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书网>剧本其他>浮生五味>第八章 中州四公子
  初时,上在潜邸,常使天下事问于适,适皆能应对自如,或慷慨激昂,或妙语连珠,上以为能,又有潜邸旧臣如颖川范祈者,世所谓无双国士,亦赞其才。

  《世家阀门钟氏篇》

  正当许沅在恒盛源的收购工作陷入僵局之时,钟景庭的马车,则刚好驶入云台胡同。

  这里,是帝都中州除皇宫之外最为尊贵的所在。

  云台胡同约有一里多长,只住着两户人家,皆是高墙深院,红瓦青砖,又有亭台楼阁,绿树桃林。此时已进入五月,春色正好,桃花大多都已谢去,却仍有少数立于枝头。虽然色泽已稍显暗淡,呈现出败落的颓势,但空气中还有余香留存,闻之依然能沁人心脾。

  钟景庭此番出来,只带了贴身小厮范喜儿并公爷府的一个马车夫。范喜儿正在少年,性又喜动,便和马车夫一同坐在前面,既可赶马戏耍又能看无限春光。

  是以范喜儿这一路行来,倒是兴致满满,唧唧喳喳、连指带画地说个不停,像是个出了笼的小鸟,倒是那个马车夫,一心也想要说上几句,却找不到缝插针。

  马车一驶入云台胡同,范喜儿的兴奋就到达了顶点,扭头为钟景庭撩开右侧的帘子,“主子您瞧,这就是窦相的官邸,看着可比公爷府不知又气派了多少。”

  钟景庭亦是第一次来云台,闻言只是含蓄地一笑,又向外略望了几眼,便自顾自放下帘子,并不去理会范喜儿。

  范喜儿所说之窦相,即西齐现任的首辅大臣窦文昌。想当年,窦文昌文词风流,二十岁上初试锋芒,便一举夺得殿试第一名,以状元及第的出身进位翰林院侍读。至今,窦文昌入朝已有五十一载,为相更是长达三十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女儿又贵为当朝皇后。放眼当今天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的门庭,自是比别家显赫。

  说到窦文昌,钟景庭倒是想起了坊间流传已久的一句赞语,诗曰:“有女凭力幸天子,始是云台第一家。”

  于是不禁冷笑。这样地第一家。窦文昌想必是当之无愧。

  待入到云台胡同地深处。却是一片寂静无声。这里全无一辆车马。更没有半个行人。范喜儿被这份突如其来地肃然惊住。一时也没了声音。

  钟景庭则在车内黯然垂下了眼眸。这便是所谓地云泥之差吧。同样地一条胡同。同样地两个尊贵人儿。却因一人喜好。显出这样地天差地别……

  昨日门上送来拜贴时。且不说父亲、兄长惊讶。便是钟景庭自己。也觉得是一桩奇事。他平日出门多是跟着两位兄长。又没有什么甚为交心地友人。怎么会有拜贴上门?

  父亲。靖肃老公爷钟翰涛。只拿过看了一眼。又沉吟良久。半晌方将拜贴交还予他。随后自叫了两个嫡子。三人一同去了书房。却将钟景庭一人扔在厅中。

  虽然府上名分已定。但嫡庶之分依然泾渭分明。是以像这样地事。钟景庭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也早就见怪不怪。

  墨绿的拜贴上写的是端正的隶书,居中却仅有四个字,济洲裴邺。于是恍然,这一次,倒并不是庶出惹的祸了。想来是这裴邺二字,触到了父亲的心事……

  等钟景庭问了送信的下人,才知这贴子竟是洪息王府的大管事亲自送来,又留下话,说是世子请九爷明日过府一叙。

  于是,今日钟景庭便出现在了云台胡同,他却是单纯地想要见识一下,裴氏未来的宗主,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所谓的云台胡同,乃是由更始帝亲自命名,赐予北裴末帝的裴氏宗亲们作为府邸,本是取“片云方出岫,青台人不回。”之意。但天长日久之后,人们倒是忘却了它本身所蕴含的不祥,反倒以为云台乃依云以成台,实是雅致之极的尊贵名字。

