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辰踩着一尘不染的天梯,一路扶摇,待踏上那最后一级玉阶时,入目的就是一座宫殿。
这宫殿大到空旷,四周墙壁质地特殊,似玉非玉,光泽幽暗,散发着令人舒适的仙灵之气,殿两旁的百根廊柱,没有经过精雕细琢,反像是浑然天成一样,外表呈现出各色神兽异草的浮雕,地面铺洒着一层缥缈的云烟,很稀薄,很自然,像大清早山涧小溪边徜徉着的晨雾。
里面没什么人,只在尽头的白玉榻上,躺卧着一个素衣银发的身影。
温辰走过去,在榻外一丈站住,斟酌片刻,问了句:“小公子,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身影很纤细,髋骨很窄,看上去不像个女子,应该是个少年,此刻正背对着他,似乎是睡着了,听到动静,幽幽地醒了来,慵然地伸了个懒腰,良久,才翻过身来。
看清容貌的那一刻,温辰心下划过一丝诧异。
不是因为好看,也不是因为难看,而是,他只要看着对方,就会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仔细回想,又没有一点印象。
这人的相貌很特殊,特殊到你就是盯着看上一百年,也记不住到底是什么样,他像风,像雨,像雾,像白日里的浮云,像暗夜中的繁星,他像世间万物,唯独不像他自己。
榻上的奇怪少年,并没有因春睡被扰而觉得不高兴,反而一打眼看到他,就愉快地笑了:“咦,好神奇,都过去多少年了,终于又见到一个活着的无情道尊。”
温辰辨不出端倪,垂眸道:“初来乍到,敢问冥火在哪里?”
“?”少年神情一懵,“你问冥火做什么?”
毕竟人生地不熟,全靠对方指路,温辰便也没有隐瞒,如实说:“我有一位故人,似乎与冥火有关,我想找到他,问一问。”
少年闻言,不悦地摇摇头:“别找了,冥火那种东西,无魂无魄,虽是上界之物,但浑身都沾着下界的污浊,你带着它,对你仙身有损。”
温辰漠无反应,静静地看着他。尒説书网
少年无奈地坐起身,指了指旁侧的床榻:“坐吧,既然都来了,站着做什么。”
温辰没动。
少年嘟囔了句“果然是修无情道的,榆木脑袋”,开门见山了:“这样吧,我也不瞒你了,我就是上界的主人,下界万民一般称我为天道,你很强,我很喜欢你,你留下来,做我的武相吧。”
“?”温辰有点讶异,一是没想到这么个柔弱的少年竟然说他是天道,二么……自己难道这么容易受上古神祇们的喜爱吗?
见他不语,少年再接再厉:“自古飞升之人很多,可能留在我身侧的却是寥寥,你若是不信,就出去转上一遭,问问他们归一殿中武相的地位,究竟是什么样?”
温辰默然片刻,淡淡地摇头:“多谢天道好意,可是我想要的,只是寻到冥火,找回过去。”
“你!”少年大约是独/裁惯了,从没有被人忤逆过,几番唇舌都没能打动他,有些恼羞成怒,一拂袖,瞪着眼道,“你一个修无情道的,要什么过去?找回过去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无欲无求,抱着记忆里一堆冷冰冰的纸人过活?”
说到点子上了,温辰赞同地一颔首:“我可以入情。”
听到“入情”二字,少年神情出现了变化,薄唇轻提,眉眼亦生动了几分,以一种看好戏不要钱的心态,戏谑地问:“你知道怎么入情吗?”
“不知。”温辰诚实答。
“哈哈。”少年笑眯眯地坐在榻上,双手撑着边缘,两条莹白的腿轻轻晃荡,“那我来告诉你吧,无情道入情,逆天而行,须经历天地人三劫,你现在么……”
对方饶有兴致地审视了他一下,道:“百年地劫算是过了,还有天人两劫,每一次都凶险无比,就算是仙身神格,也有灰飞烟灭的可能,你,还要试吗?”
“要。”温辰不假思索。
少年气坏了,一跃站到床榻上,拿起榻边摆放着的仙果玉液,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砸,气急败坏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书中所言,恒久稳健的天道。
“你们这些可恶的凡人,既然凡心未泯,那还成什么仙!次次都与我作对,不让我好过!明明你们背叛在先,却口口声声天道不仁,推诿责任!上回文宰被降罪一事,闹得上界沸沸扬扬,现在我想再留下一个武相,依然不配合!”
