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停了。
彭兮象一身泥,头发却还在滴滴答答渗水,他拎一绺闻闻,都是臭河沟子味儿。
这时候他真感谢自己昨天勤谨了一下,后院儿大澡盆的水是现成的。
他跟心里鼓励自个儿半天,做好了思想准备,一下子站起来,差点儿疼哭了。但是尽管如此,也得把这身泥先洗了。
“要干什么?”
“我洗...我烧水!”防人之心不可无,防奇怪的流氓就更必要了。
挪亚停顿了一会儿:“我来。你去洗澡吧。”
嗯!?彭兮象瞪眼。
“能走吗?要我...”
“能!”
彭兮象是用脚跟一点点挪到院儿里的。他没指望挪亚烧什么水,他只是警告他,以院子里的大树澡盆为界,都不准靠近。
挪亚看他万般防备的样子,同意了。
大槐树下黑黢黢,彭兮象反而感觉十分安全。见到白大妈留的饭撂在石圆桌上,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儿。
他坐在澡盆里扎猛子,洋胰子一顿猛搓,脚不敢搓,只好架在盆上冲一冲。他不怕沾水,反正只要脚还在,最迟两三天伤就能好。
挪亚没有闲着。他以去厨房烧水的名义潜入了彭兮象的三间大北房。
当然,说潜入那是客气。后院屋里的灯大大方方就被点亮了,彭兮象只剩下想骂街的冲动。
他的屋里全是渗人的“专业家当”和远古的“破烂儿”,从不轻易让人进。再一个,他心里非常抵触他这种随意侵.犯他“领地”的行为。他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赶紧穿上袍子,在院子里叫唤起来:“挪亚,挪亚!你出来......嗷!!”
疼!又扎到了什么!彭兮象跌坐在地上,衣裳白换。他感到那只扎得破烂的脚又流血了,心说真是点儿背“到家”。
很快,挪亚无声无息地来到他面前。
彭兮象一时间疼得没说出话。挪亚把他抱起来往屋里走,他手指外间铺子,揪着他的衬衣摇头。
“你要什么?我去拿。”
“不要进我的屋子!”
挪亚站住了脚。
彭兮象第一次见他露出冷漠和嘲弄之外的情绪。他不高兴了。
果然青年根本不理会他的意见,进屋,径直把他放在了那张老得有好几百岁的床上,附近的三盏灯都已经被点亮。
挪亚似乎对他所处的环境一点也不感到奇怪,他居然还真的烧了一壶水,沏了茶。
彭兮象身上全是瘀血和擦伤,伤得最严重的左脚几乎掉了一层肉,他抬起来看,碎了一片指甲,要命的,是原来那针板的两根钢刺还穿在肉里。而他真是再没有勇气了,直想当它不存在。
挪亚捉住他的腿,放到膝盖上,对那钢刺说:“要我来吗?”
彭兮象激灵一下子:“别介!我缓缓,缓缓的!”
他没劲儿也没心情再和他争执,说:“挪亚先生,今儿,遇上很多倒霉事,但我还是该谢谢你,毕竟你帮了我。你瞧我这儿没什么意思,还是个棺材店,你呆够了,请回吧。”他无奈地朝他抱了个拳:“我断不会跟人说那俩车夫的事,你放心吧。挪亚先生。”
“钱骓。”
“嗯?”
“叫我钱骓。”
彭兮象转不过弯儿来:“这是你中国名儿?现取的啊?”
“钱,乌骓的骓。”青年耐心地解释,和他独断专行的行事作风很矛盾:“钱骓。表字:子伯。”
彭兮象一愣,尴尬地笑了一下:“还,挺讲究哈,呃假名......还取全套儿。”
“这是我的本名。”他皱着眉,对他的奚落感到不快。
“你中国人?!”
“是。”他握住他的手:“你记住了吗?我的名字。”
“钱骓。”
“字。字呢。”
面前的青年靠近了他,他的手掌压在他大腿旁,茶色的猫眼轻轻眨了一下。
彭兮象注意到他的左眼睑当间儿有颗紫红色的痣。他忽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好似被那痣夺了思想。那一刹那他的确恍惚了。
青年却离他越来越近,目光与体魄施压,不肯罢休里掺杂着一丝紧张。迫于这种令人压抑的深切注目,兮象说出他的字。
“子伯。”
涣然冰释,青年笑了。月光降临在兮象脸上。
青年的眼睛明明浅得空明,却好像深深地吸住了他,使他像千百年前于夜间山巅上餐风饮露,咀露食光的古猿,举目痴望。
这个月光进驻在眼的人,又吻他了。他为何没躲?是为那笑容吗......
