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传统武侠>洛山寒>第16章 挟持
  诗冲心头有个疑惑,问:“天意哥,你说襄梅原是戏莲庄的一个小丫鬟,怎么一转眼摇身便变成了张老太太的亲侄女,晋身为高贵的大小姐?”

  这也是杨天意心中最想弄清楚的问题之一,“此事尚无头绪,但想和徐家戏莲庄被张尧佐抢夺之事有关,所以让你去调查戏莲庄。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愿闻天意哥高见。”王诗冲拍起马屁来。

  对王诗冲天意哥天意哥的称谓,杨天意已无力纠正他。

  “王二公子你在京城声名怎样?”杨天意笑了笑,喝了口茶。

  “一般般,马马虎虎吧,我名声好坏与此事可有关联?”

  噗嗤……杨天意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马马虎虎?一般般?哈哈哈哈……”杨天意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王诗冲大有尴尬之色,一张白脸被笑得发起烧来,颇有无地自容之感。

  “天意哥别笑了,小弟也要脸子的是不是?快说正经事儿要紧。”

  如果别人敢这样戏耍他,王诗冲还不将他弄到地上大力摩擦,可面对杨天意,他是打骨子里敬佩且害怕。

  且不说前天晚上杨天意表现出来的强烈求生欲及技巧令他折服,便是他曾经得京城首美韩冰冰小姐的青睐,便可知他非一般纨绔子弟可比。

  更别说他父亲手握兵权,岂是自己父亲之流可比。

  最要紧的是,杨天意拿挰着他整个王家生死的命脉。

  谁叫他闯下那么大的祸来呢。

  “坊间传闻你爹爹曾经向刑部李小姐、中书令家的何小姐、同平章事家钟小姐都提过亲?”

  王诗冲脸色更红了,傻傻坐着既不肯定也没否认。这些年来做下无数荒唐事,声名已是狼藉得无可复加,他自己也是心中有数。

  “换个方式说吧,张国丈把内侄许配于你,是看上你,还是看上你父亲?”WwW.XiaoShuo530.com

  王诗冲不假思索道:“看上我爹爹。”他不笨,其中关键岂看不破。

  “确切来说,是看上你爹爹的权势。张王两家联姻,张尧佐得你爹爹支持,他在朝中声望地位是不是更上一层楼?”

  王诗冲默然点头。

  “但碍于你的劣质,张家不可能真将女儿甚至是亲人往火坑里推。”

  “天意哥,请你注意用词,文明用语,营造愉快交谈氛围。”王诗冲终于忍不住。

  杨天意斜了他一眼,“接下来还要我说吗?”

  王诗冲沉吟片刻,一拍桌子站起来,“因此他们随便找一个小丫鬟冒充亲侄女来糊弄我王家!来欺骗我!”

  “也不能说随便,估计他们还是费了些心思的。”

  王诗冲气得全身微微发抖,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只是我的推测,不靠谱,说不准张尧佐为夺戏莲庄,大费周章派亲侄女襄梅至徐家作卧底也是有可能。”

  可从襄梅灵堂设置及下人欲对她尸体集体糟蹋可看出,此种可能性有多低,王诗冲颓然坐下。

  低贱丫鬟冒充千金大小姐与他成亲,这残酷真相对王诗冲造成的打击,百倍于未来娘子之贞操被夺!

  只是杨天意还有一点没想明白,为何襄梅姑娘如此不念旧情,倾身相帮起张尧佐来?

  又一个小丫鬟的贞洁,与将来官家夫人的显赫地位相比,孰轻孰重,判若云泥,襄梅似乎不该因此而羞愤自尽。

  这个念头刚从杨天意脑海中冒出来,便感觉对她极大冒犯,立马转移了方向。

  邓代既然敢组团蹂躏襄梅,想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只可惜给王诗冲一枪要了命。

  如果徐博那浑人没死,或许可从他那得到些答案。

  两人在厅内交谈,突然,杨天意想起一个人,叫来纸墨提笔疾书,给身在封丘县的师兄写了一封求助信,说明事情原委与蹊跷。

  在信中,他特意提到了失踪的教习妇、以及那个新来的丫鬟。各种迹象都表明,那个逃跑的教习妇有问题。可为何襄梅会在自杀之前被人糟蹋了身子,究竟是谁能有本事在森严的张家宅院内悄无声息地作案?

  杨天意和王诗冲都想不明白,也没头绪,又此事儿不能张扬,报官更不可能了,只能求助少年时期的好友兼师兄胡枫。

  杨天意的这个胡枫早六七年离开师门,云游四海,两年前回到家乡,在县里做个捕头,也算是大材小用,不过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常写信邀杨天意等师弟过去玩,杨天意就跟着他破了几单案子。

  戏莲庄三代夫人横死之迷得解开,少不了杨天意跟在胡枫师兄身后时受到的耳濡目染。

  寄出信后,襄梅的事告一段落,杨天意问:“龙铁锚将军可有来?”

