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人吃的米是从陆家米铺买的,身上穿的衣裳是从陆家名下的布庄拿的料子,由领着陆家工钱的裁缝制成成衣。平日去的茶馆、酒楼、歌台、钱庄,吃喝玩乐一应事宜都离不开陆家。就算那些不住在城里,镇日在农田耕种、山中采桑的农户,也知道他们种的田、靠的山是谁家所有。
江陵人习惯了如此,甚至隐隐觉得自豪。
因为江陵是附近几州道中最为富庶的一个,哪怕只有五亩之宅、百亩之田,百姓也足够安居乐业、无饥无荒。
每逢天灾,也总有陆家的人出面布施,无论水旱兵荒,江陵死伤的黎庶都较别处为少。坊间还流传着陆家人是菩萨下凡,能镇江龙、除恶鬼的传说,不少人家都供奉着陆家人的生祠。
关于陆家为何迁居此地,如何起家,又经历了几番波折,种种故事在江陵也口耳相传,人尽皆知。
奚指月说的比起那些坊间传闻,少了添油加醋的无稽之谈,更令人信服。
在他的讲述中,陆家的先祖乃是道士出身,起初做的是替人画符治病的勾当。用鸡血画出的黄符,吃了总不至于有大碍,但是不是真能符到病除,便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把戏了。
这般走街窜巷,攒下一笔不义之财,这位先祖想着业已经立了,应当成家。他给人算多了姻缘,自己也算超脱,不计家财、不看样貌,看中了位性情温婉的女子,三礼六聘一样不缺,将人迎进家门。
过门那天,正好是一年之中的大寒。
狂风怒号,白雪飘飞,草木摧折,鸟兽蛰伏。新娘子刚下花轿,罩头的喜帕便被北风卷起,吹拂开去。
这位先祖平日替人驱邪、打蘸,真本事没有,花架子却已使得极漂亮,当下一解背上桃木剑,朝空中一指一抖,便将飞至半空的喜帕挑在剑尖,收了回来。
他收了桃木剑,侧头不去看那新娘子,只将喜帕攥在手中递与她。
半晌,手中喜帕被人轻轻抽走,又有细碎的踩雪声响起。他将要过门的新娘走到他身旁,一手掀起喜帕,露出双乌黑的杏眼,面颊泛红,有如初绽的春桃——许是被这日的寒风冻的——光明正大地偷瞧了他一眼,壮着胆子替他擦去脸颊沾上的雪水。
这在当年实属离经叛道。两人还未行礼,算不得夫妻,那便是授受不亲,倘若遇到家教甚严的人家,就此把婚退了也不为过,但那个假道士非常喜欢。WwW.XiaoShuo530.com
他平生头一回感到后怕。
他不怕自己死后被打下九重地狱,只害怕为恶深重,会殃及家人。
在妻子怀上孩子后,他更是放下了从前所做的勾当,将大半家财用作布施,自己也寻了个教书的活计,做个寻常的乡间夫子。功名钱财都是外物,有妻儿在旁,他便是日日夜夜要添瓦补屋,也觉得富足快活。
但在妻子生产的那天,这样的日子便结束了。
他为人画了无数无病无痛、消灾解难的符文,这时却只能跪在房门外祈求一个母子平安。
祈祷若是常能得到回应,世人也不会为神明寻找那么多尸位素餐的缘由:定是你祈求不够虔诚,是往日作恶为神灵厌弃,如若你既诚心且良善,人人称道,那便是上一世的恶果报应到了今朝。
辩无可辩,求无可求。
他的妻子去世了。
为人设斋打蘸能够唱满七七四十九的道士,如今却连头七的丧礼都没为妻子办足,只亲手屋后挖了深坑,堆起一冢,将人草草葬了。
墓碑上的刻痕尤新,他已抱起刚来到世间数日的婴孩,离开这片伤心故地。
有人说他历经丧妻之痛,一朝悟道,就此踏上修行之途;也有人说他在山门下连跪数日,滴水未进,怀中婴儿饿得哇哇大哭,山中仙人于心不忍,接引他入了大道。
传闻千奇百怪,能确知的事只有一桩:这道士便是江陵陆家的始祖。
他拜入宗门后,勤勉修行,境界日高,虽没能修成大道,但也积攒下不俗的身家。他身亡后,侄辈继承家业,因无修行天分,便转而经营田产。数代过后,因着尽心经营,加之有先辈友人在旁照拂,陆家已买下江陵的大半良田,成为一方豪强。
暴富之族难免招来横祸,每当这时,陆家便显现出与其余家族大不相同的面貌——无论如何在尘世间经营、生枝,每代之中终有一支潜心修行,修为或高或低,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是以几经打压,也在风雨飘摇中坚持了下来,直至如今。
