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寥寥,大漠沉睡。
雷瑾在瀚海大漠的边缘飞奔,将夜色甩在身后,寒风扑面,丝毫不影响他快逾奔马的速度。
他刚刚北越边墙,一路向北而来,不可避免的父子之战,雷瑾选择在塞外的瀚海大漠中决一胜负。
天边出现了一小片云霞,天快亮了。
渐渐的大漠沙山也亮了起来,一小块橙色太阳在远方天地相交处露出,转瞬太阳便跃上了天空,普照大地。
大漠边缘,细沙铺地,间有簇簇矮小的灌木,那是骆驼刺。
雷瑾飞奔在无垠的大漠旷野,太阳在头顶,开始变得灼热狂暴。
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雷瑾,有时离开边缘的戈壁,直接从沙漠穿越,无数看似浑圆实却陡峭的沙丘,挡不住他飞奔的脚步。
沙丘在太阳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是真正的夺目,一般人如果事先没有蒙好面纱,眼睛被这种强光陡然一照,鲜有不瞎的。
沙海茫茫,青天高远,渺无人烟,无论怎么看,天与地连绵着无尽的沙,远处的黄沙与天相接,你不知道哪个是天,哪个是沙。
浅浅的脚印向后延伸,沙丘、沙岭、沙涡错落有致,高低起伏。
茫茫戈壁,并非没有生机。
大漠其实有沙丘、荒原,也有平坦广阔的盐碱戈壁、沙漠峡谷等。在大漠深处,有许多小绿洲,生长着茂密的胡杨、红柳、芦苇,一些顽强的人类和野兽是可以凭借这些小绿洲,在荒凉干燥酷热严寒的大漠中生存的。
斜穿大漠的雷瑾自然不可能碰到这样的小绿洲,他这时又飞奔在了大漠边缘的戈壁上。
天空碧清,飞奔的雷瑾心神空澄清虚,与天地共舞,灼热狂暴的天地元力从四面八方涌入身体,留下一点菁华,又泄涌出体外,雷瑾的身体仿佛就是无边无际的海洋,容纳着出入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庞大天地元力。
飞奔的脚步倏然而止。
雷瑾已经直觉地找到了决一高下的大战场。
袍服无风自动,猎猎飞扬,倏然间雷瑾脚下沙土翻滚,雷瑾整个身体直直沉落,瞬息之间直入沙下,消失不见。
在大漠地表,白天的地元之力向来灼热狂暴,如同太阳真火;到了晚上却又一变,严寒冷酷,阴极凶厉。
但是在大漠地层的深处,郁结的地元磁力仍然是太阴之质,雷瑾这一沉入地层深处,真元流转立即进入一种外息断绝绵绵若存的状态,恍恍惚惚,有意无意,雷瑾与整个地层深处的地元磁力浑然一体,太阴之质的地元磁力涌入。
雷瑾已经吸收蓄积了不少灼热狂暴的地元菁华,这时阴阳互济,龙虎交汇,无须雷瑾动念,一切都在恍惚中自然流转……
藏于九地之下,雷瑾‘休眠’,与广袤的大地融为一体,消失在天地之间,雷懋的天道修为再高,要想锁定雷瑾的位置,也都不是那么容易。
在雷懋感知搜索雷瑾的方位时,雷瑾自然可以从‘旁’观察揣测雷懋的修为和战斗习惯,高手对决无所不用其极,知彼知己是最基本的工夫。
雷懋、雷瑾这对父子,其实都不是很清楚对方的修为,对手交锋的话,前期的互相试探肯定必不可少,但雷瑾绝不满足从‘试探’中可以得到的‘印象’,所以他抢先奔赴大漠,要在战场选择上占领先机,并且以善守者的姿态,真真正正地藏于九地之下,先试试他阿爹的感知搜寻能力。
这或许是一个斗智斗勇的捉迷藏。
在捉迷藏中,双方都可以借此评估对手的深浅。
恍惚之中,无数道雷电般的奇异力量掠过雷瑾的身体,雷瑾心知,他的阿爹雷懋已然到了。
雷瑾并没有利用庞大的地底元磁将雷懋散发的这些奇异力量引偏,这样在他阿爹雷懋面前不啻于插标卖首。
雷瑾任由这些奇异力量穿越自己的身体,借机细细分析其中的神奥玄妙,评估他的阿爹在天道层次的修为上到了什么水准。要是换个人,即使是天道高手,也不敢夸口说评估另外一位天道高手的水准到底如何。