  王诗冲摇头说没来,不过他已准备好了五仟两银子。

  杨天意沉吟片刻,说道:“龙将军不稀罕你的银子,但王公子你说过的话不能不履行,这样,你派人送到他府上,低调行事,千万不能声张。”

  王诗冲道:“你不说要向他感谢并解释的吗,干脆我俩借此机会登门拜访,也好让我与他结识。”

  杨天意想了想,自己失踪那么多天,母亲必然担心得寝食难安,也须找个人替自己传话,龙将军深得父亲赏识信赖,让他帮忙,大可放心。

  当下二人掐准时间上门。

  龙铁锚小院座落偏僻,胜在安静,风景也甚是不错。

  拍门时,王诗冲打趣道:“等下再看看你的表演,刚才错过,可惜。”

  “你以为人人都似你家奴才那般凶恶?且只报上你王公子的大名,那个奴才还敢刁难我?普通人生活艰辛,似你这等高高在上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王诗冲朝他撇撇嘴,“明明你比我更高贵,此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不出所料,当杨天意报上王诗冲姓名来历后,看门人态度恭敬,通报后把二人客客气气引进院内

  换了便服的龙铁锚阔步迎出厅,满脸堆欢,高声招呼,一手一个,把二人携进厅,摒走下人,亲自奉上热茶,热情得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一番寒暄后,王诗冲咳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五张银票,不过刚伸出手便让龙铁锚给阻住,“王公子干什么,你这可是太小瞧铁锚了。”

  王诗冲道:“若不蒙将军高抬贵手,我们早落入张府之手,此刻那能在这里轻松喝茶,区区五千俩银子,难报将军恩情之十一,还请收下。”

  龙铁锚道:“举手之劳,两位公子何必挂于齿上,日后铁锚也还有求助两位公子之处,难不成公子相帮之后,铁锚也上奉上金银?”

  杨天意道:“当然不用。将军高风亮节令人佩服,但据小弟了解,你手下众官兵薪酬微薄,难以养家糊口,将军也要替他们考虑考虑才是。”

  王诗冲忙附和道:“对对,官兵们只有待遇提高了,才会更卖力为将军做事,对将军的话说一不二。”

  “这点两位公子大可放心,都是一个阵营里的兄弟,风声绝不会走漏。既然两位公子如此盛情,却之不恭,那兄弟便收下,为孩儿们改善改善伙食,哈哈,哈哈。”

  五仟俩银子,可是他们一个营一年奉禄还不止,龙铁锚笑呵呵把银票揣进怀里。

  三人随后谈起正事来,杨天意心想龙铁锚既然收钱那便是自己人,毕竟那晚私自放人事情可不小,若追究起来,革职免不了,运气背的话还得入狱发配边疆。已没必要对其隐瞒,便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龙铁锚这才知道强贼夜闯相国府抢尸的前因后果,但他并不想太多参与其中,此事当真非同小可,一个不小心会引来杀身之祸。

  杨天意明白他苦衷,当下把他拉到一边道:“龙师兄,师弟想请你帮个忙。”

  “杨师弟请说,师兄将尽力去办。”

  “也没什么,请师兄给我母亲传个话,就说我一切都好,让她不用为我担心。”

  此事没难度,龙铁锚应承下来,“好,我明天就去拜访师娘,我听说师娘瘦了许多,我们做弟子的都急死了,她听到你的传话该能将心放下来。”

  听娘瘦了,杨天意心中一阵酸涩苦楚,他感觉,家,已离他愈发远了,有家无家,并无不同。但,家中还有他最牵挂的母亲,这是他对家唯一的牵绊。

  “师父那里,也一并告知?”

  杨天意摇摇头,“爹爹肯定哀我不争,怒我惹事生非,给他添乱,我的行踪,还是莫让他知道为好,免得他夹在中间难做。”

  龙铁锚离开师门身在军营,对杨家发生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知父子二人间生了裂痕,当下安慰劝告,“杨师弟,你为何潜伏在相国府我不清楚,师兄信你绝非出于歹意,你只要与师父说清楚因由,师父定会你洗脱嫌疑,还你清白。以后也就不必藏头露尾,可堂堂正正昂起头了。”

  洗脱嫌疑?还我清白?

  杨天意苦笑,自己那还有清白,张府每一桩事都置身其中,密切参与,虽没杀一人,却处处与他作对,最要紧的是独子张蛟腾因自己而亡,张尧佐一家早已将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此间恩仇,双方唯有一死方能化解。

  “多谢龙师兄好意,师弟已有打算。”

  龙铁锚见劝他不动便问他下一步打算,杨天意道:“师弟想先替襄梅姑娘报了仇再作下一步打算。”

  龙铁锚有些责怪道:“襄梅姑娘一个丫头,与你非亲非故,自己身上的雪没拍干净,缘何去替人家清瓦上霜?”

  杨天意摇头自嘲笑了,“我的事根本是死结,既然解不开又何必去解?”

  本来前程无限的青年,遭受巨大挫折,以至心如死灰生无可恋,着实令人惋惜,龙铁锚连连摇头,虽不赞同却已无话可说。

  杨天意返回张府落脚,而王诗冲回家后继续打探戏莲庄的消息。

  那边厢杨天意师兄胡枫仔细阅读书信后,联想到此案手法与多年前的“嫪宁案”极其相似。

  说到嫪宁,那可是江湖上一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武林异人”。这个异,可不是艺术的艺,而是怪异的异、诡异的异。异就异在:嫪宁身为男子,却能装扮成女子的模样,而不被人察觉。

  话说那几年胡枫云游各地,在南方停留时日,跟着一群富家子弟混迹于武昌城,每日听闻民间秘闻和昌城轶事,十分悠闲。

  而其中有一起事件,让胡枫大开眼界。

  那时,据说多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突然像消失了一般闭门不出,好几家订完婚的宁愿毁婚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露面。

  直到有一次,一家的公子大闹一府宅,让对方交出已经订婚了的女儿,马上完婚。最后才知,那家的女儿被采花大盗夺去了身子。那位公子与那家小姐情投意合,本来好事当前,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不几日,那家小姐因纸包不住火,不堪羞辱,在家自杀,死前留下一封信给那位公子,信中的内容那是情真意切,好不真挚。小姐揭露了自己被一名男扮女装的使唤婆子玷污的事实。

