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剧本其他>[七五]桃花酒>第 499 章 第百〇四回 亲作缚,磊落难照龌龊心

第 499 章 第百〇四回 亲作缚,磊落难照龌龊心

  几块碎瓷片能伤着哪儿。白玉堂眉梢一挑,“有啊。”

  他歪过头,明了展昭之意,本就一分的心虚与理亏霎时化为乌有,当即收着长刀,蹬鼻子上脸道:“白爷这可是淋了场刀子雨,险些命搭进去不说,还破了相呢。”那华美面容染着血,该是阎罗凶煞却笑嘻嘻的,减了几分跋扈,添了些许飞扬。

  “……”展昭明知他这是戏弄于己,仍是不免仔细端详了白玉堂一番。

  那箱碎瓷片该是些碗碟勺,旧日就打碎了被收拢到一起、堆放在院中。那醉汉举木箱迎面摔砸来时,白玉堂虽察觉箱子中装着易碎之物,那一刹那也来不及收刀应付,这才闹了一出天女散花。

  得幸无人出事。

  而白玉堂肩背和手臂都有外袍裹着……展昭单手拎起长衫一角,白玉堂也不躲,任他摆弄,活像是叫人伺候的大爷——衣料割破了数个长条,好在秋日里穿的并不轻薄,他卷起袖子看了,没有被割开手臂皮肤。倒是面上和脖颈上有划伤,也都是皮外伤罢了,伤口不深,敷些止血草药便好。

  只是鲜血外溢、沾了一身白衣,瞧着委实骇人了些。

  饶是他见伤势不重松了口气,也忍不住低语道:“玉堂……先回去吧。”

  先回去上药止血、包扎伤口。

  白玉堂仿佛被他逗笑了,“你这猫儿,平日里贼得往肚皮上墨,该机灵的时候却跟个木鱼疙瘩似的。”他抬起臂膀舒展了一下,脖颈上伤口一挤,血淹进衣领,简直像是被深深割开了侧颈。他却不哼一声,凑的更近了些,满不在乎道:“这点小伤急什么,待这儿事了再回头包扎便是。”

  “……”展昭无言一叹,明了劝不得脾气上来的白玉堂。

  见他蹙眉,白玉堂眸光微动,懒洋洋地起了调子,揶揄道:“我再在这站会儿,怕是伤口都愈合了。”

  展昭无奈觑他,显然这目光不会打消白玉堂的气焰,“站好了。”他只得低声警告这只不知安分老实为何物的耗子,扶着他肩膀的手却没舍得用劲。

  比起往日江湖纷争、刀光剑影里来去,这点小伤几乎不值一提,还比不得白玉堂满身寒煞来得可怖。

  可这又是不同的。

  他何曾受过这种无端端的小伤。

  展昭指尖避开白玉堂身上的伤口,沾着血,平静地将白玉堂衣袍上勾着的一小块碎瓷片拍落了下来。他这才侧过身,垂眸去瞧地上瘫坐的醉汉和那抱着孩子、约是骇住心神未能缓过来的妇人。

  “操——!你、你他娘的谁啊——!”醉汉早就被吓醒了酒,这头惧色未敛,见不好招惹的白衣人早已松了眉头、收起兵刃,和又一个冒出来的年轻人谈笑风生,在他家院子里其乐融融的样子,他登时怒壮恶胆三分。这会儿人还没爬起来,话先含含糊糊、骂骂咧咧出了口:“狗戳……!吃饱撑着管什么闲事,要死快哉……!”

  “……”展昭眉梢不动地听了两句,瞧着没有半分异色,唯有一双眸子沉着,在愈发昏暗的夜色里不见半点光。

  白玉堂指尖微曲,到底没有伸手去点他眉间。

  他虽未言,他焉能不知其意。

  只有不明白发生什么的白云瑞终于反应过来,仰着头,傻乐呵地拽拽展昭的衣襟,满脸欢喜喊“爹爹”。在这寒意袭人的秋夜里像个永不熄灭的小火炉,快乐单纯。

  他自然不知先前于他是怎样惊险的一幕,既不疼、也没伤着过,什么都有爹爹给他挡下,在爹爹的怀里自然也不必怕面色凶狠的醉汉在叫嚣什么,甚至不懂白玉堂身上添了伤、流了血是怎么一回事,还笑嘻嘻地觉得这颜色挺好看,叽里咕噜地同展昭说什么“红红白白”。他又急着将自己憋了一整日的话都叽叽喳喳、词不达意地同展昭告状:“爹爹回来啦,爹爹不让说话,不买糖,糕糕好吃——但是爹爹说……”

