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日宣政殿退朝起,到今日申正,是中书令定下的具本上奏期限。
官员们的奏本陆续递入都进奏司,又递入政事堂。
政事堂的堂议厅里,摞满了一堆一堆的奏本,蓝白二色各摞成堆,如同泾渭分明。
六位宰执坐在锦袝禅椅上,也如泾渭分明:裴昶、崔希真、邵崇廉三人,坐在摞成“蓝山”的奏本后;魏重润、郑执中、张夷直三人,坐在摞成“白山”的奏本后。
往常被文武百官视为“你唱我和”的魏、邵二相公,此时却是分坐两边,选择了不同的立场,两人目光对视,心中滋味复杂。
但选择了道路,就要坚定的走下去,诸般滋味,不会有后悔这一味。
六位宰执分组阅览,两人一组,一蓝一白搭配,每份奏章都必须“蓝、白”双方各一人过目,互相审阅监督。六名堂吏录名单,汇录奏章要点。
从申时二刻阅到酉时二刻,就在堂厅用过晚食,继续阅览。亥正一刻,才将所有奏章阅完。
宫中已经落钥,六相便在相房的休憩内间睡下。
次日卯正,六相起榻洗漱,用过朝食后一起入见紫宸殿东暖阁,呈上昨晚整理出的名单和要言汇录,还有重要官员的奏本原件,供皇帝御览。
皇帝粗粗翻阅了一下,便留下裴昶、崔希真、邵崇廉三相答对。
虽然已在预料,魏重润心中仍然禁不住寒凉,知道自己被排斥在新帝“腹心大臣”之外了。
魏重润三人跽拜告退时,皇帝又对魏重润温和说道:“上皇召见延英殿,魏卿自去。”
“喏。”魏重润恭应一声,和郑执中、张夷直退身出了东暖阁。
三人出到廊上,郑、张二位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拱手先行离去。
魏重润跟随内侍前往内朝延英殿行去。
他心情沉重,双腿如坠重铅,知道这是太上皇和圣人给他的最后机会。而他的选择,将决定今后——是君臣携手共进,还是分道成为陌路?
他想着“天启计划”……
这是怎样一个令人生畏的计划!
难道圣人就不担心,它给大唐亿万子民带来的……有可能是毁灭?
魏重润仍然习惯称太上皇为“圣人”,十几年君臣相知的深厚情谊让他心中痛苦又忧愤,伴随着疑惑不解……他希望圣人给他答案,却又恐惧着那个答案,会让他和圣人的君臣情义割裂,更甚至成为对立。
魏重润希望这条路不要走到尽头。
晨光渐渐明亮,却照不去他心中的阴霾,只觉得自己走在一条阴晦的道路上,前方不再清晰,他自己的未来,帝国的未来,都笼罩在阴晦中,难以测度。
……
此时甘露殿内的萧琰,心情却如阳光明媚。
她做了很早就想做的一件事。
连诚捧着端砚,跪坐在御榻脚踏上侍墨,嘴角有些抽,眼角也在抽。
御榻上置了一张轻木榻几,榻几上铺着一幅条宣,萧琰半扶半抱让李毓祯坐着,右手握住她的右手,一笔一画认真、有力。
关夏跪坐在御榻尾,嘴角有些抽,眼角也在抽,双手托着条宣,写完一个字,就往下移一尺纸。
萧琰握着李毓祯的手写了五个大字,模仿她的笔迹——不是很像,但能看出几分风格。
眼见最后一个字书完,两位侍女都差点跌了手,瞪目哆口,脑子里轰轰作响——完了完了!我死定了!殿下醒来一定会灭口啊啊!……
两人呆如木鸡,忽地一个起身、一个转身,一个去洗砚台,一个去洗狼毫,嘴里念念有词,“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萧琰哈哈道:“放心,你们殿下不知道。我一个人干的。”
两侍女心里泪流成河,早知道您要写这几个字,打死我们都不会侍墨侍书啊!殿下我们是冤枉的……
萧琰拿起条幅,看着那五个大字,眉飞色舞。
——没用拳头就教了李毓祯道理,不错不错;要做的两件事做了一件,真好真好。