  实际上,这家小姐的遭遇并非个案,武昌汉阳城中很多大户人家的千金皆被采花大盗所侵犯。无一例外,都是被伪装成妇女的大胆之徒在闺房中给糟蹋了的。

  也是那采花大盗过于狂妄,接连作案,毫不避讳,最终被官府捉拿,拷问之下,得知此人名唤嫪宁,有极强的好色之欲。他的手段非常高明,擅用男扮女装混入深宅之中奸污女子。

  后来官府将他捉拿归案,凌迟处死。只是这件事情因为关系到很多官商家小姐的名声,并未在市井中流传。

  胡枫回想起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张府之事与当年的娉宁采花案有很大的关系。他即刻回信告诉杨天意南方采花大盗事件,并让他注意府中的那个丫鬟阿环,自己这边立马派人去查找那位教习妇的行踪,承诺一定帮王公子查清真相。

  按照张府事发时间推算,钟家娘子应该是夜里逃出张府,她如果向北逃的话,有可能落脚在封丘或附近,也就是胡枫所在的位置左近。

  胡枫要赌一把,赌这位钟家娘子是否跟嫪宁一样胆大包天,会继续作案。

  胡枫传信王诗冲,让他派人到周边各县,各行的商户掌柜,询问他们最近是否听闻所在地区有采花大盗出没的迹象。

  王诗冲果然不负所托,有掌柜回称,坊间传闻中确实出现过大户人家小姐被侵害的只言片语。但为了保全家族声誉,没有一家将此事挑明、报官,就算报官,也都是以家中财物丢失为由,后来皆因找不到头绪而不了了之。那也就是说,在张家姑娘被害之前,周边各县还有其他受害女子。

  杨天意、王诗冲、胡枫三人约好时间聚在一起。

  王诗冲第一次见胡枫,只见他剑眉朗目,身材高瘦,穿一袭白色长袍,腰悬宝刀,好不俊雅。

  三人一合计,发现在多起传闻中,都有这么几个相似点。

  其一,被采花贼侵害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民间素女倒不曾遇害。其二,采花案件发生的事件地点相近,有几家富商人家除了家中小姐被侵犯,还出现了财产丢失的情况。其三,这些人家中无一例外都请过教习妇。

  思索一番之后,王诗冲又召集了封丘县两家客栈的管事伙计询问:“最近客栈是否出现过什么可疑或是奇怪的妇人?”

  有一伙计说:“两日前的深夜,有个妇人前来投宿,那妇人容貌姣好,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为生计奔波的人。可是一般大户人家的妇人,大晚上独自留宿在外的很少见。”这伙计自小生长在这附近,在这鱼龙混杂之地,什么样的人他都见过,察言观色,那叫一看一个准。

  他接着说:“小子第一眼见这妇人就觉得她有些奇怪,于是便多留了一个心眼。那妇人在客栈住着,整日足不出户,饭菜都送到房间,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直接让小伙计送去,还向小伙计打听过本县可有待字闺中的富家小姐。”

  三人一听大喜,终于有头绪了,也不枉这么多天来的辛苦。

  胡枫立即拿出钟家女子画像问:“可是这名妇人?”

  伙计摸摸下巴,点点头,又有些踌躇地说:“”小子看这画像,有六七分像那妇人,但不能肯定就是她。”

  听完这些,三人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断:现在这一连串的采花事件,虽然不知道和之前的嫪宁案是否有直接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案件的作案手法是极其相似的。都是男子假扮成妇人混入各户人家之后,趁机侵害家中的少女。不同的是,嫪宁是独自作案,范围固定在一定的区域内,且只为劫色,不为劫财。而这次发生的每一起案件之间相隔的距离之远,频次之高,不像单人作案,似乎更像是团伙作案,并且在劫色的同时还有盗窃钱财的行为。如果实施抓捕,难度很大。

  当夜,胡枫授意各商家在各个渡口放出消息,说李府有女初长成,需要找一个教习妇进府教授女红。李家在此地的营生做得风生水起,名声在外,想必钟家娘子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就算她下一个目标不是李家,在听到风声之后也一定会前来。

  李府主人李唤宝,是王圭贤官场上的朋友,还有一点远亲,两家人来往密切,因而王诗冲提出协助请求后,李唤宝欣然同意。

  李唤宝听到三人描述,心里已经了然,关于男扮女装,他也曾有过耳闻。某地有个穷苦人家得了一个男孩,自小身体孱弱,夫妻二人便将男儿当女子养,从小以女儿身示人,待孩子长大,便许给官宦人家做妾,得到足够彩礼后就卷钱跑路。

  也曾有一段时间,坊间流传着男子以媚为美的畸形审美,长相阴柔的男子也成为各有钱有权人家争相“藏娇”的对象。

  他在京城任职之时,一次偶见街边杂耍之人,一女子涂脂抹粉,身段婀娜,在街边卖艺,他和朋友站定看了会儿,朋友问他:“你可知这是何人?”李唤宝回答:“不就是一杂耍女子?”

