收纳天下孤儿,本身却也是个江湖组织,一些规矩甚为冷血。为凝聚人心,入堡之人,无论年龄大小,都要烙上蓝色火焰标记。秦凌风创设天水堡,是想纳尽天下有学之士。对于救助进堡内的孤儿,他希望他们能够学有所成,通过磨砺心性,长大后为世所用。因此,设定了层层选拔机制,只有通过最严苛的训练淬历以及淘汰,才能成为高阶人士。否则,也只能沦落为普通仆从,在堡中度过平庸一生。
吴铭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步步成长为清风堂堂主,为秦凌风所信赖,也是经受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坎坷。因此,在他身上,江湖习气是很重的。他看人做事,向来极为现实,甚至可以说是功利。对他没有用的人,从不多看一眼。而对他有恩的人,他又极为敬重。
云洛一到海岛,几乎救了他一命。于他而言,这种情义,是此生必报的。而与云洛接触下来,他又愈发被她吸引。女孩心思实在纯净,对她而言,世事唯真,不会牵扯任何一丝感情。既便吴铭告诉她,自己是挟持她的罪人。但是,在她眼里,吴铭是实实在在地对她很好。所谓的坏人,便是不成立的。在这个世上,也许只有云洛,能够对他的身份看得如此纯粹,能够一心一意看到他的好,无所顾忌其他所有一切。
他混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种秉性的可贵,哪怕她神智状若儿童,与这样的人相处,总会不由自主地被她牢牢吸引。在这世间,活得太过现实难免疲累,令人渴求截然相反的纯粹。对于吴铭而言,云洛就是他所向往的另一种人,另一个世界。她是他的解药,贴熨着他心头的温暖。
他知道,一旦离开海岛,他就会彻底失去云洛。因此,即便知道如今不应该再留住云洛,他却难以抑住内心渴望,依然与云洛生活在海岛。
但是,云洛是天策将军的妻子,这一点,始终是萦绕在吴铭心中挥之不去的魔咒。在海岛的日子,吴铭一直处在这种痛苦的纠结之中。
随着与云洛生活愈久,他渐渐发现,女孩原是对情爱一窍不通。有心追问之下,云洛告诉他,天策将军从未与她亲近。他一时有些诧然,愈发问得具体,才知道,天策将军别说亲她吻她,除了牵手扶腰,连拥抱都从未有过。而且,两人从来就是分府生活,晚上也从不在一起。他顿时已经明白,对于云洛来讲,天策将军只是哥哥般的存在。成婚多年,他俩虽有夫妻之约,却并无夫妻之实。这真是让他欣喜若狂。如若,云洛与荆红林的婚姻有名无实,是否也意味着,他与云洛如今两情相悦,即便没有缔结婚姻,也应该得到祝福?
他是江湖人士,比之常人,更加不羁于世俗规约。知晓此事,他对云洛有了更深的执念。两人也在情感绻缱之中,突破了底线。在如今这种形势下,他愈发希望能与云洛隐匿海岛,终此一生。
那一天,当云洛为吴铭跳起宫廷舞蹈之时,即墨沁在梦中看到了海岛之景。
十五天后,当吴铭看到乘船而来的天策将军之时,惊惧之下,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轻松之感。他是孤儿之身,在天水堡内看尽命运无常。所谓绝处逢生,或许,世间姻缘也有否极泰来。
既然已被发现,便已无路可退。从此,向世间宣告,即便身份悬殊,爱恨纠葛,也抵不过相伴成瘾,情到深处,不知能否为云洛与他求取一个光明未来?
幸而,他面对的是荆红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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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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