  展昭不欲吓着孩子,稍稍缓了面色,简单应答几句。

  他将白云瑞单手托高了些,似乎在听小孩儿叽叽咕咕,没有打断这些无趣的、与眼下无关的嘟囔。但他面无笑意,落在倒地男人身上的目光更是端肃冷沉、凛然可畏。

  在这样平静、温和又凌厉的注视下,男人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仍在色厉内荏地强调:“这是我家——你们这些擅闯民宅的强盗——……”

  越来越小、结结巴巴,乃至彻底被夜色吞没。

  短暂的盯视好似有万年之久,他瘫坐在地上,没了举箱砸人的胆气。不知是因为饮酒还是恐惧,四肢还有些发颤。在年轻的侠客居高临下的无声凝视里,他仿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弱小的,而眼前多管闲事的两个侠客是目无法纪、刀头舔血的江湖草莽。他的言辞无忌可能会和赌坊摸打滚爬一样遭来一顿不顺眼的毒打,也可能让他今日就命丧黄泉!

  夜静了。

  男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格外清晰。

  但展昭的神色没有更为缓和。也不必与男人争辩外人管不着“夫妻不和”的家务事,或是听他胡诌些醉酒犯错、反口斥责妻儿之过云云来辨别这一场单方面的殴打是有原因的,碎瓷片伤人当然也是意外——他心中自有定夺,更有百味杂陈和难以言喻的滔天火气。

  尽管白玉堂满身冷煞,眉宇之间却透着几分无谓,在此时竟是不比展昭多几分愠色。

  小孩儿没见展昭冷过面容,只当这位爹爹永远和和气气、更不会凶他,也尚未学会一见白玉堂冷声便卖乖装鹌鹑的那一套。反正白玉堂又没拦着他,想当然打开了话匣子。可白玉堂又怎会瞧不出展昭此刻压抑的恼意与不快,连怀中稚子都不能叫他展颜。他太知他了。

  这能容世间万物的天上日月,终究只是凡夫俗子,会有期许欢愉,亦不免伤心失望。

  临着这关头,还真叫人分不出他到底在气什么。

  仿佛他才是被砸的那个人了。白玉堂好似笑了一下,又压着这不恰时宜的笑意,不动声色地背着展昭的视线,抚了一把后脑勺。

  他不生气,也不在乎这点小伤。

  白玉堂漫不经心地将自个儿的头发捋平了,忍着疼摸下了一块细碎的瓷片,顺手将新沾的血擦在衣服上。他会恼这朗朗乾坤之下,有人仗着关系亲近,欺辱弱小,有人紧闭家门、作壁上观,唯独不曾为这场意外生气。此事虽撞了个巧,他也确实有意赶在展昭之前料理这家人的境况,但这会儿当真是路见不平罢了。

  若非这家人是吴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咒一句挨千刀的、不得好死都嫌多余。何必为难?

  若非是吴家。

  展昭生母吴宵月的娘家,他的外祖吴家。

  展昭曾道,母亲乃是苏州吴家的闺秀,落落大方、严苛肃然、庄静规矩、尽善尽美,不难想象将他的母亲教养如此出众模样的吴家,该是怎样优越的富贵人家、书香门第。也正因此,吴家宵娘当年为救人暗自藏人于室,闹得清誉尽毁,最终背井离乡、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会被吴父厌弃,认定其大逆不道,乃至交恶、断了父女情分,都在情理之中。尒説书网

  可吴家非是如此。

  他们二人所见所闻的苏州吴家,虽曾有富家气象,乃是商户出身,却毫无君子气度。几十年前吴家老爷铁腕之下、托起吴家营生,何等威风,至今尚有人称道、有人扼腕。他一病倒犹如树倒猢狲散,家业毁于一旦不说,两个儿子不仅不堪大用,还是压死吴家这匹骆驼的那一大捆稻草。

  想想他们入常州之时,展家一众固然刻板顽固,重礼教、疏人情,将展家门风看得比什么都重,可各个得圣人教诲、知礼义廉耻。就连痛骂展昭与白玉堂竟有断袖之癖都憋不出几个难听的字词,被二人无畏坦然的歪理一通抢白只能急得直跺脚。家中小辈更是各有风度,无论习武读书、还是务农学技,皆当明善恶是非,或有些不知变通,但紧握悲悯与正直。哪怕有一意孤行,也是为秉承心中之道,就连心怀恨意、背后算计于人,失了堂堂正正,也终是脱不出展家规矩教养的圈,不屑于行恶害人。

  与之相比,眼前的吴家之人,又是何等模样?