但是,雷瑾是有参照系可资评估,他从落日听梵那里得来的无数‘印记’,其中就有听梵与龙虎大天师李大礼激战的所有‘经验印痕’,这两位也是相当于天道层次的绝顶高手,有了这两位绝顶高手放手一战的详细到‘极点’的‘经验印痕’,雷瑾当然可以反过来,以之评估其他天道高手到了什么水准。在这方面,雷瑾是夸得起这个海口的。
***
雷懋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老三儿子,会给自己来这么一手,嘿嘿,跟阿爹玩上兵法了。
先择战地,然后又来个‘藏于九地之下’消失无踪迹,以逸待劳,以守为攻的势已成。
好,在西北统兵驭将,果然没有白混,兵法已然用得纯熟自如了。
雷懋十成十肯定,雷瑾一定藏身在地下某处,这荒凉广袤的大漠除了地下,根本藏无可藏。
雷懋负手伫立,忽然间大地震荡,天不稳,地在摇,只有雷懋双足所立之处,纹丝不动。
天地翻覆,并不是地震,这是一种心神力量和其他力量的复杂运用,对于一般的潜藏于地下的人来说,根本无法忍受这种类似地震的可怕感觉。
雷懋并不知道雷瑾这时与大地浑融一体,而且沉落的地层足够深,天地翻覆对他毫无作用。
转瞬,雷懋就知道天地翻覆没起到任何作用,感慨一声,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竟然如斯之强,没有想到,没有想到!
感慨归感慨,雷懋出手可不会手软。
雷氏一族从来就没有手软的传统,对付外敌绝不手软自然不用说;元老院训练雷氏子弟也是绝对冷酷,绝无手软的时候;许多父亲点拨自家亲生儿女,也是冷峻森严,绝无手软之说。‘不手软’的不良后果之一就是,许多雷氏子弟在二三十岁的时候,总是与自己的父亲,甚至是母亲格格不入,隔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以至元老院曾经将这个作为一个重要问题,来进行深入的研究,以求解决问题。尒説书网
当然,雷氏子弟中不是所有人都有天赋和兴趣修习武技,但学习其他任何技能,就算是专攻四书五经去考秀才、举人、进士,一样会在元老院的‘不手软’信条下痛苦莫名,也一样要通十关。
雷氏各支子弟中,就有不少不习武事,专攻儒学者,经过元老院冷酷无情的磨砺,只要能通出十关,几乎都能很顺利地在几年之内一路考中秀才、举人、进士,从而很快成为帝国文官集团的一员,当然雷氏家族的适当支持也是另外一个重要条件。
总之,所有雷氏子弟,不管学什么技能,哪怕是学个玉雕、木雕,都得在元老院的‘不手软’下,流汗、流泪、流血,不掉几斤肉,不脱一层皮,休想让元老院轻易放手。
雷氏一族的子弟,‘不手软’已经是浸淫在他们的血中、骨髓里的本能。
这场不期而遇的父子之战,虽然只是临时的决定,但雷懋出手不会手软,而雷瑾一旦寻找到战机,也绝对不会手软,哪怕面对的对手,是他的亲生父亲。
这就是在雷门世家世代相传的冷峻家风之下浸淫出来的一对父子,必然而然的选择。
父子都不会手软!
深藏地底的雷瑾,这时身边仿佛有无数殷雷炸响,这并不是真的雷霆霹雳,却是‘九天殷雷’心法在声音上的精湛运用,这种‘音’挟着强大而尖锐,如同霹雳闪击般震撼心神的力量,直接深传地底,然后在一定地层如同雷霆般一遍一遍地扫荡。
对自己的阿爹,雷瑾这时也很是佩服了。‘声音’是一种绝对可怕的攻击法门,早在雷瑾对阵魔道六宗的‘小雷音洞府主人’,那奇诡莫测的‘雷音声境’时,就充分领教过声音的可怕。‘小雷音洞府主人’的‘雷音声境’是一种声音聚合,各种声音以复杂的方式聚合环绕在‘小雷音洞府主人’的身边,甚至干扰到光线的直射,所以‘小雷音洞府主人’总是显现出一片虚影,而别人总是看不清他的相貌身材。
雷懋施放到地底深层的‘殷雷’,却在于其广度和打击力。
覆盖广阔的地下地层,而每一道殷雷滚过,对心神的震撼力度都是一样的强劲,这不能不让雷瑾由衷佩服。
姜是老的辣,当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雷瑾一直对将‘九天殷雷’诀以声音方式攻敌很感兴趣,下过很多研究工夫,心得自然不少,但现在与他阿爹雷懋比起来,显然差距不小。
藏拙,藏拙,藏拙!
