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两声铃铛声响起,猗猗并没有回头,她只是释然笑了笑,便由着身后的聂小小将牵丝铃的细链勒在了喉咙上。
“下辈子……不要再让我遇见你……否则……我见你一次……便杀你一次……”聂小小说得咬牙切齿,眼泪不断在眼眶中打转。
她倏地收拢了细链,猗猗只轻轻地挣扎了几下,便合眼倒在了聂小小脚下。
金守疆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聂小小下的手,他震惊地看着聂小小,只见她干脆地抹了一把眼角沁出的眼泪,看他的眼神之中皆是厌恶。
“金守疆,你满意了么?”聂小小当着全部人的面,探了一下猗猗的鼻息,“你最爱的小妾,被我这个正妻正法了。”
金守疆捂着心口,错愕道:“我也是被她骗了的!咳咳。”
“你若不贪色,如何骗得了你?”聂小小冷笑嘲讽,“难不成还是她拿刀逼着你碰她的么?嗯?”
“咳咳,我知道错了。”金守疆歉疚地哑声道。
“呵。”
聂小小没有看他,只是弯腰把猗猗背了起来。
金守疆大惊,“你……咳咳……这是做什么?”
“金将军是想对她的尸体挫骨扬灰么?”聂小小冷冷地戳中了他的心思,“不想死的话,早些寻医问药,你我还可相看两相厌几年。”
“你咒我死?咳咳。”金守疆脸色铁青。
“是啊,为何你还活着呢?”聂小小背着猗猗不屑地走过金守疆,故意扬声道,“有句话她说对了,你确实不算个东西。”WwW.XiaoShuo530.com
“小小!”金守疆横枪拦住了聂小小的前路,“我说……咳咳!我知道错了!”
“与我何干?”聂小小淡淡回道。
金守疆愕然看她,“你我……毕竟是咳咳……夫妻!”
“所以,我就得容忍你的不忠么?”聂小小侧脸望向金守疆,眼神充满了轻蔑,“为了全你的忠义,为了体恤你的情义,我帮你动手,杀了你最爱的小妾,你还要我为你做什么呢?金守疆,你别让我觉得你连人都不是。”
“你!咳咳。”金守疆捂着胸口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却依旧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异族细作……咳咳……最是狡诈……”
“你在疑我?”聂小小突然逼近金守疆,“你信不信,我有一日也会让你尝尝,牵丝铃绕在喉咙上的滋味?”
金守疆的脸色一阵发白。
“滚。”聂小小只淡淡地骂了一句,“她毕竟在我生铃铛的时候,救过我的命。她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我就该还她一个全尸。”说着,聂小小挤开了金守疆的拦阻,“你大可派人跟着我,做做样子,你是怎样的疼爱我?”凉凉地一笑,聂小小背着猗猗渐行渐远,走出了石城,消失在了金守疆的视线之中。
“将军?”
“咳咳……”金守疆气急败坏,“全城搜查……咳咳……”
“将军!快去找军医过来!”小兵上前扶住了金守疆。
“派人……咳咳……悄悄……跟着……咳咳……”金守疆压低了声音吩咐小兵,可话还没有说完,便捂着心口昏倒在了地上。
夜色渐褪,石城之外的山道之上,聂小小背着猗猗无声走了一路。
猗猗垂落的手臂忽地动了一下。
“别动……”聂小小低头低声嘱咐,“有人……跟着。”
眼泪沿着猗猗的脸颊滚了下来。
聂小小五味杂陈,忍下了想说的话,仰起脸来,看见了不远处的河流,她背着猗猗快步往河边走了过去。
聂小小将猗猗放在了河边,直起身子,回头望向来时的路,肃声道:“她已经死了,你们还不准备放过她么?”
两条黑影从树冠上跳了下来,并没有走出来的意思。
“任务失败,我们都得死。”
聂小小淡淡笑笑,“你们是想拿我做人质么?”
