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家宴从巳时就开始了,用过正膳歌舞宴席后,含光殿就卸去了三面殿门,皇帝一家子和宴请的皇亲们都穿回了裘袍,坐在敞殿里一边听曲乐,一边用着茶酒酪浆荤素果子,一边观看含光殿外的马球赛。
年轻的皇族子弟和年轻的皇家女婿、皇家媳妇们,都早早雀跃的出了含光殿,穿着毛氅、踩着毛织袜,围坐在马球场外的观廊看阶上,阶上铺着华丽厚软的织毯舒适暖和,壶门长案上摆着茶酒酪浆供取用,有性急的不耐坐着跳到了下面的立阶上,都挥着手巾为心中的队伍和队员呐喊、喝彩,一时五颜六色齐飞、白黄蓝红绿紫粉,皇族子弟中有雅正的也有风骚的,一看手巾颜色就知道了;还有人左手一巾右手一巾,哪队进了球都欢呼,挥了左手巾喝彩又挥右手巾鼓劲,没办法,场上都是自家兄弟或姊妹,或者是堂叔伯姑家的兄弟或姊妹,不能厚此薄彼呀。
没错,马球场对抗的两支队伍都是皇族子弟,均是未满十五岁的少年男女,一部分引气境武修、一部分只是明劲武者尚未修得内气、还有几只法修在其中,控骑都很熟练,球技也是熟练的,尤其明劲武者的少年男女球技高一线,否则也不能与已经修出内气的引气境子弟同场较量。
但见场上挥杆如半月,击球如流星,不止考究技巧,还考究力量掌控,还考究战术应用,马蹄奔腾、身姿矫健,少年人英姿勃发、青春蓬勃,场外呐喊之声阵阵,将寒飕飕的中秋赛场打出了火辣辣的夏季赛。
场上少年人心胸澎湃,想战!想胜!
不管是输是赢都让人热血沸腾!
圣人和太子都在殿上看着,书院的皇亲师长也在殿上看着!
赢了是脸面,输了也不可以丢人,打出风采,打出气势,打出战术,打出我们皇族少年组的实力、骄傲,还有荣耀!
殿中的皇亲长辈们看得高兴、也坐得稳当,品着酒、喝着茶或酪浆,笑着说这个子弟如何、那个子弟如何;听到看阶上偶尔超拔的嗷嗷喝彩鼓劲声,也是摇头失笑或哈哈笑或捻须笑,说这个孩子是哪家、哪家的。
皇帝也很高兴,昭华说的不错,看年看精选出来的青年子弟打球,的确竞技精彩,但今年看皇族中这些少年郎的比赛更有意思,青年是旭日,少年就是刚升起的小朝阳,生机蓬勃啊,皇帝陛下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多岁。
崔皇后却是嫌含光殿中看球赛不过瘾,带着同样兴致勃勃的四妃一起将看席设到殿廊下低三阶的汉白玉雕栏殿道上,两边撑着龙凤呈祥黄罗伞,坐在紫檀螺钿款彩宴乐纹围屏壶门榻上,银平脱台盘上摆着茶酒果子,崔皇后和四妃倚着漆绘花鸟凭几,笑语纷纷的评点赛事,看起来相当和谐。
也的确和谐。贵淑德贤四妃以前都是东宫的太子良娣和太子良媛,现在则是后宫仅有的妃嫔;皇帝李翊江因身体之故一直注重养生、清心寡欲,在情爱和性色上都没什么欲望,当年若非景宗皇帝执意,东宫也不会有良娣良媛之类。裴良娣四人在嫁入东宫前都是出身甲姓世家的庶女,世家嫡女不可能为妾,这是世家规则,四人嫁入前太子都和她们谈过,说得直白:我若安好,你们会有荣华富贵,但情爱是没有的,子女这事要看缘,毕竟孤的身体就这样。四人思量后嫁入东宫,一是顺家族之意,二来心中各有所求,但肯定不是求情爱,总之得了一方清静地。崔皇后也不是求情爱的,很清楚自己和太子就是政治联姻,圣人执意为太子娶侧妃也是给东宫扶助,她和裴良娣四人没有情爱相争的矛盾,反而是有共同利益,没必要内斗;加上太子面临着齐王争储的压力,东宫必须团结,才能一致对外,十几年结成的情谊不是虚的;再则李毓祯太出色,裴良娣四人当时就没什么想法,现在更没想法了,有个孩子热闹点、没个孩子正好忙自己的事业。大唐后宫的妃嫔并不是无所事事、只能围着皇帝转,只要有爱好都可以找到事做,宫中四妃都是有爱好的,裴贵妃忙着编宫内刊物,谢淑妃忙着写历史小说稿子,陆德妃沉迷于金石文字研究,独孤贤妃担任着宫内的局务管理,个个有事业、心里不空虚,哪有时间想没意义的事。崔皇后与四妃的相处、四妃之间的相处,是同僚也是事业伙伴,而且是没有利益竞争的同僚,遇到困难彼此扶助,这样的关系当然愉快。
