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爵乘胜追击,疾言厉色:“徐将军怎么不说话了?若真对陛下忠心耿耿,又何须将兵权握在手里十几载不肯放?如今陛下羽翼丰满,正是大展宏图好时机,徐将军为何不肯放权呢?是想威胁陛下,还是想做太上皇?”
“沈阁老慎言。”萧毓岚眼神凌厉道,想铲除徐应屏便拿出证据让人哑口无言,扯出太上皇言论,是生怕人想不起前些年徐应屏和太后的风言风语?
因年少无法拥护亲母的事,在萧毓岚内心算得上一痛。
沈爵自知失言,态度诚恳认错:“是老臣昏头,请陛下降罪。”
萧毓岚语气冰冷:“下不为例。”
沈爵得到谅解,调转矛头对准徐应屏,咄咄逼人:“徐将军,如曹澄所言,这些年来你我面和心不和,相互多有摩擦,你该知道老夫为何如此,仔细想想,这些年凡是陛下大力推行之事,皆遭到你阻拦,是何居心,天之昭然。”
“别光顾说我,难道你就无愧于心?”徐应屏被逼问得炸了,怒极反问,“你扪心自问这些年真对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忠心?别说笑了,先有洛曜压着你,后来洛曜不在了,他留下那些人够你头疼,等你将那些碍事之人拔掉,猛然发现臭小子长大了,不好下手,你只能忍气吞声,想着不能自己当皇帝,还能做个权臣,要不然你辞官回乡,如何?”
沈爵面不改色摘下乌纱帽,当即掷地有声:“好,当着诸位同僚面,老夫摘去这乌纱帽又有何妨?倒是徐将军,你敢将兵权交还于陛下吗?”
徐应屏惊愕满面,没想到沈爵能孤注一掷到这份上,难道说在他不知道时候,沈爵果真甘心为萧毓岚效忠?
“徐将军,你不敢了?”沈爵再度逼问,提起繁重衣衫,大步流星到徐应屏面前,与人面对面,冷笑,“一方神武将军,也不过如此。”
“沈爵,你别太过分!”徐应屏输人不熟阵仗,仰头怒道。
沈爵完全不为所惧,脸上满是瞧不起:“徐将军觉得老夫过分,是因老夫说中你心思。你就是舍不得兵权,就是不想让陛下强大,更不想让陛下定天下,徐应屏,你好龌龊的心啊。”
这顶高帽子一戴,谁遭得住啊。
徐应屏语无伦次:“我没有,沈爵,你别信口雌黄,老夫不交兵权那是因为没有随身带兵符!”
沈爵听了,捧腹大笑,笑得眼泪水直飚,他指头乱点,却一个没落全在徐应屏身上:“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兵符没带在身上也不妨碍你先答应,咱们这么多同僚看着呢,你答应了还能反悔不成?徐应屏啊徐应屏,我先前以为你聪明许多,想来也是一叶障目,看走眼了。”
徐应屏涨红脸,话说出来也反应过来这借口太拙劣,好似在间接承认他就是不想交兵权。
不说眼前难关如何过,哪怕今夜最后虚惊一场,萧毓岚也不会再容他。
徐应屏脑海飞快转动,想着自救法子,那边想上前来帮他求情的徐党蠢蠢欲动,被他一个眼神堵回去。
要是他不幸被萧毓岚就此处理掉,那为他求情的这些人下场也不好过。
现在不出头,多少还能保条命。
只要有命活着,那已然是世间最庆幸之事。
徐应屏重整神态,正视沈爵,语气沉沉:“是不是只要我交出兵权,你也会辞官返乡,永不踏入长乐城半步?”
