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先生看罢,重新翻到粉头的口供，含笑道：“你们佛门中人终究慈悲。换做老夫早都上大刑了。”
薛蟠摆摆手：“坠入爱河的年轻人,不论男女，把来俊臣那套从头使上都未必能问出实话。唯有她们自己弄清楚爱上的是个渣子,才肯主动帮官府回想细节。”
涂先生点头。“薛大人预备如何找这个，‘无先生’。”
“既然马夫没被幕后真凶灭口，身为经办人，‘无先生’大抵尸骨无存了。”薛蟠微笑道,“但粉头们提醒了下官一件事。”
“哦？”
“老大人，她们悉数守口如瓶不是因为姐妹情深义薄云天,而是明珠品相实在太好、太值钱。”薛蟠顿了顿,“先头那颗,终究在死者的胃部呆过,受到了胃液和毒.药的侵蚀。如今咱们手里有整整二十三颗完好无损的。举国上下，能供顶级货品的珠商有多少？”
“你倒明白。”老涂笑了。吃了口茶。“你今儿特来寻我？”
薛蟠正色道：“想托您见见太子，设法让他明白两件事。”
“何事？”
“像马夫这种人，不应该有媳妇。”
老涂叹气。“还有呢。”
“像马夫这种人，如果自小好生教导,很可能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薛蟠道,“他真的很聪明。但他不忠不义，为个粉头就把主子给卖了。可知太子府的下人都是些什么德性。”顿了顿,“贫僧正在筹备孩童的扫盲义学,教导寻常百姓家的孩子认得几个字,知道三分礼义廉耻。托忠顺王爷帮着写副字,他老人家颇为赞成。忽然想起自己是个道士，命儿媳妇也以道家名头办几个。林海听说了，觉得僧道皆有教化心，倒显得儒家白捡便宜——这些孩子日后倘有成器的，还不是得读四书五经？总不可能出家做和尚道士。”
涂先生笑道：“是这么回事。他也想掺和一脚？”
“没错。又是儿媳妇去办。就不能让他儿子办去？”
“小林大人哪里得闲。”
“切！说得就跟元春很闲似的。”薛蟠耸肩。“到时候，太子府要不要送家生子过来读个一年半年的？横竖小孩子也做不成活计。遇上天赋异禀的，也好认真调理。”说着朝踏雪望去，“您老这个小哥儿是从孔太傅家抢来的吧。他若生在太子府，还能有今日之用么？”
老涂也看踏雪。踏雪忙躬身行礼：“奴才惶恐。”
薛蟠又说：“若马夫生在孔家、自小受儒学主子感染呢？我们薛家金陵的宅子，连二门上夜的大婶、清扫茅房的小崽子都会算账，算得比寻常账房还溜。太子府的上下奴才，只会摆虚架子。”
涂先生不觉抓着几根胡须点点头。思忖片刻道：“你这个义学只是扫盲的吧。”
“那当然。”薛蟠道，“正经的教书先生谁请得起那么多？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儿两头尖。”他笑道，“自然，夹带私货是免不了的。我们家办的义学里头肯定得教两卷常见经文，比如《心经》什么的。忠顺王府的也得教个《道德经》啊、《南华经》啊。”
涂先生笑道：“说得过去。总不能让你们白花银子。也罢。你这些卷案留下，老夫去见太子。”
“多谢老大人。”薛蟠站起身一躬到地。乃出言告辞。
涂先生忽然说：“依你看其余几位谁可当太子。”
“不要吧！”薛蟠喊道，“皇子们斗起来又得乱了。您老还记得庆王么？”
老涂一叹，让他走了。
踏雪送完客回来，涂先生忍不住拍案：“老夫岂能不记得庆王？义忠亲王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赶紧定下新太子，朝局必然更乱。乃长叹。坐了片刻，忽取案头一份东西递给踏雪。“险些将此事忘了。”
踏雪躬身接过几眼看罢。“这……”
“把小薛喊回来。”
幸而薛大人今儿坐的是马车，上车前还跟车夫大哥开玩笑。没到路口便让踏雪快马赶上请了回去。遂也看了涂先生案头的东西。才刚上任不足两个月的长芦巡盐御史赵文生，已经被行刺了三次。
涂先生哼道：“何等嚣张。”
薛蟠笑了：“老大人无需犯愁。很快就没了。”
