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多日,最后的结果却只是一个字:“打。”
没了侥幸之心的秦人,行动起来是很快的,何况此战还是御驾亲征,半点马虎不得,于是征兵、征粮、检阅……整个秦都,不,应该说整个大秦,立刻就紧张起来,各种资源迅速调集,开始了全民备战状态。
这一次,易安也立了大功,有他立下的章程,招贤馆已经举办了三次文试、武试,召集了不少人才,因大秦如今文臣武官都缺乏严重,这些人的存在正好可以缓解窘况,是以秦钺一声令下,将他们直接编入了军队之中,易安也被秦钺重赏。
与易安相比,那位如今还在秦王寝宫同秦王“耳鬓厮磨”的琴歌公子,就显得有些不堪了,尤其从先前的“誓死不从”,到如今的“如胶似漆”,越发让人觉得讽刺。
不过这种论调,只存在于最底层的百姓之中,而大秦高层,尤其是参加过秦王婚宴的达官贵人,却再没有人用轻佻的语气说起过“琴歌”二字。
不是因为畏惧琴歌盛宠,而是那个人的身份,在他们心中已然不同。WwW.XiaoShuo530.com
秦人尚武,那人一人一剑,足以睥睨天下,便是真和陛下是那种关系,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岂能以娈1宠视之?
全员备战已经过去三日,秦钺难得闲暇回宫一趟,便看见琴歌又躺在塌上看着书睡着了,他赤着脚,身上就一件轻软的白袍,漆黑的长发安静的散落在他肩上、背上,显得格外温顺。
秦钺替他盖上薄毯,坐在塌沿上,看着少年平静的睡颜,渐渐有些痴了,而后又苦笑:这个人,哪怕离他再近,还不是一样抓不住,又……放不下。
……
等琴歌睡足了觉睁开眼睛时,便看见秦钺正在拭剑,他还没起身,秦钺便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得开口道:“醒了?”
琴歌嗯了一声坐起来,如今已经快要入夏,白天太长,他一到下午便有些犯困。
“先前我说的,让你同我一同出征的话,”秦钺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是玩笑,等明日我出发以后,你就回质子府吧。”那日不过是一时气愤……这少年的身体,哪里经得起战场的折腾。
琴歌又嗯了一声,没有多大的反应。
秦钺手僵了下,一回头便看见少年正揉着眼睛打哈欠,眼中还擒着泪,一副尚未睡醒的模样,也不知道将他的话听进去没有,迟疑了一下,又道:“如果我不回来了,你就回南楚我会吩咐陈策和秦逸。”
少年再嗯一声,秦钺正有些懊恼,只听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那要是你万一回来了呢?”
万一……秦钺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蛮力擦着手中的剑:这少年同他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琴歌醒了瞌睡,用冷水洗了把脸,斜靠在秦钺面前的椅子上,道:“陛下应该很清楚,你关不住我……你越关,便越关不住。既然如此,你我何必再玩这你追我逃的把戏,倒不如都爽快些的好。”
秦钺看着他,他发现这少年除了练功练剑尚算刻苦外,其余时候都闲散的紧,或躺在软塌上看书,或倚在椅背上吹风,做什么都带着些漫不经心,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全心全意去关注的。但这一刻,他却是格外认真。
秦钺将长剑入鞘,问道:“你待如何?”
琴歌坐下来,道:“我助你退齐,你放我回楚。”
“……如果你做不到呢?”
琴歌淡淡道:“那我陪你战死沙场。”
秦钺定定看着琴歌,许久之后,才缓缓举起右手,琴歌抬手在他手掌上轻轻一击,道:“君无戏言。”
“自然。”
正如这少年所言,这个人,他关不住,没有人能关得住他。
“如果你不疑心我是奸细的话,”琴歌道:“我需要三样东西,第一,户部的账册,第二这次准备出战的军队数目、方位、兵种,第三,我需要一些口供。”
“口供?”
琴歌点头:“秦都的大牢里,抓了很多齐人奸细,以及和他们接触过的商人,我需要他们最详尽的口供,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神态、语气。”
这些人,都是齐王用完后留下的弃子,齐王物尽其用,用他们扯出连横,坑了琴歌一把……琴歌岂能不小小回敬一下?
