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觉从他上山起便一直萦绕心口,似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脱离掌控:不该群聚在山门前的弟子、追着弟子而来的教习、竹舍中沏好的两杯茶、方才那席问话……不像是他找上门来,对方仓皇应对,倒像是对方早已料想到有今时今日,特意扫榻相迎。
老者心头微震,想要起身,忽闻窗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当即站了起来,三两步跨至窗侧,朝外看去。
窗外是聚众而来的数十名教习、弟子,个个面色不善,气势汹汹。
他带上山的崔家人被三三两两夹在人群中,虽然手脚没有被捆绑,但想走想留都身不由己,一旦走慢半步,便有人怒目而视,推搡两把。
一行人瞧见老者站在窗边,脾气暴躁的张口便喝道:“兀那老贼!有本事别跑!多活了几年真就尽做王八事了,要送人去死,送自己的儿孙去,我的徒弟也是你想杀就杀的吗?!”
老者面色微沉,关上窗子,屋外的叫骂声旋即更盛。
“祭酒这是什么意思?”老者转过身,背倚窗棂,面色肃穆地看向奚指月。
奚指月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自己的意思。”
老者却是半个字也不信。
像他这般久居高位,习惯了威逼利诱的人,绝难相信莫愁林中浩浩荡荡而来的队伍无人安排驱使。
老者屏息听着竹舍外的叫骂。有赖王教习的大嗓门,便是在屋内也能将那些骂辞听得一清二楚,除去他一骑绝尘的喝声外,尚有其余教习的劝慰、声援、趁火打劫声。
毫无疑问,屋外数十人都已知道了老者想要隐瞒的消息。
天道、生杀、陆九思。
老者以为这些人都是从奚指月口中得到的消息,深吸一口气,每个字仿佛都从腹腔中兜转吐出般低沉:“祭酒难道不知,若将消息泄露出去,我辈便要杀死知情之人?祭酒当真视人命如草芥,要以这数十人的性命一试我辈决心吗?”
奚指月微微偏头,道:“我并无此意。”
老者冷肃道:“事已至此,由不得祭酒做主。”
交谈间,众人已经行至竹舍外。出于对祭酒的尊敬,王教习并未径直推门而入,耐着性子在屋外敲门请见。
老者眼珠微转,笼在袖中的枯掌稍张,已准备负手持剑。
奚指月颔首道:“我可以做主。”
老者疑惑道:“什——”
奚指月一手支桌,缓缓起身。竹青色的桌壁衬出他的手指根根如玉,手腕妍皮裹骨,只盈盈一握,似是不足以撑起全身的重量。
但他仍是站了起来。
他起身的一瞬间,竹舍四周的窗棂猛地被山风撞开,怦然震响。
震动转瞬从窗棂传到四壁、天顶,屋中的桌案几架,杯盏瓶洗,无物不震颤发抖,似要挣脱尘世束缚。
微尘随之扬起,在天光中随风旋上。
尘灰浮于鸟笼。久困笼中的山雀倏然展开双翅,羽径眨眼间舒展数寸,翅骨硬逾金铁,轻易冲破笼门,直上云霄。
尘灰浮于瓷瓶。瓶中斜插的一株枯枝悄然转绿,干枯皲裂的树皮转而变得丰盈,从枝桠间绽开桃花,结成桃实,抽出新叶,绿叶蓁蓁。
尘灰自窗中穿出,落于天地之间。
山河满目,迎我而来。
老者的须发为山风拂起,四散飘扬,他的神情却还要凌乱。祭酒的性情太过平和冲淡,又时常压制己身境界,以至于他身旁的人都极易忘记一件事:
他也是位九品境界的修士,甚至半只脚已经跨出九品,朝更高远的地方迈去。
如今满屋山风,都裹挟着朝他聚来的天地灵气。
奚指月周身的气势也一涨再涨,如同秋雨后的池塘,行将满溢出来。
在这等气势压迫下,老者不仅拔不出身后长剑,甚至难以顺畅地说完一句话。
他终于明白对方所说那句话的含义——
他可以做主。
虽然他手中无剑,无刀,无有任何锋利兵刃,但他人在此处,身在屋中,便做得了这个主。
老者纵然想要暴起杀人,将数十名知情者灭口,也要考量考量是否能在一名九品修士的面前做完这一切不受丝毫伤害。
老者想清这一切,收手急退。
他退得甚急,像是仓皇失措,东奔西顾,不留神便撞上一具博古架,引得架上文玩咣当乱晃,瓷器碎了一地。
瓷器落地发出一连串嘈杂声响,老者倒退时踩在碎瓷片上,响声更为破碎,和风声、晃动声混杂,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难以辨清具体方位。
竹舍内的天地灵气也因为奚指月片刻前的举动而变得极为驳杂,如湍流般四下冲撞,无从把握流转气机。
老者足尖一顿,将脚底瓷片碾作齑粉,折身冲来。他从未仓皇,更没想过退避,所作所为不过稍避锋芒,以待良机。
眼下就是良机。竹舍中杂音贯耳,灵气躁动,无论听声辨位还是依照气息流转把握他的行踪都已不可能。奚指月为破三障,眼系白绸,此时无异于半盲,老者毫无趁人之危的愧疚,反手拔剑,直刺对方眉心。
老者身周的气息也在同一时刻暴涨。
那些被奚指月牵引而至的天地灵气有一小半竟被他吸引,萦绕在他的剑尖。
剑锋一瞬有了摧金断铁般的威势。
老者行将就木,但也是位九品境界的强者!
两人身周的气息形成无数无形的漩涡,旋即而生,旋即而灭,生灭之间交相碰撞、彼此吞噬,不经意间有丝缕灵气散逸而出,当即洞穿整面壁墙。
“打起来了!”