“哦？”
“老赵基本照抄老林在扬州的操作。但当年扬州盐商多为太上皇钱袋子，有些事想做而不能。如今皇陵都塌方了。”薛蟠比了个“V”。“盐商嘛。高举朝廷的特权，上贪墨国库税银，下搜刮民脂民膏，并分出些好处给盐课老爷。前头两任皆为外戚，较之更早的巡盐御史贪婪得多。盐商们辛辛苦苦搜刮，绝大部分得上供，自己只留下一点点，都不够日常花销。忍无可忍，想法儿做掉了史石二位。赵文生则截然不同。我不要，你们也不许弄。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老夫问你如何‘很快就没了’。”
“行刺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试了几个月，盐商们发现拿老赵没办法，必定会改行得很坚决。”薛蟠冷笑两声，“真小人是不爱面子的，他们只要利益。贫僧前阵子才刚见过一对，深有感触。一旦发觉捞不着好处，会毫不犹豫放弃。”
踏雪思忖道：“如此说来，要换盐商了？”
薛蟠点头：“换一批有耐心的，巴巴儿等着赵文生早晚调职。但国库税收会随之锐减。”
涂先生哼道：“想的倒美。”打发小薛走了。
随即老头进宫面圣，跟皇帝嘀嘀咕咕半日。出了紫禁城，涂先生直奔长芦巡盐御史衙门，当众宣给赵文生一卷圣旨。皇帝命他任职期间培养一名接班人，要求是老赵调职后长芦税银不减、市井盐价不升。赵文生山呼万岁，喜得见牙不见眼。
此事飞快传扬出去。前两年盐价暴涨的日子，老百姓还记得呢。遂家家户户颂扬天子圣明。赵文生身边再没来过刺客。果不出所料，长芦盐商换了一整批，此为后话。
另一头，司徒暄在外头吃了酒回府，晃晃悠悠的跟宝宝打招呼。爷俩玩闹一阵子，平安说困就困了，小肩膀一歪直接睡着。他爹妈同时喊“可爱”，把孩子抱上小床又研究了会儿。
亲了下宝宝的额头，赵茵娘随口问道：“你今儿做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司徒暄眨眨眼。“啊？”
“平日里你不会一身酒气跟儿子玩这么久。”赵茵娘淡然道，“除非想假装因醉忘记告诉我要紧事。”
“……”司徒暄望天。半晌低声道，“陈可崇想投靠我。”
茵娘皱眉：“他不是老五的人么？”
“我又没答应。中人说他才刚投老五没几个月。”
“瞎扯，他跟老五很久了。老五跟前的天才少年贾先生就是他竭力举荐的。”
“……”司徒暄磨了磨牙。“这么说他哄我。”
“这种明晃晃把‘小人’刻在脑门上的，要他作甚？难不成你手下缺小人？”
司徒暄无言以对。半晌道：“右都御史陈老大人。”
“嗯？”
“联宗。”
赵茵娘嗤道：“一叶障目，不见沧海桑田。他们两家联姻没问题。联宗是族务，岂能族长一人说了就算？你且瞧着，联不成的。陈家年轻一辈都有个二三十岁呢。我说定王殿下，你早都是江湖老油条了，还这么经不起诱惑。”
司徒暄抿嘴，嘀咕道：“我的人死活上不去。我憋得慌。”
“所以说你根本斗不过父皇。”赵茵娘哼道，“父皇留下的这群重臣足够卡你十年的。萧规曹随，老实点吧。”
“与人斗其乐无穷~~你就当我跟死老头隔空打牌。”
“闭嘴！寒碜。”赵茵娘嫌弃推开他。怔了怔，哂笑道，“纵然是起起落落的朝廷大员……”
二人安静了半晌，倒是司徒暄叹道：“怪不得他们。官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早先那位太仆寺卿，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爬上去。凭空掉下来个外戚，随随便便顶了他。”
“也是。”
数天后，陈老大人忽然通知族中上下，他要跟才刚起复旧员的保定知府陈可崇联宗。族中老辈惯于由着他做主，只一声“知道”便罢。事儿办得挺急。稍作预备，说联宗就要联。
这日，陈老大人趁休沐日在府中大摆戏酒，请祖族中要紧人物和陈可崇同乐。开宴之前，自然是老爷们先聚集到正堂认识一下新亲戚。
