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极没停,只是握紧了剑。
谢衍长袖如云般飘动,仿佛行在云间,徐徐而来。他蹙起了眉,直接指名道姓:“殷别崖,听不见吗?”
殷无极这才顿住,背对着他按了按腹部的伤口,才不动声色地转身,拱手告罪道:“师尊有何吩咐?”倒是客客气气。
“差事办的不错。”
“都是师尊栽培。”殷无极弯起唇,微微笑了一下,倒是显出几分真来。他出生入死,能够换得一句夸奖便好。
谢衍想起韩度所说,要给他打出名声的机会。那些他带着殷无极去过的禁地,杀过的妖兽,亦然十分出名。明明戮敌都是殷无极,却没人把它们算作他的成绩,而是或多或少都在说,“他有一个好师父。”“如果我是圣人弟子,我也可以。”“他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而殷无极竟然忍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意见。
他眼波微微柔和了些,道:“道祖刚刚将仙门事务移交,百家之事亦然要吾裁夺,诸事繁杂,暂时走不开。”他顿了一下,和缓了语气:“别崖可愿替我去北渊洲边境除魔?”
他竟是这般不想看见他,他方才归来,竟然又要赶他走。
殷无极猛地抬头,眼神幽幽沉沉,一片晦暗。可多年的习惯,让他实难拒绝谢衍的要求,就算对方只是拿他当个好使唤的工具,他也认,只要能够在他身边,远远地看着便好,仅是这样而已,竟也不可能吗?
他试图挣扎,避开他的视线,轻声道:“可,儒宗庶务同样需要我经手……”他就算每日处理那些外门弟子的矛盾冲突都可以,保持距离,远远地看着他,这样就好。
“我已安排好人管事,你的时间宝贵,不应花在这上面。”谢衍见他难得这么乖顺,原本感情淡薄的心里,又生出怜意来,道:“是我之疏忽,以你的年纪,也该早早独当一面了。”
“……”这话一说出口,便是在嫌他烦了。
殷无极被他哽的胸腔郁气翻腾,险些吐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脸上却仍是笑道:“师尊日常起居皆是我打理,新换的人若是惹了您不快,或是不了解您的习惯,怕是……”
“无妨。”谢衍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吾作为仙门之首,本不该有偏爱,只会被人投其所好,你今后不必操心这些琐事了。”他本就有此打算,如今只是下定决心罢了。
如今接管仙门,若是有偏私爱好,定会被人贿赂。身为圣人,他的七情六欲也没有那么强烈了,这个口的确不能开。
殷无极心神一震,顿在原地,手指攥紧,嵌入掌心的皮肉里。
谢衍无意一言,在他看来,竟是句句刺进他的心窝里。什么叫不应有偏爱?什么叫被投其所好?
他的断舍离,亦是要断掉这么多年的习惯,舍了他么?
良久,他才忍下翻腾的血气,那被他强行用灵力愈合的伤口之下,仍是窒闷的疼痛。他压抑住眼底一瞬间的痛苦,哑声道。
“弟子告退。”
“他嫌你烦了。”心魔的声音古怪而尖厉,看上去好似在嘲笑他。
青年将褪下一半的黑袍拉到肩膀上,本应该流淌着纯正灵气的灵脉里隐隐有着黑气,他用近乎冷漠的眼睛看着那在他心口凝聚成一团黑雾,继而伸手掐灭。可那只是徒劳无功,很快心魔又化身成有翼的飞鸟,在他身边盘旋。
“他要赶你走,赶你走!”心魔道:“他自从握上仙门的生杀大权后,就醉心于操弄权柄,心机深沉,伪君子,伪君子,怎会值得你如此!”