“可以。”
……
晚间,秦王寝宫的正殿之中灯火通明,明日便是秦王御驾亲征之日,全大秦最位高权重者,皆集中在此。
包括秦钺在内,十多人正襟危坐,琴歌依旧一身白色儒服,坐在秦钺身侧,在他们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笔,写着许多小字。
“高百丈,路艰险,牛马不能行。”
“水深且急,有桥,宽三尺,承重不过十人。”
“有匪千人。”
“林密,瘴气。”
“城,高两丈,丁数百。”
“……”
琴歌待众人仔细看过,才道:“这是韩、赵两地部分的地图,这上面的注释,是我从齐人和外地商贩口供中获取的信息。黑色小字,是商贩顺口说起之事,褐色所书,是齐人主动问起之事,而绿色的,是负责此事的齐人权贵亲口过问的地方。”
众人听得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大秦在粮草兵力上,虽暂时居于劣势,但并非无法可想,最令他们头疼的,是不知道齐人将从何处入侵齐人来去如风,等知道消息再组织兵力前去拦截,早不知损失了多少土地了。至于派探子……齐人行军,比探子还快,探子还没回来,齐人都已经先到了,作用有限的很。
如今有了这种东西,齐人的入侵方向,便不再是无迹可寻,尤其那位齐人权贵,他亲自关注打探过的地方,应是重中之重。
琴歌起身,手持炭笔,顺着地图上褐色、绿色的标志,描绘出数个路线,然后又将其中几条划去,道:“剩下这三条,不敢说一定就是齐人行军的路线,但却至少是齐人曾考虑过其可行性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所以这些线路作用有限,但是,我们至少能从中推测出齐人可能入秦的地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有可能。”
一人皱眉道:“行军打仗,哪有一开始就将线路暴露给对手的,你这东西到底可不可靠?若这是齐人阴谋,我们把人都调过去,结果他从别处入侵,岂不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琴歌道:“齐人世代居住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中原腹地他们从未涉足。中原地形复杂,山川河流众多,齐人很不适应,出于本能,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打探周边环境。齐人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将他们每个人说的每句话,都还原出来,绘成地图……所以这东西应该是可靠的,但不排除他们忽然找到更合适的向导,从别处入侵的可能。所以,我们最好在将这里、这里这些地方,也算进来。”
原本还听得津津有味的人开始面面相觑,道:“我大秦原本就兵力不足,你画了那么多地方,根本不可能一一布防说这么多不都是废话吗?”
琴歌道:“何须一一布防?”
他在地图上画出三个圈,道:“想死守边境,不让齐人踏入大秦一步,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能做的,是将兵力调集在这三处,然后在边境各处设烽火台传递消息。如他们从双昌谷入秦,则由门阳城出兵,前往石关拦截,可以逸待劳,逼他们在不利骑兵的环境中作战;同样的,若他们走州坝郡,则由单野城出兵,在垣山城拦截……”
他一连说了十多处地方,最后道:“这三处屯兵之地,可以辐射所有秦齐边境,而且之间又能相互呼应,便是他们不从这些地方入境,也可随机应变,至少不至于一开始便手忙脚乱。”
他说完便坐下,那干人正听得入神,见他忽然不说了,眨眨眼,问道:“然后呢?”
琴歌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如今尚未交战,我就在这里说什么然后,那就真的是纸上谈兵了!我不过分析局势,后面的事,自有将领调兵遣将。”
“现在设烽火台,来得及吗?”说不定命令还没传达到,齐人就先打来了。
琴歌道:“不急,齐人入侵,还要再等几日呢。”
“你又知道了?所谓兵贵神速,他们既然要打仗,难道还等咱们准备好不成?”
他们自然不会等秦人准备好,可是他们得等齐王回国……琴歌不答,道:“然后是粮草的问题……大秦不是无粮,只是大秦朝廷无粮,而大秦本土因年年征战,所耗甚大,也无粮,但韩魏赵三地有粮。只是韩赵魏三地人心未稳,直接征粮容易引起民愤,所以征粮,不如捐粮。”
太叔志道:“可是那些地方,征粮都征不到,何况是捐粮?”