“这老贼竟也是个九品!”
竹舍中两人交手的瞬间,屋外的一众教习就察觉到了动静。
若说寻常修士动手时散逸出的气息有若夜间流萤,需人细看方能发现,那么此时的动静便似日月当空,但凡没有眼盲的人都能望见。
教习们看见了,也都看懂了。
“贼老儿耍什么横!!”
原先趿着草鞋、握着蒲扇,模样松松垮垮没个正形的教习们纷纷站直身子,本就持身稳重的教习更是面沉似水,几乎要拧出墨汁来。
当他们一同默契地朝竹舍走来,身周气息同样如海浪般汹涌。
除非修为高至一定境界,真气外泄都是有意为之的举动,为的就是提醒旁人这儿有个厉害修士,没本事招惹的都赶紧躲开。教习们平日顶看不上这等暴发户行径,这时为了争一口气,也为了替屋中人撑撑场子,都将身上气势抖出了十成十。
谁还不是九品了?
一时间,竹舍内外气息交撞,修为稍弱的弟子几乎都招架不住,能抱柱的抱柱,没柱可抱的就抱着彼此,艰难且执着地跟在教习身后朝竹舍挪去。
老者的剑已递至奚指月眼前,距离他覆眼的绸带不过半寸之远。
剑锋所指,凛气激荡,白色绸带无声滑过他的鼻梁、颊面,便地上委顿落去。
一只干净的手掌平展承托,接住白绸。
动作如拈花摘叶般自然,白绸绕缠半周,系于腕间。
系了绸带的手掌随之竖起,三指屈扣,两指伸出,向上指天,也指向老者递来的铁剑。
世间最坚固的是金石。
最脆弱的是凡胎肉骨。尒説书网
那竖起的两指却牢牢撷住剑锋,任老者如何使力,都不能再进寸分。
四周无数物件斜飞碰撞,犹如沸腾的锅底,老者看向唯一镇定不变的那个人,才发现他眼帘低垂,也正目光沉静地朝他望来。
沉静,绝非目盲之人惯有的死气。
铮!
两指微一交错,剑锋发出呜咽哀鸣,在他指间断作数截。
奚指月周身气势再涨。
原以为他之修为不过一池深浅,便是溢出稍许,也不会相差甚远。但这远远超出九品,亦不仅是半只脚踏进更玄妙的境界,分明快要踏破那道门槛!
“你破了知见障!”
老者既惊且恐,收起断剑疾退。
他早知对方在勘三障,也知这修行功法有多凶险,半个月前还收到传信,说对方破境心切,有反噬之相,这才放心上得山来。半月前还毫无进境,如今怎能——
这是对方做的局!
再想到那两杯备好的清茶,对方问询时泰然自若的神情,老者忽然遍体生寒。他自以为稳坐钓鱼台,以情理劝之,以威势迫之,却没想过他这一行本就是对方料定之事,对方在竹舍相迎,不过是想从他口中得知所需的消息。
被两指夹断的数截铁剑本跌落在地,随着一个拂袖的动作便先后缓缓浮于空中。
奚指月望向其中一截碎剑,扣指虚弹,轻声道:“青城山。”
剑如陨星,直坠西南。
奚指月再弹一指:“蓟北道。”
剑飞东北。
“荥阳。”
“陇西。”
“悬泉。”
奚指月连扣三指,碎剑分赴各方,曳尾流光。
青城山长生剑剑主正值破关要时,忽有飞剑自远而至,断其右腕,血溅三尺。
蓟北道破元宗宗门大比,长老方才捻须为获胜的弟子亲授丹药秘籍,忽疾退,再退,连退十数步,依旧没能避开萤火般星点剑光,损一目。
荥阳郑氏,陇西李氏,远在悬泉道的妖族,所有老者曾提及的“我辈中人”,都在弹指一挥间遭受血光之灾。
而弹指之人,此时正垂首凝神,细细缠好腕间的绸带,朝窗外招一招手。
黄鹤自远而来,飞过断壁残垣,飘飘然落于他身前。
小道童抱着鹤颈,好奇又气恼地东张西望,似乎想为这乱糟糟的屋子发一通火,被寥寥数字挡了回去。
“去江陵。”
黄鹤振翅,直飞九天。
竹舍外,一众教习刚冲过木门,弟子们还横七竖八地杵在身后,听得翕然振翅声,纷纷仰头。
石阶前,崔折剑双手拄剑,勉力支撑身形不在灵气湍流中摇晃,仰起脖颈朝天一望,愈发觉得自己的修为甚浅,还须向高处攀登。
莫愁林旁,守门人揉着惺忪醉眼,望见那翩然南下的黄鹤,自嘲一笑,将方才拧开的酒壶挂回腰侧,脚步虚浮地朝藏书楼走去。
竹舍中,老者看向悠远天际,被两指断剑时忍住的一口淤血终于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洒落在满地狼藉间。
.
丹阳城。
陆九思从一行埋伏的修士身上搜出密信,夹着薄薄一张纸笺,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了那八个字也没再找到其他线索,只得作罢。
“不日上山,求见祭酒?”陆九思嘀咕道,“想得倒美,我都没见着人呢。走了,收拾收拾东西,回——”
他伸手一招,本想喊小白虎过来,手臂方才伸出,便听得当空传来一声清朗鹤唳。
陆九思伸出的手臂僵在空中,半晌,才不敢确信般朝上一挥,打了声招呼。
昔有仙人乘黄鹤,千里江陵一日还。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壑舟须臾的纨绔子弟[穿书]
御兽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