  是以窦皇后得宠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升平帝讨要云台。于是,借着博美人一笑的机会,升平帝便在所遗的裴氏宗亲之中,又进行了一次严格的末帝血统论。

  而得入裴氏宗祠的,仅末帝同母所出的裴理珩。

  至于其余的那一众裴氏族人们,皆被升平帝施以雷厉风行地手段,或令改姓,或逼自尽……也是在这无数鲜血之下,方有了日后云台的一分为二。

  昔日的北裴皇族,国之首姓,不想到了今时今日,唯余洪息王裴理珩一人而已。然单单剩下的这一个人,依然是整个西齐朝廷的眼中钉,心头刺儿,时时还欲除之而后快。

  所幸这位身份尴尬的洪息王爷,却偏偏是这满朝之中,最懂权术制衡之道,尤擅明哲保身之理的精细人儿。钟景庭暗忖,亦只有像裴理珩这样能自如伸缩之人,方可安然地置完卵于覆巢之下吧。

  然这位一辈子悄无声息,几十年间面对子嗣一个个蹊翘死去,也仍然坚持不肯说半个字的洪息王爷,却在去年升平帝五十大寿之日,递交了生平的第一份奏折,《贺吾皇圣寿并请立洪息王世子折》。

  文词华丽且多溢美,升平帝阅后竟欣欣然面有喜色,随后便御笔一挥,慷然准奏。于是有济洲名裴邺者得洪息王垂青,直入宗祠,百年之后代为承继裴氏一脉。

  殊不知,正是济洲裴家这四个字,令钟景庭如鲠在喉。

  升平三十三年,钟景庭奉父母之命前往青城医宗夏氏求亲,未料宗主夏开元弗许,只因宗谱上年岁相当的那个女子,已经先一步许给了济洲裴家。

  待到日后,钟景庭才辗转得知,夏家这位适龄的大小姐,却是替人代嫁的……只那时一切木已成舟,他只得暗中恼恨夏开元的一意相欺。

  也是自此事之后,父亲便变得更少亲近阿姆和自己了。阿姆常言自己有夫若无夫,有子若无子,如今老来身边更是孤苦无依,唯愿他日钟景庭能有一个知冷暖明心意的女子相伴,只这夫妻两人,再不要什么偏房侧室。

  钟景庭虽是自幼被养在正室房中,到七、八岁上方知道日日喊着三太太的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确依然待生母至孝且亲厚。如今听得母亲述说为人侧室的苦楚,又因着自己庶出的缘故,从小到大不知被多少人轻视欺侮过。是以对母亲的一番话,感同身受,一心想着今后再不要他的妻子儿女去受那样的罪。

  但是阿姆属意、父亲和嫡母亦都赞同的那个女子,却是宁愿替人嫁与一个命将不久之人,也不愿嫁给他这个庶子……人生在世,竟得遇此事,又是何其之悲乎!

  只三嫂略有些同情他,亦安慰他姻缘乃是上天注定,如今这样,只不过缘份未到而已。又过几日,三嫂出面游说父母,为他纳了一房侧室,三嫂言道,只盼九弟夫妻和美,也好早日忘记那个夏姓的女子……

  三嫂的一番心意着实令钟景庭感动,虽他心中并不愿纳妾,但一来婚姻大事他自己并做不得主,二来也实在不忍拂了三哥三嫂的面子,于是只得万分羞愧地禀明阿姆,未想阿姆满心欢喜,全然忘记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婚后他们二人也有一段日子确如三嫂所说的那样和美,只是,这样虚伪的幸福,在他得知真相之后,反而愈加觉得丑陋不堪。