她看着李毓祯,一脸语重心长,“李昭华,做人要有节操,知道么。这就是道理。你看,你不守道理,就成这样子了。我很守道理,被暗算设计追杀设计,也还活蹦乱跳的。这就是差别,懂么。要想气运好,就得有节操。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
西暖阁内安静。
澹台熊眉毛抽了一下,又抽一下。花行知眉毛挑起一根,又挑起一根。
阁主抬袖掩唇,素眉如弯月,唇边溢出笑意。
澹台熊瞪着眼说道:“昭华这是做了什么没节操的事?让无念对她的节操痛心疾首的,都要书字留幅了!”说着又哈哈大笑,“无念这孩子,就是有趣。”大手抬起摸着下巴,一脸深思,“要说起来,二师姊可没这么有趣。……这真不像是二师姊养出来的。难道是……高宗血统的影响?咦,有道理。”
花行知咳一声,提醒,“你说的话我们可听见了。”
澹台熊猛然瞪眼,咳咳一声,“我是说,二师姊养的孩子,真是像她呀。”
花行知:呵呵。
阁主微笑。
……
傍晚时分,李翊浵过来,见到女儿取出的条幅,笑得打跌。
萧琰认真说道:“阿娘,一定要裱好。”
“好好,我亲自动手。”
这幅字当然不能拿到画铺去裱,就是皇家书画院也不行。李翊浵自己也擅长裱书画,一边扶着腰笑,一边应,“放心,阿娘一定精心装裱,要最精美,最大气……一定要配得上昭华的御榻。”说着,已笑得弯下腰去。
……
神农峰上夕照,天色将昏,翠色苍苍。
石室内的壁灯已经拉亮,将实验台上的器具照得锃亮,晰出物袅袅而出的几缕淡青烟色在灯光下很明显,沈清猗眸中浮起意味,心道:有意思了。
提笔记下检验反应,沈清猗合上实证记录簿,吩咐辅助药师处理检验残渣物前消毒的特殊方式。出到休息室,道侍松音进来禀道:“半刻钟前,道潇子道君遣人传话,请您出来后即刻去青霄院。”
沈清猗正要去道潇子的居处,闻言眸光微凝,换下药室袍子,穿上氅衣,便坐了肩舆往峰上去。一刻钟后,行到道潇子的青霄院,沈清猗通传入内,在闲息室稍坐片刻,道潇子就过来了。
“夫子。”沈清猗起身行礼。
“坐。”道潇子一脸随性,瞟了眼她搁在案几上的实证记录簿,笑呵呵道,“终于出结果了?”
道潇子问的是对岭南那刺客的检验结果。
沈清猗回道:“很有意思的发现。”
最重要的一项检验需要时间沉淀,所以今日才出结果。她起身将实证记录簿递上去。
道潇子也未翻开,直接以神识扫阅,眉毛便沉了下来,呵了一声,又哼一声,似有意外,又似不出意外,“真是,呵……不得其道,不知敬畏。一群疯子。”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沈清猗沉静听着,虽不知前因,却能从结果推理出几分。若真如她所推想,这条路继续走下去,就真是不知敬畏了。
道潇子一挥袖子有些恼火道:“这些疯子的事,你搁着,不用理会。”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呵呵一声,向她挑了下眼,“京中来人了,求解毒国手。你先将手上要紧的事交待一下,去一趟长安。”WwW.XiaoShuo530.com
他略略一顿,“正好纯阳峰道君要去长安,便由道阳子道君送你过去。”
沈清猗眼眸一凝。
纯阳峰,道阳子道君。
这位是太清宫长老,先天道君!
一位先天道君送她去长安,真是顺手为之?还是……专为此行?
沈清猗遂问,“京中哪位中毒?”
道潇子眨了下眼,用一种诡秘的语气道:“新帝祭天大礼时遇刺,御驾才返宫不久,齐王就中毒了。太医署说毒素复杂,不能辨识完全。所以,宿王过来了。”
沈清猗惊讶,抬眉,“刺杀,中毒,这可真是巧合。”
道潇子呵呵,“可不是巧么?”
沈清猗沉眸,“来的可是宿王?室人宿?”
皇室有涑王、潥王,这两位都是太上皇的叔父,涑王年高体迈,潥王健硕,却只有登极境的修为,而且已经致仕,太上皇不会派遣这两位到神农域请人……至少得是洞真境宗师。
还有肃王,宿王。
这两位都是天策上将,先天宗师!