广平郡王李毓祥一早就想出殿了,只是父亲几天前才说他年龄长了不见长稳重,不好溜人,这会逮着了机会立即乐颠颠的跟着崔皇后一道出来了,坐在壶门小榻上,眉飞色舞的给母亲和四妃讲解说这一飞球怎么怎么,那一铲球怎么怎么,这一杆拦截战术怎么怎么,看到失手的球恨不得自己上场相代。
李毓祯身着大紫缂丝龙服端坐太子席上,坐着也显得修长如剑,只是收敛了锋锐之气,多了王者之剑的沉厚,声音在熏香中透着薄凉,清透悦耳,微笑给父亲解说着场中少年郎的修为,对力量的掌控如何,哪些优势,哪些不足,殿中皇亲们一边观看笑说,一边竖起耳朵听太子的点评,有修为的听得清晰,没修为的瞅着有修为的,心想:宴散后就要打听清楚,太子都评了哪些人说了什么话。
更主要的是,太子的注意力开始放到皇族中的少年人身上了?是有什么用意,还是谋划?
不能怪这些皇亲们多想,自古以来上位者的一举一动都是让人揣测的,何况李毓祯的确有想法。
大唐马球赛都是三刻钟为一场,以三场为一局决胜负,家宴赛当然不能打这么长时间,只以一场决胜负,休息后,就换下一组少年上场。从午正赛到申正,一共上场四组八队人员,一场比一场精彩,后面上场的少年修为更高、球技也更高。马球赛后又是一场三十分钟的蹴鞠赛,也是采用了李毓祯的意见,一张赛网上有两只风流眼,场上踢的是两只球,当然球员也增加一倍,两队都是三十二人,这就很考验默契和配合了,如果出现两球都踢向同一只风流眼,那就好笑了。
宴上的皇亲们都很高兴,因为自家或兄弟姊妹家的孩子都有上场,不管打得是不是很出色,最关键的是出场了。平时比较低调不显眼的皇亲心里也是暖的,心想原来自己家也是记在圣人和太子心中的啊,我们不出色,但孩子们还是可以努一下力的。
当薄幕降临时,皇族中秋家宴在欢笑和余味不尽中散去,帝后都回到清宁殿更衣,稍事歇息,因晚上还有皇宫的赏月家宴。
皇帝在侧殿更衣时,紫宸殿主管恭敬入内禀告说:下午未正,长乐府十一殿下有节庆贺函呈大内,因十一殿下有吩咐说不着急,故而在宴散后才向圣人禀报。
呈入的信匣已由内廷通事局检验过,皇帝看到匣内的方胜就禁不住微笑起来,心道:神佑又是随兴而起想到了什么?皇帝是喜欢的,成为帝国皇帝后,昔日兄弟姊妹都是敬多于亲,即使少数几个维持亲近的也不会态度亲昵,唯有神佑不变,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如果变了那就是他这个兄长先变了——皇帝以此警惕自省,每收到神佑随兴的信都是高兴的,这说明自己品性没变。
李翊浵的笔意自由一如她的性子,笺上写道:阿兄,你最亲爱的侄女宝树在道门思念着你们,亲手做了中秋加料月饼送给你们啦,明晚府里大戏正演,新戏不同凡响棒棒哒,哥哥一家过来赏月呀,十六的月亮也是圆圆哒!
皇帝看得忍俊不禁,神佑和悦之这对母女也不知谁影响了谁,写信的欢脱语气是一样的。跟着他又沉吟,心里想着:悦之已经在道门了,加料月饼,加什么料?总不能加丹药,皇帝失笑,觉得这想法有些出奇,将丹药揉碎了和到月饼里吗,皇帝嘴角抽抽,还不如直接送丹药,省得连累月饼口味;何况他和皇后都用不了丹药,悦之给他们送的会是什么“加料”月饼呢?