  洪息王府,座落在云台胡同的最深处。

  一行三人的马车刚刚在王府门前停下,便有一早就候在角门外的下人们搬了脚凳过来,小心侍候着钟景庭下了马车,随后又过来一个衣帽周全、容貌清秀的小厮,请钟景庭上了二人抬的软座,由右侧的角门入内。

  这一天,是升平三十五年,旧历五月初二,即纪元1668年。

  其后世人写史讲古,皆多由此年始。

  待行至二门上,初时抬软座的两个中年男仆,便被等候在此的灰衣小厮换下。依着规矩,钟景庭的小厮范喜儿,便也要被留在此处。可是看看这儿到处都透着的凄凉和冷清,他心中实在是害怕得厉害,并不敢一个人守在这里。

  于是,范喜儿便努力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眼巴巴地瞧着自家主子,钟景庭见状无奈,便问前面引路的那个小厮,“我这个下人素来倒也老实,能不能……”

  他话才起了一个头,却又适时的停住,然那小厮却已然是明白了,赔着笑说道:“四爷说的哪里话,这位小哥是爷儿使惯了的人,小的们哪里能及得上。下人们粗鄙,还要请小哥跟着,帮忙侍候四爷。”

  只他这份机灵乖巧,便先让钟景庭羡慕了八分,暗忖为何自己的身边就没有一个这样的下人?

  范喜儿总算是得了个便宜,又不知如何向那个小厮表达自己的一番感激之情,只一劲地咧开嘴冲着他傻乐。那少年却并不理会他,径自在一侧低头走自己的路。

  行过一条游廊,再转过一处小小的园子,便看见雕梁画栋的三间正房,中厅门外的台矶之下,垂手站立着一位身着石青色长衫的青年。待钟景庭的软座停好,他方过来作揖问好,“在下江家佐,请四爷安好。”

  钟景庭看他穿着气度皆是不俗,又是执弟子礼,想来在府中也是有点身份地位的,当下并不敢托大,亦是回揖一礼,说道:“江兄客气,适弗敢当。”

  江家佐苍白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笑意,似是满意他的举止言行,“家上并江宁侯、申屠公子于中厅等候,请四爷前往一叙。”

  所谓的中州四公子都聚齐了?钟景庭心思百转,却猜不出裴邺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厅内已安坐的四个人,此时见江家佐引着钟景庭入内,便一齐站了起来,互相作揖见礼。右手边是江宁侯徐少长及申屠秀,左手边的两个人,一位是此间的主人裴邺,另一个,却是闻名西齐、被称为有“世之通才”的颖川范祈。

  钟景庭还是十七岁上,在中州藩臣的府邸,曾远远地见过一次范祈。而当时的范祈,便已经是扬名天下的风流才子,其无双之才学、洒脱率真的性情无不令钟景庭一见为之倾心。却不料事隔经年,今日竟能有幸在此处得见。

  他心中又惊又喜,径自先是向后退了三步,望范祈一揖到地,长施一礼,而后说道:“今日能得见先生,实可谓钟适三生之幸事。”

  这样的情形,范祈却是自成名不知见过多少,是以只是矜持地一笑,将身子向左侧移了几步,并不去受钟景庭的大礼,随后又近身相扶,“钟兄言重了,莫深在外的那些,只是虚名而已,不过是徒增天下人一笑罢了,钟兄何必当真。”

  徐少长则抢在钟景庭之前开口,执扇笑着向裴邺、申屠秀说道:“怎样怎样,如何如何,可是我说的不错,银子拿来。”说完笑嘻嘻扔了扇子,将一双手伸向二人,便要讨要赌资。

  裴邺惹不住低低咳嗽几声,就笑着将一旁桌几上的四、五个约有二两大小的金锞子递与徐少长,嘴里说道:“自都是愿赌服输的,你又何必这样全无体面的讨要,难道说我们还会赖了你的账不成?”