——派一位先天宗师来请人,可见病况十分危急,要省去路程时间;但也有可能,齐王的中毒另有内情,这个内情让太上皇恼怒,即使病况不是那么危急,也指派了亲齐王系的一位天策上将过来。
但不会是肃王,太上皇再怎么恼怒,也不会将天院的前任祭酒派过来,那就降低了书院的地位。所以,沈清猗确定是宿王。
道潇子夸她,“聪明。”
沈清猗沉眸,“齐王的情况,很危急?还是……”
道潇子笑悠悠的,“听宿王说,太医署会诊确定,必须十五日内解毒。十五日,不长不短。若是考虑到咱们药殿派出的解毒国手可能是寻常人,没有修行,派一位先天宗师过来带人,也是周全。”
太上皇行事当然周全,沈清猗心道,就算太上皇恼怒齐王的中毒别有内情,甚至是齐王这一派的谋算,但也要顾虑“天策上将”的身份,不管是什么派系,派遣到神农域就代表了书院,事由周全,就不会降了身份。
“至元,长安风云迭起,你正好去看场热闹。”道潇子笑呵呵的,仿佛解毒不是正经事,看热闹才是。
沈清猗心忖,新帝登基遇刺,齐王中毒……这些是“热闹”?
世事如戏,还真是热闹。
只是长安这场热闹,道门是要在戏外,还是掺一脚入戏内?
沈清猗说道:“夫子既说看热闹,那至元就去看看。只是,不知这热闹,要怎么看,才合适?”
——齐王救,还是不救?
这是问道门的态度。
道潇子笑斜她一眼,“无妨,你尽力就是。”
这就是要救;
或者说,她尽力也救不了?
沈清猗认为是前一种。
道潇子又斜眉嗤一声,“说不得,你这次去长安,隔空交手的,正是那群疯子中的一位。遇上了,给他们一点教训,也未尝不可。”
沈清猗眉间凛冽,轻呵一声,“那倒是期待了。”
离开时,道潇子说道:“从长安回来后,你应该闭关了。是时候了。”
沈清猗应道:“是。”
厚积薄发,是时候了。
……
夕阳落下神农峰时,沈清猗已经下了山。
须臾,一位清俊非常的道君出现在她面前。看似二十七八的青年,脸白如坚玉,眉墨斜入鬓,一身赤日煌煌,看一眼就觉刺目,低眉却又觉松风轻过,似见青山白云。沈清猗垂下眼,掩去惊讶,稽首行礼,“见过道君。”
“走。先去无量观。”道阳子的声音清凉如玉,又带着流水的淙淙,声音未落已袍袖一卷,在沈清猗身周构了一道真元界域,带着她在神农域的天然大阵中踏节点瞬移。未几,便有一种天地变换之感,仿佛从一界出了一界,眼前已是清都山。
清都山在神农域外,是神农域的界山,山上建有无量观。
宿王就等候在无量观中。
从广州护卫沈清猗回道门的沈氏长老沈归园也住在无量观的客舍院中。沈清猗此去长安,作为她的护行长老,沈归园当然要同行。
当夜色降临长安城,远方的人也到了长安城内。
……
太极宫甘露殿,西暖阁内。
阁主忽地抬了下眉,声音闲雅又悠然,“吕道阳来了。小花你有伴了。”
花行知呸呸两声,“谁跟他是伴!”
云端有几大风流人物,三清宫吕道阳、剑阁花行知、萧氏萧迟、慕容氏慕容神娆,这四人常被放到一起论道。这四人也有瑶台会,尤其萧迟男女通吃,和吕道阳、慕容神娆都有过春风一度,却没看上花行知,只因他的容貌略逊一筹——能被萧迟看中的,必定是容色体肤神骨气韵样样都得好,花行知唯独缺了三分“颜值”,被道阳子比了下去。花行知倒不气恼,但对萧迟盛赞过美颜的吕道阳很不待见,眼皮一撩说道:“吕道阳是谁,不认识。”
澹台熊嘿嘿道:“小花,你这是嫉妒。”
道门派过来的竟然是吕道阳……
花行知觉得有些不开心,飘飘出了西暖阁,说道:“我去看看无念。”
澹台熊立即警惕,“你可别打无念的主意。”
花行知手很痒,“呸!”当他是萧迟那个没节操的?——连慕容神娆的孙女也勾搭,活该被追杀十万里!
……
秦岭东段,淮南道嘉山,岩谷陡峭峻深。
萧迟忽然打了个激灵,哟一声,“这是谁在想念我?”
萧凉板脸,“骂你的可能比较大。”
萧迟哈哈一声,向四十里外的慕容家长老传了句:【合作愉快,下次再会】。
慕容家长老呵呵一声,心里猛翻白眼,再也别会。
两边都下令撤队。
这场秦岭的伏击和反伏击的狩猎战,应该收局了。
萧迟向北望了眼长安方向,挑了下眉,“咱们回河西道,遥观京都的热闹。”
这个狩猎计划,因为李毓祯的突发意外,必须中止了。
之后就是看长安了。
赢了,局面定下大半。
输了,萧氏就要考虑改弦易辙了。
……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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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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