琴歌道:“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如今诸国之中,贫富不均皆十分严重,九成的田地,集中在一成人手中。你去按着人头,一家一户的要粮,对穷人来说,等于是要他们的命,自然征不到粮。但那些富户却不同,他们手中有吃不完的粮食,而他们需要的东西,又恰是你们有的,随意拿一些出来,粮食问题便解决了。”
太叔志若有所思,还不等他想出头绪,便有人直接开口问道:“他们要的是什么?”
“要安稳,要国虽破了家不亡,要虽然换了君主,但那些田地和财富,依旧合理合法的归他们所有,”琴歌道:“只要颁旨,让这三地之人,拿地契去官府按田亩缴纳一定粮食,便可换取大秦官府发放的地契,又或者直接捐纳多少粮食,就可得到某个虚职,成为大秦之臣,类似种种,自然就有粮食源源不断送来。”
“……”
这一夜,秦王寝宫中的灯光一直亮到五更天,琴歌回房补眠,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人叫醒,于是搬到马车上继续睡,连出征时热血激昂的宣誓,和送行百姓的哀嚎哭泣,都没能将琴歌叫醒。
五日后,大秦官兵到达驻扎地点,各地的烽火台早已筑好,又三日,烽火起,战火燃。
齐人果然从三条路线之一入秦,是以入境不久就遭到阻击。齐秦各有优势,几番交战之后,战事呈胶着状态,双方各有胜负,打的难分难解,均伤亡惨重。
前方战火纷飞,后方一个平坦的山谷中,却悄然驻扎着数千兵士,在这数千士兵的拱卫中,有一座堪称豪华的帐幕,韩朴正在里面抱怨:“这里是战场啊,我们要不要这么闲?”
“闲的是你,不是我,”琴歌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吩咐道:“备三万人四日粮草,送入双峡岭备调。”
“是!”
“在淮水下游平安渡,设帐幕食水,准备收束败兵。”
“是。”
“从庐州城调十万粮草,至武安城备用……让他们绕道双厦,随时准备放火烧粮。”
“是。”
战争持续了一个月,对于琴歌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再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唯一的回答,就只有一个“是”字。私底下,不知有多少人议论,若是这一仗,让琴歌公子指挥的话,说不定早就赢了。
而在前方打仗的将领,也觉得前所未有的舒适不管他们打仗打到哪里,不管是多么突然的命令,都全然不必担心没有饭吃,有个仿佛未卜先知的家伙,总能将吃的及时送到他们嘴里。不被后方掣肘,可以甩开袖子尽情干架的滋味,真是不要太爽啊!
一炷香的时间,琴歌将战报、账簿看完,将帐篷里回话的人都打发走,韩朴又开始碎碎念:“我说,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啊?都住了半个多月了!这里是战场啊,战场!到现在,我的剑都没见过血呢!”
琴歌道:“这里凉快啊,自然能住多久就住多久。”
又问道:“你要见血,见谁的血?秦人?齐人?”
韩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齐人,你现在不是站在秦人这边吗?”
他忽然一愣,道:“不对啊,我记得你说过,要平衡他们的力量,为什么忽然这么尽心尽力帮秦人?呃,难道你准备和秦钺好……那个,最后一句当我没说。”
琴歌皱眉,道:“你哪里看见我尽心尽力帮秦人了?”
韩朴指着自己的眼睛,道:“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为秦人献策,让他们正面拦截住了齐人,还将他们的后方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还不叫尽心,什么叫尽心?就差亲自上阵杀敌了好吧!
琴歌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吐出一个字:“猪!”
韩朴瞪大了眼:“你又骂我猪!我、我我又哪句话说错了!”
