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年,绂褉节后,受到南方氏族的接纳与支持,元帝终于继承大统。
王氏一族因在新帝龙潜时便鼎力相助而得帝王恩礼弥厚,一时间王家权倾朝野,荣盛至极。
大局初定,民间亦有百姓自发举行各种欢庆活动,寺庙里高僧法事祈福,乡里百戏歌舞,五斗米教道场更是兴盛,黄老之势一时间胜过佛陀。氏族门阀之中奉者亦不胜枚举,越是大家大业,私下里越是玄风振起。
一条街上百间买卖,人头攒动。
“……其后甲申之岁,天将种善人,除残民,疫水交其上,兵火绕其下,恶恶并灭,凶凶皆没。嘟!尔等正是身逢末劫,不如随圣君来下,成善济度,临于兆民,行鬼卒之义广济天下!”
为首天师木剑横天,四团烈火从道场中喷出,铃鼓钟声和着路人的欢呼,宛如杂耍般热闹。他继而倡道:“入我道者唯需信米五斗,神灵定佑尔等,往所辖之各方治所安享太平……”
几个小道手持布袋朝众人征米:“入我教者初为鬼卒,勿饮酒、勿食肉、勿淫盗,勿杀戮,诚心而斋,可升祭酒。祭酒宣科禁威仪,可领部众,再习老子五千言,符水疗病请祷,乃升治头大祭酒,位晋师君。只需捐信米五斗啊!信米五斗!”[1]
小道士走到王廙跟前没敢上前,转向旁去,讨得一名少妇升米之捐。王廙在街脚又看了一番法术热闹,便走进驻隙间。
如今他这个晋王表弟已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不单擢升了辅国将军,还封了武陵万户侯,总归官越做越大,军威越来越足。
他年少时的恣意率性早在过江的那年就变化了。连王粪土偶尔都怕他,说他比他那身为大将军的从兄王敦还要乖戾。而在军中,他的确是说一不二,严酷黩武的。因他深知,只有一个深沉威严的将领才能御兵驭敌。唯一个不好的,那就是已少能听得逆言。
可他一进驻隙间,就仿佛又回到往日模样。
“侯爷。”“侯爷,又来啦?”因他总来,伙计们见他已不新鲜,行过礼便穿堂而过,不多应酬。
王廙笑笑。瞧,这棺材铺伙计都不拿他当回事。
“哎?这是?”王廙张大眼,见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在外间习字。
一个伙计道:“噢,您没见过?”
王廙摇头。
“这啊,我们少东家!年岁小怕给厌着,不总来。”话语间,自是一股自豪劲头儿。这几年驻隙间日子如常,唯值得一提的,是彭子伯。
他已十三岁,是少东家。
王廙觉得这少年生得真好。
一张月白小脸光润映人,淡色瞳仁,似悬珠含光。再看,他却觉得熟识,这如视无物的劲头颇似钱梨白?啊,这不是彭兮象在他军中救下的那个孩子吗?!怎么长成这等模样,身量也拔高了。
“你是,你怎么在这儿?”
彭子伯突见一高挑精悍的男人,困惑着未答话。后认出他,装作不识,继续低头习字。他爹爹今日留的课业,他必要完成,不然爹爹不带他骑马。
小孩桌上全是玩意儿,王廙见他像只小动物般刨了一块空当写字,便拨开一个碍事的小老虎,细瞧。
“写的不错啊!”这字稚嫩却偏偏有筋骨,想起是彭兮象教的,便不奇怪了。
王廙见他竟不理人,就伸手拨弄他头上红绒球,小孩扬起一双淡色眼睛,对他望来,不知是呆,还是凉薄。一甩头,继续奋笔疾书。
嘿!这性子。
王廙讪讪收了手,他自己在旁边坐了,瞧着他写:“咳。你这急躁。不要懒得舔笔,都成了‘墨猪’了。”
几个伙计在门口停下步子,见一个小个子趴在门板外朝内张望。他们这一行见生人如见生意。没事儿,谁往这儿来呢?
