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心思两端沉浮,按住这头忧心,又跳着眼皮、盯着向西的日头忍不住胡乱思索。
今日一早,展昭说定去寻那徐家村的哑巴药郎,便是因吴文渺与嫂子拖延了些时辰,此行未免耽搁太久……这一前一后少说有两三个时辰了。那药郎有何古怪,须得展昭费心费时、一日不见归?
再等下去,展昭归时耳闻此事,只怕更是心下愧疚。
还是得想办法,将人先寻回来。
展昭也好、两个孩子也好,总要先寻回一方。只恼命陷空岛之人寻人,到如今除了知晓贼人出城,仍是没个方向;而展昭……
白玉堂飞快扫过背后那些探头探脑的江湖人,再度远眺西郊。
这贼人挟持小儿,躲闪之中往城外去,多半是为贻误时间,但他总有些不详预感,隐隐觉着指向展昭一事和他至今未归有些干系。多丘陵平原的江南,不见崇山峻岭、山路崎岖,但远处山脉起伏,运河之水连着苏州称的护城河,河水波涛暗涌,正是绿水青山添一点斜照金光。许是因着黄昏将临,有一二挑担的村夫拉着影子从城门离去,趁着天色尚亮归家。四处皆是寻常色,一家烦忧一家知。他片刻工夫的眺望,自然也没好运上头,见展昭踏着落日长影而归。
而此时更远处的山林里,正是西风狂肆,震响檐铃。
一道云杉绿夹白的影子静谧无声地倏尔蹬上枝头,深衣白衬、裙袂飞扬。再足下一掠,起落之间仿佛步步生莲,是独来七青门的沈嫮。可她身形轻灵飘悠,好似融入风中的仙子,淡淡眉目却凝着,有几分肃色。约是在风里听着什么动静,又或者说,沈嫮本就在仔细留意四面八方的响动,她很快又从树梢尖尖跳了下去。
继而一道影子飞坠。
这道影子在林中穿行,显然比沈嫮快得多。
且此人埋首闷声狂奔,不必回头细辨沈嫮追踪,就能回回躲闪了沈嫮的阻拦,分明是个武艺远胜于她的高手。只是此人又是跑又是躲,从头到尾都无意与沈嫮交手,实在可疑。
沈嫮越是紧追,眉头越是紧皱。
她自然不知此人底细,更不知追踪他可否得到沈星瀚的下落。但他在七青门山门附近徘徊,像是一个吊在树上来去的山鬼;又占着武艺高强,无人察觉,在这山林中跟个猴子似的荡秋千,专往高处去蹲着,也不知在观察那山门中的何人,几乎和展昭口中之人一模一样。
这便要问,沈嫮如何能探得一个武艺远胜于自己的高手下落……
也是巧了,这人身上有一股浓重铁锈味,从高处被狂风吹入林中。若是旁人或未能察觉,对秦川沈氏出身、早年在刀剑熔炉旁不知打了多少兵刃的沈三娘来说,却似林中着火起浓烟一般显眼。山林之中,便有江湖门派立派于此,这般浓重的铁锈味亦是古怪。沈嫮来时,虽抱着侥幸之念,道在群山环抱里寻得那古怪老叟的踪迹,也不必进七青门寻其门人弟子,但这话到底只是安慰展昭之言。她未曾想到,在林中走了小半圈,当真循着风中异味寻得个行迹古怪的人。
只可惜,刚见这山鬼似的老叟转头,还没来得及辨清此人面目,他便嗖地跑了,不给半分问话的机会。
这不摆明满脸贴着“可疑”,一身招摇“我就是你要寻的人”。
沈嫮自是紧追不放,这都跟着人绕着山兜了数个圈子了。
七青门山门四周多山,山脉不高却连绵起伏,尤其是近处两座,低谷高处极近,习武之人但凡胆子大些便可飞身越过,几乎称得上山腰相连。也不知这老叟在山中多少时日,竟是将条条山道摸熟了。她几番曾欲高声问话,却因这位老前辈跑得实在太快,担心自己出声行岔了气,又眨眼寻不得人,屡屡作罢。便是沈嫮这些年长养身心,也到底是早年虚了身子,精力不济,此时追着这年迈高手,亦是头昏眼花起来。且风行水上这等轻功身法飘飘若仙,却不是什么以快取胜的功夫,更不能长久追人,全凭一时气力顶着罢了。
