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剧本其他>惊雷逐鹿>第三章 道不同
  马踏春泥半是花。

  雄健的枣踏着暮春残花,走在湿意盎然的柳荫道上,自有踏花穿柳马蹄香的悠闲意致。

  远处,林花着雨燕支湿,水牵风翠带长,鸳鸯嬉浴春水;

  近处,落花满春光,疏柳映新塘……

  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记忆中的江南,繁华中透着颓废;声响中的苏杭,吴侬软语中浸着绮丽;雨雾中的水乡,雾锁迷楼,仿佛暗藏杀机。一切都是遥不可即的幻梦之忆,是思绪把它们拉近在了咫尺,描绘成了一种特殊感觉,甚至一段历史的代称。

  时空流转,当年的孩童已经长大,如逆流而上追忆时光,想到当时那日的景象,沉到怀旧的梦境,怀念逝水的流年,仿佛已经一去无踪影。

  曾经的年代,情感的荒芜……

  曾经惊涛拍岸……

  曾经心潮起伏……

  曾经**澎湃……

  曾经乌云密布……

  当年那些小曲还在传唱,岁月的光影却已经在记忆的年轮中老去,人生易逝,年华似水,过往的记忆斑斑驳驳,无从再现与修复,淡忘,模糊,缺失,光影虚幻,无从触碰……

  只有重回江南,记忆才在混沌与断裂处得到一些弥合,再次浮现过去那些稍纵即逝的记忆。

  一切都不曾逝去,而只是封存。

  当时机合适,记忆深处的碎片重新释放,修复着记忆的断裂。

  过往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仿佛一杯久泡还酽的茶,从雷瑾心头一一流过。

  马鞭轻摇,眼前峰峦竞秀,万壑争流,云水环绕,溪山如画。

  一缕清溪,细流曲折。从山脚下面回绕南流。

  沿溪望去,桃李成林,松柏苍翠,郁郁葱葱之中,柴门隐约,竹篱依稀,仿佛世外桃源了。在这天下板荡,旱涝相继,瘟蝗接踵的艰难时世。这里算是很难得了。

  雷瑾循着山麓,沿溪而进。

  身后是他的众多随扈,阿蛮、栖云凝清……

  蹄声得得中,前方出现了雕梁画栋,金玉藻饰的山中庄园。

  遥遥可见庄园四周的奇花异草摇曳生姿,珍禽奇鸟依稀在耳,眺望天际。则烟波浩缈的太湖,水绕山前。舟往来,香水之溪。百花之洲,皆宛在眼下。

  笙箫迭奏,歌声悠扬,和着水声涛声共鸣。八百里太湖洪波之上,但见一片锦帆画舫,虽非烟笼寒水月笼纱之情致,却已是隔湖犹唱后庭花之绮靡。

  太湖富饶。这湖光山色之地正是筑西施台、辟玩花池、开采香径、凿碧泉井、建馆娃宫地好地界,环湖之山丘,多有富贵人家所筑的行馆别业,每当那春花如锦、秋月皎洁之时,携那妖艳善媚的美女子流连于山水之间,那才是真正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仅仅在乎山水之间也!

  雷瑾并不是来此登山游玩的,他是打算造访族中元老院的一位重要元老——四十年前以吏部侍郎致仕归田的雷溟。

  自号‘隐山主人’的雷溟,表字徙南,当然四十年以后,以平辈论交而有资格称其表字的人物多已故去,连知道他表字地人也不多了。

  雷溟的父兄皆进士出身,一门官宦,尊荣之极,其父雷衮在兵部尚书任上致仕退养,加官赐少师;其兄雷涯举进士授翰林,历官户科给事中、刑部清吏司员外郎、兵部武选司主事等,在六部、六科、都察院中磨砺升迁,仕途最高峰便是曾经入得内阁,首辅天子,后加官赐少傅少保归田,更是雷氏族中极奢遮的人物;其弟雷沃则是功封一等伯爵,加官至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其他散阶不论;雷溟的吏部侍郎官职还是其父兄几个中,最低的官阶。不过,雷溟所在这一支在官场上锋芒太露,屡屡遭朝廷皇室之忌,父兄皆不得久任其事,虽是如此,也是实打实的官宦世家,乡宦大族,支内子弟繁盛,做官营商的子弟多有,财雄势大。虽然近三十年来,是威远公雷懋这一支风光无限地世代,但他们这一支仍然是雷门世家中有数的强宗大支,其力量和权势无人敢于小视。