沈爵自认自己处境比徐应屏要好,就算答应他离京,后续也有数百种法子让萧毓岚求自己回来,当下重重点头:“是。”
“好,有诸位同僚作证,我徐应屏今夜便答应上交兵权,明日一早会亲上养心殿,将兵符双手奉上,骤时请陛下为老臣正名。”徐应屏神色严肃,转而向萧毓岚躬身请礼,俨然豁出去的样子。
沈爵眼中闪过丝精光,不甘落后道:“老臣明日同时辰上养心殿递辞官奏疏,骤时还请徐将军等等我,你我互相为证,也好一笑泯恩仇。”
徐应屏心想:我去你娘的一笑泯恩仇,老匹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冒什么坏水。
都撕破脸了,徐应屏也不在意态度恶劣许多:“那你要走快点,老夫素来不等人,能不能跟上看你自己本事。”
沈爵还能笑出来:“徐将军多虑,我定会先你两步到的,好等等你。”
徐应屏冷笑不答话,沈爵从容不迫,气势一如既往地强势。
两人在殿中央站着,无形对抗气势散向四周,不相上下的杀意,两人内心对对方都起了杀心。
洛闻歌作为整场戏最初的始作俑者,见戏以此看似圆满结局落幕,心里半点喜悦全无。
没能成功将徐应屏拉下马,但帮萧毓岚拿回兵权也属意外收获。
沈爵就说不准,说是愿意辞去阁老一位返乡,可看以闻天冢为首的沈党毫不惊讶,应是早有准备。
沈爵敢这般光明磊落撂挑子,必是留有后手,比如让萧毓岚亲去请他重返朝堂,那什么情况下,萧毓岚不得不做出此举呢?
以洛闻歌自己来看,沈爵自请辞官,那他就不会给对方回来机会。
还得再让临江楼那边再探探消息,看看沈爵想玩什么把戏。
两个还在殿中央对峙的老狐狸,还没有下来意思,像是要新仇旧账一把抓。
洛闻歌看向手伸入袖子里的沈爵,想知道对方会掏出个什么来,然而他没能等到。
紧闭殿门忽然被推开,另一道尖细嗓音高喊:“太后娘娘驾到。”
满殿哗然,自不干涉政务起,每年除夕晚宴太后都在吃斋念佛不露面,将前朝全交由萧毓岚处理的意思,这还是初次太后中道驾到。
想必是听人禀告晚宴闹得这出,急着过来打圆场,要再由这两老狐狸争斗下去,朝内半壁朝堂都得歇菜,到时萧毓岚离光杆皇帝不远了。
临近春季,事多繁忙,各部没人怎么行?
再者这事儿若是让敌国北疆知道,还不高兴地睡不着觉。
太后思索来去,念不下去佛经,招呼桃碧,赶紧移驾平和殿,好在赶上了。
太后驾到,百官起身迎接行礼,太后一路不顾仪态到殿前,路过洛闻歌,脚步微顿多看他一眼,已然接到他同意合作的消息,但对他胆敢同时设计沈爵和徐应屏一事仍感觉不满。
“母后。”萧毓岚从高台下来,身后跟着沈如卿和皇后。
太后轻声应,视线在皇后脸上扫过,又看向沈如卿:“哀家听闻晚宴很热闹,多年没凑过热闹,心动之下过来看看,没打扰到陛下吧?”
萧毓岚开怀笑道:“母后是在同儿臣说笑呢,母后能过来,儿臣求之不得,怎么会觉得被打扰呢。”
太后过来的插曲让沈爵和徐应屏停手了,不再互相揭穿。
沈爵拱手:“太后安好。”
“哀家很好,不知沈阁老近来是否安好?”太后秀美脸庞透着别样聪慧,望着沈爵目光含有光芒。
沈爵凝视太后,蓦然笑了:“沈某很好,劳太后挂念。”
“沈阁老要多注意身体,你的康健才是国之根本,陛下还年少,往后多得是需要沈阁老提携之处,还望沈阁老能不耐其烦辅佐。”太后场面话一说,沈爵脸色立刻不一样,很平和很安静。
这等平和维系到沈爵开腔:“太后太高看沈某,陛下也不再是几岁孩童,在处理政务上也会如他娶妻生子般顺利,往后沈某能教得,少之又少。”
太后拉过萧毓岚的手握在手里,笑得惆怅:“是啊,哀家的儿子长大了,往后会越来越大,不需要哀家再操心,但在哀家眼里,他始终是个孩子,沈阁老可明白?”
