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兄啊,这屋不能抽烟。”彭兮象指指小书铺里的满世界的书和纸,“你...你给我看会儿店啊,我去送货!”说着就要往外窜。
“哎?”钱三两长烟杆一横,挡着他,“行行,不抽了,我撂外头。”他狠劲嘬了一口,堵着门把滚烫的烟锅铛铛磕了几下,挂门框上晾着。
嘿嘿,想跑?没门儿!
钱三两指了指顶棚,空气中还飘着他磕下来的尘土,“你看你这小破书棚,透风掉土的,顶上跑只猫都能漏下来,说不定哪天下场雨就塌了。还有你那烧纸店,那是正经营生?家主愿意把闺女许给你是多好的事啊!不说别的光模样身段就万里挑一,家世更不得了,你还不乐意?!我看你这脑子别开店呐,傻的连帐都算不过来!怨不得你一个人拉扯孩子身边都没个婆娘!”
彭兮象见跑不了了,趴在小桌子上装聋作哑。自从去梨白家吃过饭他就开始躲,酒坊都不去了。可是躲过初一没躲过十五,钱三两就是那个“十五”。这干巴巴的小老头隔三差五就前来游说,彭兮象喝过他的酒哪好意思轰他,只好当养了个鹩哥。
反正他已经答应钱骓,等彭子仲后天放了春假就跟他去四川办事,惹不起就躲!四川那地方风景秀美,带小孩玩个十天半月权当见世面,等再回来,梨白那心气大概也就过去了。
不了了之是这件事最好的结果。
看钱三两歇顷,彭兮象赶紧递核桃瓜子试图“喂鸟”,让他少说两句。可是他那嘴有绝技,吃啥也不妨碍叭叭,边说还边嘎嘣嘎嘣嗑核桃,彭兮象都怕他把牙崩了。
“你就听老哥哥的,你更得听家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她你不是抱金砖,是抱金山啊!”
“这位先生,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妇女不是财产!”
钱三两正嘚啵得起劲突然让人横插一句,顿时扭脸朝门口细看。彭兮象到不用细看就知道是谁,捯饬的这么花哨的只有一位,陶文骏大教授。
接着,小书铺就变喜鹊窝了。
钱三两的娃娃音令人“精神抖擞”,但陶文骏教书的嘴皮子更是如刀似剑,从人权平等婚姻自由一气说到母系社会和法国大革命,最后扯出弗里德里希·恩格斯抨击钱三两不把女人当人看。钱三两不是对手,被喷得压根还不上嘴,只好大骂着“有毛病”铩羽而归。彭兮象嗑着瓜子咯咯乐,好些话虽然他也不懂,但不妨碍他看得过瘾。
“可以啊你陶教授。”
陶文骏倚着门框,“一般一般,不值一提。哎呦!”
彭兮象看他一趔趄。
“什么东西?”陶文骏从脚下捡起一大烟袋锅子。锃亮的鞋面让它砸出个坑,“......这还带‘报复’的?”
“哈哈,我去追他。”
彭兮象叫陶文骏帮他看铺子,他脚程快没几分钟就在双龙巷追上了小老头,可他站住了脚。
他看见了钱敏。
两人的样子意外地相熟,钱三两一口一个叛徒,说话夹枪带棍冷嘲热讽,嘴里的称呼更是刺激彭兮象的神经。宗子、少爷、宗主。后俩称呼他听过,没记错的话指的都是钱骓。
而“宗主”,又是谁?
彭兮象下意识没有出声,他侧身进了旁边的米铺,脸挡在牌价后面,直到俩人话不投机,一拍两散。
店铺里的伙计瞧他鬼祟,问他买不买粮,他摇摇头离开了米铺,站在岸边儿看了半晌冰凉的溪水。
钱三两的烟袋上绣了一枚纹章,虽然旧了,可仍然清晰。
钱骓身上究竟有多少层谎言多少障迷雾......他快要拨不开了。
钱敏在书铺等了半小时不见彭兮象回来,没得干他就开始搞卫生。
陶文骏可是没忘记钱敏,见识过他们的排场手段,他于是思索起彭兮象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仇人?朋友?都不像。他这个人不是闷葫芦的性子,憋不住,总想旁敲侧击。可惜钱敏虽然不大能说会道,但嘴严实,聊半天也没套出话来。
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位,赵安娜和其追求者张聿。
陶文骏:“你们俩没课吗?”