  朋友笑笑,让他从头到脚仔细观察这位女子。李唤宝这才发现,该“女子”喉咙部位竟有不明显的凸起。朋友说,这种真男子扮的假女子。多是从小学习卖艺,行走江湖的,因长相清秀,便扮作女儿身以色相加技艺来吸引看客。普通人家女子不需要缠足,这更是得了机会。

  李唤宝当时只觉开了眼界,但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有人以此手段来犯罪,实在是可恶。

  封丘县的名门高邸李府要找教习妇的消息放出之后没几日,多位妇女登门应试,都被躲在暗处观察的杨天意他们吩咐管家,以各种理由将她们一一打发走了。

  这日正午,一位妇人独自上门自荐。那妇人举止本分、姿态妩媚又不失端庄,她称自己名唤玉娟,因家乡遭受洪灾外出逃难,与丈夫走散,流落至此,迫于生计只能留在此地做一些零散的活计,以供自己生活,顺便在此处寻找丈夫的下落。女红是她最擅长的,在家乡时很多富贵人家都会找她做绣品。

  杨天意见她的模样,与画像中的钟家娘子有几分相似。这时,妇人递给管家一幅绣花帕子,帕子的角落处是熟悉的梅花图案,杨天意只瞥了一眼,便心下了然,挑嘴一笑。果然,鱼儿上钩了。

  再说张府那里,风平浪静。张尧佐遭受数次惊吓打击,一直卧床不起。一日,服侍张尧佐的丫鬟因为失手打翻了茶碗,引得他大怒,让那个丫鬟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张尧佐向来待下人温和,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众人猜测一定是宝贝儿丢失、老年丧子的事情刺激到了他,才变得这么喜怒无常。

  张大管家见新来的阿环手脚麻利,就让她去顶了位置,在老爷身边服侍。不曾想,张尧佐很喜欢讨巧的阿环,常赏赐她一些小物件。

  这阿环是个普通丫鬟吗?还真不是,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如胡枫所料,她和逃走的钟家娘子是一伙的。她们混进张府不为别的,一个图财,一个为色。阿环看中张府家财万贯,本想在府中多待一晚,事发后趁乱多偷些钱财后再溜走,没承想这张尧佐侄女李小姐竟选择自尽,把事儿闹大了。

  出事后府中加派了护院人手,大内高手,京城禁军精锐都来了,又发生抢尸之变,自己不仅不能按原计划逃出去,还成了张尧佐的丫鬟。不过这样也好,多留些时日,也有机会收集更多值钱的东西。

  阿环暗自计划着,却发现府中男仆阿树对自己很是注意。听说这阿树自小跟着那短命鬼少爷,在府中仆人里也有一定的地位。

  阿环计从心来,准备找机会接近阿树。如果能把阿树收入囊中,一来能帮她偷窃财物,二来也能助她逃跑。

  阿环便找机会试探阿树,这一试探可不得了,两人眉来眼去不出半晌便对上了眼儿。阿环心下窃喜,之前没看出来,没想到这阿树是这么一个好骗之人,自己不过稍稍使了点伎俩,献了献媚,还没怎么着呢,就把他迷得半死不活的。

  当日,阿树就约阿环夜里在府中的花园处私会。一个表明心迹,一个佯装娇羞。阿环一番甜言蜜语,引得阿树欲火焚烧。

  次日晚,两人又在老地方见面,阿环向阿树抱怨:“老爷喜怒无常,好的时候会赏奴家钱财,不好的时候经常责骂。奴家实在受不了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

  阿环接着娇嗔道:“奴家从小就孤苦无依,一心只想要一个家,你人好,又老实。与其给人做下人,不如我们离开这里,找一个乡下,过平凡的夫妻生活。”

  “好好好,跟着我你肯定能享福。等我攒够钱,我就娶你,咱们离开这里!”阿树听完很是感动,看着阿环那一幅娇媚的样子,他搓着手,有些按捺不住,恨不得立马就带着她离开,把媳妇娶回家。

  阿环又向阿树诉苦,说老爷的脾气越来越大,她快受不了了。阿树听完,只觉得心疼,怪自己太窝囊,没有能力尽快给阿环她想要的生活。

  阿环趁机说道:“奴家倒是有个主意,让我们可以快一点离开,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阿树连忙拍胸脯道:“什么主意?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

  阿树以为自己铁树开发,那里知却是一步一步掉进了阿环的陷阱中。

  看阿树急不可奈的神态,阿环心中暗暗偷笑。

  “你看这几日府里都在忙着防御查补漏洞,老爷病重,夫人无心管家,把家交给了侄少爷管,府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不如,咱们私奔吧,乘人不备,悄悄顺一些东西走?”阿环小声说道,说完捏了一下阿树的手。

  这是阿树第一次碰到姑娘的手,顿时昏了头脑,月色下阿环小鸟依人的模样,让阿树情不自禁地想要顺势抱住她。哪知阿环却一把推开他,怎么都不肯让他亲近。

  “为什么不肯让我亲近你呢?”阿丁有些猴急。

  “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这个样子,馋了奴家的身子。奴家什么都没有跟着你,你还怕奴家跑了不成?你不答应奴家,眼睁睁看着奴家过这种日子,难道不心疼吗?我们早点离开这里,早点结为夫妻,你想要的,什么得不到?也没必要每天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奴家也是清白人家出来的。”

  阿环有些生气,越说越难过,语气都变得哽咽。

  阿树见状,心疼不已,连说是自己错了,以后什么都听阿环的。

  ……-

  再来说三人潜伏在李府,新来的教习妇玉娟每日去小姐房间教她刺绣,这李家小姐生得一副好样貌,皮肤白皙,走起路来似弱柳扶风,娇柔极了,一眼望去就令人心生怜爱,这样的女子,没有男人不喜欢的。

  李小姐也聪慧,学得很快,只是她从不开口和玉娟说话。玉娟奇怪,向府中的人打听过才知道,这个李家小姐从小生了场大病,哑巴了,从小足不出户,外人也很少知道李家有一位这样的小姐。

  这日,李唤宝来看女儿,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让她好好在家跟着教习妇学习女红,将来好给她找个好婆家。

  他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玉娟,那妇人低着头,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次日,李唤宝便声势浩大,带着一行人隆重出了门。

  正如杨天意他们所猜测,这玉娟不是别人,正是从张府里逃出来的钟家娘子,真名向欣。话说这向欣和那嫪宁一样,是个男儿身。

  那么他俩有何关系?