“住口。”殷无极掌心盈出一团火,转瞬间便轰在后山的山壁上,留下一道火燎的痕迹。他的神情冷硬而晦暗,一字一句地道:“师尊只是分身乏术,需要我帮忙分忧罢了,在百家之争的节骨眼上,我不能以私人感情打扰他。”
“他成了圣,就完全变了个模样。”心魔循循善诱道:“曾经的谢衍多好啊,他只是你一个人的,只对你笑,眼睛里只看着你。现在不同了,他的心里要装着天下苍生,你算什么,一只他养的,好使的狗罢了!让你朝东你不会朝西,让你去杀谁,你半个字都不会有意见,多好的一把刀。”
“看顾苍生,是师尊的愿望。”他攥紧了拳,手指嵌入皮肉之中,流出淋漓的血。他道:“也是我的。”虽然如此说,他的眼神却显出些凉薄来。
就算被圣人教诲,让他能够装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悲悯模样,也无法对天下苍生感同身受。
枉他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就算能倒背如流,将那些儒门术法运用的炉火纯青。但那又怎样呢?他的心里天生就残缺一块,本恶的人性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的眼里,没有善恶之分,没有好坏之辨,唯有强者为尊的本能。
若非谢衍劝他向善,让他走向光明,他怕是还在尸山血海里沉沦。
“你的愿望?”心魔吃吃笑了,道:“别骗自己了,殷无极,你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夜间的流觞曲水只有一人。圣人长发披散,面前摆着一局残棋,似乎正在思索。他的金樽盛着骀荡的月光。
见到殷无极,他似乎有些意外,却又支颐,瞥他一眼,道:“别崖,你来陪我下一局。”
“师尊又无聊了?”殷无极先是笑了一下,随即敛去。他坐下,将已经走到绝路的棋局打乱,分门别类地放回棋篓里。
“老规矩,赢了就有个彩头。”圣人嗯了一声,执起白子,又抬头看向他低垂眉眼的模样,道:“你有话要说?”
“如果我赢了,师尊能够答应我一件事吗?”殷无极沉默了一下,说道。
“可以。”
“您不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事?”
“没有必要。”
他此话到底是在说,殷无极不可能赢,还是在说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呢。
无解。
殷无极执起黑子,一身昂然轩举的君子之风陡然一变,仿佛手里的棋便是一把锐利的剑。他举起棋子,如执吴钩,刺向棋盘的中央。
谢衍许久没见他如此有胜负心的模样,也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殷无极的一切都是他教出来的,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输,难免带上几分大意与轻狂。
几番来回,棋局陷入焦灼。
“这么凶?”他抿起唇,微微笑了。“怎么,谁惹我家别崖了?”
“师尊,别大意。”殷无极听到熟悉的称呼,心里微微一动,却又随即落下一子,道:“您的后方都要失守了。”
“还早呢。”谢衍笑笑,不以为然。
一局毕,殷无极胜。
殷无极将手撑在棋局上,汗水浸透了脊背,似乎是这一场胜负太消耗精力。而谢衍的神色却也褪去了游刃有余,取而代之的是正视与凝重。他正在心里复盘,似乎一时不理解自己到底是怎么输给殷无极的。
他的棋路与平时不一样,那是一种锋芒毕露的战风,每一子都仿佛淋漓带血。
就是这样的棋,势如破竹,如一把尖刀剖开了他的中路。
殷无极道:“师尊,我赢了。”
他说罢,却有些恍惚,他当真赢了谢衍?那个惊才绝艳,仿佛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圣人谢衍?
“想要什么?”谢衍似乎感觉徒弟有些变了,但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但是他从不是输不起,于是笑着赞扬道:“别崖进步很快,再过一阵,怕是师尊就下不过你了。”
“您一步三算,严谨周密有余,却过于冷静保守。”殷无极把玩着棋子,道:“有时候,放纵一些,未必不可。”
“在其位,谋其政罢了。”谢衍与他似乎在打机锋,仔细一听,好像却又在说这局棋。他道:“身为执棋之人,自然要为每一子的生死存亡考量。”
“每一子?”殷无极突然问道:“那么每一子在您眼中,都是等价的吗?”