若非那铁锈味重,在这林中若隐若现地飘着,她怕是兜了没半圈便跟丢了。
犯想间,沈嫮急急拦着那老叟,交了一招,又退至树梢立住身形。她稍缓了口气,心知她撑不住多时了。
且这般追下去,便是真有气力,也无济于事。
先头随老叟林中狂奔,绕至隔壁山腰的荒园附近时,她便有些气力不支,几乎腿脚一软、栽下树去。只沈三娘生来的好强性子,这世上能叫她无力低头之事本就屈指可数,硬着咬牙,调息之下,又跟这老叟绕回了七青门山门前。
也是可笑,她奋力追了几个时辰,没能问半句话。这老叟更是只顾着逃,也不肯回头问一句缘由,甚至不太在乎谁人追逐于他。仿佛这武林罕见的隐世高手不过是只惊弓之鸟,又或习以为常于这般追逐奔逃。沈三娘久违地有几分哭笑不得,见那老叟又要钻进林中远去,猜到他这把年纪真气绵长,就是想把她耗空了再甩脱。
她不由高声:“前辈——”
“前辈且慢,晚辈乃秦川沈氏三娘。今日别无他事叨扰,只问前辈,可是带走了我沈家弟子?”她单手抓住树梢,稳了一口气,快言快语。
默不作声、忙于奔逃的老叟顿步一瞬。
他回头看了一眼,总算在树影里露出几分真容。
白发白须,长得几乎打结,还有些脏兮兮的,并无武林高手的风范,倒像是叫街的老乞丐。脸上瘦巴巴的,皱纹多得仿佛老树皮,双眼凹陷着,几乎辨不出这张面容到底是个什么岁数的老妖怪,更无丝毫精神气。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如百步外的利矢直指要害,在这张苍老的面庞上盈着琥珀光。
仿佛与这双眼睛对视之时,亦能见老叟少年时的风采,令沈嫮诧异一怔。
可他没作答,仿佛只是听了一耳朵,便望着沈嫮发出了怪异的笑声,旋即向远处遁去。
这回老叟似乎无意继续在七青门附近转悠,一路向南,犹如离弦不回头的长箭,穿风而去。沈嫮神色紧凝,如何瞧不出着老叟是被她所言惊跑。
可她所言……莫非这老叟于与秦川沈氏有仇在前?
若是如此,沈星瀚被这来历不明的老叟救去,可有透露底细?依展昭所言,如今或是性命无忧,但老叟将其带走数月不肯放人,岂会毫无所图。
越是细想,越是锁眉。
也不知是否黄昏风邪,她此时竟有几分不祥预感。
她不禁仰头遥望天色,见夕阳染了晴空,林叶尖尖沾这暖橘色的光斑。可沈嫮眼皮跳了几次,只觉着一贯平静的心头压着难以言喻且莫名其妙的郁气,仿佛今日要发生了不得之事。也不知是为眼前费了心力,她这身子骨扛不住,有些胸闷气短,几番追逐都拦不住这奔逃远去的老者;还是另有……沈嫮轻轻一晃头,敛神静气,暗道不可胡思乱想,今日丢了这位老叟的踪迹,来日便不好寻了。
她提步循风追人,自然烦闷垂目扫去。
四下安宁如故,得不到半分令她心生躁乱的缘由,沈嫮身影渐远,亦闻山中檐铃响。又见林间石阶有人缓步拾级而上,该是武艺逊她一筹,未有发觉山间这场紧迫的追逐,神态悠闲,往七青门去了。
那人见山腰屋舍,取井水而饮,闻迎面笑语:“师兄今日回来的早。”
“左右无事,便早些回来了。”他道,又抬手一弹近前的小娘子,“师妹今日可是躲懒,未有挥刀千次?仔细让师父知晓,罚你扫山门。”
那娇俏小师妹吐吐舌头,“打扫山门自有周师弟。”
“今儿他可帮不了你,晌午他不就得师父之令下山采买去了。你莫老欺负周师弟,他瞧着暴脾气,却是个老实性子,再则,近日因隗师兄……”他说着,叹了口气收声,提刀背手要往院里走。
谈及此事,小师妹脸色略黯,跟上前去,“掌门果真不为隗师兄求个说法?”