  向欣就是当年被凌迟处死的采花大盗嫪宁的徒弟。这向欣比起师父嫪宁,可以说是真的“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原本是洛阳府云乡人,自幼家境贫寒,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到南方一个姓向的富人家。

  等他稍微长大点后,便开始混迹于地痞流氓无赖的行列,成天无所事事,到处为非作歹,尤其喜好女色,经常狎妓。

  一次酒后,同桌嫖友跟向欣说,色的最高境界就是夜夜做新郎,那种滋味儿,就连教坊司的官妓也是比不了的。

  向欣顿时来了兴致,连呼:妙哉妙哉。连忙问,那有什么办法能夜夜做新郎呢?除了皇帝没人能享受这种艳福吧?

  嫖友嘴角一挑,蘸着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嫪宁。指点道,“这嫪宁乃是江湖顶级色圈里的前辈,此人善于男扮女装,经常以教授女子女红为由,留宿女子家里与其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在江湖上混了一十八载,从未失过手!”

  向欣听完后,啧啧称奇。心想世间还有这等奇人,一定要去拜会下,习得此项技艺,以后自己也可以尝遍百花,片叶不沾身,随意驰骋江湖了。

  于是乎,向欣背起行囊携带银两,经嫖友指点寻到嫪宇。刚一见面,又是奉送银两又是三跪九拜、万般恳求,嫪宁被其诚心打动,见其乃同道中人,又生得非一般汉子那样粗野,便决意收下这个弟子,开始传授易容与采花技巧。

  向欣学得那是如鱼得水,刻苦精吴虎将。没多久他就学会了女人的言行举止、梳妆打扮、女红等各种技巧。

  扮起女人来,是更胜一筹,举手投足之间的媚态,就算是真正的女子站在他旁边,也要羞愧不如。要做到这种程度可费了他不少工夫,他学习得如痴如醉,每日都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看看哪里还有不妥的地方。

  有一日他醒来照镜子,发现镜中人仿佛换了一张脸,那人的一颦一笑完全是个女子,一觉醒来仿佛自己真的变成了女儿身。连自己都能骗过自己,潘二就是从那时起知道自己可以出师了……

  这日晚上,李小姐跟玉娟学习吹萧,练习十分刻苦。

  玉娟手把手教她,那柔软滑腻的手指,还有红唇与玉萧,艳与诱惑,把玉娟的魂儿都勾走了。

  深夜,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出现在李小姐窗下,左张右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过了良久,这人决定不等了,侧耳倾听房子里动静,确定里头李小姐睡熟后,缓缓撬窗,动作老练利落,啪的一声轻响,窗户打开,随后麻溜地钻进屋内。

  此人心跳加速,喉头干涩,浑身燥热,每至这个时候,他全身血液加速流转,都往一处地方聚集。他慢慢走近床前,心中却忽感遗憾,李小姐如此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鱼水之欢时不能听到她的娇哼,情趣不免大大减弱,实为美中不足。

  他站在床前,揭开帐子,窗外射进来的淡淡月光,李小姐侧身睡得正香。

  他咽了一口,伸手揭开被子,“小姐,我来慰藉你来了。”说着,手里一张帕子捂向李小姐。

  这张帕子发出淡淡的茉莉香气,而这香气,可令李小姐神智迷乱,忘却羞耻,淑女变荡娃,任他摆布。

  忽然间,他伸出的手被抓住,

  “玉娟,你想要奴家吗?我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

  是床上李小姐说的,声音尖锐沙哑。

  李小姐不是哑巴吗?她的手怎地如此有力?

  他惕然心惊,不对劲!

  就在这时,房间闪过一道亮光,接着亮堂起来。

  只见两人分站在东西两壁,各拿刀剑!

  床上李小姐发出哈哈大笑,却发男声,一蹦而起。

  这准备偷香窃玉的人正是扮作玉娟的淫贼向欣,他陷入圈套之中,临危不乱,右手上翻把床上之人手腕扣紧,一把提至身前,左手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指着他咽喉。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大出乎屋内三人的意料之外。

  三人都大意了,以为这“玉娟”就是个普通人,除了色胆包天易容术了得之外便没别的,那料得到他竟然是个身负武功的采花贼!

  王诗冲练过几年功夫,虽然不入流,也非常人可比,那晓得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便落入敌手,可见此人武功不低。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向欣冷笑道,发的依然是女声。

  “天意哥救我!”

  被挟持的王诗冲本来想制服“玉娟”后好好出口恶气,却不想反落入他手,心中大骂杨天意,正是他说服自己扮演李小姐睡觉,那料得后果如此恶劣凶险。

  杨天意与胡枫脸上都是惊悚之意,两人对望一眼,杨天意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什么都可以谈。”

  “你们放下兵刃,都走到东墙去。”

  向欣想要堵在门口的胡枫让开一条路好让他离开。

  “嘿嘿,玉娟姐,我们好不容易才堵着你,怎会轻易让你脱身?”胡枫身形不动反将剑提起,冷笑道。

  向欣手中匕首握得更紧,锋利的边缘已经割破王诗冲皮肉,流下鲜红的血,“那你就等着为他收尸罢!”

  “用他的命换你的命,值了。”胡枫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对王诗冲性命的丝毫珍惜。

  王诗冲一听大惊叫道:“枫哥,天意哥,我还年轻,路还长,我不想死呀!”