  且不论卧病在床、闻说已经神志不清的吴老爷。吴大好色,风流成性,成日眠花宿柳;吴二好赌,散尽家财仍无悔改之心。富裕之时只是纨绔子弟的通病,不成器,或也无伤大雅;落困之日却成了自缚的夺命绳索,先要勒死父老妻儿。

  他们粗鲁、蛮横、愚蠢、窝里横,全无家世教养、活得犹如瘪三混子,是任谁都不愿正眼去瞧的一滩烂泥。

  从血缘之亲上,眼前的男人年纪虽不大,乃是旧日的吴家二少吴文浩,也是展昭的长辈——说出去谁能相信,渊清玉絜、光明磊落的南侠有着两个五毒俱全的舅舅。这是市井无赖里最叫人瞧不起的渣滓,双手不事劳作却对家中妇孺拳脚相加,双脚且利于行却只进声色犬马之地。不必问话来往,也猜得出他们是何等欺软怕硬、不知好歹,若指其良知何在,怕是早就被狗吞了干净。

  白玉堂自是不乐意展昭为此烦心,甚至不肯叫展昭与这吴家的舅爷沾上干系。

  他早从包打听口中耳闻,又素来看人奇准,怎会瞧不出这吴家老二是什么样的货色。

  嗜赌难戒、又无甚本事,偏无自知之明,几乎没有改好的可能。

  甚至相认更糟。

  但凡给吴家二少一星半点的机会,他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以血缘至亲之名彻彻底底缠上展昭,比看到肉的恶狼还要难以甩脱——银钱利禄打发不了他,只会激起他的贪婪;官威权势吓退不了他,只会叫他厚颜无耻地借着展昭这面大旗为非作歹;杀人利刃也拦不住他,只会让他坐地高呼、哗众取宠,将展昭的声名往泥里摔……非是恶意揣度,不过是见性知人。眼前的男人会像吸血的虫子,要榨干展昭的每一滴血,没皮没脸,自私自利。又岂会在乎所作所为于展昭是何等煎熬的折磨?

  但白玉堂在乎。

  他且不舍摧折他的傲骨,岂容旁人贬低。

  这些个谓之亲缘天定的人,又该与展昭何干?

  白玉堂心下轻嗤,目色在未有点灯的昏暗里辨不清明,唇边亦是似笑非笑的冷锐。可望着展昭的背影,终究没有将到嘴边的一时气话拨给展昭,叫他徒添喟叹。

  如何无关呢。

  不知是一回事,知晓便是另一回事。换做他都不会置之不理,遑论这猫纯善赤诚的心上写满了情义。眼前的为难与缄默不过是不知如何处置的棘手,绝非己身将会深陷泥沼的挂碍。白玉堂心知肚明,根本不必敲开他的木鱼脑子去逼问他的想法和打算,更不必替他做出决断,因而在漫长的静默里未有吭一声。

  他不能拦。

  他所推断,难道展昭不知?

  展昭既不愿、既有心自己考虑如何料理,他纵使尽可仗着展昭由他而放肆胡闹,也当敬他一分、退让一步。

  白玉堂没有理会那个骂骂咧咧的吴家男人,索性背身蹲下,有意扶一把那妇人。

  可令人诧异的是,吴氏缩着手、惊恐地向后躲闪。

  抬起的面容说是鼻青脸肿都轻了。这样一个常年劳作、称不上柔弱的妇人,却因接连不断的挨打让她整张脸留了疤,叫人观之触目惊心、倒吸冷气。要怎样残忍无情方能将自己的夫人打成这样——淤青有深有浅仿佛染缸染过一般、褪不了色,嘴角溢着血,是受了那几脚伤及内里,就连呼气都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却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弓着身仿佛无法展开身躯,散乱的鬓发下,赤红的双眼落着泪,嘴唇几乎合不上,哽着挤出字眼,“别……”

