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马台仓库龙蛇混杂。
原雁门城就是一三不管地带,观马台就是雁门城内的三不管,乱成一团却又自有章法,从来是只认银子不认人。
柳黛身边捎带着金小王爷这么个财神爷,进出观马台可说是畅通无阻,扛个昏迷的大男人钻进臭烘烘的仓房,一路上连个多看一眼的人都没有。
金小王爷亮出契书,立刻有一佝偻老人为他找出一零二七号仓房钥匙。
钥匙沉甸甸压手,金小王爷拎着钥匙走在前头,不忘与柳黛解释,“这间仓房还空着,不过早先时候锁过生皮子,味道恐怕不大好。”
生皮子即是未经过处理的动物皮毛,那滋味……尸山血海里困觉也好过在生皮子堆里呼吸。
一开门,果然,柳黛隐约能看见一阵黑漆漆烟雾扑面而来,是那沉压多日的腥臭,熏得人当即就要搜肠刮肚把隔夜饭都交待出来。
柳黛忍着臭气,将昏沉沉的雁惊风扔进屋子角落,一回头,金小王爷扶着墙角刚吐完,正拿袖子擦嘴。
见柳黛望过来,他赶忙直起身子,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强打精神,“不妨事,多半是晚香浮动的茶不成了,回头……回头爷砸了他们的铺子。”
这傻登登模样,逗得柳黛没能忍住,昏暗烛光下,莞尔一笑。
这一瞬,金小王爷仿佛窥见春花怦然、冬雪融冰,一个响指而已,万物逢春,姹紫嫣红都开遍。
他愈发呆愣,好似凌空被人点住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一直到柳黛冷下脸来,低声喝道:“再看……立时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不不不,我……我不过被这臭气熏呆了,我这……我这身子骨不大好……”他东拉西扯解释一通,还不忘屁颠屁颠跑上前,堆出一脸的讨好来与柳黛瞧,“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必定倾尽所能……”
柳黛瞪他一眼,吓得他一个哆嗦,正害怕自己一双眼珠子不保,柳黛已将目光挪到他腰后。
“匕首”
“啊?哦,匕首。”他往腰侧一摸,登时抽出匕首递给柳黛,因心中焦灼,忍不住追问道,“姑娘不至于真要拿这匕首剜了我一双眼吧?我再怎么说也是金国王爷,姑娘不要因一时之气断了两国和气。”
柳黛抬眼瞧他,冷声冷气,“剜你眼睛还用得着匕首?”
金小王爷仔细一想,倒也在理,“不错,确实用不着。”
柳黛从地上捡起一根大拇指粗细的断树枝,捏开雁惊风下颌,令他咬在上下牙齿之间。再而摁住他手臂,血量匕首架在雁惊风小拇指上,眼镜也不眨地往下一按,这件臭烘烘的屋子里顿时又多出一分血腥味。
昏迷中的雁惊风疼得一抖,眼看就要转醒,被柳黛点中昏睡穴,继续歪过脑袋落进漆黑无边的梦里。
金小王爷在一旁看得连连皱眉,暗叹身旁这小姑娘心狠手辣,若自己当真落到她手里,想必不会比雁惊风下场好。
再而一想,仿佛他已然落到她手里。
顿觉天昏地暗,呜呼哀哉。
他正难过绝望,忽而迎面袭来一段湿乎乎的玩意儿,正正好砸在他衣摆上,捡起来仔细一瞧,原来是雁惊风被切下的小拇指。
柳黛道:“这东西你带走,送到秋风客栈老板娘手里,你与她说,明日卯时,城外十里孤山顶,请雁无双与我一战。倘若日出之前雁无双未出现,我就将雁惊风的人头送给老板娘当个酒壶耍耍。”
她说话时语调平静,全无起伏,听在旁人耳里,却觉着格外森然。
金小王爷禁不住打了个抖,把雁惊风那一截断指收在塞满银锭的钱袋子里,站直了身子就要走,不料柳黛还有吩咐。
“我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你若是没回一零二七,我就先杀你,练练刀。”
话音落地,金小王爷一个劲点头,“不过是送信罢了,半个时辰,至多半个时辰我就回来,你可千万等着我。”
“好,我与雁惊风都在此处等着。”柳黛忽而变了语调,放柔了声音说,“我再多劝你一句,一旦送完信回来,日出之前都不要离开这间仓房,否则……否则我可就不好说了……”
“不离开,不离开,一定不离开,我肯定得守着雁公子,以防……以防他突然醒来……打扰姑娘好事……”
他背后冷汗涔涔,即便是大殿上与几个哥哥争执对立,也不见如此狼狈紧张。
柳黛轻笑一声,“你倒是活泛,这就学会给自己找活儿了……你放心,他醒不过来,不过你陪着他也好,两兄弟在一块儿,长夜漫漫,才不至于寂寞无聊……”
“是……是……”金小王爷闷着脑袋,不敢抬眼看她,只觉得眼前是一幽魂厉鬼,一个不慎就要索去性命,“那……那我先走一步?”