  “王二,你死得有价值,我们会记得你的功劳,逢年过节,香烛纸钱宁滥不缺,你安心去罢。”

  胡枫淡淡地道,他说话的时候,眼光只落在剑尖上。

  胡枫如此不顾及自己性命,王诗冲几近崩溃,转而哀求起杨天意,“天意哥,你一定要救我,我还没娶媳妇,我不想死哪!”

  杨天意把提起的刀放低,“师兄,王二的命也是命,还是兄弟,须得保他一命……”

  “师弟莫说了,此人恶贯满盈,无数花季少女毁在他手中,今日不除,将来不知还有多少女子被他糟蹋蹂躏。王二兄弟,要是换作我,我会要求你们立即诛杀此獠,为民除害。”

  王诗冲欲哭无泪,叫道:“我不是你,我没那么伟大,救我,我还不知道女人滋味我不想死哪!”

  杨天意差点没忍住,“师兄,王二的命一定得救,此恶贼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且让他活多几天又如何?”

  转头对向欣道:“我们让你走,你别伤我兄弟命。”

  “不行!”

  两个字自胡枫口中嘣出,有一股无可动摇的威严在内。

  “师兄,王二的命一定得保下,不然……”

  “大胆,你连师兄的话也敢不听了吗?”

  “你眼中没兄弟,我眼中便没你这个师兄。”

  “你反了是吧,敢这样跟我说话。”

  “反你就反你,我已忍你好久了。”

  ……

  王诗冲很感动。

  向欣很懵逼,师兄弟俩不会打起吧!

  念头刚起,剑拔弩张的两师兄弟便真动起手来,叮叮当当的刀剑碰击声在屋内响起,不绝于耳。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打得好,妙极,哎哟天意哥小心。”

  王诗冲虽被匕首横着脖子,仍忍不住大呼小叫。

  向欣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临阵同室操戈,是否太悖于常理?可他们不是假打,刀来剑去,稍有闪失便会血溅当场。

  实际上,他巳经看到有血溅到他衣服上。

  关键是,两人武功身手都不怎么样,与他们威严的相貌,义正言辞的神态一相对比,显得武学上的造诣十分水皮。

  到底是现在趁乱脱身,还是留下来看热闹,待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后来,他渐渐有了一种迷之自信,就算任他们三人联手,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也就是说,他没必要惧怕他们。

  而争斗之中的两师兄弟武功在伯仲之间,一会儿师兄压着师弟,一会儿师弟把师兄逼至墙角。

  眼下,师兄被师弟高攻得喘不过气来,退到他身前。

  师兄的背门大开,使向欣心生一念,我如趁机杀了他,那便更加后顾无忧,则那调皮可爱的李小姐仍是自己的****,忍了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今睌吗?

  手随心动,他的匕首离开王诗冲咽喉,忽地刺向胡枫的背心。

  王诗冲这时顾不得胡枫不珍惜他性命,兄弟安危仍在心中,失声叫道:“枫哥小心!”

  眼见要取了他性命,谁知胡枫如背后长了眼晴一般身影猛地向左侧开,匕首落空,紧接着寒光一闪,一柄尖刀从面前直刺了过来。

  向欣大骇,他之前因胡枫的遮挡没有看到杨天意的急戳,危急中立马将匕首一沉,并把王诗冲扯至身前作肉盾。

  王诗冲哇哇大叫,绝望地看着刀尖快速刺来,自感在这一刀下再难活命,闭眼等死。

  那晓得风云突变,向欣感觉手上一凉,半截胳膊连同匕首落地上。

  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右胸被冰凉刀锋划过。

  斩断手臂的是胡枫手中的剑,划伤胸口的是杨天意手中的刀。

  原来师兄弟二人事急生智,配合默契演了一出内讧戏来迷惑麻痹向欣,连跟他们甚是熟悉的王诗冲都被骗过,他又怎能不往圈套里钻?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霎时间使一向自认为运筹帷幄的向欣受了重创!

  王诗冲也甚是机灵,趁机逃脱向欣的控制。

  向欣发了疯一样连连大吼,作困兽犹斗,但他断了手,胸口又被刺伤,面对二人的进逼,那里还有还手之力,只片刻大腿被剑刺穿,站立不定摔在地上。

  王诗冲见机提银枪刺出,扎穿向欣另一条大腿,钉在地上。

  “娘子,你睁开眼看看,为夫给你报仇雪恨了!”王诗冲大叫着搅动银枪,枪刃削割着腿骨和皮肉,血腥之极。

  这向欣也是个汉子,身受多处重创,血流满地,又被如此残酷折磨,可他既不出口求饶,也不发声呻嚎,双唇因巨大痛楚咬出了血,双眼死死盯着三人,目光里充满仇恨的怒火。

  杨天意阻止王诗冲继续施虐,拿刀指着向欣道:“敬你是条汉子,报上名来,给你一个痛快。”

  向欣缓缓道:“大爷我向欣是也。”

  “向欣,你可知我们为何设伏圏套于你?”胡枫拉一张椅子坐下问道。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何必废话。”

  外表十足个女子相貌的向欣却是硬气得很,全身骨架根根都是铁骨,既然落入敌手就根本没想着从他们手中活下命来。

  杨天意道:“爽快,让你死个明白,相国府的李小姐还记得吗,我们是为她寻你报仇来的。”

  向欣嘿嘿嘿笑了几声,“那位李小姐呀,当然记得,正点啊,肤白身软,特别是那声音叫得,听得人骨头都酥软了。”

  王诗冲听他如此肆无忌惮侮辱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气得火冒三千丈,“我操你大娘的,给我去死吧混蛋!”