  “别……”吴氏满眼的惧怕,下意识地微微摇头,仿佛还在被蛮横殴打的噩梦之中,用颤颤巍巍的字眼祈求着自家男人放她一马。

  白玉堂却瞧得清明,她惧怕的是他。

  她不是在求饶,是在哀求白玉堂别过来、别帮她,那紧缩的目光落在更远处的男人身上。就连偶尔望向白玉堂和展昭二人的神采都暗淡无光,混杂着躲闪、麻木与恨意。或许还有稀微的感激,都被更重的厌恶压住了。

  “……”白玉堂神色未变,似是早有预料,更无怪罪之意。

  这个可怜的女人非是不知好歹。

  是无可奈何。

  白五爷恣意妄为惯了,若想周到,又岂会有半分不妥当。他蹲在原地思虑片刻,扶着刀瞧了那个满嘴粗话、又在提着剑的展昭的注目下不敢上前的男人,或者说,吴家老二一眼,好似有了主意,探手摸了一把自己的怀中。

  摸了个空。

  白玉堂便回头向白云瑞招招手。

  一时的解围与制止是无用的,这个妇人——或者说展昭的舅母吴氏,饱受折磨多年,最是清醒。她是他的妻、他孩子的娘,逃得了这一顿,就会有变本加厉的下一顿。没人能帮她,不是没有人帮过她……这条巷子的邻里也有不少人露出不忍之色,又或是此时在夜中默默注视着这个宅院。可受到外人折辱的男人只会恼羞成怒地将债算到她和无辜的孩子头上,她太清楚了,眼前路见不平的侠客一会儿拍拍屁股走人,徒留她的余生更苦,她何来感激。

  还不如希冀于男人偶然的大发慈悲,又或是哪一日被活活打死,一了百了。

  倒是她怀中的孩子,挣了一下,从缝隙看了过来。

  吴氏立即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仿佛在绝望的深渊里抱着唯一的绳索,不甘就这么被丈夫活活打死的唯一缘由。她想把他塞回怀里,躲避外人的目光,只可惜颤抖的臂膀使不上力。

  他顺利地从母亲的臂弯里有些畏缩地探出头来。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许是吃的不好,瘦瘦小小的,显得脑袋特别大,衣服也不合身,比不足四岁的白云瑞瞧着孱弱太多了。他是害怕的,但又比吴氏多了些许希冀和喜悦,像是在期待这样一幕、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甚至在梦里想象了无数遍,连乌黑的眼睛里都盛着盈盈水光。

  被白玉堂引来注意力的白云瑞也歪着头,停了叽叽咕咕,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男孩。那双干净天真、不知疾苦的眼睛,使得另一个孩子竟无地自容般地缩回母亲的怀抱。

  “云瑞。”白玉堂唤他。

  “……”白云瑞好似碰上了想不明白的东西,小眉毛皱了起来。

  他扒着展昭的衣襟,小声又认真问道:“爹爹,他为什么哭呀。”

  展昭起初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将他再抱高些,也跟着回过头。这一动作,一个钱袋从白云瑞的怀里掉了出来。白玉堂向后一伸手,接个正着,银子在布包里磕碰的声音清脆极了。

  这让吴老二眼神一变。

  他舔了舔唇,满目垂涎,甚至好像闪出几分得意又明了的笑意。

  敢情都是吓唬他的。

  是了,这些个满心行侠仗义、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的侠客,怎会杀死寻常百姓,只会想方设法的了结冤债。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天下夫妻不和的事儿他们还能如何?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们这些外人又凭什么对他教训自家女人指手画脚!劝阻一回,或是教训他一次,总归是满足了他们好管闲事的心思,别无用处。还有嘛,就是这般有闲钱又懂事儿的聪明人,瞧明白真想帮那女人,还是得叫他满意。

  这袋银子看怕是不少叭,少说有几十两,若有交子那就更多了。

  瞧这公子侠客也不是缺钱的,不给个几百两说不过去吧。

  吴文浩眼珠转了转,盘算着怎么开个高价,他满意了,自然能便宜她松快几日。不然,这小子不上道,只可怜那母子,想把银子留给那女人和他儿子——也不是不行,反正入了他吴家的口袋那就是他的。吴文浩心头不知飘了几丈高,瞧那又老又丑的吴氏也有了一分顺眼,就等着白玉堂开口。

  可白玉堂在眼睛发绿的吴老二面前掂量着钱袋,先扭头去瞧展昭。

  展昭先是诧异,不大赞同地微微摇头。

  白玉堂笑了笑,也摇头,但更快挑眉无声反问:那你要认亲?