雷瑾在心中默念,仍然与大地紧密地浑融一体,一边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点点心神力量分析评估他的阿爹在每一道殷雷的变化,要知道深处地层也是很复杂的,如果‘殷雷’不是版版六十四,根本就不可能保持恒定如一的心神震撼力量。
应该说,雷瑾这时候已然了解了他的阿爹雷懋绝对可怕的实力,当然雷懋也深深体会到自家这老三儿子坚忍沉毅的坚持。
雷懋知道,深藏地底的这老三儿子,不从地下出来,自己也只能干耗了,攻击既是无效,也很难有什么手段了。
雷懋明了,这老三儿子这时与大地浑融一体,不能奈何广袤的大地,也就拿老三儿子没办法,除非自己有掀天翻地的本事。
那就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雷懋毫不气馁,就在滚烫如火的黄沙上坐了下来,但那些滚烫黄沙似乎真的不热,雷懋身上的衣袍一点变化都没有。
一只蜥蜴从雷懋身体形成的阴影中穿过,突然跳了起来,窜出去老远,最终掉落在滚烫的黄沙上,一动不动,显然是死了,不久之后将成为其他大漠鸟兽族类的食物。雷懋身边的热度原来比周围黄沙还要高出许多,那蜥蜴凭本能穿行阴影,却送了自家性命。
然而,此时雷瑾任由那些太阴之质的地元磁力流入体内,根本就不想动弹。他体内炼的金丹是纯阳之质,按理不需要他调和阴阳,只是雷瑾修成这枚金丹,自己都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在哪个火候环节上出了岔子,一直需要雷瑾以阴性元力来调和,否则就躁动不已,难以控制。
这金丹也许对雷瑾来说,是个祸胎也不一定。
雷瑾体内的麻烦已经很多了,六欲倾情血祭毒蛊和亢阳真火,现在还加上这么一个祸福难料的金丹,都是需要雷瑾以阴性元力加以调和,才能保证正常的龙虎交汇,真元流转。现在这地底深处太阴之质的地元磁力,对雷瑾的身体有很大的滋养调和之功,雷瑾乐得在地层深处调和阴阳,交汇龙虎,才不会早早出来与他阿爹交手啦。
雷懋固然胸有谋略,但雷瑾以守为攻的‘势’先成,这就好象一座坚固高大的城池因为事先有备,守势先成,攻城一方除非在攻城武器上大大超越守城方的守城水准,否则守城方必定守得固若金汤。攻城方除了耗着,还真没什么办法,什么谋略都使不上劲。
雷懋现在就是面对坚城,只能耗着的一方。
他有大把耗下去的本钱,大漠的酷热他根本无动于衷。
而雷瑾也有耗下去的坚忍,他现在全神贯注调和金丹阴阳,一点点控制太阴质的地元之力菁华涌入金丹,然后被金丹转化为纯阳元精储藏起来。
以前那个小不点的金丹,现在已经有黄豆般大了,消耗的阴性元力越来越多,雷瑾供应起来已经甚觉头疼,觉得自己炼成了这枚金丹,是自找了一个绝大的麻烦。
这次,无意中发现了太阴之质的深层地元磁力,总算解决了雷瑾的麻烦,虽然是治标,但雷瑾至少可以随时直入地层深处,以阴性地元磁力滋养调和金丹和亢阳真火的躁动,而不是随时要打女人的主意了。
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
太阳直落天际,五月初二的黄昏降临在荒无人烟的大漠戈壁之上。
身体机能调整到最佳状态的雷瑾出现在戈壁荒原上,战斗在雷瑾选择的时间爆发。
在真正的恶战前,会有点小小的插曲。
雷懋趺坐的身子纹丝不动,“铿”的一声轻响,一口软刀从袍袖中钻出,在空中虚悬,不断发出颤鸣长吟,这是完全以神意御使的兵刃,不须雷懋动一根手指头,就可斩敌于虚无之间。昔年威远公府中有一客卿,身无双臂,却擅长使十三口长短利刀,所向披靡,据说就是雷懋亲传的无臂刀诀,但此人近年已经很少露面。
不过,雷懋最终还是腾身而起,举手握住了空中的那口长长的软刀。
长刀入掌,人刀合一,人与刀是一个整体,微妙玄通,雷瑾却是一望即知其中奥妙。
刀入掌握的刹那,一道有若实质一般,威猛无比的凌厉刀气,横越数百步,向雷瑾迎面劈来。
不,是雷懋倏然横越数百步之遥,迎面向雷瑾劈出了威猛无比的凌厉一刀。
这两种同时发生,却截然不同的感觉,也许只有雷瑾才能确切知道哪一个感觉才是真正的真实。
“锵”!