黑影选择了沉默。
聂小小冷笑道:“金守疆若是真的在乎我,怎会一两个兵卒都舍不得派来跟着?”说完,聂小小蹲了下去,将猗猗垂落的鬓发别到耳后,“也好,你们拿了我,也许能够换条命。”说着,她牵住了猗猗的手,“只是容我片刻,我送送猗猗。”
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树下,似是默许。
猗猗想睁眼,却被觉察的聂小小紧了紧手,示意不要妄动。
她还是一样的瘦。
“猗猗……有家人么?”聂小小忽然问道。
黑影没有回答。
“看来你们都是孤儿。”聂小小只觉酸涩,“说来也是可笑,一个连自己命都没办法左右的死士,对我说她会给我撑一世的伞,遮一世的风雨,我竟然……相信了……”两颗热泪滴在了猗猗的手上,聂小小吸了吸鼻子,“旁人怎么待我,那是旁人的事,可若我想待一个人好,哪怕她该死……”聂小小忍住了话,只是含泪笑笑,“她说,她不是良家女子,这句话没有骗我,所以那时候我对她说的话,我也不会食言。”
猗猗哑然流泪,被聂小小给她整理“遗容”的动作顺势抹去。
“我说话算话,只可惜,老天似乎不会给我这个机会了。”聂小小用力将猗猗重新扶起,走到河边,刚想将她推入河中,猗猗却悄悄地用小指绞住了她的衣裳。
“去吧,猗猗,下辈子投生个好地方,快快活活地过下半辈子。”聂小小扬声说完,狠狠一推猗猗,便将她扔下了河,“这辈子,你算是自由了。”
猗猗在河中渐渐沉了下去,河流淙淙,不知流淌向哪里。
聂小小转过身来,对着树林中的黑影道:“抓我走吧。”
黑影迟疑地相互看了看,刚欲出来拿下聂小小,忽闻身后响起了好几声弓弦之声,两人错身避开,便有十余支箭射在了树干之上。
“保护夫人!”
林间响起了大梁将士的声音。
黑影寡不敌众,最后选择了桃之夭夭。
聂小小静静地站在河边,漠然看着大梁的将士冲出树林,上前护在了她的身侧。
聂小小忽然懂了,猗猗的哪些话是真话,哪些话是假话。
她送她“寡妇”之诺,她便送她“自由”之身。这世上有些错是不必改的,猗猗若是错了,那她便陪她一错再错。
只因,她是她约好要相惜相守的那个心上人。
聂小小回到石城的时候,金守疆还没有醒来。
她并不在意金守疆还能活多久,她只在意她能何时带着铃铛与猗猗重逢?
经此一事后,石城的戒备更加森严,半个月后,狼帅寻来了江湖神医,差人护送到了石城医治金守疆。
三日之后,金守疆终于醒来。
“小小……”金守疆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聂小小,他又愧又悔,这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竟然是他厌恶过的妻子。
聂小小没有答他,只是漠然问道:“将军如何?”
江湖神医捻须皱眉,“将军脉息微弱……本来应该已是……已是……”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可看将军的气色又不像中毒之人……”
“我还能活多久?”金守疆紧张地问道。
江湖神医摇了摇头,“老朽也不知。”
金守疆沉沉一叹,自嘲道:“或许……是我的报应……”
江湖神医愕了一下。
“有劳大夫了。”聂小小示意江湖神医退下。
江湖神医点头,以为他们夫妻二人有什么贴己的话要说,便知趣地退了下去。
神医走后,聂小小并没有说什么贴己话,只是把狼帅的军令交给了金守疆,“狼帅有令,将军若是好些了,便继续修筑栈道吧。”
金守疆并没有去接军令,他牵住了聂小小的手,“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军令如山,将军连兵都当不好么?”聂小小抽出手来,眸光充满了嫌弃。
金守疆颓然看她,“我都依你,你别与我置气了,好不好?”
“依我什么?”
“铃铛的婚事……”
聂小小神情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次?”
金守疆只能让这一步,“倘若她长大之后,不喜欢小杨子,我便……帮她退婚。”
聂小小不禁冷笑了两声,“金守疆,这就是你的诚意?”
“你还要我怎样?”金守疆实在是不懂,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平常,他错的也就是宠爱猗猗冷落了她多时,聂小小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才会罢休?