皇帝是个克己复礼的人也能克制好奇心,思忖女儿对萧琰的心思还在,就决定将此事压下,留到明日再说,明日临时做御驾出行准备也是来得及的,今晚先安静的过中秋节吧,省得昭华左思右想,没准夜里就去了长乐府,太不安全了!皇帝想到女儿的感情也是叹气,倒是宁愿昭华像父亲景宗皇帝那般风流多情了,至少多情不会伤情。
不提皇帝心思辗转,住在东宫的剑阁三先天已经离开宜春宫,前往长乐府了。
下午未正时分,东宫通事局接到信匣就立即送入光天殿,因通事局早有太子吩咐,凡是递宜春宫的物件都不必检验;光天殿主管见是长乐府递入的信匣,立即送入宜春宫中。
李翊浵写给阁主的信也是亲热又活泼:亲爱的阁主,你最最亲爱的无念小师侄在道门还念着师门,亲手给你们做了浓情厚意的中秋月饼,快来咱们府里品尝吧,一定会有惊喜哒!
阁主微微一笑然后静眸凝思,短短一段话里含了很大的信息,重点不在于月饼,这只是一个承载体,重点是:道门、浓情厚意、惊喜。
能让剑阁惊喜的“浓情厚意”,又和道门有关,会是什么呢?
有什么能让整个剑阁都感到惊喜?
阁主眸光凝注镂花雕窗外的万年青盆松和丹桂,忽地微微一笑,或许,会如她所想的那样。
阁主并不心急,继续悠闲的坐在黄花梨圈椅里,品着香茶,阅读书籍。
八月十五晚上剑阁三先天要去长乐府赏月听戏,这并不是秘密,有资格知道剑阁三先天驻在东宫的皇族世家人物,也有渠道获知此事。也是因为蜀山剧目将要面世,阁主三人此行无需保密。
中秋赏月自然要晚上去,待暮色降临时,提前过去可以说是尊重和持礼;但大下午的就过去,就显得心急了惹人猜疑。
……
河西中秋节也是一片节日气氛。
大街上飘荡着食物香料味道和月饼香气,坊市里人群熙熙,市井百姓还在热烈采购着过节烹煮的食物和茶酒果子,权贵豪门之家已经开始了家宴。
梁国公府上午朝食就开始了中秋家宴,一直要到晚食之前才结束,这也是世家的惯例了,白日的家宴是大家宴,晚上赏月是府里的小家宴,中秋团圆就是大团圆和小团圆,对于族中年轻子弟来说,就是又一次族中一起浪的欢快节庆。
比起年节大家宴的隆重有礼,中秋家宴胜在清新脱俗、不,是比较轻松,没有席上考较,饮乐之礼也是简化的,和皇族中秋家宴一样也有马球赛和蹴鞠,很受年轻子弟欢迎,也是大唐世家传统的中秋节庆活动,年年如此,却年年不会让人厌,因为有竞技有精彩,还有新面目,多新鲜。
如果说皇族中秋宴赛重竞技精彩,世家就是重朝气与和乐,年年都有新面目和新花式,还有五花八门的评选名目,什么最美马球手、最艳流星球、最惊魂一铲、最炫蹴鞠一足、赛场中我独风骚……长辈们瞠目结舌,年轻人们笑闹一团,平时各支子弟有些小怨小隙的也在哈哈中乐成了一团。
世家中秋宴赛的主题就是比赛之中促团结,玩乐之中促和睦,总之口号就是:胜负第二,亲情第一。
皇族到底是重庄重的,不比世家花样玩得开。李毓祯今年在马球赛事上引入少年人——少年人因球技都不是很精湛更重团队合作,胜利是群体的努力,没有谁是主打英雄;而蹴鞠赛事上竞技与玩乐并举,这又是一个新导向了。之后皇族的中秋宴赛逐渐削弱了竞技的对抗性,转向以竞技中团结、玩乐中和睦为新趋向。
这就是李毓祯的用心了,有汉王、兴平会这个大隐患在,皇族更需要的不是竞争,而是团结与和睦。
梁国公府的马球场上喝彩声不绝,场外则是各种花式评选笑声不绝,安平长公主这方的看席上已经是笑得扶着凭几起不来了,一群已经不惑之年的伯姑婶们还在争论着谁是打球中也不忘风姿最美的,谁在蹴鞠飞踢中还像水莲花一样不胜娇羞;松鹤院的嬷嬷都噗哧了,乐颠颠心道这个一定要记下来,别看嬷嬷年纪大,人家还是族中娱乐私刊《兰陵四时风花雪月》的资深撰稿人呢,在兰陵娱乐圈里也是说得上名号的,和一群同好的年轻人混得溜熟,还在松鹤院的侍女群中培养了助手,常年采集族中趣事说给太夫人听。尒説书网