雷瑾的那口没有开锋的如意软刀不知何时掣出。
眸子中迸射出闪亮的精芒,刀气狂涌及身,雷瑾方才扭身疾劈,雷霆横飞,刀势威猛,刀路偏生刁钻诡异,刀意于雷霆肃杀的强大气势中,偏暗蕴三分空灵飞扬,这几种极端揉合为一,本身就很诡异。
雷瑾每一刀都是雷氏招牌风格,简单直截,但雷懋却知道这老三儿子刀起刀落,刀路诡异刁钻,无从把握。
父子俩的刀战热身,也是穷尽变化,互相争胜,雷懋胜在经验够,雷瑾胜在创意多,战了个旗鼓相当。
渐渐地打出了真火,每一刀出手不再是以技巧、刀气为主,而是刀意、刀气、技巧浑融一体,全力出手。
刀光纵横,锐啸破空,雷声隆隆霹雳震,狂沙卷扬上天空,如同风柱立于天地,这等威势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然而,这样的威势也不能持久,因为父子俩的刀都受不了过于凶猛的力道,完全损毁了。
刀战,只有罢手。
望着成为一堆废铁的百炼钢软刀,雷瑾摇了摇头,钢铁之物已经承受不起天道高手搏斗相争的庞大力量了;
雷懋长长叹息一声,将跟随自己多年的软刀,雷氏冶炼大作坊精工细锻的极品名刀‘一江秋’的残骸掷入地底,永埋黄沙。
“三郎,不错啊,刀法也大成了,自成一家,一代宗师也不过如此了。”雷懋笑道。
雷瑾老实不客气地受落了阿爹雷懋的夸奖,口中说道:“多谢父亲大人夸奖,孩儿定当继续努力!”
“真正的决战,可以开始了罢?”雷懋道。
雷瑾淡淡一笑,“父亲大人说什么,自然是什么了。开始罢!”
雷懋默然顷刻,眼中精芒陡盛,抢先出了手!
如果这时有第三人在旁边观战,眼珠子大概会马上掉在黄沙上,竟然是威远公雷懋抢先出手!
这也算太阳从西边出的一例吧。
掌、指、拳一出,所有的‘方位’、‘距离’就在殷殷雷鸣声中完全的‘错乱’,令人无法判断远近,亦无法辨别东西南北。
庞大的气势已经锁定雷瑾,拳头沿着简单而玄妙的轨迹直击。
这简单的一拳,已然令雷瑾无从判断。
这招若用来攻击别的什么敌人,大概十成十可以一招击毙对手。
雷瑾冷笑,身畔雷音缭绕,转瞬化为模糊虚影,这是模拟了‘小雷音洞府主人’的‘雷音声境’,只不过雷瑾是以‘九天殷雷’心法的声音秘技聚音成阵,杂学渊博的特长在这时也用上了,声音以一种缜密内聚的道家镇邪阵法摆成音阵,使得声音凝而不散,雷瑾成功在倏然之间,将自己隐藏在一大片模糊虚影里,使雷懋这一拳失去攻击目标而不得不骤然收回。
“三郎,你竟然与魔道六宗的‘小雷音洞府主人’交过手?”
