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住在山中一个小村子。山名叫元宝山。说是山,其实跟小丘差不多大。村子则叫李家村。他母亲姓李,孤身一人。二十五年前母亲将他托付给两名亲戚,约定好这辈子不要回来。
年轻人认真道:“大哥,接下来我要问你许多琐碎问题。烦劳你仔细回想。”
阿陆点头。
年轻人道:“举国上下叫元宝的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李家村则当有三百。故此咱们需要弄清楚贵乡是在哪个区域。”
遂询问他村子里建筑的风格、土地的颜色。村民都养些什么禽畜、种些什么庄家。可有果树,都是什么果子。山里有什么野兽,树上有什么鸟雀。不用知道鸟名,描绘出来即可。田间地头有什么野花野草、灌木藤蔓。问村民的口音,阿陆却记不得了。年轻人从新式背包里翻出两张一模一样的单子,递给阿陆一张,烦劳他尝试用乡音读上头的词组;年轻人手持炭笔记录。
之后又做了份画像拼图,画出阿陆母亲年轻时候的样貌。正脸侧脸、全身半身画了好几副。
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年轻人终于满意。还说这是初步调查,过些时日必再找大哥来问新问题。漫漫时间,阿陆自己又何尝没动过寻找母亲的念头?只无从下手。今日才相信何谓“专业人做专业事”。这年轻人道,江南塞北、东海西川,多的是不同。
其实阿陆给的信息依然太泛。熊猫会当下没有特别齐全的博物学家,也没给生物细分纲目科属种,更没有生物物种全国普查。但他们大当家就是忠顺王爷本尊。依阿陆娘儿俩的身份,肯定得养在离忠顺王府私产不远处。世子小两口将基本信息和他们家的地产取个交集,很快圈出了几个大概区域,都离京城不太远。
十三亲领着两名小伙伴跑了一趟。打听“元宝山”,问到了三座。再打听李家村,三座都有。十三脑中冒出了个念头。莫非元宝山和李家村是个组合,忠顺王府专门养特殊身份人物的?遂没有直接进村,只趁夜潜入了三处县衙查找文书档案。不出所料,三座元宝山在前朝分别叫小黑山、公鸡岭和瓦罐坡。李家村两座是四十年前由外乡人新建的,一座是个险些荒废的孤村、原本叫冯家村。
同来的一位兄弟也猜出缘由,登时对十三敬佩得无可无不可:依着他的意思,顺路挨个儿去李家村询问何等便宜。如今看来,得做好准备全副武装,还得挑个黄道吉日偷偷潜入。
事儿不小,相当于掀忠顺王府自家的老底。遂返回京城请示大当家。大当家登时恼了:他是王爷,他不知道!抛下一个字:查!这下好了。不用十三自掏腰包托桃林派帮忙,王府光明正大派出了个小组。尒説书网
万万没想到,第一站小黑山李家村找到的第一位寡妇,就是小组中一位兄弟的母亲。老太太当时正在灯下缝衣服,安安静静的。她儿子隔着窗户一眼认出,泪如雨下。十三何等机敏,当即帮他推开窗户。
寡妇抬起头来。窗外虽只有个朦胧影子,深吸口气,颤颤巍巍的扶案站起身试探道:“莫不是我的小驴儿?”
十三脱口而出:“合着你小名叫小驴儿!”
原本凝肃的气氛霎时破功。另一个兄弟道:“驴哥你好。”众人忍俊不禁。
驴儿气得牙根痒痒,狠狠瞪他们低声道:“回头算账。”翻身进屋。
寡妇双眼紧盯着儿子的脸膛一眨不眨。驴哥到她跟前直直跪下。寡妇轻抚儿子的头脸,许久喃喃道:“今儿倒梦得实在。每日都梦得如此实在便好。”驴儿撑不住呜咽出声,双手保住母亲的腰,贪婪闻着母亲的气味。窗外众人纷纷离远些,让娘儿俩自家相会。
过了小半个时辰,驴儿才吹信号让兄弟们进屋。他母亲眼圈儿虽红,气度极恬定,显见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驴儿因询问村子里有多少孩子交给外人抚养的寡妇,他母亲说连她在内有四个,还有两个早年过世了。另外有一个小寡妇新来才两年,儿子七岁,也到了快分别的时候;幸而她还有个小闺女四岁,能聊以慰藉。
十三眉头紧锁,道:“论理说眼下不该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可……老人家,您和驴儿兄弟是什么来历?”