“你要去哪里?”发现聂小小并没有回话,甚至还想离开房间,金守疆忍不住问道。
从这一日开始,聂小小再也没有踏入过他的房间,甚至金守疆后来去找她,她也没有让金守疆进过房间。
一个在等他死,一个在等她想明白。
夫妻如此,只剩悲凉。
后来,金守疆也找过不少大夫,可每个大夫都说,他这脉象是将死之相,他的精神却比往日还要好,似是回光返照,又不似回光返照。
异族并非坐以待毙的傻子,这半年来,夜袭金守疆的死士来了一茬又一茬,一次比一次凶狠。
交战多次之后,金守疆身上也留下了不少伤。偏偏他就是不死,身子竟比往日还要健硕,有时候连他也会恍惚,不知自己是不是错怪了猗猗,那汤药是毒药却也是补药,猗猗跳出来认下细作的身份,或许也是为了提醒他,他修筑栈道之时,早被异族盯上了。
半年之后,金守疆遵循狼帅的指令,放弃往下继续修筑栈道,选择架桥凿穿龙首山,断了异族的龙脉,冒险修出了一条直通大漠的捷径。
也是在那一天,异族的大军早就在长谷外等着他们,那一战厮杀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
异族不敢败,金守疆不能输。原本已经休战的两国,因为这条栈道再起烽火。
也不知是谁在厮杀间捅到了什么虫窝,亦或是因为鲜血的味道太浓,将山涧下蛰伏多年的虫子引了出来。
交战的当晚,危险降临,被那虫子一咬,死尸瞬间白骨不存,活人两眼一翻,便成了无瞳凶物。
战局忽然大乱,为了活下来,异族大军溃散四逃;大梁兵马且战且退,最终退到了石城口,仗着石城城门的防御工事,这才勉强守住。
听见外间厮杀动静的聂小小警惕地将铃铛抱起,清楚地听见檐上响起了一串声响。
“有刺……”
门口的两名丫鬟还没来得及说完话,便被檐上翻落的黑影点中昏穴,倒在了地上。
聂小小怔怔地看着这个久等多时的姑娘,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作了惊喜,甚至眼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片泪花。
“猗……”
“这里危险,我带你走!”
猗猗今日一袭劲装在身,马尾高束,是聂小小从未见过的英姿飒飒。
“好!”
没有任何犹豫,聂小小对着她伸出了手去。
就在两人即将牵手之时,一柄金枪自两人之间挑了出来,金守疆一身血污,还有些微喘,他震惊地看着猗猗,“你……竟然还活着?!”说完,他意识到了什么,侧脸看向了聂小小,“你那日根本就没有杀她!”
“滚!”猗猗可不是当初的猗猗了,她今日来就是铁了心的带聂小小走。这一次,她出招极是狠辣,毕竟是异族训练出来的好手,招招都充满了杀意。
金守疆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只能仓促迎战猗猗。
因为担心那虫子飞入城中伤到妻儿,金守疆退守石城之后,便赶来看看聂小小,没想到竟看见了这一幕。
他不懂女子之间怎会有这样的情义,更不懂聂小小为何愿意与猗猗离开这里。
“叮铃!”
牵丝铃一动,金守疆没想到竟是绕上了他的手腕。
“聂小小,你就那么想我死么?”金守疆厉喝一声,枪身一震,内劲沿着细链震向聂小小,全然忘记了她还抱着铃铛。
内劲震得紧握细链的掌心几乎皮开肉绽,聂小小强忍痛意,她本可抛下牵丝铃,可一旦抛下牵丝铃,金守疆方才那一枪一定会挑破猗猗的肩头。聂小小本也可以旋身卸下内劲,可她一旦那样,另一手便抱不住铃铛。
猗猗要护,铃铛要护,聂小小只能选择硬生生地接下这一震。
铃铛圆睁着小眼睛忽然被吓到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哇”
金守疆心下一软,“聂小小,你还不把孩子抱进去!”说完,余光中瞥见了跳上了房檐的弓箭手,他倏然挥手,“放箭!”
“卑鄙!”猗猗冷嗤一声,身形翻飞如轮,仗着手中的短刃,将射来的弓箭一一扫落在地。
金守疆确实小看了她的本事,她的武功算得上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他岂能留她?!
杀心已起,金守疆枪势大开大合,他本就练的阳刚武道,每一击都蕴含着深厚的内劲。猗猗与他拆过几招之后,只觉脏腑都被震得隐隐发疼,忍不住一阵咳嗽,便吐出一口血沫来。
“叮铃!”