“冥火在碧落川,自己去找!找到就找到,找不到算你倒霉,想回凡尘,给我去跳天井!”
“天劫地劫一过,十年之内必定会有人劫,想死还不简单?我成全你!”
一大盘葡萄兜头泼来,砸了温辰满身满脸,他也没躲,安之若素地受下了,而后掸掸衣上的水珠,礼貌地一拱手,没管那暴跳如雷的天道如何,转身走了。
冥火在碧落川。
是……那个人和他说过的碧落川吗?
温辰随遇而安地寻着,见着人了问一嘴,东拐西拐,没一会儿就到了。
望着小溪流里繁星一般,千篇一律的灵玉仙石,他不禁犯起了难——这么多,哪一个才是自己想要的?
温辰站在溪岸边,凝神细思,耳边回荡着的,是方才与碧落川看守仙子的一番对话——
“你要找冥火真身吗?那物无魂无魄,不在六道轮回之内,怎么会在碧落川中?”
“天道亲口告知,应该……不会有假。”
“啊,那我知道了,灵物修出魂魄,一定是在下界攒够了功德,如果一直没人管它,它慢慢就会耐不住碧落川中的灵气,自行消弭。对了,你可以去试试,它和普通神魂不一样,找找看有没有一颗握着发暖的石头,如果有的话,那就没错了。”
发暖的石头。
温辰从碧落川的源头找起,半身浸在冰凉的溪水中,一颗一颗挨个摸过去,上界没有夜晚,就如幽冥没有白天一样,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找了有多久,只觉得刚得来的仙身好像有点受不住了。
这溪水很冷,冷得邪门,让他这样五感全无的人,都开始冷得打颤。
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离得越来越近了,那个他一直挂念着,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人,竟在脑海里一点点变得清晰——
青衣,折扇,一张脸俊美到嚣张,性子活泼,很爱笑,便是独自看书时,嘴角也无时无刻不在微扬,看他过来,施施然地抬起头,笑道:“这不是我家小辰儿么?来,走近点给为师看看,几天不见,是不是又长高了。”
哗啦!一声水响,温辰摸到了一块热乎乎的石头,连忙抓起来,摊开冻得发青的五指,只见它是弯月形,莹白色,暖玉一般的质地,安静地躺在掌心里,就像一捧热烈的火苗,驱散着他全身刺骨的寒意。
是它。
一瞬间,无数乱糟糟的回忆争相冲入脑海,像铺天盖地的雨幕一样,遮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温辰捂着额头,咬紧了牙关,勉力挣扎半晌,也没有多大用处。
他凌空一跃,踏着闲云往天井的方向驰去。
天劫,只有过了一道天劫,他才能找回属于自己的过去。
来到了那方荒草蔓生,一看便是上界用作流放之地的枯井后,温辰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下!
碧落川,九重天,从天梯走上来的时候风景独好,从天井堕下去的时候犹如炼狱。
咔咔咔——浑身仙骨同时断裂的感觉,真的很痛苦,就像千万斤的大石在身上反复碾过似的,疼得他眼前一黑,气都喘不匀了。
可值得庆幸的是,温辰终于想起来,想起来自己是如何从微末之身,受到那人的青睐照拂,言传身教,稍微长大一些,二人又是如何互通心意,结为道侣……那人为了救他,一次次以身犯险,置生死于不顾,终于,把一身惊艳的修为搭了进去。
呼呼的风声里,他仿佛听到那人在耳边说着话——
“小辰,和我回凌寒峰吧。”
“你想做什么人,能做什么人,全都存在于你的手里,不在于别人的嘴里,若是有人来挑衅,就大声地告诉他——你是什么东西?老子,天下第一。”
“你不是怕火,不敢一个人点灯么?我们抓了雪流萤装在瓶子里,回去当蜡烛啊。”
“徒儿这么小,就不许为师干这干那,管得挺严?小辰,你要是个女徒弟多好,温婉漂亮,宜室宜家,以后长大了,干脆嫁给我,做他们师娘,你说好不好?”