赵安娜翻个白眼,心说你不也在这儿吗。她朝一览无余的小书铺里张望,没见到钱骓高大的身影。
“陶先生,”张聿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我俩下午没课。想找彭先生去画室做模特呢,他外形有特点。”
“模特?”钱敏不扫地了,“哪种?大卫那种不行啊!”他想起钱骓屋子里那些完整的、局部的“彭兮象”们,心有余悸。
“啊?不是不是,穿衣服的!”张聿不禁打量钱敏,一小伙计还知道大卫?
赵安娜问钱敏,“你老板呢?”
钱敏拾掇小桌案上的果壳,“东家送货去了吧。”
“不是问彭先生,”赵安娜支吾,“我是说你那个‘老板’,前几天他还总来这儿的。”
钱敏听出她是找钱骓,小眼睛一眯,“你有事吗?”
赵安娜从书包里掏出一信封,“我来请他参加舞会。”
“安娜!”张聿脸立刻苦了,“不是说好了,你舞伴是我吗?”
赵安娜抢白他,“是为我小舅舅来南京就任举办的舞会,在家里,可不是校联谊会。”说着屁股一沉,坐在屋里唯二的凳子上,大有不等着人不走的意思。
“噢,戴次长的接风宴,”张聿家也是有身份的,却不及赵家,忙狗腿道,“我能去吗?”
赵安娜没说话,排面到是更足了。
陶文骏上次就看出了赵大小姐动了春心,再看张聿就不禁叹气。而钱敏可没那么心明眼亮,他这方面木得跟树墩子也差不多,哪懂少女旖旎心思,直不楞登道:“你不用等,他不去。”
“你怎么知道他不去?!我,我要自己问。”赵大小姐有点下不来台。他们赵家在本地可是很有名的,家里头当官的多,不说官宦世家至少也是有权有势,各界人士哪个不上赶着结交?
钱敏头疼,他最不擅长对付姑娘,正想怎么回嘴呢,彭兮象回来了。
“东家你回来啦!”
彭兮象站在门外,屋内已无他立足之处,“你们...?”
一问几人一齐开了口,各个找他有事。彭兮象谁的都没听清,叫一个个说。他先问陶文骏,对方说是这次有作者拖稿开了他报纸的天窗,所以来找他江湖救急,想把之前那篇有错漏的文章改一改重新刊登,需要署他的名。
彭兮象直接说不用署名,叫他随意。
“那我当你同意了啊,这是稿费。”陶文骏放下三块银元,说请他别嫌少,毕竟只采用他一些观点,也不要求他撰写。彭兮象推脱不要,赵安娜就在旁帮腔,执意叫他收下。彭兮象只想赶紧送客,抽屉一开一关收了,结果陶文骏一个人先告辞了,赵安娜还稳稳当当坐在凳子上。
彭兮象用眼神询问她。
赵安娜扽张聿,“他先说。”她想单独和彭兮象打听钱骓,有点不好意思张嘴。
接着张聿把来意一讲,彭兮象就拒绝了。张聿以为他思想封建,连忙保证说是正经模特,绝对穿衣裳的,三个小时可以赚一块大洋。而彭兮象自从当过通缉犯之后对画像这事很在意。见识过西洋画的写实,完全可以记录一个人的相貌,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所以虽是好差事,他还是谢绝了。
张聿直叹可惜,问以后能不能单独画他,赵安娜比彭兮象还不耐烦听他啰嗦,喧宾夺主地把他轰跑了。
剩赵安娜,可她又不说话。
“大姑娘?”
“那个,彭先生,你出来说话。”
钱敏:“她想跟少爷跳舞。”
赵安娜怒目而视,“什么跳舞!我是,我是邀请他去参加舞会!”
“那不就是跳舞吗?”钱敏理直气壮。想在德国的时候,他们成天接到各种舞会邀请,钱骓基本上不去,只有钱息喜欢。
赵安娜啪地把那信封拍在桌上,“我们家的舞会多少人上赶着,你以为光跳舞!”