正打躬作揖的满天飞奉承呢，忽闻外头的管事匆匆喊：“老爷！”
陈老大人皱眉：“失尽礼数！”
管事急道：“老爷，十来个爷们要闯进来，三里胡同大爷领的头。”
老陈愈发皱眉：“那小子何尝过问族中事？”
“咱们家两位爷们已拦阻去了。只怕拦不了多久。三里胡同大爷胳膊粗力气壮……”
话音未落，吵闹声已到门口。为首的是员二十多岁的武将，身高九尺，明晃晃没人能装看不见。小陈将军这几天原本又要入山拉练。幸而鸳鸯得了报信，赶着通知他。陈氏宗族中，小陈已经很有声望了，然他从没联络过族人。这回不得不有所为。m.XiaoShuo530.Com
陈老大人厉声喝道：“放肆！”
小陈拱手：“诸位叔伯祖、叔伯父。晚辈失礼了。敢问投靠主公这种大事，为何没人跟在朝为官的族人打个招呼？”
满堂皆惊。
陈可崇诧异道：“小将军何出此言？”
小陈冷着脸道：“陈大人。末将曾跟随御林军兵马都监林皖大人好几年，您想必听说过。”
“本官委实听说过。”
“您当这衙门的招牌是空挂着好玩的？只管教兵士们写字算数、念几句‘小槐树，结樱桃。杨柳树上结辣椒’？”小陈淡然道，“你主子若不来拉拢御林军的人，小林大人是不会知道的。小林大人既知道了，天子、内阁、兵部当然都知道了。碍着颜面没做声而已，并非贵主已瞒天过海。旧年宫中一位妃嫔小产，南边景教才刚起火星子就团灭。哦，不知护法营可还好？”
陈可崇神情大变，又瞬间敛去，强笑道：“小将军说什么呢。”
小陈微笑道：“既然陈大人听不懂，便罢了。揣着明白装糊涂何等有趣，庆王其实也算个人物儿。咱们两家天南地北，性情模样没半点相似之处，何须勉强联什么宗。是吧，诸位长辈。”
话既说到这份上，陈家一众老头全明白了。陈可崇身后有主，去年因拉拢御林军被林皖察觉，朝廷业已出手修理，还涉及到后宫和景教。此人仍不死心，又想跟自家联宗。自家却是行伍之族，多有子弟军中效力。人家想走庆王那条路。但凡出个岔子诛灭九族，自家简直是把脑袋往铡刀底下送。
小陈接着说：“今上时常漫不经心，但容不得旁人作妖。”乃作个团揖，领着一群族兄族弟洒脱而去。
看看满屋子人都将自己当瘟神一般，陈可崇知道今儿事再难成，面沉似水。陈老大人却是许久不出一声——他压根没预备投靠别的主子。陈可崇拱手告辞，说“来日再议”。老陈没有接话，只说自己腿脚略麻，含笑请罪，让次子代替送客。
见陈可崇身形渐远，老陈长叹道：“今日多亏了大侄儿。如此大事，何不早些告诉老夫？”
众人纷纷相劝，却没人帮着指责三里胡同大侄儿。
当此时，贡生忙着预备殿试，官员忙着勾心斗角，王爷皇子们忙着四处打探消息。涂先生等胸中有大丘壑的忠良忙着观察推断朝局动向。
京师十二家孩童义学同时招生。儒释道三教，东南西北四城各一家，男女同校。孩童义学不收学费，校内有无偿午餐、并发放免费校服。不使毛笔砚台，都使炭笔，纸张也是最便宜的糙纸。目标毕竟是扫盲，故没学四书五经。即使将来到了高年级，也以白话文为主。
这些孩子的父母多念京城职校，跟孩子的教材相仿。小街小巷中时常能听见大人教孩子唱小曲儿。“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其实御林军扫盲使的也是这套教材，早几年从松江职校拿来。
贡生们腹内的许多典故农工商兵皆没学过；白话文教材亦有许多典故，贡生们也听不懂。且职校和义学文理同教。小学生能解的方程，贡生未必算得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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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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