牵丝铃再次响起,聂小小再次用细链缠上了金守疆的金枪。
金守疆瞥了一眼边上,铃铛被聂小小放在了门槛上,想来这次聂小小是准备与他拼死一搏了。
“放她走!”聂小小知道今日猗猗是身陷陷阱,根本不可能带她与铃铛走,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被金守疆杀了。
“聂小小!你忘记你的身份了么?你是我金守疆的妻子,她是异族细作,你一再救她,可知犯了什么大罪?”
“你想给我按个通敌卖国的大罪么?”
金守疆噤声不语。
聂小小冷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若有罪,你也当同诛。”
“聂小小!”
“我再说一次,放她走!”
细链绷了个紧,聂小小就没有松手的意思。
金守疆倒抽了一口凉气,“看来铃铛的份上……我最后容你一次放肆。”他卸下内劲,恨然看着猗猗,“原本你今日是走不了的……”
“小小,你信我,我可以……”猗猗根本就不想与他多说一句。
“走啊!”聂小小没有让她说下去,声音哑涩而轻颤,“走啊……”
猗猗不甘心地瞪了一眼金守疆,又看了一眼坐在门槛上大哭的铃铛,她确实不能在这个地方彻底发难,万一伤了铃铛,小小一定会恨她一辈子。
一念及此,她背过身去,足尖一点,正待飞上屋檐。
金守疆暗暗对着弓箭手点了下头。
“咻!”
弓箭手当即放了箭矢,猝不及防地朝着猗猗射去。
“卑鄙!”聂小小松了牵丝铃,不顾一切地挥出牵丝铃,为猗猗挡下了一侧的箭矢。
猝然之间,一条人影擦身而过,聂小小下意识地去抓那个擎枪追击的金守疆,却因为他身上的甲衣太滑,一把根本抓不牢他。
猗猗好不容易格下所有的箭矢,刚一转身,金守疆的金枪便挥到了喉咙前。
“放箭!”
金守疆愤恨下令,眼底隐有血丝。
他意识到,倘若今日亲手弄死猗猗,他日聂小小定会与她做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丑事。
堂堂狼帅座下的四副将之一,岂能被世人指着脊梁骨咒骂一世?他宁愿聂小小恨他一辈子,都不要成为世人口中的笑柄。
“叮铃!”
这次的牵丝铃并没有缠上金守疆,缠上的是猗猗的腰杆,强行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咻!”
弓箭手看准了时机,对准猗猗的背心,放出了一箭。
他并不知聂小小会突然拉扯着猗猗转了个身子,用背心为她挡下了这一箭。
“小小……”猗猗脱口惊呼。
箭矢穿胸而出半个尖,鲜血横流。
聂小小扶着她的双肩,忍痛道:“若是……若是今日你走不了……我便……”久违的深情笑容绽放脸上,“陪你一起下……黄泉……”
“聂小小!”金守疆又怒又惊,挥手示意弓箭手停下。
猗猗含泪莞尔,“我不走了,我陪着你,好不好?”
“傻……”
“小小才傻……”
猗猗伸臂将聂小小紧紧抱入怀中,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亲昵。
金守疆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怎么……”他这才发现,猗猗与聂小小鬓上各簪着一支鬓间钗铃,“贱人!你不配戴铃铛的信物!”
“还你便是!”猗猗扯下了鬓间的鬓间钗铃,扔向了金守疆。
金守疆一手接住,刚欲说什么。
“将军不好!有死士潜入石城!”
“一个不留!”
金守疆气急败坏,看见聂小小背心处的鲜血已经沁红了她的半个身子,“去准备棺材。”他已不准备施救聂小小,死了也好,死了,那就真的解脱了。
“这……”小兵迟疑了一下。
金守疆沉声道:“聂小小生是我金家的人,死是我金家的鬼,她……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最后这一句,他是故意说给猗猗听的。
猗猗绝望地笑了起来,“小小你听见没,他若不死,你永无解脱。”
“猗……”聂小小挣扎着想要起来。
“小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猗猗从怀中摸出了一颗药丸,塞入了聂小小口中,“你安心睡,睡醒以后,便再也没有谁能分开你我了。”
“你给她吃的什么?!”金守疆厉声问道。
猗猗冷冷笑着,将渐渐昏睡过去的聂小小背了起来,“聂小小只是聂小小,她不是谁的谁,她就是她自己。她不想在这里,我便带她离开。”
“你以为你走得了?”