沈爵目光停留在太后手上,片刻后收回视线:“沈某明白了。”
太后欣慰点头,眼眸微转看向没说话的徐应屏,态度相对而言要冷淡许多:“徐大将军,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有他二人桃色传闻至今,徐应屏只见过太后不到五次,就连数月前皇帝大婚,徐应屏也未能如愿见到她,究竟是何意思,徐应屏心知肚明,是太后有意避嫌啊。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却是物是人非。
她是为保萧毓岚特意过来收摊子,而不是来保他大将军之位的,遥想当年,他们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若不是先皇无耻下先手,他们会是举案齐眉的一对璧人。
转眼几十载过去,青丝不在,容颜不复,两人也各为其主,相对只有官腔,徐应屏心里很苦。
徐应屏僵着脸:“太后万安。”
太后在萧毓岚手背轻拍两下,安抚完儿子,面朝徐应屏:“徐大将军这些年为宁朝立下的汗马功劳,哀家从未忘过,时刻提醒陛下,大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随先皇征战十多年,又兢兢业业守卫长乐城数十载,劳苦功高,是个大功臣,不管将来如此,陛下都要善待他。”
徐应屏让这番话说得老脸发红,抿紧唇不说话。
太后见状却没放过徐应屏,又道:“陛下熟读史事,分得清好坏是非,明知如此不对,为对哀家表示孝心,还是听从了。或许有人说陛下愚孝,那也是在他能平衡好几者关系时才答应的。徐大将军,你抚心自问,这些年陛下亏待过你吗?”
徐应屏更说不上话来。
萧毓岚是没亏待过他,还娶他女儿为后,这在天下人眼里是求不到的好事啊,能做皇帝老丈人,多气派多威风。
事实则是皇后老早开始就被掉包,萧毓岚娶他女儿也是为平衡前朝,所作种种皆为自身,更别提成立三法司,特查桃花湾一案,分明是要弄死他。
这些真相又能和谁说?
徐应屏不相信太后看不出来,看出也不说,归根结底还是儿子更重要。徐应屏叹了口气:“太后说的是。”
“哀家漏夜前来是为阻止这场闹剧继续下去,大将军和沈阁老只管履行诺言,剩下休要再提,晚宴也散了吧。”太后一锤定音,不给人反驳机会,又道,“天黑路滑,外面漫天风雪,诸位大人小心脚下。”
没人会料到晚宴会以这种方式收场,皆百感交集。
百官齐齐向萧毓岚和太后告退,洛闻歌也跟着退走,不敢多做逗留。
沈爵和徐应屏自发留下来,有太后在,这事儿不说清楚,必定后患无穷,太后就算是按,也要将这后患按到科举结束后去。
新年科举是萧毓岚最好招纳人才时候,要因这尔虞我诈两老狐狸搅黄了,太后得恨得派影卫暗杀两人。
殿外却如太后说的那样,雪花纷飞,吹得人连眼睛都要睁不开。
洛闻歌在洛安和蒋霖双重护送下往宫外走,刚离开平和殿便看见等在宫道门边的谢温轩和慕容郁。
洛闻歌快步过去,期间不小心撞到同僚,连连致歉,到两人面前,他弯弯眉眼:“你两走得挺快啊。”
“我们跑得快,不想被老师拎着耳朵骂。”慕容郁说。
洛闻歌想到全程冷眼旁观的大学士杨泰清,笑道:“你们都没开腔,杨大学士不会骂的,倒是我出了把风头。”
“说起出风头,洛大人背着我和谢温轩做了不少功课啊。”慕容郁斜睨他,隐有控诉意思。WwW.XiaoShuo530.com
洛闻歌哑然失笑:“也没有,就是那日为逼出曲靖马脚想得法子,没想到会有今日收获。”
慕容郁撇嘴不相信,要说他没想过会形成如今这局势,那说出来就是哄小孩儿玩。
没点真本事怎么能做三司会审的主审?
他不愿说,慕容郁也不追问,只道:“让曹澄就这么没了,有点可惜。”
洛闻歌偏头看慕容郁:“你觉得曹澄还有更大价值?”