  雷门世家之内,宗族各支向来派系林立,矛盾纷争层出不穷,雷溟这一支与威远公雷懋这一支也是向来就不对付,自然不会对雷瑾登门来访有多么地‘笑脸相迎’,即使他是帝国侯爵也是如此。

  若是别的事,雷瑾根本不想与雷溟打交道,但他要游说族内暂缓对麻尼剌地打击,雷溟却是关键——他是元老院内主持这桩事情的司令人。

  因此,雷瑾必须与雷溟打交道,必须说服雷溟。

  然而,雷瑾并没有把握,甚至一分把握都没有。

  雷溟的武技并不如何高明,但生养得几个好儿子,都是雷氏门中翘楚,一个儿子在执正堂,另外两个儿子则是元老院的元老,这几位都是以武技在家族中立足,向来是家族事务地急先锋。再则,他的侄子中也有好几个头角峥嵘之辈,也是雷门世家的中流砥柱。以雷瑾的了解,雷溟这一支族人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态度十分激进,这样地秉性风格,要说服他们改变已有的主意,差不多足够诗仙李太白复生重写一篇《蜀道难》了!

  然而,事情再难,再不情愿,雷瑾也得尽力为西北争取时间,能够多缓一天就缓一天。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是雷瑾现在的写照。

  行到水穷处,雷瑾等弃马而行,转过山崖,却是一泓碧潭,微波细浪,层层展开,水色晶亮;潭中游鱼戏水,喋然有声,摇头摆尾。

  潭边石径古木郁,闭日遮天,藤蔓牵挂,萝盘旋,葛藤掺缠。

  潭水溢流,蜿蜒而

  溪淙淙,绕山过崖。入于园囿,以资灌洗。

  一行人见得秀水清亮,悄然而淌,心情无形中便多几分欣喜,少却几分烦闷。

  山庄的位置可以俯视和眺望太湖,洁白的马头墙,黝黑的屋脊瓦,参差错落,檐牙高啄。或者毗连而建,或者独立而筑,黑与白,虚与实,光与影,与天地融合无间,理所应当。

  虽然是江南随处可见的屋宇。却在平凡中见真趣,于庸常中见不凡。

  沿着庭院之前的鹅卵碎石铺就的小道行进。雷瑾也要暗暗赞叹一声。

  雷溟事先已经收到雷瑾具名的拜帖,因此便有雷溟掌理家事的长子雷大业大开正门隆重迎接。并引领他前往雷溟隐息所在,算是看在他当朝侯爵的面子上给足礼数,虽然雷瑾擅离辖地和职守是犯忌之行,但现在这武力话事地年头。谁还将朝廷威仪看在眼中?谁还将朝廷法例放在心上?又有谁能治雷瑾的罪?谨小慎微奉公守法的人,也坐不到雷溟、雷瑾如今的位置上。

  在雷大业引领下,绕过山庄前院那古旧深沉的照壁,一种古雅幽深的气息便掺杂在凛冽山风里。向着雷瑾迎面扑来。

  古旧的大门,古旧的门厅,古旧的照壁,甚至出现在他面前地庭院,果然一如料想中那样的古老幽深,这便是官宦世家的风华气派,不需要丝毫的炫耀,或者老旧和沧桑才是炫耀的重点,也只有经过岁月沧桑淘洗沉淀下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浑厚气象。

  沿路是广大花圃,卵石铺就地小径在万花丛中通向主厅和两边厢房,整个院落打扫的很干净。

  花厅当中,紫檀桌配太师椅,几上茶盘,放在青花茶器。

  几个神色冷肃地锦袍男子将目光投注在雷瑾身上,浑身上下隐隐的无形气机在不停地盘旋绕动,虽然都没有明显携带兵刃武器的迹象,然而他们身上隐隐犹如殷雷滚动般地奇异轻鸣不时传出,花厅中便是平添了几分不测凶险。