  展昭望了一眼院落里没有声响的屋子,忧虑之色难掩,仍是摇首不语:此时不是时候。

  白玉堂又笑,吊儿郎当地接着示意地上的吴文浩:那你要替白爷揍他一顿?

  展昭失笑,在漫长的静默里满目涩然,叹息般动了动唇作答:不成体统。可他手中钝剑却当真朝着吴文浩稍稍偏转,仿佛真想揍一顿这烂到骨子里的长辈,最好打瘫了人、再下不了床。不仅是给白玉堂出了这口气,也是暂且给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可怜舅母一个交代。

  白玉堂翻翻眼皮:啰嗦,那你要如何。

  “……”展昭思索着,侧头向巷子外看。

  他们这大夜里一来一回地打哑谜,有多少为难、又有多少犹豫,吴文浩不知,总归是先不耐烦了。他正打算站起身,却被突然伸到脚下的长刀绊倒——不对,是击中脚踝掀翻在地,毫不留情。吴文浩一脑袋嗑在地上,血从额头流了下来,他痛地大叫,又被一长刀重重拍在肩上,登时趴倒在地。轻灵的刀扣在他肩上的力道死沉死沉,怎么也爬不起身。刀虽未出鞘,却紧贴着他的脖颈,像雪一样白、也像雪一样冷,叫他打了个激灵。

  “叫什么。”白玉堂仍是蹲在原地,懒洋洋地开腔,“爷什么时候叫你起了。”

  他眯起眼用拇指顶开半寸长刀,虽含着笑,却寒霜冷煞,语气更是恶劣:“想拿脖子试试白爷爷的刀不成?”

  吴文浩僵住了。

  浓郁的杀机骇住了他,满心臆测骤然忘了干净。

  不、不是这样的。

  他、他他真想杀人——

  白玉堂又在他面前掂量了一下钱袋,没像吴文浩想象那样把银子给他,也显然没有要将银子接济穷困的意思。而这回,吴文浩发颤的眼睛里闪烁着恐惧,鲜血从他脸颊中间挂下来,但盯着钱袋的目光却更热切了。仿佛已经闻到了铜臭味,酒气冲脑恨不得将这一大袋银子抢到手。

  “你可知这一包有多少银子?”白玉堂不紧不慢地说。

  吴文浩嘴巴微动。

  他又一弹自己割破的衣袍,说:“你可知白爷这一件衣衫值多少银子?”

  白玉堂根本不等他回复,漫不经心地一抹面上血,目光从被他的单刀扣住的男人头顶一掠而过,转回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白爷这莫名其妙遭了罪,受了伤,要些赔偿……再合情合理不过罢。”

  吴氏麻木的面孔有了波动,禁不住震惊地望了过来。

  白玉堂好似不觉得自个儿的话有多恶劣讨嫌,还特意去问展昭:“猫儿你说呢。”

  展昭对着他这一身伤还愈发嚣张跋扈的模样,却是眉梢微软,似叹似笑地附声:“嗯,合情合理。”

  白玉堂眉梢扬得更高了,单手捏着钱袋,“听这响,想必你们也猜得到——白爷金贵,这伤势,别说赔一二两银子,百两银子可都打发不了。”他一副占着理坐地起价的神态,叫吴氏倒吸了一口气,仿佛不明白救人的英雄侠士怎么成了狮子大开口的强盗土匪。

  这是、碰瓷吗?