“该下黄泉的是你,不是我与小小。”
说话之间,只听她发出几声奇异的声响。
“啊”
小院外倒下的死士骤然活了过来,像是一群野兽,在石城之中沸腾了起来。
“将军不好!那些凶物……啊!”门口的小兵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那跳起的死士撕咬拖下。
“是你!原来是你搞的鬼!”金守疆恍然大悟,战场上突然出现的那些虫子,原来是猗猗故意放出来的。
金守疆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门槛上的铃铛,他哪里还顾得收拾猗猗,他快步冲向门槛,抱起铃铛之后,瞧见好几个弓箭手被撕咬着翻下了檐头。
罪魁祸首猗猗却轻描淡写地掠上了房檐,与凶物们擦肩而过,凶物哪怕闻到了聂小小身上的血腥味,也没有上前扑咬的意思。
上一次,是聂小小给了她自由,这一次,该是她把小小背出这座牢笼,给她一个自由。
叮铃,叮铃,叮铃……
铃铛声声作响,猗猗背着聂小小一边哼唱着奇异的声音,一边渐行渐远。
金守疆下令弓箭手射杀猗猗,可这城中的凶物越来越多,弓箭手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闲听令射杀。
石城一战,梁军损失惨重。
若不是天亮阳光照入石城,那些躁动的凶物不知何时才能安静下来?
金守疆发现这些凶物惧怕阳光,为免入夜后凶物无休无止,冲入东浮州行凶,他当即下令焚城。
石城因此付之一炬,也包括金守疆在这里的所有回忆。
自那日之后,没有谁知道猗猗带着聂小小去了哪里,金守疆也没有顾得派人去寻。
栈道初好,倘若不加固防城,等异族也发现了凶物畏惧阳光,只怕会挥军大举进犯。所以当日,金守疆下令残兵火烧山涧,用火油沿着栈道一路焚尽安静下来的凶物与虫子。
也是从那日起,异族不敢再靠近龙首山,凶物吃人的传闻也越传越广。
后来,金守疆奉命在龙首山上扎营起寨,防备凶物再生,也防备异族接近这条栈道,不知不觉就过了许多年。
他常常看着唯一留下的那支鬓间钗铃发呆,倘若他没有一念之差招惹猗猗,或许,他与小小会有另外的结局。
铃铛渐渐长大,脸庞像极了聂小小。
他每次看见铃铛,心里总是五味杂陈,想到他与小小所有的怨皆是起源于铃铛与景杨的娃娃亲,他也不知到底是他错了,还是小小错了。
后来铃铛喜欢上了一个小兵,他愤怒地拆散了她与他,亲手要了那个小兵的命后,才发现铃铛与她娘亲一样胆大,竟怀了那名小兵的孩子。
养女如此,他怎能再与东海景氏结亲?
那一年,铃铛万念俱灰,生下小兵的孩子后,不久便郁郁而终。
猗猗给他最大的报复,并不是夺了他的妻,毁了他的名,而是给了他百年寿命,会老会死,却不知是哪一日?他只能重复地一次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却永远不能完成最初的那个心愿。
在龙首山驻扎久了,关于大漠的传闻便听得多了些。
比如蜃楼,比如圣佛舍利。
年少在大漠打仗的时候,金守疆也带兵进过一次蜃楼,那里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当圣佛舍利与蜃楼联系一起,金守疆猜想,当初猗猗或许是带着聂小小去了蜃楼找寻圣佛舍利吧?
传闻,圣佛舍利可以起死回生。
那一箭直贯心口,聂小小一定是活不下来的。
想到这里,金守疆便带着一队人马穿入大漠数十次,终于再次寻到了蜃楼所在。
只是,蜃楼还是一座残楼,他想见的人却依旧渺无音讯。
金守疆带人在蜃楼附近搜了又搜,终是在井边发现了一只埋藏沙下多年的金铃耳环。
“来过!她们来过这儿!”