太夫人不喜欢喧闹场面,却喜欢清静之中听热闹。
这会她正坐在松树下的圈椅中,看着萧琰信中说的长安热闹、剑阁比斗和抢药浴、神农域的传说逸闻,一边看一边微笑。
晌午时萧琰寄的中秋月饼已经送到梁国公府,无量观的寄件单上标明是萧琰寄的中秋礼,这是内事不是外事,国公府主管萧贵收件后就将封印箱送到盛华院。
因前院还在中秋家宴中,盛华院大管事到看席上禀说,十七女君的节礼到了。安平长公主哈哈笑道:这还用问,十七节礼必有家书,母亲正等着呢,先送过去。大管事接令回院取了解阵符,解开封印箱和寄件箱,取出贴条上写着“祖母启”的寄件盒就送去了松鹤院。
和家书一起的还有一幅画,萧琰画的是天姥山。太夫人很喜欢李太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可惜不能亲眼看到天姥山,那她就将天姥山画下来给祖母。
萧琰在信中说:祖母您说过,神农山也很好,我还想画神农山,但要画得细致时间不够,等我回家了,再将神农山带给您。
长宁大长公主笑着看完信,就让侍女展开了画卷。晌午天光正好,秋阳照射在画卷上点点金辉,凝视着画中云雾缭绕的仙山之境,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对修行的向往和渴望,可惜上天没有给她开这扇门,也吝啬的没有给她打开一扇窗:她没有元灵根也没有武道根骨,如何修行呢?
少年时仍然心怀渴望的她,只能在名山幽胜的倘佯中努力沉淀自己的不甘,那一年她在恒山遇到了孙先生,身边的内卫都在一瞬间昏过去了,只有她看到了……孙先生身边有一具骸骨,它正在消散!渐渐的消失在空气中。
她不是修行者,却是皇族公主,有渠道阅读修行常识和杂记,知道修行者到了宗师境,陨落后肉身会消散归于天地:这具骸骨应该是一位洞真境的道者!
原来……道者的生命在天地中,也是这样脆弱而渺小啊。
孙先生说:人有人的欢乐,修道者有修道者的背负。人死后归回大地,修道者死后也回归天地。生灵呀,都是天地之子。看明朝,你还活着,可能我这个修道者已经先归天地。
长宁公主由此豁然,放下心中块垒,生灵呀都是天地之子,她为何执着于成为修行者呢?人死后回归大地,修道者死后也回归天地,殊途同归也。她不渴求长生就不畏惧死亡,只觉得普通人不能做很多事,但道者有能却也有道者的背负。她只需做到自己,就是不负此生。她心中豁然一轻,从此只修清静心,不求修道路。
当皇族与萧氏联姻时,长宁公主就去了,她已修自在心无谓情爱,其他姊妹不愿为那她就为吧,此事也尽到了自己身为帝国公主的责任,从此便可一身轻、修自在。
得知孙先生死讯,想到恒山往事,太夫人心中平静又感慨:想必那时候,孙先生已经预知到自己的生死劫,笑谈以对。人间向死而生,道者向生而死,人间精彩者无数,长生寥寥无几,或奋力搏生,或平静向死,均不负己心。任天地风吹雨打去,风流无数。
一声鹤鸣,将太夫人从感慨中惊醒,她心咦一声,捻着手中香檀道珠,心道:阿琰往日的画让人欢乐或感叹风光感叹辽阔意境,却不会让人引发诸多情绪,今日这画却是让我想起了诸多往事思绪万千了!
太夫人再仔细看画,就看出:不止是孙女画技入艺的缘故,更多是笔下多了情。
以前阿琰的画中也是有情的,却是对景色的赞叹,对意境的抒发,让人感受到某种心境,这幅画里却不止景色意境,还有阿琰对大道对长生的向往之情,还有更温柔细腻的情!?
太夫人忽地眨了眨眼,然后调皮的笑了起来,惊到了松树下煎茶的侍女,瞪大了眼睛道:福生那个无量天尊哟,太夫人竟然笑得这么,俏皮!?
——我的悦之孙女有了我心悦之的意中人啦。
太夫人俏皮的想道。
想到儿子萧昡惊喜得“虎躯一震”,安平要惊得“花容失色”,太夫人哈哈笑得更开心了。
侍女眼睛也瞪得更大了,福生呀天尊太夫人今天真高兴!