“当时完全是死里逃生!‘小雷音洞府主人’太强了。”雷瑾轻笑,“有位崆峒的南谷子道长,已经远赴西域传道,否则阿爹可以见见他,此人行将成道,孩儿估计五年之内或将羽化而去,乃是不为人知的世外高人。”
“确实可惜。”雷懋说道:“继续吧,你我父子今晚可以尽情放手一搏。”
望望远方的天空,雷懋敏锐地感觉到一团厚重的乌云,正迅速向大漠移来。‘九天殷雷’在暴雨雷电中威力最大,所以雷懋说,可以尽情一搏。
雷瑾也感受到了乌云聚、暴雨来的气息,瀚海大漠少见的一场暴雷风雨,将降临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戈壁。
雷瑾摇摇头,难道我们的父子之战,真的令得风云也变了色?在这不毛之地下一场暴雷风雨,一点大用处都没有。
天道高手对天地变化的感觉是最敏锐的,在从先天秘境向天人之境逼近的过程中,进境越高,天人间的感应就越发的敏锐准确。
雷懋衣袍猎猎飞扬,满地黄沙绕身急旋,风柱龙卷,黄沙暴旋,瞬息之间已然不见形影。
紧紧锁定雷懋的雷瑾,自然能感知到庞大的天地元气不住涌入雷懋体内,化作精纯的真元。其心神则强固厚凝,全力防止雷瑾以强大的心神力量觑隙楔入,动摇心神。
这只有达到了天道层次的高手方可办到。
陡然间,沙暴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向雷瑾袭来,雷懋的凶猛攻击出手了!
雷瑾冲天而起,冲进了沙暴之中,忽尔消失得无形无迹!
天际雷鸣,隐隐传来。
“轰隆!”
雷鸣隆隆,风雨迫近。
沙暴似乎永无休止,翻滚不已。
直到轰隆雷震,疾雷暴雨狂暴君临大漠,沙暴倏然散去,雷懋、雷瑾父子俩现出身形,相隔五百步遥遥相对。
大漠夜色已深,然而“咔喇”一声,雷霆暴响。
一道电光已然先行劈击在雷懋、雷瑾父子俩伫立的黄沙地上,在两人头上裂成无数树根状的电光,好一会,才消逝。
滂沱大雨,将父子俩卷入暴风骤雨,疾雷闪电之中。
天空雷鸣不绝,霹雳电闪,明灭不定,好一场威势骇人的大漠暴雨。
天地一片黑暗,只有呼啸的风声,狂暴的雨声,威猛的雷声在合奏狂暴的天籁之音。
电光闪过,大地一片惨白,虚影在电光中倏忽隐现,父子之战恶战犹酣。
大地很快又重新陷入黑暗。
霹雳电光逐渐增多,当下一次电光亮起时,一道又一道的电光似乎长了眼睛一般,从天而落,直接劈击在雷懋、雷瑾父子俩身上。
电光缭绕,越聚越多,但从天而降的霹雳闪电仍然无有休止的劈打下来,准确的轰击在雷懋、雷瑾父子俩身上。
更奇的是,霹雳闪电的轰击,对父子俩似乎毫无影响,强大的霹雳闪电更多的是隐入了两人的身体,再从各个方向泄放出去。
对峙的俩父子,这时候的形象非常诡异,两人身上都拖着长长的扭曲电光,而且不是几道,而是上百道,也许是数百道,反正明灭不定,难以计数。
这种诡异形象,在遥远的地方望去,便类似传说中那有一对翅膀的雷公正在施放天雷。
那些密集而扭曲的电光,远远望去,仿佛真象一对翅膀,耀眼的电翅。
那些霹雳电光,是‘九天殷雷’诀的引雷诀所招聚。
倏然间,父子俩又开始了新一轮激战,浑身电**绕,宛若非人妖魔或者神佛,总之不太象人类就是。
强劲的音爆,如天雷落地,不停地轰响,大地颤栗,将这震耳欲聋的可怕巨响,远传于数百里之外。
殷雷隆隆,灵昏神散;电光明灭,虚无相生。
一道强劲电柱挟带着阴损恶毒的气机轰击在雷懋头上,雷懋动念之间,一道亮白的电柱也准确地轰击在雷瑾头上,这道电柱里蕴藏着雷霆般的气机,不但震撼心神,还有撕毁经脉的撕裂巨力,只要一个承受不住就玩完。
转瞬,无数电柱密集轰击而下……
父子俩已然将九天殷雷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至,招雷引电这样的极限煞式,也正好借了这场罕见暴雷狂雨雷电交加的天地威势,使了出来,人借天威,天感人应……
对于精气神不虞匮乏的天道高手,这激战似乎可以永无休止的继续……
暴雨也似无休无止,疯狂的雨鞭疯狂地抽打戈壁荒原!