但由于彭兮象给东王办丧事办出了名堂,又在外结识了些官宦闲人,渐渐便有一帮氏族子弟饱食无事,前来一访“登高仙人”。伙计们于是加了谨慎,不再动不动就问人家是不是“家里办事”。
王少逸头一次来棺材铺,他是悄悄跟着王廙来的。王廙是他爹爹的弟弟,他的亲叔叔。
他家本是会稽山阴人士,不久前全家来到建康,寄住在乌衣巷。他母亲管教他甚严,平日是必要跟着王廙这个书画大家习字的。可这个小叔叔却总把他一个人放在书斋中写字,问什么教什么,从不藏着掖着,只是不爱理人,少有指点。尒説书网
现在他却在教这个孩子,是自己太差了吧。
肩膀头被人一搭,转身瞧见三五个糙汉。伙计们见转头的小矮个儿是个玲珑少年,衣着华贵,便知大概又是谁家好事的公子。可这孩子,怎做贼似的扒门板呢?
吴扣子嘴叼,成心大喊:“这位小郎,家里办事啊?”
“不不不,”王少逸暗道遭了,他可不想让王廙知道他跟踪他。
“来来来,里面儿请。”吴扣子轻轻推了他一把:“进来啊!”
“我不……”
“阿菟?”
完了。哎。
“小叔叔。”王少逸嘴笨得很,叫了人之后,竟想不出辩白之词。
他眼神无助的乱落,捕捉到一双淡色眼珠。那淡眼珠,却马上低下了头。
王廙正琢磨彭子伯这个小破孩子,突见自己侄儿,一转心思便知他是跟着自己来的,倒也没说破。他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是成天要挖空心思往外跑的。
王廙一把将他带过来:“过来。你看看他写的字。看你两个谁的好。”起了逗两个少年的心思。
呀!王少逸比彭子伯小两岁,走过来就先被满桌的新奇玩意儿吸引。
木雕的猫儿狗儿、弹弓木剑、花札物什,全是做工精致栩栩如生,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十足富有。谁还看什么字儿啊!
彭子伯这一桌子玩意儿,羡慕死了王家小郎君。他伸手摸摸那堆绣的小老虎,一碰,胡须一颤一颤,竟还会摆尾!
“啊!”王少逸心动了,一下捧在手中,这虎可太好玩儿了。他抬眼瞅虎的主人,心又动弹了一下,这个小哥哥真好看啊……他的眼,似茶似糖。
彭子伯见来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便有点烦闷。他想起了吴星星。
如今他跟在彭兮象身边天天傻乐,一点也不寂寞。但他想起吴星星会觉得惆怅,因连带着,也会想起曾有过的那些兄弟姊妹。有时他夜梦惊醒,钻进彭兮象怀里,才想起他已身在别处。
不过这小孩,看去比胖星星可玲珑乖巧多了。
“世将你来啦。”彭兮象走进店内,看见王少逸:“这是……你?”
“家中小侄。”
“我还以为,”他咧嘴一笑:“是你儿子。”
王廙一怔,有点不知如何答他,他确实早已有了几房妻室,却很少想起,更别提挂在心上。只听彭兮象道:“小郎君如何称呼啊?这是我儿彭子伯。”
“你儿?!”王廙瞪眼:“这不是当初那孤儿吗?这不是!”话到嘴边堪堪收住。
子伯,子伯。那不是彭存的表字吗!王廙心中着实大恸,一瞬间理解了彭兮象。他养彭子伯,大约是寄托使然。
“我碰上就是我的。”彭兮象怕孩子伤心,一把抱起早已沉甸甸的彭子伯,却问王少逸:“是不是,小郎君?”
王少逸傻乎乎的,就看见彭子伯好看的脸埋进了彭兮象脖颈,藏了起来,好像不高兴了。他说:“我叫王少逸。我也没有爹爹。”
此话一出两个大人都愣了一下。彭子伯也转过了头脸看他。结果,彭兮象放下彭子伯,抱起了王少逸。
王少逸突然被抱着,觉得难为情,他的爹爹很早就不在他身边了,家里人也讳莫如深。他由母亲一手带大,所以对成年的陌生男人,总是有点害怕。
彭子伯呆了,心里打翻了十口醋缸。他爹嫌他沉,已经很久没抱过他了。
他一把夺走了王少逸手中绣虎,把王廙往王少逸身边拉,似叫他带这小孩快滚。神情“冻”人,挺使劲。王廙咯咯咯乐了,这小冰山还知道争宠?他有点幸灾乐祸,又想逗他:“来来,我抱着你。”可下一刻他乐不出来了,这少年的手劲儿太大了,几乎要撕了他的手。
“哎呦!”王廙叫出了声。
彭子伯霎时回过神,忙松了手劲。王廙手面上三条细瘦的红印。彭子伯一慌,心中不知该怎么掩饰,瞪他一眼跑进了后院。
“咝!”王廙甩甩手,问彭兮象:“你喂他吃大力丸了?”