挪亚。不,钱骓。彭兮象困惑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执念。
野兽的唇舌,落下来,却像幼崽执拗的吮吸。比起此前的凶狠,这个吻让他心慌意乱。
你要不要给?给我吧,你必须给!
“停下!先...钱骓......”兮象的手指终于挡住那唇齿,他看他,又垂眼。都是未知。
钱骓在他指尖呼着气,像忍受某种痛苦,吻无处着落,只好耐烦地拱他的指尖。等着他。
“你为什么?”兮象面上都是红晕,拧着眉:“总是要,要这样呢。”
钱骓沉默了一会儿,声音贴着他的指缝:“哪样?”
彭兮象默不作声。照这个人的脾性这又是他惯用的话术。可,他又变了一套。
“车抛锚了。”他说:“我也不认识回去的路。你收留我,好么?”
“所以,所以?”彭兮象掀着嘴唇,所以,这是风水轮流转了么!
“我今晚要住在这儿。”
彭兮象:“我能提条件吗?”
“对救命恩人提条件。”
“可是,可是......好吧。”他没法儿反驳,这人确实救了他。但他不忘强调:“只能睡觉,不许,不许亲呃!”
钱骓完全把他搂在了怀里,低头堵住他的呼吸。他等够了。
猎物刚刚失却了防备。
彭兮象被吻得想发脾气。可奇怪的是,尽管在懊恼中,他依旧感到他那种奇诡的,那种对他强烈渴望的真诚,如果他不顺从,他的愿望会变本加厉。很快呼吸的困难剥夺了思考的余地。
钱骓的手穿过他的膝窝,使他蜷缩起来,更紧密地桎梏在怀里。没有人注意,灼热的手掌正去握住脚踝。
痛苦的来临,都是悄然而至。
他在吻他,一直在吻,一直,直到手抓住冰冷的金属。
“啊!!——”
兮象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脚上的钢针被拔掉了。
他吁吁呼气,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眼泪,不受控地淌了满脸,像受到伤害的小动物般发出呜呜的叫声。
他太疼了。
这个人还一直啄他的眼睛,他真正地哭泣起来,躲着他,一滴眼泪也不愿意给他。
他想起受了一晚上的刁难。想起照片、想起梨白、想起他遭遇的羞辱和恐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兮象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疼痛和生气掌控了他的拳头和理智,他颤抖地捶打着青年,好像这样,痛苦就可以经由宣泄过渡到始作俑者的身上。
钱骓根本不阻止他。他一味地抱着他,托着他,手掌不停地抚摸他的后背。
哪里都是湿润的。吮吸的泪水,灼热的呼吸,他的嘴唇也更纯情。在记忆的最深远处,他翻找出兮象醉酒的那个午后、王家留宿的那个夜晚......他将他古老的青春里仅有的两个吻原原本本地重叠在此时此刻。
当时他是怎么吻他的?
有多依恋,就有多胆怯。他想起他在酒醉时磊落地哭泣,和现在一样,那委屈的模样,闭着眼不管不顾,只是落泪,只是落泪。
钱骓感到自己的强壮的意志正虚弱地跟随着他,依靠他的拥抱、渴望他的捶打、他泄愤的嘟囔声......如果他此刻申.银,不管是因为痛苦或快乐!一定置人死地。
他要堵住他杀人的咒语。
“不哭了。”他说。
“呃呜.....”