驴儿娘惨笑两声。“我们娘儿俩,就是当今皇太后兄弟缮国公探亲路上翻船的嫡妻和嫡长子。缮国公与他的诰命私通。当时诰命夫人尚且待字闺中,不慎珠胎暗结。故此我二人尚未查明当真死了,缮国府忙不迭的发衣冠冢治丧、娶续弦,好让大爷石光珠早产出世。古人云虎毒不食子。驴儿,若非老王爷相救,咱们娘儿俩早被你老子灭口了。”
众人尚未来得及感动,十三抢先嘀咕道:“但是老王爷这事儿办得忒不地道,显见是趁人之危。真想帮助人家,干嘛抢走人家孩子。又没卖身。看咱们王爷每每救人都好生安置的。”
驴儿娘忙说:“那是驴儿骨骼健壮,才挑选走的。身子弱的或是不大聪明的,都留在村中呢。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十三撇嘴,没再言语。可他这么一搅和,兄弟们皆对老王爷散了感动。想起当今王爷之行事,连驴儿也觉得老王爷确实是抢了他母亲的孩子。老人家多少年来孤苦伶仃,全靠做梦方能熬过来。
这村子里有两位老头儿,年岁虽老,武艺极高。十三托驴儿娘做画像拼图,很快认了出来:皆是王府早先的退休护卫,当中一位居然正是十六的师父之一。算算年岁,该当六十多了。想起桃林派大内护卫的结局,十三心中感慨:比起那家老前辈,自家老头们算是正经养老了。
十三因笑道:“驴儿这小名儿谁取的。”
驴儿娘亦笑:“那会子老国公尚在。是最先那位老国公,驴儿曾祖父。他老人家取的。”
“如何取得如此之俗?”
“老人家原本没读过书,乃是土匪起家的。”
十三点头。“和贾演同辈?”
“正是。”
十三笑朝驴儿伸出右手:“哥们儿,咱们算通家之好。贾演是我曾祖父。来,喊世兄~~”
驴儿瞪他:“滚!”又忍不住笑了。
二人互视感慨。握了握手,拥抱良久。
又听驴儿娘道:“早晚我死了,就埋在这李家村村外。王爷说了,总有一日我儿会回来,依然住我的屋子、睡我的炕。”
十三微愠,忍不住道:“哪有必要非得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待?让驴儿隔个一年半载来探望母亲是什么很难做成之事?十六也惦念他师父。再说驴儿若遇到喜欢的姑娘,不成亲么?生了孩子不见祖母么?”
满屋愕然。兄弟们虽羡慕十六得了新身份、当上朝廷官员、娶妻生子,都只当他是个例,并非人人都能有他的福气。
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
因村子里岁月安详,查起来并不难。大伙儿稍作商议,决定留下驴儿跟他母亲协作弄清楚情形。驴儿娘起先还不敢。十三拿出忠顺王爷的信物低声道:“这些事儿都是明徽郡主掌管,居然瞒着了我们王爷!王爷虽敬慕大姐,终究……他才是王爷不是?世子也不知道。郡主……”他撇撇嘴,“都嫁出去多少年了嘛。她闺女都快出嫁了好么?”驴儿娘一听,原来儿子和他的小伙伴是帮着王爷查自家事务,便放心大胆起来。
其余小组成员次日赶往公鸡岭李家村。没费多少工夫便寻到了一位李寡妇,年岁和裘女史相当,举止有宫闱气度。五城兵马司的老詹画师依着阿陆给画像模拟出了他母亲近年模样,李寡妇亦相似。且她的手指甲盖儿是短的。且她有个儿子二十五年前送给山外人养了。
这李家村里也有两位老护卫。十三虽不认得,另一位大哥认出了一位,乃是早先的四十二号、他自己的前任。
十三夜晚偷偷敲开了李寡妇的窗户,自称是她儿子雇的绿林赏金猎人,调查其母亲下落。给出了阿陆的笔迹和当下画像,甚至还给出了阿陆跟赏金猎人团队签的协议。看老人家不敢相信,十三科普了山外头早已日新月异、早先的规矩废掉大半。又说,其实我们甲方的武艺奇高。您老只给个暗示,他是不是你儿子。我们通知甲方自己。过些时日当然他亲来与母亲相认。
二十五年。虽说李寡妇小心翼翼,得见孩子的诱惑何其之大?终究没忍住,说了儿子身上的有个胎记。十三仔细画下,劝慰良久。内里将自家老王爷骂成渣,顺带骂了几句郡主。
李寡妇双眼希冀道:“大侠,既然此事谁都能查着,想必宗人府亦能?我儿的身世也可见天日?”
