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追着她的大铁勺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青争知道,周轲完全没有发觉,她在不断试图穿过营地的时候,还随手在地上扔了点灵石。为了控制灵石成阵,青争刚才喊的那一句里,包含了三道驭物术,所以成了三个聚灵阵。
但本来,她布了五个。
大铁勺追得太紧,她没时间再念另外两个。青争只来得及瞥一眼另外两处没有动静的聚灵阵位置,就不得不为了躲避大铁勺而再一次在地面上翻滚。
可筑基与金丹的差距,还是太大了,即便有疾行术加持,她的速度也依旧不够,后心被汤勺带出的劲风扫到,青争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痛。
有甜腥的味道自喉咙里冒出来,此刻却也顾不上了。青争单手拍地,重新站起身,一边以箫格挡,一边脚下急退。可领教了一次那杆箫的厉害,周轲没有再选择拿他的铁勺硬拼,只见他肩膀一沉,手腕一横,铁勺就避开了短箫,击中了青争持箫的前臂。
骨裂的声音自前臂传来,青争几乎将牙咬碎才没有大叫出声。借这一击之力,她终于与周轲拉开了足够的距离,驭物术再次发动:“开!”
又有两道青色光芒亮了起来,所引起的风势也愈发猛烈了。至此,五个聚灵阵,成。
先成阵的三个聚灵阵此时的光芒已经不像开始那般闪亮,这是阵石的灵气即将耗尽的前兆,所幸,她终于在它们消散之前,成功发动了另外两个。
周轲其实有些费解,这五个阵法,对他的影响并不大,青争就算想用阵法带来的杀伤力对付他,四周的这些风墙,并没什么用。可他怎么看,青争都不像是会在对战之时做一些无意义事情的人,所以,他迟疑了一下。
就是迟疑了这么一下,他的内心深处忽然升起了一股极强的不安。
他看到青争向后退了半步,从腰间拽下一个白色袋子,松手的同时,那满布血迹的嘴角竟还微微弯了一下。
就是那个袋子!
周轲急进,试图阻止袋子落地,可他还是慢了一慢。“啪嗒”一声,白色的灵石袋子应声落地。
“山海——阵!”青争的声音如山如海钻进周轲的脑袋,几乎只是一瞬间,这处空间的天地灵气就失去了原有的规律。周轲感到,体内的经脉,正因为天地灵气的凌乱而逐渐撕裂,他整个身体就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水袋,那些以生命力换来的灵力,正飞快地从他体内流走。修为也从金丹期猛落,眨眼的功夫竟然就落到了炼气期,甚至更低。
其实,若周轲只是普通修士,这个山海阵对他的影响最多只有经脉受损,短期内无法应用法术。但他是“天魔人”,以燃烧生命力得来的灵力并不能长久的存于体内,他太过依赖于周围天地灵气的正常运转,如今一乱,在他运行的灵力便也乱了。
而此时的青争,早已在山海阵开启之时,就被传送到了唐昇他们那辆的马车旁边。隔音结界只能隔绝声音的传递,其他的诸如灵气交换之类的,却是无法隔绝。
“咳咳——”青争用她那只完好的手捂着嘴,咳出一大口血。宝箫被她收回了灵台,身上受伤的位置依旧很痛,但这些都不影响她看向山海阵中的周轲。看着被困阵中的周轲疯狂大叫,她的眼里分不清是悲伤还是喜悦。
与文音曾经在山里移动山石的山海阵雏形不同,这才是真正的,书上记载的,杀人于无形的山海阵。从今天起,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六星阵师了。
“恭喜你,青争。”唐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青争又吐了一口血。
天边有晨曦的微光渐渐显露,青色的聚灵阵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灵石袋子里的白色石头也渐渐化成了粉末。
山海阵消失了,周轲颓然地倒在地上,跟那些被他变为枯骨的侍卫们倒在一起,也吐了血。
马车里的四人全都下了来,站到青争的身旁,站成一排。青争冷眼看着他们:“你们,早就醒了吧?为何不出来?”隔音结界只能隔音,她跟周轲打斗时,不止一次动用阵法,周围的天地灵气一定有变化,而同样身为阵师的唐轩,亦或顾含臻,不可能察觉不到。
看这四人的神情,果然,被她猜中了。文音几乎要羞愧到地里去,唐轩和顾含臻两位老师则似乎对她有些歉意,只有唐昇,一副死猪不怕开始烫的模样。
“阵中阵,你这种以阵为下一个阵阵眼的做法,似乎比我那个叠阵还要厉害。”唐轩顾左右而言它,“青争,你可以从我这里出师了。”