琴歌淡淡道:“我从未帮大秦对付齐人,我只是,让他们将最精锐的力量,直接绞杀在一起,用最快的速度消耗,如此而已。”
“当然,这也是秦人自己的选择,否则他们只需要收缩防线,守好大秦本土,等齐人失去锐气,力量分散的时候,再行出击,结果会比现在好的多,损失要少的多,”琴歌道:“但秦人的骄傲,让他们不可能这么做,他们不可能将自己的土地主动让给齐人,哪怕是暂时的,所以我也算是帮他们一把。”
“如此,一是遂了秦人之愿,抵御住了齐人入侵,二则韩赵百姓不至被齐人肆掠,三则,如此硬碰硬的一战,齐秦两地将精锐尽失,南楚数年内将安枕无忧。”琴歌道:“最重要的是,我没多少时间耗在这里了。”
“什么意……”什么叫没有时间?
韩朴话未说完,忽然神情一变,猛地伸手抓住一物。
琴歌见韩朴就要追出去,低喝一声:“回来!”
韩朴一愣站住,琴歌从他手中接过一截竹管,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只有区区数字:“好戏终散场。”
韩朴拧过头来看:“什么意思?”
琴歌不理他,将纸条扔进火盆,左手执笔,在纸上写了数语,交给韩朴,道:“知道交给谁吗?”
韩朴一直看着,差点惊呼出声,道:“你,你这是……”
纸条上只写了十几个字:“陛下驾崩,太子失德,请速回楚,吾等翘首以盼。”
琴歌淡淡道:“你隐藏身份,暗地护送他们一程,我会在路上接应你们。”
韩朴结结巴巴道:“楚王死了?真的还是假的啊?不会是你干的吧?你怎么做到的?你、你这可是弑君啊!”
琴歌道:“嗯,是弑君。”
心中略有些纳闷,怎么楚王杀得,秦王就杀不得呢?回头再拿齐王试试?
韩朴凌乱了:“你,你你……”
他自己已经够离经叛道了,可这琴歌,比他还过分,他刺杀了几次敌国的国主,就自觉很了不得了,可这位,直接将自己的皇帝弄死了……这是弑君啊,不忠不义……这是最坏最坏的奸臣才干的事儿啊!
琴歌对他的反应这么激烈很是不解,道:“我早说了要光明正大的回楚,何谓光明正大?难道被秦王释放就算光明正大了?错了,作为质子,真正光明正大回楚的方式,只有回国登基一途!作为侍从,自然也只有跟随新君回国,才是最光明正大的。”
韩朴脑子一片混乱,抓住一条说一条:“可,可你不是和秦钺说好了,你帮他退齐,他放你回楚吗?你不会是准备撂挑子吧?你这要一走,大秦这边可要乱了套了!”
“你放心,仗打完了我再走。”
韩朴挠头道:“可你不是说,要在路上接应我们吗?”
琴歌嗯了一声,道:“仗打完了,我就去接应你们。”
韩朴快把头发抓掉了:“这边不知道还要打到猴年马月呢,我们十来天就到南楚了,你接哪门子的应啊!”
琴歌不同他继续扯了,拍拍他的肩膀,道:“他们两个没怎么受过苦,你路上多照应着点儿。”
将他推到门外,合上门帘。
韩朴在门口发了好一阵的楞,最后一跺脚,算了,还是先干完活再问吧!
第二天凌晨,琴歌还未起身,便看见副将跌跌撞撞进门,急的一头冷汗道:“公子,大事不好了,南面忽然出现了大批黑骑军,至少也有万骑……您快点换上普通甲胄,我护送你离开这里……”
忽然想起琴歌的剑法,只怕自己跟着反而碍事,忙又改口道:“不,不对,您赶紧走,赶紧走,下官替您阻挡追兵……”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地面已是一阵阵颤动,琴歌道:“吩咐下去,布阵。”
“布阵?布什么阵啊!”副将大急:“我们这里只有五千步兵,而且还多是新兵,就算再多五倍,也不是一万黑骑的对手啊,琴歌公子……”
琴歌拍拍他的肩膀,副将终于安静下来,琴歌再度道:“去,布阵。”
“……是。”
作者有话要说:眯着眼睛写完,都不知自己写了些啥了,困死了。这码字速度,真是让人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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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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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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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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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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