  抽出银枪往他心窝里戳。

  胡枫身为捕快,本来还想留他一命,将之交与官府审查定罪,也算立一大功,对将来升迁大有好处。然而看见向欣桀骜神情以及双眼发出的凶光,深觉此人决不可留,否则将来必成祸患,便无出手阻止,任由王诗冲取其性命。

  一般人会闭眼待毙,然而向欣不是一般人,他瞪圆了双眼受死,仿佛要把三人模样记清楚,然后化成厉鬼来索命。

  忽听当的一声响,王诗冲银枪被什么东西飞来击中,脱手甩出,他的虎口也被震出血来,一声“我操”脱口而出,道尽他的惊愕震骇。

  击飞他银枪的是一块小瓦片,此刻碎裂成颗粒,洒满一地。

  小小一块瓦片发出如此劲道,委实可怖。

  紧接着三人只觉眼前一团黑影自屋顶落下,待看清楚时,淫贼向欣已被一人抱起负在背上。

  “师父!你终于来了!”向欣一声喜呼,多少“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意尽在其中,那睁大的双眼已无力合上。

  来者一身黑衣黑裤,标准夜行人打扮,中等偏胖身材,脸上蒙黑布,一双眸子深沉,头上缕缕银丝,显示来人年纪不轻。

  “师父途中遇了点事,死不了吧?”黑衣人问。

  “死不了……暂时……。”向欣强撑起精神说,其实他这时全身血液已流过半,将近休克,全身抖个不停,在强援面前,终于露出了一点虚弱。

  “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黑衣人问。

  “他……他们设……”向欣真的很虚弱,如非练过功夫有真气护体,平常人这时早昏迷过去了。

  杨天意二人片刻惊愕过后,立即反应过来,将黑衣人去路阻住。

  “不必问了,你徒弟,大淫贼向欣,欲侵犯此家小姐,被我们抓了个现行。”

  胡枫替向欣回答,他开始明白了,向欣在李小姐窗下候了那么久,原来在等他的师父。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准备糟蹋李小姐的,不止向欣一人。

  鲜花岂独亨,师徒齐上阵!

  杨天意与王诗冲心中齐齐冒出一个念头,“襄梅姑娘会不会也遭到这个老头儿的侮辱?”

  难怪性格柔弱的襄梅姑娘会选择自尽,遭受两个禽兽的轮番上阵蹂躏,有几个姑娘还有勇气活下去。

  “让开。”黑衣人看着三人,嘴里吐出两字。

  平淡的语气,平淡的内容,却让人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似是这人发号施令惯了。

  杨天意却是最不鸟这种神情态度,“先报上大名来听听,名字够吓人我们就让,不吓人嘛,你也一并留下。”

  “滚!”

  黑衣人手中精光乍起,一柄软剑握在手中,剑尖惚惚,剑刃嗽嗽。

  “好像有点本事吖。”王诗冲低声向杨天意嘀咕,能做师父者,武功都挺不错的,他对己方三人没有信心,千重万重,性命最重。

  胡枫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浓眉下的双眼沉稳如山,目光一刻不离蒙面人手中软剑,他知道,对方的剑芒一起,己方堪虞。

  杨天意虽失去内力,豪迈气概一丝不减,道:“能手头上说话,又何必动用嘴皮子。要是嘴皮子有用,还何必勤练功夫?”

  “师父,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向欣快要死了,沉沉伏在师父背上,却还知道说话。

  黑衣人也知徒弟快完蛋,他何尝不想杀了他们,只是怕向欣捱不了多久啊。

  震慑起不了你用,那便只好动手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那便让你们见识一下老夫的后厉害。”说完,黑衣蒙面人软剑一抖,发出嗤嗤怪声,剑光吞吐不定,甩向杨天意。

  软剑最是难挡莫测,杨天意急退一步闪开攻击,正欲挺刀反击,忽然软剑犹如灵蛇昂头,又似矫龙逐日,晃过的剑尖蓦然升起直扑向他心口。

  杨天意已对软剑万分戒备,仍没料得对方变招如此迅捷,剑势如此难料,已无退避可能之下,他一招“九天落日”钢刀斜削黑衣人握剑的右臂。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纵然自己被刺死,也要削去敌人一条手臂。

  兴许伤了他一臂,师兄胡枫能替他报得了仇。

  只可惜杨天意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对方,蒙面黑衣人左手忽起,食指弹出,击在刀面上,杨天意本无内力,钢刀被他弹指神功弹歪,还险些脱手。

  好在他反应也快,急起一腿踢向蒙面黑衣人的胸膛,这一脚有个名称云“罗刹夺命脚”,是杨家拳脚功夫里最狠毒的一式,完全是奔着取对方性命而去。

  当然,以杨天意现下的功力,能踢断敌人的一两根胸骨也是不错的结果。

  杨天意摔倒在地,抓不了一把沙子,也要沾些泥巴起来。

  话说黑衣人甫动,胡枫亦动,长剑铮的一声响,划出一道白芒直奔敌人胸口要害,他这一剑蓄势待发,端的是快如流星,疾如闪电。

  王诗冲虽然害怕,在兄弟面前却也不怯懦,既然动手了,那就拼命吧,手中银枪一摆,刺向黑衣人左肋,他不敢真的攻击,枪到中途变了方向,改刺敌人胯下。

  既然敌人好色,对宝贝儿必然异常重视,其实,不管一人好不好色,对宝贝儿都会珍惜有加。

  黑衣蒙面人背着徒弟行动不便,没想胡枫的剑来得这么快,加之杨天意这死鸡撑饭盖的一脚着实精妙,胯下亦有虑,黑衣人三面受敌,瞬间身形急退,软剑收回一摆,刹那间巴缠上胡枫的长剑,剑尖犹如长了眼睛,直刺其腕。