……
薄幕时分,国公府的中秋欢宴在哈哈笑声中落幕了,想必明日族里出的《中秋宴事特辑》中会出现各种夺人眼球的标题和让人捧腹的报道,没能回贺州的萧氏子弟们也有了狂笑的食粮,在喷笑声中油然治愈了中秋没能回族里团圆的怅然。
静州的萧绍已经先被萧琰的月饼治愈了惆怅之情,速速写了一封短信封入寄件箱中,叫来亲信侍卫,吩咐快马加鞭将这份中秋节礼送到青唐高原艽州西境的定安军军营中,心想:阿母阿父小弟一定会有惊喜!萧绍笑一声又按下兴奋,回书房中继续打坐入定。
萧绍在吐蕃灭国之战后就退出了军伍留在了静州,这是有原因的:一是觉得走文官路也不错,二是战场上的煞气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武道。
他不似母亲,可以将煞气转化为战斗力,甚至在战场上直接入煞成杀神也能在战后清醒退出来不受影响。萧绍感到煞气已经干扰自己的心神,长久下去,煞气中的暴戾必然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弟弟萧继受煞气的影响就不大,这不是他的意志力不如萧继,而是道心不同。母亲修的是杀道,以杀定太平;弟弟修的是战道,以战荡苍生,战场上杀再多人,死再多人,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心理。萧绍的道心却是模糊的,这也让他的修行凝滞不前,萧继的修为都超过许多他了,他还在融合境后期。
萧绍倒是没什么沮丧,他对长生和力量都不执着,练武只是让自己不成为弱者。
在静州任巡法官之职安定下来,经过无数次城镇堡寨巡法穿行,他恍然觉得自己大概适合走治道,在红尘的人心中、在人世的繁杂治理中悟道心。这次就是因为一桩吐谷浑寨里的人伦案子,萧绍没能回族里过节,虽然遗憾心里却不后悔。人性之恶让人怒,人心之愚让人悲,但正因如此,更让人感到律法之意义,他觉得已经找到了道。
萧绍也由此深刻理解了,为什么有先辈愿意抛弃荣华清贵,去偏远的地方任教,那时只是从道理上理解,理解他们做这些事的意义,敬佩先辈有仁心,让他自己去做他是不愿的;但当他找到自己道心,就由衷明白了这些先辈的选择,每个人都是在为信念而行。
母亲原打算用贡献值在族中为他换取一枚化煞丹,化去煞气,萧绍觉得不需要,自己入煞问题不大,而且也不追求进阶的速度,可以用水磨功夫慢慢炼去这些煞气,凝练内气的同时,也是对心神的凝练,对元神的清净也是有益处的。
萧琰的中秋礼给了萧绍惊喜,月饼里的馅料并不是化煞作用,却是清神的功效!
萧绍听母亲说过道门的清虚丹,清虚是清净虚无之意,清虚丹就是清净元神养虚之用,据说是天地玄黄四阶中至少居地阶的丹药。
萧琰送的月饼当然不是清虚丹这样的品阶,却也是助益清神净心,萧绍吃完后就觉得品质相当的纯净,这就比化煞丹还惊喜了!
这个中秋,会有不同的人感受到不同的惊喜。
……
薄幕已经降临,宜春殿中亮起了灯。
阁主合上书卷,两道神识传给澹台熊和花行知。
一个正沉迷于话本修改中,一个还在看花悠思中,接到神识通知两人都一愕:无念给的惊喜?
澹台熊直接问:啥惊喜?
阁主神识慢悠悠:不知道。
澹台熊花行知:……
完全不相信。
反正阁主喜欢打哑谜他们已经习惯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见了李神佑就知道了。
……
月亮还没升起来,三位先天剑君入府也不是立即赏月,按礼是要奉茶,宾主说话,庄重的在正厅,闲适的在讌息室,庄重又不失亲近的在书房。
李翊浵将三位先天前辈迎进了玉照院的书房。
这里是她的起居院,有两个书房,上房“长乐未央”是她的书房,东厢“子悦无央”是女儿的书房。
阁主三人进的正是萧琰的书房。
三位先天都微微一笑。
即使澹台熊这般粗疏的也知道私人书房的意义,这是李神佑向剑阁表达亲近和信任。
当然书房除了亲近信任,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说秘密的地方。
三张黑漆洒金螺钿茶案上搁着三只方正的黑漆食盒,贴签上是萧琰的楷书:
“大师伯”、“三师叔”、“十四师叔”。
每人一只惊喜。
惊不惊喜?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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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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