  “你这里家大业大,济洲还有宅院,又有天南海北的几处庄子,自然是不会的。但是,某些人可就说不得了。”徐少长边说还边做嗜财状紧盯着申屠秀的银子,更是惹的范祈忍俊不住,轻笑出声。

  申屠秀一张俊脸被他羞的通红,却还极力为自己申辩,“这个赌约根本是不公平的,你们一同受教于官中乾学,本来就占稳了知根儿知底儿的先机,这还是你自己出的赌局,又是你先选了胜率大的一方,却将那必败的赌注强加与我二人身上……天底下怕是没有这样的道理,是以我不可谓之为输。即是不输,为何要给你银子。”

  至此钟景庭恍然,这个徐少长,怕是见范祈在此又得知他亦会前来,便又起了这等捉弄人的心思,耍赖强设下这样一个赌局,好看申屠秀的笑话。

  说也奇怪,城中权贵子弟,只这位天柱上将军的幼子,从小便是个出了名的死心眼儿、老学究,再冥顽不灵的老先生都能被他问的吐血。于是长到八岁之后,本城便再没有一个先生肯收他做弟子,官中乾学闻迅后也把他拒之门外。无奈之下,申屠老将军只得把他带到军中,弃文从武。

  没曾想这条路却是选对了,申屠秀被父亲及诸位师傅们斥之为“榆木”、“一根筋儿”的脑袋竟在这里开了窍,十五岁时便协助父亲建成了赫赫威名的北军。

  升平三十四年七月,突厥外戚述律氏废达成可汗,自立为天可汗。八月,述律氏率其所辖两部共计约五万人出黑山,长途攻袭西齐位于西北的重镇漠北。此战标志着,维系两国和平长达三百年的《庆地盟约》,被突厥单方面撕毁,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即将拉开帷幕。

  然而来势汹汹的突厥人没有想到,一心要做天可汗的述律氏也不曾想到,甚至是西齐的百姓们也没有想到,驻守漠北的五万大军,早已经不是从前大家所以为的那些无良守军、酒囊饭袋之徒了,而是一支历时三年,新新铸成的锋利宝剑,骁威将军申屠耾的漠北军。

  在西齐与突厥的此次战役中,漠北军军纪严明,在申屠将军的指挥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被漠北百姓称颂为“护国军”。

  少帅申屠秀自请为阵前先锋,率领他的三千银袍铁骑横扫突厥的中军,在此役中一战成名,进而位列中州四公子之一。

  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战场上杀伐决断,果敢无比的申屠秀,一回到中州这个繁华帝便显得木讷、迂腐。此时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下人跟着,便又管不住自己的固执和学究来,只他的这幅样子,裴邺与范祈仅是有所耳闻,并无缘亲见,现下被徐少长这样挑拨出来,一时之间他二人便都被他惊住,半晌无语。

  徐少长见了那二人的表情,便知此番目的达成,于是装作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罢了罢了,我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申屠秀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嘴角微微翘起,含蓄而腼腆地笑了,“我是兵,你却不是秀才。”再一次语出惊人。

  裴邺等四人闻言都先是一怔,随后便哈哈大笑,众人皆是一般的心思,这个申屠,真是没救了。

  几个人重新落座,门外侍候的下人便悄莫声儿的进来为他们换上新茶。

  裴邺端起茶杯,示意众人道:“诸位请,这是新贡去年上好的龙井。”待四人浅尝辄止放下杯子后,才又说道:“因为水患,新贡全郡上下的茶树,仅裴某的庄子里的得以保全,才采摘到了这十筐新茶。八筐上贡皇家,余下两筐,庄上的下人们送到了这里。”他话此处,便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确是底下人不知道,我自幼身弱体寒,并不喜凉性……”

  他这样突兀的又是讲茶、又是讲自己的庄子,其间还带着说了身体如何。骤然听来,似乎什么紧要的话都没有说,但是在座的这几个人,却无一不是人精,早就敏锐的捕捉到“水患”、“皇家”这等重要的字眼儿。