  这把软剑在蒙面黑衣人手中舞得真是绝了,弯曲盘旋收展,真比一条白蛇还要灵活迅捷,招招出其不意。

  一招之间便要被敌人夺去兵刃,岂不其耻大辱?胡枫那里肯撒手,只听得他一声暴喝,刹那间手上真气猛灌,铮铮声响,硬是将长剑从软剑缠绕之中生生拔了出来。

  黑衣蒙面人两下攻击都落空不禁咦了一声,两个年轻人武功都不低,一个招式神妙,一个内力不浅,还有一个奸诈狡猾,皆非泛泛之辈。

  杨天意与胡枫也都满脸震惊之色,对方手段高明,远远超出他们修为一大截。

  一怔之后,四人旋又斗在一起,刀来剑往,铿锵声不绝。杨天意与胡枫都保持最大的戒心,以拖代攻,并且心思相同,皆知道向欣是这蒙面人最大的负累,刀剑尽数往向欣身上招呼,然而却都没真的下杀手,若真杀了他,蒙面人再无累赘,那便等同于放虎归山,三人再无胜算之望。

  蒙面黑衣人纵武功高深,一时三刻却也胜他们不得,感觉背上徒弟气息愈发衰弱冰凉,已是命若悬丝,决不能拖下去,当即一声龙吟虎啸,软剑精光乍起,晃出一道道闪电般的光芒,瞬间把三人笼于剑光之内。

  王诗冲武功底子弱,但人机灵,一见不对劲立即退出,纵是他退得快,也被割去半幅衣袖。

  胡枫杨天意两师兄弟挥舞手中刀剑,以杨氏一门最神妙的招式拼命抵御,但转眼间还是被逼退十数步,背抵墙上,无法再退。

  “阁下是盘龙山庄盘庄主!?”

  胡枫脱口而出叫道,他一向波澜不惊镇静自若,刚才虽然把剑勉强拔出,却仍是慢了半拍,手腕被软剑剑尖剐上见骨,而后被敌人一阵猛攻来不及处理伤口,剑柄上血淋淋的已全是血。

  杨天意的胸衣也被割破,露出毛戎戎的胸膛。

  “哈哈,哈哈!”蒙面黑衣人停剑不攻,他被胡枫认出,似乎有些意外,笑声之中略带尴尬。

  “既然你们认出了我,又看你们功夫都不错,人也机灵,只要肯拜我为师,今晚恩怨,一笔勾销。”蒙面黑衣人把手一抖,软剑变成裤头带,缠在腰间。

  拜他为师?

  这人疯了不成,正在以死相拼水火不容之时,居然提出收他们作弟子,这可是千古未闻之奇谭也。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不知怎么回应。

  “考虑清楚了,七日内到盘龙山庄找我,不然,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脸上蒙着黑巾,否则三人都可以看到此刻他一脸奸笑的神态。

  王诗冲听他笑个不停,壮胆问:“否则怎样?”

  “咳咳,你们重伤了我弟子,已结下深仇,若不肯拜我为师化干戈为玉帛,那便叫家人替你们收尸吧。”

  说完,蒙面黑衣人背着向欣大踏步走出房门,在屋外守候的李家仆人有退避不及的,身上突然多了几个窟窿儿,血哇啦啦地往外流,骇得旁人四散而逃,鸡飞狗跳。

  胡枫知道再怎么拦也是徒劳无功,闹不好当场把命弄丢了,无奈之下只默默看着他离开。

  三人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你望我,我望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唤宝知道情况后,心急火燎把三人请进屋内,连问怎么办。

  也怪不得他恐慌,他伙同三人,以女儿为鱼饵引诱采花贼向欣往圈套里钻,本是为民除害好事一桩,那晓得功亏一篑,与向欣结下死仇,并且招惹了盘龙山庄的盘庄主,这引祸上身可是把脖子伸到铡刀上去啊。

  王诗冲三人还好,都可以一走了之,他李唤宝土生土长的封丘本地人,家业都扎根于此,能走到那里去?

  胡枫看着欲哭无泪的李唤宝,愁眉苦脸的李夫人,一脸惶惶的李小姐,心中大感抱歉,安慰夫妇俩道:“老爷夫人,此事由我们引发,我们定当着力解决,绝不会连累到你们,请放心。”

  安慰的话儿谁都会说,可并不能解决一丁点的实际问题,李唤宝夫妇仍不断长吁短叹,悔恨不该多管闲事惹火上身,房间里气氛极度沉郁压闷。

  王诗冲不断安慰李唤宝,他后悔不已,觉得自被张尧佐老贼欺骗之后诸事不顺,已对张尧佐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啖他肉喝其血方能解心头之恨。

  杨天意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咱们干脆杀上盘龙庄,把他们一锅端了以绝后患。”

  绝对语惊四座!七八道目光射向杨天意,比见鬼还要惊愕。

  鬼讲话还有几成真,杨天意讲的话,没人相信,更没人附和。

  要知道,盘龙山庄几百上千号人,基本都是绿林道上的人,个个武艺不凡,皆非等闲之辈。

  更别说盘龙山庄庄主盘西山武功卓绝,心狠手辣,其腰间缠有一柄软剑,闲时作裤带,杀人时作催命符,使得出神入化,莫测变幻。

  因他剑如游龙,人如毒蛇,江湖中人送他一个“龙蛇双绝”外号,又把他与恒山派掌门潘东海合称为“山海二怪”,他名字在前,自是比潘东海技高一筹,行事也更加怪僻凶残。

  河北乃至整个中原武林,都知盘西山有个十分怪僻的嗜好,那便是喜欢收弟子,盘龙山庄近千号人,有八百是他的大大小小弟子。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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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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