  纯净清澈的双眸,深邃无尽,宛若实质的精芒如电闪而过,这就是正主雷溟了。

  看来几十年‘隐居’不是白给,即使是当年武技并不出众地雷溟,在致仕以后也成了实力不俗的‘隐山主人’了。

  就在雷瑾一闪念间,霹雳雷霆,声声入耳,这是直接叩击在心神上的雷霆之音。

  瞬间,雷瑾体内原本不动不止土偶湿灰一般沉潜如深渊大地的气机强烈波动,从了无生机倏然变为暴烈雷霆。

  宛若实质一般地斗志杀意汹涌!

  惊雷霹雳!

  一默如雷!

  从雷瑾踏足花厅那一刻起始到现在,不过是呼吸之间。

  可就在这短短的瞬间,这宛如雷霆一般的声威,几乎让雷瑾再次体会那种怒海操舟随时倾覆的感觉——面对天地之威,人类个体总是那么渺小和无力。

  只是雷瑾现在心志坚凝如万载磐石,这惊雷霹雳,这一默如雷根本不足以撼动他的心神——因为雷瑾自己早已经是‘殷雷震’的绝对行家,他甚至是在享受霹雳轰顶的震慑滋味。

  从‘九天殷雷’的‘殷雷震’诀中衍生而出的‘惊雷霹雳’和‘一默如雷’两门音波杀技相辅相成,威力何止倍增?

  然而雷瑾一无所惧!

  天地狂暴,于我何伤?

  阴鲵而阳鱼,盘旋而成渊……

  应机顺变,波流不已,变化无穷,再难窥测……

  雷大器和雷大用两兄弟心中惊讶莫名。

  雷溟这两个儿子虽然与雷瑾是同辈分的族人,年纪却是比雷瑾大上两纪还多,成名极早,而且曾经做到总兵镇抚使,又曾经在鹰扬左卫的机密衙门中担任过秘谍头领,靠的就是精湛的武技扬名立万,虽然激流勇退,早非官身,然其蓄意而为的威仪和杀气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抵御,何况是揉和在‘九天殷雷’中的‘锁魂’和‘殷雷震’两种法门中加以巧妙运用?

  两人都已经是元老院的元老,对雷瑾当年的‘惫懒蛮横’‘好色浪荡’自是知之甚详,也知道雷瑾当年有多少斤两,虽然雷煌有西北之行,亲眼目睹了雷瑾在各路高手围攻下的悍勇,还有‘雷影’回报的消息,但也都不曾想到雷瑾的修为已经在先天层次上迈出了几大步,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更没想到,雷瑾还能在两人‘夹攻’下悍然反攻!

  天地共鸣,在一刹那间。无穷无尽的天地伟力轰然响应着雷瑾的杀意,被雷瑾的杀意牵引,与杀意共舞,杀势倏然成形。

  那是何等浓重地杀势!

  这是毫无顾忌的杀势!

  虽千万人吾往矣,毫无保留的杀意牵引之下,激发出无穷之力!

  人发杀机,天地翻覆!

  盗得天人合发之机,以成其势,夺取天地造化之力。翻天覆地,这是阴符经之精要,也是‘阴符握奇’之旨归。

  连雷瑾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正是在畸门无上心法‘阴符握奇’上得以慧悟契机,一通而百通,掌握了雷门世家‘天威杀势’入门的顶级秘奥,无上诀窍。从而在天道修行路上迈进了一大步。门太监张玉当年种豆本是意在陷害,却不意如今使得雷瑾得瓜。种豆得瓜,这人生变化。出人意料,已是大非原意。

  当天威杀势挟带着无上天威君临之时,竟是如斯可怖,光是出现的一霎那。惊人的气势和威压,就差点将两人坚凝如铁的神意摧垮,若非两人在武之一道上,下力甚勤。势必难当!

  莫测之威倏发即收,四座大为震惊!