“掌门亦有难处。”男人揉了揉小师妹的头,“我们七青门在江湖上终究不如五宗十三派,门内又无武林中泰山北斗般的人物坐镇,更何况……闻说此事还牵扯那入朝为官的南侠展昭。师门早几十年前就有令,切不可与朝廷有所牵扯,掌门自然谨遵师祖之灵。”
“可江湖不是传闻,那南侠展昭侠肝义胆,岂会无故害了隗师兄性命。”小师妹道。
“那毕竟是尚为江湖侠客的展昭,而如今,他却是天子门生,开封府的展大人。”男人驳了一句,似乎细想片刻,也道,“不过你说的不错,隗师兄遭害不当是南侠所为,师父与掌门定然也是不信的,只是隗师兄为人正直又谨小慎微,从不与人结仇,何至于落得死无……”他看了一眼小师妹,又急急改口,“落得如此下场。”
隗宜尸首得一众师弟扶灵归乡,却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谁又敢认那是他们的隗师兄。
小师妹心下一痛,不由垂泪。
“此事便非展昭所为,定与那时常州纷争干系不浅。”男人握刀的手稍稍松了些,语气却发紧,“自然也和当日在常州惹来众人瞩目的南侠脱不了干系。”语罢,他想起对此事讳莫如深的掌门和师门长辈,暗怨自己不该提这事,这便拍拍小师妹的肩膀,“好了,你莫问了,此事掌门自有道理。”
“……”小师妹稍稍抹泪,没有点头。
他们七青门在江湖上只是小门小派,门内弟子更是无名小卒,跟这广阔江湖里的豪杰英雄、纷争大乱扯不上干系。对满江湖而言隗宜之死不过微尘细末的小事,可于他们而言却犹如心绞。他们同门内同吃同住、习武强身,好些个都是孤儿出身,数年来师门情深比之血脉手足也相差无几。哪怕师兄们皆道隗宜遭此横祸未必怪得展昭头上,但亲疏有别,她仍是强忍哭声道,“那也当是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既为南侠之名,天下赞誉,岂能装聋作哑不给个说法。隗师兄……隗师兄难不成就这般平白无故地没了……!且那师弟们说,展昭好似练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才……才……这究竟是真是……?”
话未完,远听一声“徐师妹”,也是个小娘子,张口就问:“你又躲了今日功课可是?”
“哎呀!”小师妹匆匆抹了泪躲了,却被师姐单手揪着耳朵拎了回来。师姐板起脸教训:“成日不知好好习武,往后如何能成大器!”
“我又不要名扬天下,何必成大器。”小师妹跟师姐娇嗔讨饶,“那笨刀好重,我手酸,明日再练嘛。”
“明日复明日,你啊,哪有那么多明日。”师姐瞧了一眼她那发红的眼睛,好似拿她没办法,可手里却丝毫不留情,揪着人往内院走,“今日我便瞧着你练,再拖下去,你那刀是再也别想提起来了。”
“师兄救我呜呜!”
男人摊手,以示无能为力,却见着此状又露出些许笑容来。
师姐妹二人快步过了长廊,数人招呼。再往庭院远处望去,亦有数人列阵挥举刀刃,在这寒秋之日里挥汗如雨。
山门静谧,鸟雀鸣声穿梭其间,时不时在屋檐落下身形,蹦跳观望。凉风卷袖拂利刃,不过是寻常招法横削竖劈,来往弟子门人或笑或嗔或喜或悲,终究是一派和乐、与世无争。
真是大千世界东晴西雨,十里八方风缓风急。
城阙之上,五人停步未得须臾喘息,便闻城门各处传来骚动。
是苏州城中的绿林客、莽撞人正抱着各自的刀剑作壁上观,口中议论纷纷。或是道陷空岛得罪了哪里人,成日和个娃娃过不去,叫人不齿;或是道南下展昭果真如传言出事,惹来诸多仇怨。甚至数人或远或近地跟在白玉堂等人身后,也不知是瞧笑话还是另有所图。早前沈氏的小娘子携着两个孩儿被官兵追逐便引来诸多注目,此时谁还不知是白家小儿遭人掳去。此后城中陷空岛的人马齐出,折腾了数个时辰,满城搜寻歹人与二子的踪迹,动静不可谓不小。莫说江湖侠客,就连城中百姓也屡屡探头四顾,交头接耳,闻说是草莽贼子掳走小儿,也高声痛骂起来。WwW.XiaoShuo530.com
而凭陷空岛五鼠在江湖声名远扬,说一句武林中人皆耳闻也不为过。早年间五鼠行走江湖,得罪的人数不胜数,结识的友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此刻他们未必全然在苏州,但早前常州江湖人云集,自是自然也有豪杰在苏州徘徊。一时间,有人抓着一把西瓜子边磕边瞧热闹,有人静观其变、寻求助人之法,自然也有人早早同陷空岛的几位当家见了面、商议寻人之法……曾在常州助力过白玉堂一回的恒山派小子姜阳,今日仍是同那鸭形门的江如晦一并,正蹲在屋顶上剥着几个小橘子一脸困惑。
“他们家什么毛病,怎么成日丢孩子?”