青争按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向唐轩点头致意,算是简单行了一礼。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了唐昇:“我需要一个解释。”几人里,只有他最是面不改色,看起来他的理由应该最充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唐昇冷着脸瞧了瞧不远处的周轲,发现他经脉尽毁,修为全无,再无恢复的可能,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我本也没想瞒你。这是父皇设的局,为了引出天魔人安在禁军中的细作,以你为饵,在回去的路上断了他们的眼线。”
“以我为饵?”青争咬了咬牙,气愤让她的疼痛感都减轻了许多。
“是。”唐昇从容地承认,“天魔人实力强悍,又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对抗他们,我们本就处于被动。近日,军中又出现了不少他们的细作,而且已经渗透到了禁军之中,他们误传军报,让我们的人损失惨重,再不解决,早晚要酿成大祸。这一队人,是宫中经过重重排查锁定的目标。”
“所以,行程故意这样安排,也是你的计划?”
“是。我故意让他们知道第二天就要换疾行术赶路,那个细作为了杀你,当晚定会动手。只要他一动手,一切就都好办了。”
青争看了一眼那边神色痛苦地周轲:“若是,他不动手,不打算杀我呢?”
“父皇将从桃岭调出一位能扭转战局的仙师,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我想,他们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能杀了你的机会。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没人动手,这些侍卫也活不过昨晚。”
不知为何,听着唐昇的这些话,青争竟又一次想到了周小五的笑容。
“这就是你们袖手旁观的理由?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不敌周轲,被他杀了呢?”
“我,我们,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唐昇说着,抽出袖中的短刀,向周轲走去。
青争拦住他:“他已经是个废人了,让他走吧。”
“他是天魔人的细作,我若是放跑他——”
“让他走!”青争伸手拉住唐昇,微微侧头看向尚有一口气的周轲,“你走吧,周轲。”他的经脉尽毁,一身拿生命力换来的修为尽数散去,即便放走他,他也活不长了。周轲点点头,摇晃着起身,将周小五的枯骨扛在身上,一步步地走远。
“青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唐昇看起来有些恼怒。
“殿下,别逼我。”青争声音低沉,双眸里暗色尽显,“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老皇帝根本没说过什么让我戴罪立功吧?老皇帝虽然贪生怕死,但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可能会同意让我一个身负多种罪名的女仙师上战场杀敌?你们最初的目的,就是要让我死在这条回都城的路上,我说的对也不对?”
这一次,唐昇没有出声回应,他满眼同情地看向青争。
“还有这些枯骨,难道他们都是细作?你们明明早一点出手就可以把他们救下,或者救下一部分,为何非要让周轲把他们都杀了?”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青争,你想想看,既然你都猜到父皇不会同意你戴罪立功,是要让你送命,那我呢?我是希望你活下来的,所以我设了这么一个局,我们谁都不出手,细作是你发现的,也是你杀的。在现在这种时候,这样的功劳,足以抹平之前的一切。我想让你有能离开桃岭的自由,这是我的私心。如果伤害到你,希望你能原谅。”
青争看了看唐昇的眉眼,他的目光很真诚,但她还是接受不了,他那种拿普通人性命当杂草的态度。她没再说什么,给自己身上扔了两个治愈术,便挥手说困了要去补觉,回到了她的马车上。
她的心情很不好,思绪也很混乱。她现在,只想静静。
*
解决了所谓的细作之后,一行五人没再慢吞吞地乘坐马车,而是直接开了疾行术,夜以继日地赶路,终于在两天一夜后,进入了都城。
青争看着城中主路尽头处的皇宫,依旧被它的瑰丽壮观所震撼。圣殿的金顶在另外一边折射着阳光,与皇宫遥相对应。都城里的三鼎少了其一,似乎并不影响什么。她换上从桃岭带出来的另外一件白衫,站在夜色即将到来的都城的风中,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可言。有治愈术的作用,她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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