“难道你没这么觉得?”慕容郁问。
洛闻歌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嗓音微低:“他愿意在陛下面前开口,那我们去问他,他也会说的,就怕他等不到我们去。”
慕容郁瞬懂他的意思,以曹澄在殿前表现,估计沈爵回到府里连夜都会安排人去杀人灭口,免得暴露更多。
曹澄这些年没少为沈爵做牛做马,知道的自然不少,要让曹澄活了,那潜伏在各处为沈党探取消息的人就危险了。
沈爵为己方人着想,再不想杀曹澄也得杀了。
慕容郁能想到之处,洛闻歌早就想到,他说:“在我们审问曹澄前,没人会知道他在哪,陛下做事,你们该放心。”
慕容郁和谢温轩对视一眼,萧毓岚这几年成长都被看在眼里,能力愈发强悍,他说萧毓岚能保下曹澄,应当不会有意外。
谢温轩在两人都不说话时方才开腔:“你两觉得明早陛下会收到东西吗?”
洛闻歌及慕容郁难得同时点头。
谢温轩扶额:“那等着看吧。”
“你不相信他们?那些狠话当着同僚面说得声势浩大,要不履行,未免太丢面子。”洛闻歌说。
慕容郁也有此感:“沈阁老和徐将军也不是输不起的人,话说出来还能变?”
“没发现太后赶人走,他们两位都没出来?”谢温轩压低声音,对快步从他们身边过去的官员行以注目礼。
洛闻歌自然发现,也不能因此就说萧毓岚会同意将殿前话当做不存在,那可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达到的目标。
慕容郁比洛闻歌还先发表意见:“这你就错了,我曾听我外公说过,太后不简单啊,看似一碗水端平的传奇女子,实则极为护犊子,七岁时还是太子的陛下,调皮爬树不上课,被先皇抓到好一顿毒打,结果那天晚上先皇被太后拒之门外,说什么子不学母之过,愣是让先皇跟陛下道歉,才得以再进殿,你好好想想,陛下能得到今日这等优势有多不容易,太后会轻易放过吗?”
谢温轩觉得这两件事没有可比性,淡然道:“事情不一样,人也不同,太后要顾全大局,不见得会让陛下得兵权还让沈阁老辞官,两者只得其一。”
“你就爱跟我唱反调。”慕容郁没好气道。
谢温轩无奈:“这也不是反调,是实事求是。”
慕容郁气得翻白眼,说不通谢温轩,转脸来问洛闻歌:“洛大人觉得呢?”
“我?”洛闻歌愣了下,笑道,“我先不猜,等明早便知结果,你两没必要为这个生气。”
眼看宫道出口在即,慕容郁没要跟谢温轩一起走的心思,快步走前跟洛闻歌打声招呼:“家里还热着饭等我,我先走了,洛大人,明早见。”
“慕容大人慢点,地滑。”洛闻歌温声叮嘱一句。
慕容郁回头冲他灿烂一笑,摆摆手,撑着伞跑得更快了。
洛闻歌看眼身侧的谢温轩,问道:“你怎么不追?”
“意见不和追上去也做不了什么,等明早结果出来,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谢温轩淡然道。
洛闻歌闻言轻笑,不好点评谢温轩这种态度,个人性子不同,没必要要求别人和自己一样。
出宫道,洛闻歌和谢温轩也分道扬镳,各自上马车回府。
刚进大门,等到半宿还没睡的洛荣赶过来:“公子这么早就回来了?”
相比往年确实算早的,宁朝皇室规定,除夕这天晚宴,官员要在宫里留到子时,随皇帝看迎新年礼花,再吃碗热腾腾的饺子,方才能决定是去是留,愿意留宿宫内有公公带路,想出宫回府也可。
此时还不到酉时,洛闻歌便回府了,是不对劲。
洛闻歌接过小暖炉,将脸埋在毛领里往正厅走:“晚宴出了点事,不能再继续。”
洛荣似懂非懂点头,又问:“那公子肯定没吃好,不如我厨房给你下碗饺子?”