***
一个人,十匹马。
孤独地在残雪尚存的广袤草原上行走,这人大概是艺高人胆大。
草原上的游牧部族,随时可能在其酋长的命令下客串强盗,何况草原上凶狠的马贼,饥饿的狼群都是极冷酷无情的主,一个人孤身而行,不言而喻有多么的凶险。
南方温暖,而这极北草原,依然寒风如刀,这人为甚奔忙?
前方残雪地中有人僵卧,这骑马独行之人立即警觉起来,仔细搜索远近有无可疑之人藏匿,这是不是某方引人入彀的诱饵?
半响,始确定没危险,这骑马独行之人方才拉着十匹马走近那僵卧雪地之人。
翻身下马,骑马独行之人凝视了僵卧之人好半天,这才蹲下身子送出一缕真气,僵卧雪地之人慢慢有了些反应,骑马独行人用汉语冷厉的问道:“草原上偶遇的朋友,需要帮忙吗?”他明显只想知道这个人的出身、来历,僵卧雪地之人武技甚高瞒不住他,汉人衣着,与草原之人迥然不同。但是,是什么原因让他弄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后面强敌追踪,朋友你帮不上忙,还是快走吧,免得惹祸上身。多谢了。”僵卧雪地之人说话还很清晰,确实是个汉人。
僵卧雪地之人突然脸孔扭曲,昏死过去。
“什么伤?这么厉害。”这骑马独行之人对自己的真气显然相当有信心,因此不敢相信这僵卧雪地之人才一会又支持不住了。
把定僵卧雪地之人手腕的尺关寸,送入更细的一缕真气,“咦,怎么会是‘山海阁’的山海真诀?这人是山海阁追杀的目标?不对啊,山海阁一向不到草原,他们又不做皮货生意。”
“朋友,对不住。”骑马独行之人手中亮出一柄雪亮匕首,划起寒光一线,倏然切下那僵卧雪地之人的一小截指头,大概是僵卧雪地太久,连血都没有多少。
骑马独行人,倒没有吝啬外伤金创药,而且还用棉纱布仔细地包裹了一下伤口,口中喃喃自语:“听说山海诀是侵骨入髓的,留下朋友一截指骨也好做个见证,免得空口无凭。娘的,是什么人在后面追踪?要不是北去有事,我李逍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这骑马独行之人,赫然是原来四川剑门关的守将“副将”李逍,现在是魔道‘小雷音洞府’的弟子。
李逍修的是魔道六宗最为霸道的心法之一‘十日录’,其代价是寿元大减,也许只能活到四十岁。但成就也是可怕,在短暂的时间内,李逍的修为、武技便与‘小雷音洞府’的许多苦修多年的师叔、师兄比肩,并不逊色。
李逍直到加入‘小雷音洞府’一阵子后,才明白魔道六宗虽然令不少名门大派警惧,实力也强横,但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各宗都有自己的主要财源,也都要弟子们经营综理。
以‘小雷音洞府’而言,皮货生意是其主要财源,但‘小雷音洞府’一直是以量小质精取胜,不与大皮货商在数量品种上竞争,这一是‘小雷音洞府’出于隐秘自身的考虑,小皮货商自然没有那么引人注意,这二是魔道六宗的人手不够,也不可能有充足人手去与大皮货商抗衡,除非使用非正常手段。
李逍这次沿草原北行,一是收购采摘一些只有草原上才有的药物,二是到刚刚从金帐汗国蒙古后裔统治的汗国中分裂出来,立国不到几十年的‘萨皇阿罗斯’的都城摩斯柯,那里有很多极好的皮货,将精品皮货带回帝国,可以高出收购价百倍的价格卖出,利润丰厚得无法想象。
连李逍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后来将这截指骨从摩斯柯带回帝国南直隶,却引发了一场惨烈无比的血火厮杀,不过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李逍取了指头,就匆匆上马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僵卧雪原之人也许是熬过了伤病的折磨,踉跄起身,竟然仍能飞掠而起,很快消失在残雪茫茫的草原上,好强横的人。
一个时辰后,两人十骑践雪而至,其中乘骑了骑士的两匹马围着那个人形雪坑转了一圈。
其中一个骑士骂开了粗口,“娘的,又慢了一步,这厮潜踪匿迹太厉害了。不要让我追上他,否则一定玩死这厮。”
“放心,陆贽这厮也已经黔驴技穷了,有伤在身,是经不起我们穷追的。他很快就会落到我们手里。想想看,他的迷踪手法很高明,我们从开始被迷惑到最终识破,以前要多长时间?”