江如晦见他语气轻慢,埋着头不敢四顾,只着急低语:“阿阳,咱们要不要帮着寻一寻。”
“急什么,上次是锦毛鼠在偏僻乡野丢了人,无人可用,这回却有陷空岛的人马……”姜阳拧着眉,显然不似口中所言那般满不在乎,说到后来时声音也低了,仿佛兀自喃喃,“只是在这般布置下,仍是叫人抢去了小儿,来人武艺恐怕比上回厉害得多。纵有仇恨,这般人物,何苦同不知事的小儿计较,而不当面约战?是怕打不过,还是怕不应战?只怕这里头水深,非是深仇旧怨能解释的通……”
他往嘴里塞了一瓣小橘子,凭着几分小聪明,越盘算越不对劲,“这定是有人做局,小儿性命不过是引人深入的火线罢了,只是往下还要出什么招实在让人搞不明白。不过……鸿鸣刀在江南轰轰烈烈地闹了大半年,还没个结果,人和刀都不见踪影,却把展昭和白玉堂搅了进来,莫非一开始就是个局。”
闻声,江如晦一把拉住姜阳,急道:“阿阳,大庭广众,你怎又言辞无忌起来!”
他环顾四周,浑身僵硬,仿佛怕事极了,“若阿阳无意管此事,不若我们先离城,莫掺和……”
姜阳无语翻了个白眼,“好戏都开场了,能不看完吗?”
他嚼着那橘子又低声含糊,目色冰冷,全无嬉皮笑脸之意,“且当日叶观澜设局寻仇展昭都没对无辜小儿下手,眼下这又是个什么东西。跟他们同为江湖人,都污了我的名头。我呸。”
江如晦仿佛被他口中狂言大惊,头更低了,抓着姜阳的衣袖更发起颤来。
“走了,傻子。”姜阳早知江如晦胆小,见白玉堂等人不知商定了什么主意,下城阙时,被一位仆从老汉高声拦住,便飞快跳下屋檐,“今儿非得把这孬种揪出来,瞧瞧这局到底是图个什么玩意儿。”
巷闻犬吠。
白玉堂等人被粗通拳脚的仆从所拦,在城门前诧异回头,正见那阴郁的小知州正牵着细犬上气不接下气地狂奔而来。他这呆书生,平日至多遛狗散步,何曾这般疾跑。此时,整张脸都在日光下阴沉沉的,细碎的头发随风炸开,仿佛就差一口气喘不上来厥过去,沿途还险些掀了旁人的摊子。可这小知州今日却顾不上扰了百姓安宁,只哑着嗓子边道歉,边朝着急急白玉堂奔来。
“白……”他呼着气虚弱喊声,跑的太用力满口铁腥味,话都说不清了,“白侠士……寻……寻……狗……北、北斗……你、你可有……?”
白玉堂一愣。
他的目光垂了下去,落在那条毛色乌黑发亮、优雅矫健的细犬身上。
“有。”他道。
又过多时,日头彻底垂了西边山头。
犬吠未止,不知多少人出了城。夜色很快降临,城内仍是人声鼎沸、灯火万家,而郊外隐约黑影飞闪、又有火把高举如长龙。
这样的喧闹本该惊动林间的飞禽走兽,但这苏州城西郊的山林却一片静谧。唯有沧海山庄里挂着的灯笼在西风里幽幽摇摆,分明是暖黄色的火光斜照在长廊上,半勾出两道影子,却有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有人在笑,不知山庄之中哪个院落,笑得好似鬼哭狼嚎。
但长廊上的人影只是低下头、弓着背咳嗽了几声,对院子里的笑声充耳不闻,轻声细气道:“城中的动静闹得还挺大。”
“两个孩子,都是白家之子,且总角小儿是白玉堂亲兄遗腹子,难免着急。”另一人答道。
“人在江湖,难免惹上些祸事,”男人不以为意道,“年轻人胆大妄为,总觉着自己世上无难事,建功立业、名扬天下,无所不能,焉知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是吃人蚀骨的恶鬼。到头来一场空罢了。”
另一人想了想,又恭敬问道:“不过我看他们一路朝西来搜来,虽在林中折腾了些时辰,不多时也要到沧海山庄了。庄主,可要……?”
细瘦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锦毛鼠不会无凭无证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闯上门来,便是要来……”他顿了顿,仍是用细得让人别扭的声音笃定道,“也是悄然潜入。想必再过片刻便从沧海山庄过去了。”
正说着,便有黑影从院子的走廊匆匆步至,低声传话:“庄主,白玉堂带着陷空岛的人过沧海山庄,一路往西去了。我见有不少江湖人跟着,可要派人也跟去瞧瞧?”