  雷溟虽然武技修炼的成就,远不如几个儿子,眼光和心智却是老练深沉,经此一番惊心动魄,

  动声色。

  目光撞击,刹那而已。

  雷瑾的来意和雷溟地立场,彼此已经明确,决断自出。

  无声无息的交锋告一段落,雷瑾以晚辈之礼拜见,殷勤致以问候。

  雷溟等寒暄客套之间,也颇惊讶于雷瑾礼单上周到细密的用心。

  光是各种上等好茶叶,就有若干品类。其中多是四川等地所出特产,蒙顶石花、玉叶长春、绿昌明、薄片、真香、火井、思安、芽荼、孟冬、銕甲、骑火、都儒、高株、麦颗、乌嘴,另外有湖广所产的碧涧、明月、茱寮、芳蕊寮、小江团等,林林总总,有不少都是江南难得一见,价比黄金的上品。这些茶叶,主人家在座和不在座的几乎都有一份。

  其实关键不是茶叶的好坏,而是周到。这份人情,不好还啦。

  主人家地婢仆,上的是湖州地‘顾渚紫笋’,这也是极好的茶,用以待客倒也合宜,符合官宦世家地身分。

  主宾便一边品茶,一边谈笑,说些家常,道些见闻,自不免兼涉时政。

  纵论天下之际,白衣军、横天军、塞外鞑靼、辽东女真,还有北方大旱、江南灾荒、蔓延帝国南北的蝗灾、瘟疫等等,无所不谈,却又都是小心翼翼地不去触及海天盟、麻尼剌等事,仿佛已经有了什么默契一般。

  雷溟说来说去,便主要集中在江南的灾荒、荒政救助之上。

  自去年以来,江南地方,尤其是太湖沿岸远近,除杭州较为平稳,松江、姑苏都是大旱之年,湖州、嘉兴等府却是大涝之年,水患极其严重,这等情形即使是在江南,也相当厉害,相当怪异,是千百年来罕见之事。

  对雷溟拿江南灾荒说事,雷瑾毫无不满的表示,完全摆出一付聆听长辈教诲地架势,听着雷溟以‘悲天悯人’的口气讲述着江南的艰困:

  “……去年干旱,加上蝗灾,市肆米价陡然上升到三两。江南大饥,听说镇江府有百姓挖‘观音粉’充饥,有很多人因此而死。嘉兴府一些地方,河流尽皆枯涸,米价骤涨,乡民难以糊口,被迫取食糠,或吃麦,后来到了争抢草根树皮的地步。凄惨啦!

  殷实人家,每天熬粥吃上两餐,就号称‘果腹’了,乡民大多每天只够吃一顿……四处逃荒,夫弃妻,父抛子……”

  雷瑾听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睛,闪动着莫测地光芒,嘴角隐约有一丝嘲讽的味道——哪里有那么多悲天悯人呢?

  在去年,江南的情形,雷瑾通过秘谍耳目,了解得也许不如雷溟等人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亲耳听闻那么巨细无遗,那么令人震惊,但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讹——大旱影响了江南丹徒、丹阳、金坛、宜兴、溧阳、常州、无锡、江阴、常熟、姑苏、吴江、昆山、太仓、松江、海盐、海宁、杭州、奉贤、乌程等几十个县,江南百姓生活困苦,告贷无门,也早已没有可作典当之物。只能流散逃荒。最惨的是,蝗虫突起,铺天盖地,作物就此侵食殆尽,粮食绝收,饥民大起,甚至出现吃人肉的情形,“割将死人肉为食”,并非虚妄之言。这在号称鱼米之乡的江南。简直是亘古未闻之事了。又有疫病大肆流行,十家中有五、六家死于瘟疫,而且死后往往不能及时下葬,弃于荒郊野地,更是导致瘟疫扩散,死亡相继,大户人家也所剩无几。路上饿琈相望。

  许多地方,一斗米甚至就可买两个奴婢。夫妻分离母子离散而没有人会因此哭泣,已经没有空作那些伤悲流泪之态了。心肠不硬。便只能全家三代死绝死光,这是大难来时各自飞了。m.XiaoShuo530.Com