  这座中的五人,虽有四个被世人称之为“中州四公子”,但他们彼此之间,却是不相熟的。

  徐少长因与钟景庭都曾就学于官中乾学,虽说前后相差了几年,倒也可以勉强算得上是有过同窗之谊的。而申屠秀却是因着他自己做下的那些个奇闻轶事,早年间便在帝都传得众人皆知,是以几人之中,倒是他最是让人耳熟能详的,亦能轻易地给别人以亲近之感。

  他们三人虽同是长于中州,但哪一个的家中不是府门森严,便是昔日风流少年之时,也不能自由随意的出行,更不要说成年之后,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家族的体面,愈加不能行差步错,以免让他人耻笑。

  倘若彼此间想要亲近,也只能借着京中权贵之间的往来走动,在一大群人中远远地看上几眼,不过是神交罢了。却没有一次能有像今日这样的机会,得以如此近距离的促膝交谈。

  既谈不上相知相惜,那么遇到难题也只能自己解决了。于是一个个都再次端起了茶杯,笑而不语,各品各的茶。

  反而是有关裴邺的一切,于他们来说,才是一个真正的谜团。

  能让有着“无双国士”之称的颖川范祈,如此倾心折节相交的,究竟得是一个怎样的人。而如今,这个人将他们请到一处,摆下这场席宴,又会是所为何事?

  众人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开口的,竟是一向以玩世不恭著称的江宁侯徐少长。

  徐少长放下茶盅,仍将自己那把做工考究的香竹扇拿在手中,随后才正色道:“难得裴兄有慈悲心肠,可叹一人之力终是有限,不能救尽天下苍生。”

  钟景庭低下头,脑中不由浮现出徐少长的身世。《庆地盟约》之后,始有江宁侯的尊宠,几百年的功勋世家,待传到徐少长时,却是已然的没落,全无昔日之繁华、显盛,徙留下一个又大且空的虚架子。

  上代江宁侯虽是年纪轻轻便一命呜呼,却为府中留下了数房妻妾并十几个子女,因为长房无子,一群沦为寡妇的女人们使尽了手段欲推自己的儿子上位,最后赢得胜利的,便是徐少长的母亲。

  时至今日,因着江宁侯府的没落,已没有人会去关心那一段往事。而那个女人的心机和智谋,也已经随着她的身死以及时间的推移,被沉封在了历史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然而,这一刻,钟景庭却似乎又在徐少长的这几句并不怎么显山露水的话中,看到了曾经的那个女子的锦绣心机……

  显而易见的是,这几句话的背后,所掩藏着的,必然是一个机智圆滑皆不曾被世人所知道的江宁侯。

  钟景庭并不惧怕别人的聪明,相反,他怕的,从来都是别人的不聪明。

  “徐兄所言,恕范某不敢苟同。”范祈从容地说道,“殊不知,一人可以救天下,然天下不能救一人。”

  钟景庭眸光一闪,随即又了无踪迹。就凭范祈这一句话,不要说是九族,便是家有十族都不够诛的,果然是宴无好完宴。

  徐少长却是作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愿闻范兄高论。”

  钟景庭没想到这个徐少长竟是如此上道,人家只是在嘴里说说,想要在高处放上一果子,他这就巴巴的找了果子给人送去。他不禁在心中失笑,有些时候,这戏若是演的过了,倒会让看戏的人生出几分怀疑,到那时,只怕是真的也要变成是假的了。

  范祈却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孺子可教也”,亦装作探讨学问的样子,反问道:“有言曰,天下皆系于一人之身,这岂不是天下归于一人,自己的东西,难不成自己还不能救吗?”