“这你就不懂了吧,修道这种事情,随心所欲就好了,在山上孤独苦寒数十载,真不如揽一个合意的人儿,找一间小小的屋,点起火,温上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小辰,你不会喝就慢点,别胡闹,你这一下子喝进去多少?!”
“行了,说你胖还喘上了?什么你师尊是你的人,把你师尊搞到手你特骄傲是吗?”
“道侣的事,一年为期,怎么样,明年的这个时候,我给你答复。”
“小傻瓜,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个呀,放在俗世里,叫公公给新媳妇的压岁钱,按照习俗,谁家儿子成亲,新媳妇第一年来婆家拜年,都会收到一个格外大的红包!”
“小辰,我要你记住两件事,一定牢牢地记着,到死都不许忘了。”
“第一,无论何时,不要把希望寄托于任何人,你能信任的,只有手里的剑,它永远不会背叛你。”
“第二,手里的剑是我送你的,往后不管你成仙还是成圣,都要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它。”
“其实,从废了的那天起,我就明白,自己陪不了你多久了,只是不敢说,怕你难过。”
“你的性格我知道,认死理,太偏执,在山上著书的那段时间,我常常会想,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现在我不担心了,你道途坦荡,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在剑灵的点化下,若真的飞升成仙,自然再好不过。”
……
飞升成仙,真的就比共你白首更重要吗?
九天之下的云层极冷,温辰眼角的泪水还未滑出,就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他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也没有一处是不软的,唯独攥着那灵玉的五指,严丝合缝。
轰一声闷响,他重重摔在了地上,像陨星一样,把郊外的山野撞出了一个深坑。
痛,痛不欲生……
温辰低低呻/吟,头脑浑噩,四肢像被打断了一样无处着力,他挣动着爬起来,以在千古剑陵中练就的可怕耐性,一步一步,朝远处城门的方向挪去。
一百年了,江城大地,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蹉跎在清晨闹哄哄的集市上,目之所及,耳之所闻,都是生机勃勃的一片。
忽然,长江边上,一栋雕饰华美的酒楼撞入眼帘,一个穿着锦绣绸缎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口与人谈笑。
望江楼?温辰仰头看了一眼招牌,心生疑惑,怎么一百年过去,这家店还在呢,莫非是开成老字号了?
正寻思着,就听那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惊喜道:“哎呀,温仙君来了?稀客稀客,好久不见,得有整整一年了吧!这风尘仆仆的,是去哪除魔刚回来吗?有空赏脸上来坐坐?哈哈,我请客,我请客!”
什么?温辰迷茫地转过头去,看着对方殷勤地招揽上来,心里却生了退却之意。
无情道修得深了,他应付不来这些人情,草草一扭身形,没入了前方如潮的人海。
不能在外面耽搁,得回去,得回去。
温辰循着记忆中逐渐清晰的脉络,慢慢捱到了离折梅山最近的那个城门,抬眼望着,仙云缭绕的五灵峰已能看得见,其中最高,也是最孤傲的那座,就叫凌寒峰。
云岚间,丛丛白梅绽放,好像落雪苍山,妖娆而剔透。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他矢志不渝的爱人。
温辰一动不动地眺望,喃喃道:“长青,凌寒峰的梅花开了,你看,你看啊……”
身周的熙攘都化作虚无,只剩他一个人,跋涉于归家之路,一步一跌,艰难地蹭出了城门,却不小心被草丛里隐藏着的一块上马石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温辰趴在草丛中,费力地抻着脖子,明明看到凌寒峰就在那里,可却死活爬不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好想哭,不是为自己万里驱驰,最终止于山脚,而是曾经许过的诺言,终究不能实现。
他拖着重伤的身躯,一寸一寸在泥地上磨蹭,一边流泪,一边模糊不清地呢喃:“回家了,我们回家了……凌寒峰的梅花开了,你看,你看到了吗?”
视野中,一个身着碧衣的女子越跑越近,神情很焦灼,像是与他熟识,从草丛中轻轻扶起,一遍遍询问着什么。
可是温辰听不见,五感早已抽离出身体,识海里唯有那一个念头——
凌寒梅已开,留待故人来。
长青,我带你回家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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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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