“当然。”谢衍答道:“众生平等。”
殷无极一时没说话。
谢衍将棋盘拂乱,然后抬眸,看着他越发幽深的黑眸,里面早已不起波澜。他隐约觉得有一道说不清的隔阂在他们面前竖起,却又不知从何而起,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道:“你方才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是什么?”
“我……”除魔恐怕日久,殷无极本想让他收回,就算被他当做偷懒也好,只要不离开他身边。可他开了开口,却又没说出来,只是从袖中摸出一根簪子。他换上一副谦恭有礼的标准笑容,说道:“徒儿从南疆归来,带了点东西给师尊,还请师尊不要嫌弃。”
“这么费尽心思想要赢我,却只是送个东西,没别的?”谢衍笑了。
簪子是取了南疆的龙鳞与白凤尾羽炼化而成。他将龙凤二族赠予的礼物,丢进炉里炼成了这一支发簪,若是被二族族长见到,怕是要恼他暴殄天物。
白凤在凤凰一族里极为罕见,炼成的发簪自然是通体雪白如玉。而他如此费心费力地制作,也仅仅只是为了博师尊一笑。
殷无极站在谢衍的身后,四下寂静,他能够感觉到青年人炙热的身躯贴近,心跳如擂鼓,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他骤然觉得,这个距离着实太近了。
“我想看您簪着。”殷无极走到他背后,用手撩起他仅用发带松松系着的长发,熟练地束好儒冠,然后以发簪固定。
流水一样的长发在他指尖滑过,让青年喉结微微一滚,压抑住低头亲吻的冲动。他故作不在意,随即又补了一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师尊若是不喜欢,就丢了吧。”
谢衍以为他是在闹别扭,也不在意,只是叮嘱道:“此去魔洲边境,量力而为,魔尊赤喉并非易与之辈,倘若与他有关,不要深入虎穴,回来找我。”
“师尊也会担心我。”殷无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会小心,师尊只管顾着百家,那群老东西可不好对付,至于北渊洲边界,我杀也会给您杀出个和平来。”
“别崖。”谢衍又蹙起眉:“君子谨言慎行,不可杀心过重。”但他顿了顿,还是道:“一切以你自己的安危为主。”他却是又双标起来了。
“……我知道,今后您是仙门之首,一举一动自然要为仙门表率。”殷无极稍稍显出的一丝飞扬,下一刻便被他收敛回去,神色淡淡,在夤夜里看不清晰了。
“师尊,儒道内部从未一统,东方道门交出权柄,而各大宗门仍然虎踞东洲,佛门近日有向中洲传教之势,不可不防。”他温言细语地道:“接下这样的烂摊子,您可有后悔?”
“临危受命,不敢辞耳。”谢衍行万里路,自然是心中有一个章程的,他不同于德高望重却又不能轻易求变的道祖,当他握紧了这一切,年轻的圣人将会给修仙界带来截然不同的东西。道祖亦然是嗅到了这样的风向,他虽然不赞同,最终却仍选择了无为。m.XiaoShuo530.Com
骑着青牛向寒关外而去的老道,只留给了他这样一句话:“自古以来变法者,哪有不流血呢。”
似乎是明了他的决意,殷无极只觉得唇齿艰涩,轻声道:“师尊,您不喜欢这些。”他是当真有些伤心了。
“又说孩子话,人世浮沉,身不由己,哪里是能以一句喜欢不喜欢作结呢。”谢衍难得与他如此敞开心扉说些什么,微微侧过头来,不再是那副高绝孤冷的圣人模样,反倒眸里映着盈盈的星火。“何况,修界也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那便自我辈始罢。”
他仍是把他当成孩子。兴许是徒弟无论多出色,在做师父的眼里,永远是当年那个跟在他背后的少年人。
殷无极不再反驳,只是后退一步,却是退出了半生的距离。
他血脉里沸腾的叫嚣的血,不知何时会冲出牢笼,而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他会一直呆在他的身边。无论前方是荆棘,还是火海。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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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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