他侧着头,高挺的鼻尖蹭一蹭他:“不哭,好么。”
“你看我。”兮象撇嘴,躲他的鼻子,躲他的眼睛。
“那我不看。”
“你笑话我。”
“没有。”
钱骓的心快要化了。
这时候的彭兮象是他的幻想。他在梦里无数次把他抱在膝上。有时是他早已高大的躯体覆在他背上,有时候那双腿分开,贴着他强壮粗实的膝盖,有时候他侧身坐在腿上,面对着他,允许他的一切需求。
在夏日粘腻的午梦,在隆冬燥热的床帏,在每一个失控的思绪间,长久地填补他欲.念的渊薮。
现在,他又发现了别的姿态。他的梦学会了沉迷,学会了轻轻露出一点舌尖,学会了在他的胸前推他,折磨他。远比以往更生动无邪。
啊,他的新梦,睡着了。
彭兮象太疲惫了,他睡着了。
钱骓把床重新铺展了一下,给他把头发擦干,稍微梳理。蹭了泥的衣袍让他脱掉,换上一条短裤。这次,他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脸红心跳。
他认真地把他检视一番,除了双脚,其他地方都是明早就能好的外伤,而他真正担心的,是他现在皮肤和筋肉的状况。
他太软了,情况很不对劲,几乎用力摸一下就会发红,尖锐点的东西碰到就有可能出血。WwW.XiaoShuo530.com
钱骓在屋子里翻找,不一会儿就瞅见了彭兮象的七星斗柜,果然,抽屉一拉开,紫英石、赭石、石钟乳还有阳候......剩下的药材不用看也大概知道是些什么。钱骓找了个布袋子,一股脑地把这些都装了起来。
担忧,也生气。但他瞧见他睡得松弛的样子,便又没了脾气。他知道那软弱的一切来源。
钱骓在槐树下的澡盆里洗了个澡,捡起了被兮象撇在地上的那条旗袍。
做完这一切,他赤着上身回到屋子里,慢慢地靠近了床铺。
彭兮象睡熟了,钱骓贪婪地看了他半晌才睡下。高大的身躯蜷缩在这张老床上,他把彭兮象微微翻过来,轻轻抬起他的手臂环绕过自己的脖子,努力进入记忆中温暖的怀抱。
横亘在他的爱之间的是千百年的斑驳岁月,他由时光深处赶来,用尽一切力气投进他的怀里。
“爹爹,我回家了。”
*****
早晨彭兮象醒了。他哪儿哪儿都疼,还做了一个缱绻的,灼热的梦。
那个挪亚,不,钱骓。他给他留了一张字条:
不要再服散了。衣服别扔,我会来取。
——钱骓
彭兮象心里惊跳了一阵又镇定下来。这个年代,还有人知道五石散这个东西?还能看出他服散?这不大可能。
他看着那字条,又想起昨日种种,脸不由自主地烧起来。
字挺好看。
呸!自个儿是不是被公妖精迷了眼。
一条红旗袍挂在他的大槐树下,忽悠悠,随风飘,像蒲留仙笔下的女吊。
昨夜如红尘梦里。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一声招呼,打断彭兮象对旗袍的瞪视。
薛朗来了。
“幸亏我昨天来的早,我把你那些纸扎都挪屋里去了。”
“哎,你怎么来了?”敢情是他,他还以为是白大妈,或是俩伙计帮他收拾的呢。
其实他这铺子是有伙计的,只不过也有不少生意稀的时候。
两个伙计,徐添、哈乐顺。俩人想多挣点儿钱,平时就都到缸瓦市的“日升”杠房去帮工。他要有事,招呼一声他们就都能回来。
彭兮象很能体会两个人的难处。打鸦片进了中国,老百姓的日子就没再好过过,越穷,越要抽,越抽,越穷。徐添的兄弟就那么抽没的。
徐添家八口人,夫妻俩,两个老家儿,扯着四个孩子,俩是他哥哥的。哈乐顺家更完,十一口,还有一个正在他媳妇肚子里,到了冬天,就十二口了。
张张都是嘴,是嘴,就得吃饭。
只有他,自己个是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彭兮象打量薛朗,他挺高兴。这小年轻没有恶习,还图上进,身体还好,中了一枪,现在看着活蹦乱跳了。
薛朗给他提来一坛酒:“我还不能看看你来?你不我救命恩人么!”
彭兮象笑了,笑得有点儿勉强。他现在一听见‘救命恩人’四个字脑袋里就是一张冷漠无情的脸。
“哎呦!彭哥?”
“嗯?”
薛朗指着树下红裙:“我,我有嫂子了?!跟哪儿呢?”
彭兮象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没有!什么嫂子。这别人落我这儿的,到时候还来取呢。”他说完不自在地把那红裙子摘下来了。
经过一夜,它早已干了。
薛朗看着他藏似的,心里早不信他的话。这裙子好看,不知得配个什么样的大美人儿。
他觉得喜酒指日可待,可是,他要走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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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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