“不必凑这个热闹。”这个决断族中一应大小事的男人笑了笑,冷然道:“若有所求,自当上门。既不曾……想必陷空岛的侠士自有寻人之法,何必我们雪中送炭。”闻言,那黑影乖乖从长廊退去。
他缓了口气,连续不断地咳嗽倒是止住了些,又问:“那位展大人如何?”
另一人便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又咳了一声,又好似要笑,本就细的嗓子让这声咳笑变得尖细扭曲,“叶家谨慎数十年,到底是躲不过这位展大人的好奇心,躲不过天子耳目……”说到最后几字,那言辞里吐露的尽是恨意,钻进风里很是刺耳。
“庄主,”见中年男人好半晌没声了,站在一旁的人踯躅半晌,才提起另一事,“十娘子又不知往哪儿去了。今夜我听着八爷屋里一直在吵着让人去寻,发了好大火气,但今儿城里没人瞧着十娘子闹事,这会儿都入夜了……”
“嗯?”这回中年男子有些诧异,“没找见?”
另一人沉默,似乎心知失职,面露愧色。
“原来如此。”中年男人语气温和,丝毫没有怪罪之意,“无碍,多半是有客人悄悄来过了。来客心善,只会同十娘子问几句话,伤不了她性命。过两日,想必她便也就回来了。”
听懂男人言下之意,另一人猛然抬起头来,双目尽是冷厉。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今夜无月,比得阴云笼世。他背手往屋中去了,好似等这场风变多时,平心静气地笑道:“既然如此,贵客热情,东家当然没有冷淡退避的道理。如今万事俱备……”
“也该请人来聚一聚了。”
声似恶鬼衔风。
而一阵邪风狂肆歪打灯笼,竟把那灯笼啪的一声打落在地,也不知滚到何处。
随后,木门也吱呀响着滑开了,这动静在死寂的夜里像极了一声鬼叫,竟将门后倚着的人吵醒了。他扶住额头,只觉得头昏眼花,一阵恶心从胃里泛了上来。习武多年的好儿郎,二十多载也鲜有几次这般失了对这副身躯的掌控,而回回都是生死一线的险地。他无端端在这混乱中想起月下有人约定,翻来覆去不过一句“不可独死”,他便笑了一下,伸手去扶墙。
他试图稳住身形,先碰着了冰冷冷的兵刃。
巨阙。
冷沉的钝剑让展昭骤然得了几分清醒,睁眼瞧去。
天黑已然全黑了,四下无灯,眼前便是一寸光也无,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展昭神台得了些清明,便也咬着牙振作,添之耳目聪灵,也能辨出眼下的境况。
是那红叶山庄。
他扶着巨阙支起身,见地上破灯笼被夜风吹得四下翻滚,歪斜的木门在台阶上一下一下敲着。展昭虽有侥幸之念,仍不禁心下犹疑。他白日尾随药郎,而后不知为何着了道,在红叶山庄昏迷……展昭稍稍伸展身躯,笃定自己并无外伤,巨阙亦在身旁,有无中毒倒是不知。可此时他又在原地苏醒,平安无事,委实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连带着这危险之极的昏迷多时都变得儿戏和怪异起来。
莫非晕厥一事与药郎无关,甚至不曾发觉他尾随一事?
不,他当时确实觉着有人从背后靠近。
展昭暗自摇头,抬目四望,见那药郎的竹篓已经不见踪影,再怎么糊涂大意也猜得到其中另有蹊跷。
是那药郎饶他一命……另有所图?
或是自己此事剧毒在身,这条性命早在旁人掌控之中……若是如此,他反倒有几分心安。展昭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这一二推断。他正是心头乱跳,武者在危机之中磨练出的敏锐令他满心不祥预感,这会儿越想越是心觉有祸事将生。他只得缓了口气,稍稍平复气血,且思虑再入红叶山庄深处探个究竟,还是先回城中与白玉堂商议之后再说,忽闻林中怪声。
何人?
他心下警惕,拎着剑躲闪。那道人影却提着一个昏暗的小灯笼,轻轻落在枯树尖上,将什么东西朝展昭甩了过来。
这人就是冲他来的!
展昭借着那依稀微光,一眼瞧清了飞来的是什么,登时心弦绷断。钝剑冷斜断夜色,如凶兽出笼。一贯笑似春风的侠客此时满目阴霾血色,仿佛被从未有过的怒火卷住心神,竟是二话不说飞起一掌,长袖撕裂山风,直扑来者脖颈。
一身真气翻滚如山动海涌,杀机点剑锋。
他欲……夺、人、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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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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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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