彭兮象看向信封,上有:赵家花园,“台光、谨约”字样,日期在三日后,是手填的,邀请人处却还空缺。
“你要请钱骓?”
赵安娜眼睛刷地亮了,“他,他叫钱骓啊?哪个字?追求的‘追’?”
“......呃,”见赵安娜拿过一支笔,就要当场填上名字,彭兮象只好道:“是乌骓马的‘骓’。”
“东家,少爷不会去的,再说咱们那天都走了。”钱敏提醒彭兮象。四川的行程安排在两天后,他过来就是为了问问彭兮象这边需不需要帮忙。
彭兮象眼神闪了一下,没言语。这大姑娘心里想什么他多少明白点儿。钱骓跟他在小书铺里死磨硬泡的那几天,她可没少往这儿跑。
“你们要去哪儿?”
彭兮象没回答她,只说,“我会替你交给他的。”
“他今天来不来?”赵安娜难得有些扭捏,“我想,我直接给他。”那信封里不光有请帖,还有她写的几句话呢,算不上情书但也十分抒情。
彭兮象突然一阵烦躁,实在没心思应承,指着钱敏道:“今天要关门了。钱敏,给她写个电话。”
“电话不能给。”钱敏又直又憨,但也是实话。
“怎么这样!”赵安娜不干,围着彭兮要他写。
“我不知道,”彭兮象突然拨开了她的手,“别问我。”
“哎?”
“电话号码我真不知道,很多事我都不知道,可能我,我...我也不大了解他。”
赵安娜怔怔的,彭兮象的语气并不严厉,她却感觉他说了很重的话,重得仿佛压迫了自己,再禁不住追问。
后来她没再强求,把信封留下了。
“东家,”钱敏责怪彭兮象,“你怎么连家里电话也不知道?”说着拿笔刷刷刷把钱骓屋里的电话号码写了。
彭兮象面无表情的看看那串数字,“钱敏。”
“嗯?”
“当初,你为什么到我店里去呢?”
“啊?”钱敏一愣,心想当然是少爷让去的啊。他终于察觉出彭兮象有点反常,那张是总是随时会开颜一笑的脸透着青白,像他生病时的模样,“东家你怎么了?”m.XiaoShuo530.Com
“四川我就不去了。”彭兮象垂眼,“别叫我东家。”
“哎?这是干嘛?”
彭兮象也不回答他,只把赵安娜的请柬给他,叫他走。钱敏慌神,立马去找钱骓,半路又想起今天少爷去了宗家,身为“叛徒”的一份子,人家不一定让他进门。
彭兮象清了人没有立刻关店。就在刚刚他回了一趟家,从衣柜里翻出钱骓那件黑色的真丝睡袍,展开胸口处暗红色的刺绣,和烟袋上的纹章做了对照。之后他把睡袍放回了原处。
他第一次详细观察那个纹章,渐渐看出门道。
严格说来它是一个图腾的部分。在他很小的时候梨白给他讲过钱氏的祖先,或者说,他们共同的祖先之一“篯铿”。那些历史太过悠远难以追溯,但祖先的图腾却留有很多遗迹,刻在甲骨上,蚀在钟鼎上,绘在陶罐上。双戈代表征伐,“火正”象征冶炼,组成一个“篯”,而后衍出钱姓。[1]
这枚纹章取原图腾的局部,是象征“火正”的部分,简化后,像一盏灯。
之后他去酒坊还烟杆,钱三两看见他就大骂陶文骏,他一直等,到他发完牢骚,才向他问起钱家小姐的名字。
由于符合预想,他听了无甚反应,只觉得麻木。
门板发出声动静,把彭兮象的忧惧打断。来的是位看书的顾客,得知要关门了,却又不愿抵押金借走,便悻悻地走了。彭兮象随即上了门板,贴上那隔日开张的字条。
然后他去了彭子仲的学校,嘱咐孩子除了自己,无论钱骓还是钱敏来接他都不要和他们走。少年不大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出了体院的大门彭兮象一阵恍惚,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感到白日昭昭,无处可去。
半晌,他叫了黄包车,“劳驾,毘盧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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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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