洛闻歌脚步顿了下,语气兴味:“有面条吗?”
“公子想吃,我让厨娘下一碗。”洛荣说。
洛闻歌不知道今晚萧毓岚还会不会过来,稳妥起见,他吩咐道:“两碗面,一抽屉包子,送去我房内,最好能温着。”
洛荣虽觉得他要两碗面条怪怪的,但二话不说下去照做,天大地大,饿不到公子最大。
洛闻歌在正厅逗留片刻,和洛安及蒋霖说完明早该注意之处,便独自回房,静等洛荣送宵夜。
他还没到院门口,风雪吹得更厉害了,落地积满雪到小腿肚,走起路来很不方便,进房前他看眼院内被积雪快要压垮的桂花树,感觉要这么继续下下去,明早想出门只能徒步,如此想着,他停下脚步,掉转脚步去到桂花树下。
雪太厚太多,要不清理掉,桂花树该被压断了。
这棵桂花树应当有些岁月,有碗口大小粗壮,光靠他一人推,不太可能推动。
洛闻歌望着桂花树想办法,想着想着,直到他本来还不算明朗的房内忽而亮起来,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窗户上。
萧毓岚过来了。
洛闻歌边奇怪萧毓岚怎么来得如此快,边往门口走过去,收伞推门,伸头看一眼,果然看见拿着手帕在擦身上雪水得萧毓岚。
萧毓岚动作微顿,抬眸遥遥望着他,语调温柔:“你怎么比朕还慢?”
“路上跟谢温轩他们聊天多花点时间。”洛闻歌回答,进门后也没很快关上,微敞开等洛荣。
萧毓岚看见他动作,挑眉问:“这是在给谁留门?”
洛闻歌放下小暖炉,回到暖和的房内,再抱着便有些热了,他睨萧毓岚一眼:“陛下在晚宴上吃饱喝足了?”
萧毓岚想到没喝两口的梅花缕,和那没碰两筷子便凉透得菜肴,没好气道:“没有,云王太着急,也不让人吃个酒足饭饱再看戏。”
“是啊,我饿着肚子回来,肯定会让人上宵夜。”洛闻歌说,不经意抬眸,看见院门口不远处过来一盏孤独的灯笼,还有两道小心翼翼走路的身影,他扭头看着萧毓岚。
无需他再说话,萧毓岚快步闪身进暗门,将自己藏起来。
洛闻歌放下刚倒好的茶,等洛荣过来时候,心思不免又跑到被萧毓岚打断事上,拯救被积雪压惨的桂花树。
不能让皇帝陛下吃白食,等会让对方帮他好了。
洛闻歌恍神片刻,想到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其中一项就是打雪仗。
后来渐渐长大,电子产品铺天盖地,没人再会无聊到和他玩了,打心里说他还是很喜欢打雪仗的。
“公子,我进来了。”洛荣问话声打断他回忆,呵气成雾,外面很冷。
洛闻歌走过去将门开得更彻底:“快点进来。”
洛荣和小厮将食盒放下便离开了,临走前依照洛闻歌的意思,顺手关上院门。
这道吱呀声仿佛给了暗门里萧毓岚信号,对方在洛闻歌关门时欺上来,将他困在门和自己怀里。
洛闻歌在萧毓岚怀里转过身,和人对视:“陛下想干嘛?”
“朕没想。”萧毓岚说,俯身和他蹭蹭鼻尖,手老实掐着他腰身,“想知道你们走后,发生了什么吗?”
洛闻歌双手捏着萧毓岚的脸颊:“陛下不觉得边吃边聊更好吗?”