金守疆颤然捏着这只金铃耳环,仓皇四顾,耳畔除了大漠的风声之外,再无当年的铃铛脆响。
要找到她们,穷其一生,他也要把她们从大漠中找出来!
风声猎猎,风沙扬扬。
金守疆到现在还没有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有些传说也只是传说,起死回生,不过是个美好却难以实现的愿望。
那日,猗猗背着聂小小一路沿着栈道往大漠奔走。
聂小小一直强撑着精神,不敢睡去。
猗猗忍泪道:“小小,你可以睡觉的。”
“我想……再看看你……”聂小小枕在她的肩头,呆呆地看着猗猗,“我怕……阎王说……我们罪孽深重……下辈子不让我见你了……”
“不会的,他不敢,我会打它。”猗猗哽咽答道。
聂小小笑了,“当死士……的日子……一定很苦吧……”
“小小,不说了好么,安心睡,好不好?”猗猗温声劝道。
聂小小想拢住她的身子,“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常在想……要是……要是能……对你更好些……再多吃些……你熬的药粥……你会不会……觉得……更欢喜……”
猗猗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有小小的日子,每一日都欢喜。”
“可惜……我还……还不能把你的……名字……写好看……”
“没事,以后我会好好教你。”
“猗猗……”
“我在。”
“我……还没……教你……牵丝铃……”
“我瞧你耍过,我其实已经在学了。”
“真……的?”
“真的。”
猗猗哪里还能忍住眼泪,哗啦啦地滚了下来。
聂小小吃力地将鬓发上的鬓间钗铃拿了下来,重新小心翼翼地给猗猗簪上,“我……送你……的……不许……再扔了……”
“不扔……”猗猗哽咽难语。
聂小小笑着瘫在了猗猗背上,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猗猗……”
“嗯……”
“重新……喜欢……一个……”
“我不要。”
“我……我……”
“除了小小,我谁也不要!”
“可……我……”
猗猗侧脸看她,已是泪眼模糊,“你可以的,你信我,好不好?”
“好……”
“闭上眼,好好睡觉,到了那儿,我就叫醒你。”
“要……叫醒我……不许……”
“我不食言。”
猗猗重重点头。
聂小小蹙紧眉头,不舍地靠在猗猗的颊边,强睁的双眸垂下,再也没有醒来。
只要尸首不腐,只要拿到了圣佛舍利,她的小小就可以活过来,与她相惜相守一世。
所以不管有多难,不管有多凶险,猗猗一定要闯一闯传说中的沙海蜃楼!
触发机关入浮屠塔楼,单枪匹马过山海百妖图,殊死一搏过罗汉满堂,最后她倒在了浮屠塔楼的第三层,终是没能让她的心上人起死回生。
既不能唤醒她,便随她一起长眠黄沙之下吧。
猗猗倒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聂小小,她不由自主地笑了。
心跳一声比一声微弱,身上的痛楚渐渐褪去。
猗猗朝着聂小小伸出手去,小指勾住了她的小指,说好的相惜相守一世。
“小小……”
视线渐渐被黑暗吞没。
恍惚之间,只听聂小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猗猗,该起来学牵丝铃了。”
“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
“小小,你最好了。”
“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
“呵,傻话。”
聂小小的笑声像是银铃一样,清脆悦耳。
猗猗笑然睁眼,四周混沌不明,只见聂小小站在桥头,对着她招了招手。
“来,猗猗。”
“好。”
猗猗走了过去。
聂小小将牵丝铃的一端的铃铛递给了她,自己捏住了另一端的铃铛,笑吟吟地道:“它做我们的牵巾可好?”
猗猗晃了晃铃铛,叮铃作响,她笑然对上她的眉眼,“好。”
聂小小也晃了晃铃铛,对着她嫣然一笑。
猗猗看呆了眼。
“傻猗猗。”聂小小凑过脸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再亲一口好不好?”猗猗问道。
聂小小捧住了她的脸,“好……”
铃铛叮咚,凉风吹过,将两人相拥缠吻的身影瞬间吹散,化作万千砂砾,落入了无垠的大漠之中,再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番外正式完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流鸢长凝的隔山海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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