  愕然挤开了她满面的绝望和痛苦,让她哑口无言。

  眼前这个容貌华美的公子,气质如刃,在夜色里仔细一瞧,根本就是恶鬼修罗。

  好半天,她张着口,对着按住她丈夫的俊秀公子吐出几个微弱的字词:“我……我们没银子了……”莫说一二两,就连几枚铜钱说不定都掏不出,千百两银子的赔偿,那不是天塌了一样。

  “没钱?”白玉堂笑了一下,眉梢都透着恶人的劲头,“没钱,也得赔。”

  随着话音,他的长刀陡然出鞘,犹如闪电从男人的一双手上溜达过去,锋利刺骨,“要么抬箱的手留下,”刀刃紧贴着吴文浩的手指停下,吴文浩骇破心胆、发了疯地叫出声,凄厉得像是已经被切断了手、血溅当场,可白玉堂恍若未闻,语气低沉平静,“要么人带走,拿银子来赎。”

  “……?”吴氏呆住了。

  院子里猛然静了下来,只有吴文浩吓破胆的抽气声。

  什么……?吴氏茫然四顾。

  “我说,既然你们没银子,又不舍得断手——人,”白玉堂站起了身,单脚踏着吴文浩的背,将长刀拍了一下吴文浩冷汗直落的脸,吓得他哆嗦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收刀入鞘,“我先带走了,”他说,分明是凶恶的威胁,在他懒洋洋的声调里倒像是讨赏的玩笑话,“拿、钱、来、赎。”

  “……”墙里墙外都收气屏息,由着沉默裹挟一切。

  他这是……!

  吴氏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大了。而那一字一顿似狂风,悠悠然地往人心灰暗处捧了一把火焰。

  他甚至没去瞧从糊涂到恍然、突然眼睛发亮的吴氏,也没理会傻住的吴文浩,偏着头直直朝展昭笑——

  白爷这事儿办的可漂亮?

  展昭掩着笑轻咳一声,好似早已猜着白玉堂这番虚晃一枪,或者说,这本就是为他的打算铺路。他将话头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如此扣人动私刑为免强盗行径,不妥。”展昭与吴氏缓声低语,好似在和她商议,征求她的同意,“我见苏州府衙离此不远,他既无仇无怨地伤了人,不若送官,由知州大人判夺。大宋天理昭昭、律法严明,知州大人定能还玉堂一个公道。至于阁下……待尊夫人筹得赔偿,你我再上公堂商论和解一事。”他顿了顿,垂着眼帘注视吴文浩,正直和善又无情果决,“这几日,就请阁下在官府等候几日罢。”

  什么……!送官?!

  “不……!”见官报了案他还能回来?

  “不行!我不去!”吴文浩猛然挣扎起来,连白玉堂拿刀胁迫都顾不上了。他焉能听不出展昭言下之意是让他蹲大牢等着。这俩侠客瞧着就不差钱,想让他坐牢吃苦头那还不就是手头宽松一二的事!他也曾是富商子弟,怎会不懂收买达官贵人的把戏,又岂能不知能不知进大牢的凶险?

  还等吴氏来赎?

  狗屁!

  吴氏怎么可能给他筹什么赔偿的银子,他岂不是要在大牢蹲到死!

  就为了这一点小伤,又没怎样,也没害了人命,他就要坐牢赔上大半辈子不成??!凭什么!要是弄不好,他可就死在牢里了!谁知道苏州府衙里关着些什么凶犯,又或是牢中买人下个药叫他无声无息地没了。

  “老子不去!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放开我!操!”吴文浩叫嚣着,满嘴粗话,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怕,也越发嘶声力竭,却被白玉堂牢牢踩在脚底。他一个被酒色掏空身躯的寻常人,又哪儿能同白玉堂比力气,愣是如何愤怒地摆着手臂都像是一只翻不了身的虫子,“放开我!放开我!!……”

  还未等白玉堂冷了面作声喝止,二人耳朵纷纷一动,齐齐望向门口。

  这小宅院的动静不小,早就引了街坊邻里在夜色里悄然探头围观。虽不作声,也有人为这侠客救人到碰瓷索赔再到将人送官的离奇转变暗暗叫好。展昭和白玉堂早知那些百姓的窥视瞩目,对此也不以为意,这会儿留意的也不是这些。

  一个男人正在门外探头探脑、鬼鬼祟祟。

  他不知何时来的,好似已经混在巷外的人群里暗中观察了许久。他身上虽无酒气,长得也算得上高大,但看起来格外虚弱憔悴,一副也被酒色掏空的模样,好似还伤了一条腿。渐暗的夜幕和幽微的灯火里,他眯着一双眼睛,直挺挺地打量着展昭和白玉堂,面上还有笑意,全然不掩贪婪之色。

  展昭与白玉堂夜能视物,如何瞧不出——

  这男人和吴文浩长得虽不相同,但眉宇仍有相似之处。

  是吴文浩的兄长,吴大吴文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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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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