  不过,这对于江南大家族私自移民到南洋诸藩以及辽东等地的谋划,未始不是一个绝好机会。而且他们也牢牢抓住了。据雷瑾所知,南洋一带的移民,去岁因为灾荒而大大增加了,辽东、东溟大岛、朱崖大岛、占城、麻剌加等地都出现移民猛增地情形。几乎快要超过南洋土著的丁口了,尤其是超过安南藩原来的黎越人。也由于灾荒,各大家族私自移民海外的举动却没有引起朝廷太大注意,可以说是无声无息——迁各大族原本就隐匿的人口,这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不被抓现行就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迁编户之民就大有问题了,这可是杀头大罪,违犯了几乎名存实亡的‘禁海令’。但去年正好赶上这旱灾和蝗灾,各大家族得以私下招募了许多衣食无着的流民下海,这丁口不断增多并且超过藩国原来的住民,无形扩张的格局便逐渐显现出来,这对于各大家族地‘南向’大计显然是极其有利的。事实上,西北幕府也在江南招募了一批比较精通耕织畜养的流民,其中包括一些铁匠、木匠、石匠、泥瓦匠等农村工匠。雷瑾也是在江南灾荒中得利的一方呢,若无灾荒逼迫,那些工匠又哪里愿意离开江南繁华地,去到那北风似刀的苦寒边塞?

  “……今年这情形,看来是一场大水,收成难料。”雷瑾顺着雷溟的话头说道。

  雷溟同意雷瑾的说法,“旱涝不时,浙江大水,田禾尽没,今年歉收已是定局。其实最怕地还不是死多少人。去年灾荒,牲畜被杀食殆尽,一头牛二十两、三十两银子,贫民耕田用不起耕牛了,一天翻耕三四亩,就算很不错了,十分艰难,难免就此误了农时,那时早稻收成付诸荒无,看来几年饥荒难免啊……”

  “咬着牙熬吧——”

  雷瑾叹息一声,想起十多年前江南那时正闹饥荒,北方的顺天王趁势而起,朝廷一时难以剿灭,未始不是因为江南饥荒地缘故,江南财赋之地出了问题,整个帝国的日子是很难过地。

  子说,当时江南稍微富足之家,上迫于官粮,下困于产业也无处可变卖换取粮食;有田数十亩的人家,早已逃亡在外,而拥有百亩、千亩田地的大户,窘迫于皇粮国税的催科,也有不少人家弃之如蔽,逃亡而去。市镇上根本无米可买,一般富室人家或能找些豆、麦来吃;贫困之家,或觅糟糠,或寻豆腐渣,如果能买到几斗糠皮,绝对喜出望外。

  那时一只鸡腿就能卖一千钱,刚刚会鸣叫地雏鸡也卖到五六百钱,汤猪一头动辄五两到六七两银子不等,就是小乳猪一头也要一两七八钱银子。奴仆的身价反而极低,小厮妇女随便一千二千钱就能买到。到处都是乞食之人,所获豆、麦按粒计数,一天未必能讨到一把豆子。饿死的人,一天天在增加。许多被遗弃的小孩,多是三四岁至五六岁,在市镇上四五成群,随处可见,即使呼号哭泣,旁观之人扼腕顿足也无可奈何。甚至有尚在襁褓中地婴儿被父母活投于小河之中,不忍食儿之肉也。如此惨淡,也就难怪盗匪与流民蜂拥而起了。

  秦夫子、王夫子替雷瑾张罗的‘天罗’‘地网’中就收容了不少衣食无着的流民做眼线,也收养了不少资质不错的小孩做侯选的线人,从小培养。反正这样廉价的奴仆。连身价银子都不用付,一天三四个黑面馒头就可以打发了,费那一点钱粮,还是负担得起的。

  雷瑾忽然间,隐隐约约地把握到帝国不少大家族不惜代价也要推动‘南向大计’的其中一个原因了,或者是他们对帝国频繁的灾荒已经失去了信心,为了家族地存续,须要一个新的天地;又或者只是出于狡兔三窟的理由,谁知道呢?