“滚吧。”
一声“滚”,金小王爷如蒙大赦,逃命一般蹿出观马台,消失在朦朦夜色之中。
一零二七号仓房只剩下柳黛与刀俎肉一般的雁惊风。
柳黛仔仔细细将雁惊风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少年郎生得俊美绝伦,轮廓当中既有中原的温文秀雅,又兼具西域的浓艳豪美,由此更能推测出他母亲应是何等美艳无双的西域女郎,才能将雁楼两位师兄弟通通收入裙下。
可惜了。
柳黛反手握住匕首,雪亮锋芒晃过雁惊风俊俏的脸蛋。
或许是长夜孤灯,风声寂寥。
或许是孤男寡女,更生迷离。
无奈她试了两回,都没能狠下心。
末了啧啧称奇,“难怪张飞要月下斩貂蝉呢,美人果然是世上头一等的祸害,让人分心。”
她复又站起身,吹灭门边一盏孤灯,留一室清清冷冷,黑夜无边。
苏长青回到秋风客栈,换好衣裳便坐在大厅里慢悠悠喝着酒。
不多时便等到金小王爷急匆匆从外闯进来,头顶金冠上还沾着白糖似的露水,在秋风客栈暖融融的炉火照映下一闪而逝。
金小王爷直奔老板娘,遮遮掩掩从钱袋子里掏出个血糊糊的玩意儿,扔在柜台下面。
他稍稍定神,深呼吸,看着那笑意深深的老板娘红蝎子,定定道:“有人要我把这东西交给雁无双,邀他明日卯时,城外十里孤山顶,绝一生死。”
红蝎子嗤笑道:“什么雁无双,金爷寻错人啦,江湖上都知道,雁无双早已经失踪多年,我哪里认得?”WwW.XiaoShuo530.com
金小王爷垂眼看向柜台下面那冰冷发青的断指,“日出之前,雁无双若不来,那人就杀了这断指的主人。”
红蝎子神色一凛,“谁?断指是谁的?”
金小王爷上前一步,轻轻与她咬耳朵,“雁惊风。”
红蝎子立刻往大厅西南角望去,那是虬髯客常驻买醉的位置,可现下那处空无一物,虬髯客不知去何处潇洒,紧要关头消失无踪。
红蝎子心下骤紧,然而面对金小王爷仍是一派从容,装腔拿调地问:“你怎知这就是雁惊风的手指头?”
金小王爷道:“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红蝎子警觉道:“亲眼所见?难不成是你与旁人串通,要与雁楼为敌?”
“与雁楼为敌?我用得着与雁楼为敌?”红蝎子搬出雁楼来,自以为能压他一头,却不知他吃瘪吃足一整天,已经撑得要爆肚,再受不得激,“要不是我被人拿住要害,我才懒得来趟这浑水,它雁楼是雁栖凤当家,或是雁惊风当家都与我无关,雁楼死光了,我照样做我的生意,我是这雁门城头一个的金主,没人敢动老子分毫。”
除了柳黛。
不过当下这地界,离观马台一里地,任是那女魔头练的邪门妖法,也听不到这句。
但他小心翼翼四下环顾,不见女魔头半片影子,却见她身边那位小跟班正背对他,端着杯装模作样买醉。
耽搁久了就是一个死字,柳黛说一不二,他可不想忙活半天还落得个悲惨下场。
金小王爷不耐烦等红蝎子发愁,撂下一句,“反正话已带到,我还有事,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
这就甩下满面愁云的红蝎子,与他来时一个样,匆匆一阵风吹过,是他埋头往外跑。
都怪自己夸下海口,保证半个时辰就能回去,这下跑断腿也到不了。
等他跑得险些断气才赶回一零二七号仓房。
金小王爷扶着墙把气喘匀,伸手捏了捏喉结,能正常说话了,这才推开门,预备通知柳黛,他不负重托,使命已达。
然则门开了,照旧是扑面而来的腥臭之气,争先恐后往鼻子里钻,熏得他腹中翻滚,眼看就要再吐一回。
静悄悄的夜里,响起他搜肠刮肚的呕吐声。
这原本应当装着三个人的仓房,此刻除了金小王爷的“哇啦哇啦”,似乎再没有活人气息。
一只乌鸦在观马台空顶上飞过,留下一串凄凉又悲苦的叫声,犹如跪倒在棺椁前的哭灵人,混杂着魂魄不愿离去的嘶鸣,齐声走远。
作者有话要说:fine,这周的更新全部被打乱,乱七八糟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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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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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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