十三一瞧,她竟仍打了那算盘?忙诧然道:“难不成夫人竟想让陆先生公开身世?还是不要吧。何等难堪。宗人府若问些不好听的,可让他怎么见人。”
李寡妇大惊:“大侠打听到的是什么?”
十三低声道:“当日在场之人,不论宫娥太监,早已悉数灭口、半个不剩。就连庆王他自己也早都死了多年,故此宫中才逐渐有人敢议论呢。”
李寡妇失声喊:“庆王是谁!与他何干!”
十三又诧然。“那……陆先生的生父不就是……庆王么?当时的七皇子。”
李寡妇尖声喊:“我儿生父是天子!”
“额,夫人是糊涂了吧。那时候太上皇都多大岁数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早已不能临幸女子。”
李寡妇双眼一黑。许久,她渐渐回过神来。因想着,当年皇帝醉酒,半分记不得。名头安到七皇子身上去,必有误会。只是这个误会永远没法子澄清,因为凡知道的都死了。她自己虽清楚,谁又肯信呢?
见她仿佛明白过来,十三加了一根稻草。“约莫五六年前,先帝、即当年的二皇子,派锦衣卫查到了一件事,且证据确凿。太上皇的妹子、大长公主元清道长身边养着个爷们,乃是太上皇的第八子。没过多久八王爷就暴毙了。再过小半年,元清道长也暴毙了。”
这话其实是实话,可听上去怎么都像灭口。李寡妇惊惧道:“二皇子为何容不下个幼弟?”
十三哂笑道:“一则显得皇帝家很乱,朝堂内外嚼起舌头来没有威严。二则养个王爷很费钱,万一他将来生了孩子还得朝廷还得养他孩子、婚丧嫁娶。有这份钱拿去修园子不好么?三则姓司徒的时常惦记龙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寡妇苦笑。半晌长叹道:“可叹我荒村苦熬三十多年,到了这把年纪仍不肯死心。”陛下何等明白人物儿,岂能醉酒忘记这种事?只怕是不愿意再多一个糟心儿子。与七皇子的谣言没准就是他自己放出去的。他原本就心狠手毒不要脸。“当年若留在宫中,我儿压根生不下来。”
“没错,俗称胎死腹中。”十三耸肩,“陆先生他自己知道么?”
“我恐替他惹祸,没敢告诉他。”
十三肃然道:“幸亏。”
李寡妇点头:“幸亏。”遂终于打消了念头。
十三跟李寡妇确认消息的工夫,又一位护卫在村子里找到了他哥哥姐姐和二叔全家。原来老王爷果真是只用资质极佳的。明徽郡主再次背黑锅,次日留了这位兄弟打王爷的招牌调查。
第三站十三将活计丢给别的同僚负责,他自己着急赶回京城去。他得先去布局谣言,将庆王跟裘女史捏到一处,以防李寡妇仍不死心想核实。阿陆的身份一旦揭开,忠顺王府必很难做。
自然得先禀告给王爷。忠顺王爷听罢沉思许久道:“就这么办吧。倒是让她留在李家村省事。”
十三躬身道:“卑职明白。”回头调查报告上必将信息整理完备,让阿陆不敢带他母亲到外头乱跑。
张子非也已查到,裘女史的父母双双去世,还有个不成器的纨绔兄弟时常给裘良惹麻烦。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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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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