“起码一天,有时一天一夜。”
“现在呢?”
“顶多三个时辰就可以识破。有时运气好,两个时辰就可以了。”
“呵呵,走完这趟任务,你我兄弟也可以算是追踪高手之一了,长了一项本事呢,你看陆贽这厮向我们展示了多少高明的迷踪匿迹的手法,多学着点。这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向北逃逸。”
“可能是严寒能帮助他压制恶化的伤势吧。如果不是我们两个在后面衔尾穷追,他现在或许过得还不错呢。”
“不说那么多,拿地图出来看看。”
两个骑士拿出一卷用油纸包着的地图细看,其中一个骑士道:“从地图上看,似乎我们离萨皇阿罗斯很近了,干脆去萨皇阿罗斯国转转,了解一下这个立国几十年的国家。”
“地图上看着近,我们俩骑马一个月也未必能赶到。还是摆平陆贽这厮再说吧,侯爷可不是让我们来游山玩水的。”
“这鬼地方,除了白雪茫茫,寒风如刀,也没啥可游山玩水的。”
“是吗?你不是想看看萨皇阿罗斯的京城吗?”
“嘿嘿。”
“走罢。”
“陆贽这厮已经来日无多,我们早日追上早日了事,为了他一个人,害得我们俩追了他几个月。”
“这地上还有另外的人经过的痕迹,怎么样?判断一下痕迹真假?”
“这痕迹不象是假的,而且应该在陆贽这厮离开之前就先一步离开了。可能仅仅是偶遇,不过应该是停留了相当一会儿。
从痕迹上看,似乎只有一个人,但是从马蹄痕迹看,却有十匹马。啊,想起来了,几天前我们碰上的那位独行人,不也是正好十匹马?会不会就是这个人?”
“看看,兄弟你追踪寻觅的本事大大见长了吧。”
“是哦。竟然自己都不知道。”
“哈哈,不要耽搁了,我们赶快追。”
十骑健马碎步起动,迅速在雪原上快步飞奔,这两位骑士的驭马之术相当不错,很快就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
五月初三,时近起更。
雷懋、雷瑾父子从五月初二早上不见人影,到现在两天一夜了,这不免令西北幕府的一些高官焦灼不安。雷瑾即使远离西北,只要行踪去向确切,他们也不会焦灼,问题是现在这两天他们完全不了解雷瑾的行踪去向,这就让他们相当焦灼了,不得不在这日的起更时分要求拜见公爵夫人。
但威远公夫人令狐琼没有见他们,只派人传话说,他父子俩去办一件家族的机密事件,行踪去向连她也不知道。
这令拜见公爵夫人的西北高官心头一凉。
但是,这些高官毕竟都有经过坎坷风浪,最后商议,既然公爵夫人都这么淡定从容,那我们就等着吧。
***
五月初四。
朝阳初升,亮光刚刚照亮东方的天空。
在雷懋、雷瑾父子俩激烈恶战的大漠戈壁上,出现了一个相当大的‘湖泊’,偶尔有风吹来的时候,水面还涟漪阵阵。那一夜的暴雨似乎都蓄积到了这陡然出现的神秘‘大水坑’里,蓄积的湖水似乎还挺深。
这不,水声哗啦,浪花四溅,从湖水下面翻出两条‘大黑鱼’,不过是有手有脚的。
这是两位黑鬼一般的人,一个黑如焦炭,一个焦炭般黑,除了牙齿是白的,眼白是白的,全身黑到底,黑得发亮。
两位黑鬼扬臂划水,哈哈笑着爬上了湖岸,将健硕结实的肌肉筋骨,一丝不挂地展露在初升的阳光里。
“哎呀,三郎,你可是要大婚的人了,这一身黑炭一样的肌肤是个大麻烦啊,怎么的也得半年一年才能自然消褪。这可怎么解决?雷家的脸面,平虏侯府的脸面,可不能让人笑话啊。”雷懋的声音。