萧毓岚被扯着嘴角说话漏风:“行行行,你先放开朕,说什么都听你的。”
洛闻歌就那么推着萧毓岚到桌边,成功让对方坐下后,他才转到另边坐下,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食物。
洛荣说准备宵夜,宵夜很丰盛,浓郁高汤,青菜鸡蛋,鸡蛋旁边卧着好几块肉,在往旁边还有胡萝卜丝和黄瓜丝,这碗面做得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便胃口大开。
萧毓岚接过筷子,看着面前比脸还大的碗,由衷感叹:“歌儿家伙食很不错啊。”
“陛下要是喜欢,可以常来。”洛闻歌将小笼包端出来,发现洛荣还细心备下辣椒油和香醋,很完美的搭配。
萧毓岚笑起来:“朕还想说借你这伙食不好为由,将你拐到宫里去。”
洛闻歌往碗里加辣椒加醋,用筷子搅拌:“那陛下要失算了。”
萧毓岚夹起包子,又说:“山不来就朕,只能朕来就山,总之能在一起就好。”
洛闻歌对萧毓岚如此没架子感到好笑:“陛下将自己说的未免太委屈了。”
萧毓岚笑笑,也不说究竟委不委屈,也学着他的样子加了调料,吃几口包子再吃面条喝汤,很满足的感觉。
半饥饿胃部被投喂的滋味真得很棒,萧毓岚又吃几口才说:“沈爵的阁老之位和徐应屏兵权依言明日送到朕手上。”
被慕容郁说中了,但那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能答应这么做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洛闻歌静等萧毓岚下文。
“要让镇北大将军称号可世袭,并册封徐应屏为武德候,当然这也是要世袭。”萧毓岚说。
洛闻歌细品这条件,徐应屏在给徐家找保护伞,没有兵权留有个空头衔,多少比老百姓好些。
既然徐应屏这边给出丰厚条件,那沈爵那边也不会落后吧?
洛闻歌问:“你答应了沈爵什么?”
萧毓岚喝口汤:“他?他想要辞官返乡一月后,在科举前官复原职,并任命科举监考官。”
这事儿想得挺美,真要如沈爵想得这样,那萧毓岚答应对方辞官图什么?
图借此事时得到兵权?那还真有些无稽之谈。
洛闻歌咬着包子:“他没觉得这要求有点过分?”
“他没觉得,说的时候还有些施舍味道,听得朕和太后想笑。”萧毓岚也不知道沈爵哪来的自信,遥想刚才谈论画面,对沈爵起了杀心。
洛闻歌吃到一半,浑身热乎乎,喝口热茶:“陛下有没有想过让他有去无回?”
萧毓岚给他说个赞赏目光:“朕当然想过,他沈爵自以为派系之内人藏得够严实,那朕就让他看看挖地三尺是何模样。”
洛闻歌继续吃,含混道:“曹澄还好吧?”
“不能说好不好,魂要吓飞了。”萧毓岚回答。
洛闻歌想也知道曹澄为何这样,反应过来殿前那些话有多少歧议,又将沈爵出卖多少,曹澄该明白自身处境有多危险。
要不是萧毓岚将人藏起来,十个曹澄都不够杀。
这时,萧毓岚也不管不问,给足曹澄凭空想象时间。
一个人恐惧之下想象出的东西都是吓自己的,越想越害怕。
曹澄一夜能将自己吓得不轻,那时洛闻歌他们再去审问,不用多加费心,曹澄便会吐露实情,得来全不费功夫。
打心理战罢了。
洛闻歌光是想到曹澄现在抱着自己害怕到不敢睡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下:“若是明日审问顺利,还要多谢陛下帮忙。”
萧毓岚懂他的意思:“不管怎么说,撬开曹澄的嘴,是不是对你抓那枚棋子更有利?”
洛闻歌点头,是这样没错,只要抓到曲靖,他相信那些藏在黑暗下,秘密做事的沈党,都将被暴露在阳光下。
肉眼能看见的,那就好处理许多,由此可见,曲靖确实是个相当刁钻又重点之人。
“朕让人特查过曲靖,暂且没看出问题之处。”萧毓岚说这话也没别的意思,旨在让他明白曲靖道行有多深。
洛闻歌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喝口茶:“他狡猾像条鱼,那我就把水给抽空了,看他还能怎么跳,慕容郁已经在查他,做事再天.衣无缝,也会有痕迹。”
萧毓岚一时没说话,三两口吃完面:“你很有信心抓住他。”
“他太重要,必须要抓到。”洛闻歌见萧毓岚也放下筷子,倾身问,“陛下吃的还好吗?”