  至少。在雷溟大谈特谈江南饥荒的背后时,雷瑾听出了许多曲折的弦外之音——对麻尼剌、日本的打击决心,不可能变动。江南的大饥荒和‘南向大计’搅合在一起,使得在麻尼剌问题上难以变动已经决定的事情,甚至是推迟,也难以暂缓太久的时间。只有让帝国人都相信迁徙海外是有武力保障地,才能更快地推动‘南向大计’。所以对吕宋麻尼剌的打击是无法推迟的,尤其是眼下流血冲突一触即发的时期。推动南向大计的各家族,需要一场战争来证明所有的东西。反而日本方向还可以稍缓。

  雷溟在随意闲谈,就象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头子那样唠叨着;雷瑾在听,而且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地脸色,偶尔才插上几句话。就这样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江南地北无所不谈,两人却根本不涉及麻尼剌的事情。这令双方在座地其他人都有些郁闷和疑惑。

  午宴之后。很快就是晚宴。晚宴时间比较长,有不少雷氏族人从各处赶来见礼,毕竟雷瑾是帝国侯爵,是挂印的将军,是统兵西北地都督,是雷氏族中强宗大支的后裔子孙,谁又能忽视平虏侯的存在呢?

  宴会之后,雷瑾一行便暂时下榻在山庄里。

  雷溟却召集了几个儿子在书房中秘密议事。

  “奇怪,”雷大用性情火躁一点,便急不可耐地直接道:“他明明就是为着麻尼剌的事情而来,为什么对这个事他一言不发?他地特使,上次来,可不是这么说来着。”

  雷大业摇摇头,雷大器笑了一笑,只看着雷溟,等着他发话。

  “可怕的决断啦!”雷溟苦笑,“他在进来之后不久,就明白了不能改变我们决心的事实。所以很干脆,他至始至终没有再提起海天盟和麻尼剌的事情。呵呵,因为他手里还有别地筹码,所以在我们这里不能如愿,对他而言,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挫败。”

  “譬如说,仅凭其父母长兄的关系?比如雷琥?”雷大业皱眉道。

  “这只是一个方面。大江后浪推前浪,当年的惫懒小子,如今已经是一朝风云起,金鳞化龙腾了。听说山海阁要找他的麻烦?消息确凿吗?”

  “是。消息确实是这样。”

  “有道是血浓于水啦,终究是我雷氏一族之人,必要时还是要搭把手。”雷溟缓缓说道,“不过,他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先不要急着出手,锦上添花的事情就不要做了,雪里送炭吧。”

  “是这个理,自家人,斗归斗,但绝对不能便宜外人。”雷大器笑道,“可能用不着我们帮手,且走着看吧。”

  雷溟一叹,说道:“时局该着威远公一家子光大门楣了,前途无量啊。有道是开门七件事,西北幕府出钱大兴农耕水利,又大笔银钱收购番薯、土豆、玉米,奖励农耕畜牧和仓储存粮,大办荒政。这是实实在在的乱世立身之本。小瞧不得,小瞧不得。可惜我们现在的决定与平虏侯的愿望有些冲突。”

  从西北得到的消息,番薯、马铃薯、玉米产量明显比谷子、高粱、小麦要高出许多倍。比如番薯每亩能有数千斤之多,胜过种五谷;玉米种一收千,其利甚大,且不与五谷争地,瘠卤沙田皆可以种,还可与小麦等套种,一年两季收获。番薯、土豆秧蔓又是极好的饲料。玉米、土豆、番薯晒干也很耐储存,是以丰补歉大办荒政的好口粮。这几种作物,种好了顶得上大半年的粮食。

  雷大业掌理着他这一房所有的营生经济,非常清楚象粮食、食盐、钢铁、武器、棉花、布匹、药材这些不可或缺的东西,都意味着巨大利润,比如说掌握了足够粮食,连儒圣孔夫子都知道‘民信之矣’,所以他的结论是:“虽然我们不能改变我们的决定,令他如愿,但其他方面,必要的帮助还是要提供给他的。”

  书房中诸人都齐齐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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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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