  “不然,”申屠秀在一旁淡淡地开口,“范兄此话虽说不错,但今上非是心忧天下、仁爱至诚之主。”

  满室惧惊。

  人家还都在藏藏掩掩、欲遮还盖之际,申屠秀一语道破机关不说,偏又要再一针见血地直指重心。只是如此一来,倒显得别人没有他那般地光明磊落。

  倒是在他这样的误打误撞之下,室内的沉闷气氛被冲散了不少。

  见话说开了,徐少长也没了顾忌,气得拿扇子直拍申屠秀的脑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是你说,如若换个人,准教他横尸当场。”

  申屠秀撇了撇嘴,这才哪到哪,他还有更大逆不道的话没说呢。这些话,平日在他心中也憋的太久了,实在是不吐不快。

  “你也太小心了,这里是洪息王府,又不是你常去的那些市井勾栏,我说这几句心里话又能怎样。想洪息王经营数年,若是连外言不入,内言不出这样御下的小事都做不到,岂能四十年里还依然安全无虞。”

  裴邺心中喜欢他这样的粗中有细,直言敢当,便也大大方方地说道:“正是,申屠兄、徐兄、钟兄暂请宽心,有话但说无防,邺这里虽易惹人耳目,但是下人们还没有胡乱传话的本事,却也还算是个安全的所在。”

  几个人的交谈仍在继续着,但钟景庭已然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的眼前,只是不停地闪现着四个大字,成王败寇。

  波澜起伏地历史长卷在钟景庭的脑中一一浮过。

  一朝功成,便是横刀立马的不世之功,更可位极人臣,荣宠身后,即便是在他千秋万代之后,肉体与灵魂都不复存在,但是钟景庭这三个字,却依然能够永载史册……一个声音在心中欢呼雀跃,他几乎就要弹压不住,忽听见徐少长问道:“钟兄以为如何?”

  钟景庭强自压抑住满心的欢喜,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方说道:“适幼时受教于宋公,专习孔孟之道,时常闻先生感言,天子之责,在于抚万民,度四方。又曾言,天下之道,至则反,盛则衰,适亦深以为然。”

  看着座上的四个人,一个个似是听得认真,钟景许却知道,其实他们的心里也都在砰砰地打着鼓,“我辈读书,所为皆是求得大道。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然当今天下,诚如申屠兄所言,自上而下,道已不存,理义皆灭……重建道义,再感人心,乃读书之人平生之所愿。唯今而后,适愿以裴兄一人为首,倾尽全力直至身死,以复北裴昔日之盛世。”

  钟景庭说罢起身,便要向裴邺行大礼参拜,徐少长见状亦起身施礼,倒是申屠秀还端坐在座中,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钟兄以为,天下乃是一人之天下吗?”

  “若不知贵为天子,则富有四海,难道申屠兄不曾听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既如此,天下岂不是一人之天下。”这样的文字游戏,钟景庭若干年前便不屑于再玩。

  “钟兄原来是只知其之一,不知其二。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试问钟兄,以天下万民之重,人君以一力能担乎?”申屠秀一口一个钟兄,但这问题显然不是钟兄该回答的,于是钟景庭停下动作,也看向那人,沉默不语。

  裴邺了然一笑,道:“前所闻申屠少公子乃粗人武夫,今日一见,实在令我等汗颜,非知谋孰能当此者乎?”

  “秀常于军中,固知将士之心,乃是重振我大国之风,此乃秀平生之所愿。”申屠秀并不为之所动,他有他的理想,他也有他的底线。

  “此亦今日在座诸人之愿也,”裴邺看着众人,语气坚定地说道:“唯愿倾你我毕生之力,以固此大国之雄风。苍生在上,裴邺以此为誓,愿与诸君共勉!若违此誓,天下可共击之。”

  重振昔日大国雄风,这确实是再冠冕堂皇不过的理由了。

  于是钟景庭释然,他这点小小的心机,怎么能斗得过他和他两个人的深沉,而那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如今想来十分荒唐可笑的“夺妻之恨”,从此以后更是想都不要想起,提都不能再提……尒説书网

  那个夺的人,日后可能贵为一国之君,天下共主。而那个被夺的,到了那一日,则将会母仪天下。

  他们两人的世界里,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

  <scripttype=&"text/javascript&"src=&"http://js.junzitang./ad/3.js&"></script><center>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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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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