彭兮象看了也觉得讶异,但他也没琢磨,孩子可能得了寸劲。王少逸扭动着从彭兮象身上下来,蒙头蒙脑的样子,凑到王廙跟前给他吹吹。
王廙想,他这个侄子,真的软乎乎的。一点也不像他强悍的大哥。
彭兮象:“晌午吃过饭了?这么早,是有事?”
“今日休沐,无事。”他递上手中伴礼,“家里吃食。”是一精美食盒。
彭兮象一点不客气,盒盖一掀,是四件酥酪。他取一勺送进嘴里:“好吃。”
王廙盯着兮象那菩萨样的手,心中暗暗怜爱。结果那手的主人端着碗,两三口就把酪囫囵吞了。他摆头轻笑,就没见过这么爱吃奶食的人。
彭兮象吃完才想起王少逸还在,忙取一碗给他,王少逸却躲。他是挑食的,喝酪如咽药。
王廙道:“他不爱这个。挑嘴的很。”王少逸一怔,没想到他这个小叔叔竟知自己喜恶。
彭子伯不声不响地往家跑了。
他出了西市南门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那只绣虎。心里更是气闷,便缓了脚步。等走过西市前的告栏,瞬间眯起了眼。
那里贴了很多通告启示,还有彭众妙的画像。几日前,他才都趁夜揭了,想必,这是彭兮象刚贴的。他想上去揭,又想起现在还是青天白日,西市的啬夫们也都已将他记得脸熟。正犹豫着,就见围观者中一个贩夫样的男人揭下一张,揣在怀里拿走了。
那男人算壮实,但长得毫不起眼,一天迎面三回也不见得记住。正因如此,彭子伯心中骤时惊起一阵波澜。他不自觉地将脚步又加轻捷,顺了身旁摊子上一副面具,尾随而去。
覆面,他曾经是很习惯的。
头前的人走动随意,彭子伯随他从市口处又回到市中。不久那个人买了一柄短斧继续前行,就在彭子伯担心他走到驻隙间附近时,他转了弯,直穿过一里店肆,走入了一条偏窄的小巷。
步速变快了。
彭子伯还不能下判断。若真是个行人或商贩呢?若人家只是觉得那画中人好看呢?除非,他像敏郎哥哥他们一样,将人直接杀了?
就在他心中踌躇的当儿,前方小贩身形乍停,猛然转头朝他抛出短斧。
彭子伯猝不及防,但仍仗着矫捷身轻躲过了那柄飞斧。而立刻,他便张大了双眼,惊觉异样。那斧头只是障眼之法,只见前方人黢黑粗壮的腕子一抖,空中丝光一凛,灵蛇吐信般朝他逼来。
“呃!”手臂剧痛,如桐丝割体。那东西只是在他小臂上一挨,便划出一道深口,顷刻洇出汩汩鲜血。若是被它缠定,必是要切肢绞肤。他闷哼一声,翻身躲避。那人却已向喧闹巷口逃去,复入繁华之中。
此人擅使暗器,那便绝非普通行人。
彭子伯面具下的脸已满是冰冷戾气。他纵身入市,仗着遮面,便不顾往来惊异,以破杀之势追击而去。
然而对方也非酒饭之辈,虽速度不及他快,但胜在身高腿长。他追了两条街才终于接近了他,那人发现他竟还在跟着,面上一惊,脚下更急,仓皇之间窜进一所临街的重楼高宇,不见了踪影。
彭子伯跟着就进,却被人拦下了。是两个手上持塵的小道士。
见他脸上覆一孩童面具,又身形单薄,便知是个少年人:“小善人何事啊?”
“我,”他急急扯谎:“那人抢我的东西!”
“哈!”两个道人相视一眼,发了笑。
“小善人,你说笑了。你道这是何处?这是我教京邑治所,洞天之地。毛贼强盗哪敢进来!”那道士语带不耐:“勿要胡乱言语了。”
“我要进去!”
道士把他周身巡视:“可有带信米?”
“什么?”
“信米五斗。钱帛也可。”
彭子伯暗暗咬牙。看来这人,他是追不上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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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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