奚指月对那些尔虞我诈的世家把戏只略一带过,说的多的还是族中各人的轶事遗闻。
有人爱财如命,积薪而爨,数粒乃炊,分明已病入膏肓,朝不保夕,见到屋中灯火亮堂,还能垂死病中惊坐起,呼儿唤女将灯芯剪了,只留一根。
有人按着家中传下的笔记,打算旧地重游,祭拜那位不幸故去的祖母,却在杏花微雨江南巷陌中遇到一位同样明眸皓齿的少女。待他匆匆回族中禀明父母,再度寻来,人面已不知何处去,叫他枉自写下许多花精狐怪的传奇,在秦楼楚馆中落拓一生。
也有人少年意气,犯了族中大忌,被逐出门墙,绝不悔改,立下狠誓说此生必修成大道,否则绝不回江陵。
这些故事在街头巷尾都有流布,却都没有奚指月说的这样平实细致,宛若亲见亲闻。
小道童听得心满意足,连陆九思也喟叹几句,说这强中更有强中手,以后若是缺钱,用不着他亲自下场,让祭酒去茶楼说个书便能解燃眉之急。
那艄公起初在认真撑船,听得他们在说陆家的故事,也不由侧耳听了起来。他只听了两三耳朵,末了感慨道:“原来那位陆仙公当真是神仙啊。”
仙公便是当地供在生祠中的人。看来这名艄公也同大多数江陵人一样,自小供着生祠,对陆家感恩戴德。
感慨完后,见几人都看向他,艄公也热忱搭讪道:“听几位的口音,怕不是江陵人吧?”
奚指月笑看了眼陆九思。
陆九思倒没觉得不好意思,只道:“是啊,听闻江陵风光好,我们从别处赶来玩儿。”
艄公先前听了一段故事,颇觉得有投桃报李的必要,为他们介绍道:“几位这时节来可没错咯,再早些、晚些,都瞧不着真漂亮。过会儿到了江陵,天刚擦黑,几位若是不累,正好去秦淮边逛逛。河坊街的夜市出了江陵就是一绝,别处都看不到。”
“明日若不下雨,腾出整天工夫,可以去石头城上转一转。几位都是腹中有墨水的公子,应当喜欢那地方的风调。”
“下了城墙,就能看到鸡鸣寺。寺里求姻缘最为灵验,几位若是想求个签解个签,记得赶早。”
“要是只玩一天,那定然得去看看十里风荷……”
艄公常送游人下江陵,对城中美景如数家珍,说起来便滔滔不尽。他的声音自然不如奚指月悦耳,故事也不那么动听,陆九思依旧认真听完,还多打听了几句游玩时该注意的事。
艄公都热心地一一说了,又毛遂自荐道:“几位还缺个带路的伙计吗?”
陆九思看了眼逐渐靠近的江岸,又看一眼他,为难道:“恐怕不缺。”
艄公道:“我自小在江陵长大,对城中熟门熟路……”
陆九思点了点头。
艄公道:“那——”
陆九思伸手朝江岸上一指,道:“他应当也挺熟的,你问问他,还缺不缺伙计。他说还缺,你就来带路罢。”
艄公放眼朝岸边望去,只见朦胧水雾间,似是站着个人。看那身形,还得是个身材圆润的胖子。
艄公满心疑惑,毕竟伙计大多筋肉结实,能长成这幅模样的可不多见。他又撑了几竿,船只离岸更近了,那胖伙计的面目渐渐从水雾中显露出来,变得分明。
一看清对方模样,艄公就险些将撑杆扔进江里。
这幅笑眯眯的面容他曾见过几次,都是在陆家布施的棚屋前。对方背了个手,领着一群仆人从百姓中穿过,和善地问候,让他们莫挤莫慌,一个个排好队,粥饭有的是,陆家绝不会缺这点银子。
站在岸边引颈张望的正是陆家二管家。
也不知他是怎么得了消息,知道陆九思今日会来,一早便在岸边候着,等到如今,身子都饿瘦了半斤。
对于他的分量而言,这减下去的半斤肉也只是杯水车薪。当舟船靠岸,二管家一跃而起,落在船头的瞬间,船上所有人包括鸡鸭鹅狗都感到了他的轻盈。
陆九思感受尤甚。
他得一边抵挡船只侧翻进水,一边夹缝求生,将这位久别初逢情难自禁的二管家推开,艰难地问候道:“好说,好说,先上岸,什么都好说。”
这样下去,他真怕这艘船会不堪折磨,呜咽一声投河自尽。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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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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