“得了吧。阿爹,等你现在想到雷家的脸面,早就晚了,难道帝国堂堂的威远公一身黑炭也似的主持大婚,就不让人笑话?现在关键是找两件衣服是正经。这一身黑皮,孩儿自有办法消褪。”经过恶战之后,父子之间讲话随便许多,雷瑾毫不客气地讽刺说道。
这一身黑炭也似的肌肤是父子俩恶战不休,雷电不断灼烧肌肤,而两人则不断调动天地元气修复肌肉筋骨,无数次的积累下来,便变成了这种黑到极致的肌肉筋骨,如果靠人体正常的新陈转换,如雷懋所说,没有半年一年,是不能恢复为正常肌肤的。
“先到蒙古牧人那里弄两件袍子再说。就凭这一身的黑,弄两件袍子该无问题。”雷瑾那意思就和‘抢’差不多,两个妖魔般的‘黑鬼’,出现在牧人的帐幕之前,牧人乍见之下,大概都会惊惧而逃吧。
两父子如同黑鸟一般飞掠纵跃,迅速消失在远处。
在一个小小的窝冬草场,有五户蒙古牧人,这时正是早上忙碌的时候,牧人们都在忙春季转场的事。忽然间牧人们都看到了两个雄壮的黑鬼,如大鸟一般向他们的营地凶猛冲来。
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心房,在喊叫声中,牧人纷纷套马,叫喊着带着老幼落荒而逃。
等雷懋、雷瑾父子进入营地,整个营地一片狼藉,却没有一个人了,除了他们两个侵入者之外。
雷瑾在几个帐幕里,彻底搜了一遍,勉强找了两套干净合身的内衣外袍,父子俩忙忙穿上。
至于那些炒米、各种奶食、马奶酒、肉肠等全部集中到一个最大的帐幕里,但是吃肉就得自己弄了,宰杀什么的可没人帮手儿。
这倒难不倒父子俩,雷氏家族除了盐、铁这两大宗生意,畜牧也是一大宗赚钱生意,杀羊宰牛也是熟手。
父子俩很快就挑选了四头肥羊,商量着两头做烤全羊,两头做手扒肉。
一人负责全部料理两头肥羊的宰杀、洗剥、斩块等事,分头行事以求快捷。
雷瑾摆弄两头烤全羊,从宰杀、剥皮、去内脏、清洗顺溜得很,还在羊肚子里塞了不少胡萝卜,是这个营地中所有的胡萝卜都放进烤羊肚子了。
火塘里牛粪、马粪一烧起来,火力也不小,将摆弄好的肥羊往烤叉上一串,这就烤上了。
雷懋这时煮的手扒肉已经差不多可以吃了,不过这几个蒙古人帐幕里,委实找不出什么调料,弄了两碗盐水沾着肉吃。
父子俩在这里放开肚皮大吃大嚼,最后到太阳升到老高时,这才心满意足,擦着满手满嘴的羊油,长啸一声向南而去。
草原露青,似乎一切都很美好。
雷瑾在这处荒无人烟的草原上伫足良久,方才笑道:“阿爹,还是先换了一身黑皮,再回去吧,没的吓坏自家人。”
雷懋其实早就想通了雷瑾的方法,直叹年轻人就是心思灵活。
方法很简单,就是有意识地催动加速天地元气与身体的元气交换而已,这在从天道层次向天人之境层次逼近的高手而言,并不难处。
雷瑾低嘿一声,倏然沉落,瞬息间已经消失在地面。在地层深处换‘黑皮’,又安全又阴凉,还真不是一般的爽。
感叹一声,雷懋也沉落到地层以下。
心神力量在地层中扫过,雷懋仍然找不到雷瑾的方位,自己这个老三儿子已然在瞬息与大地浑融一体了。
雷懋不再多想,瞬间亦与大地浑融一体,父子俩都成为了大地的‘一部分’。
地元磁力潮水般涌入身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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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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