萧毓岚不明所以,茫然点头:“吃好了,你是要朕做点什么?”
洛闻歌收起碗筷放在一旁,打开门,指着院内桂花树:“看见那颗树了吗?”
萧毓岚视线很好,再说他这院子里凡能遮挡之处,届精心放置一盏灯,应是预防他夜半起来,是以院内光亮充足,冰冷雪地也被映照出点点暖意。
“我想让陛下和我一起清清那颗树的积雪。”洛闻歌说。
萧毓岚看见积雪,心里忽而生出个坏心思,扭头含着深意道:“真的要朕帮你?”
“嗯,我自己有点困难,摇不动这棵树。”他望着萧毓岚,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趣味。
为什么会有趣味?
洛闻歌这时就有点看不懂萧毓岚,猜不透对方小心思。
萧毓岚跟在他身边:“走吧,朕帮你。”
“等等。”洛闻歌止住萧毓岚推他动作,看着对方单薄衣衫,“陛下等我给你找件狐裘。”
“不必了。”萧毓岚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受掌心火热,“朕身强力壮,不穿不碍事,倒是你该多穿点。”
洛闻歌很听话披上狐裘,他其实有点热,但想到不穿引发伤寒,麻烦事一堆堆,还是披上了。
“陛下以前玩过打雪仗吗?”洛闻歌绕着长廊往桂花树那边走,回眸问萧毓岚。
萧毓岚英俊脸庞被光照射出别样魅力,嗓音低沉温柔:“没有,你要教朕吗?”
洛闻歌没想到萧毓岚童年如此悲惨,他同情道:“陛下年幼时经常不开心吧?”
“还好,洛阁老会给朕说些有趣的风土人情,偶尔还会说他和父皇出征途中遇见的趣事,朕觉得还挺有意思。”
“当初也没给陛下选个伴读。”
“也不是没有,”萧毓岚说,“父皇提议过,被洛阁老驳了。洛阁老当时说的话,朕到现在还记得,他说为君者要耐得住孤独,因为坐在王座上永远是一个人。”
洛阁老看得太通透了,洛闻歌眉眼舒展浅笑道:“陛下如何看呢?”
“没遇见你前,是有这种想法,认识你了解后,渐渐不这么想了。”萧毓岚如实道。
这时两人走到桂花树下,树木枝繁叶茂,哪怕下大雪,树下地面落雪都不算多,能很好遮住两人。
“那我很荣幸。”洛闻歌抬手接住片片雪花,仰脸看向还在不停飘雪的夜空,转脸看萧毓岚,“陛下,今夜是除夕。”
“你想让朕给你压岁钱吗?”萧毓岚靠近他问。
洛闻歌唇角微勾:“陛下准备了吗?”
萧毓岚说得自信满满:“准备了,很丰厚,不知道歌儿能不能接住。”
“有多丰厚?”洛闻歌手扶在树干上,手感还好不算特别凉。他扭头看萧毓岚,“太贵重我不要啊。”
萧毓岚感觉他要起坏心思了,微微拉开两人距离:“你会很喜欢。”
洛闻歌觉得萧毓岚这后退也有点不对,他眉梢微动,想往旁边退开:“那可说不准,不见得陛下喜欢我就喜欢。”
“这可是朕为你精心挑选好几日才选出来的,你要说不喜欢,朕会很伤心。”萧毓岚扬唇道。离开桂花树下那刻,掌风微动,桂花树一阵晃动,积雪成堆落下,砸在地面绽放出白色花朵。
洛闻歌躲得很快,没让雪砸到,他看着地面再看萧毓岚,眉梢扬起来:“幼不幼稚?”
萧毓岚站在雪地里看他,笑道:“不幼稚,你不也想那么做吗?”
心思被拆穿,洛闻歌也没狡辩,理直气壮道:“我还没下手呢。”
“朕这叫先发制人。”萧毓岚也理直气壮道。
洛闻歌弯腰抓起一把雪,团在掌心成雪团:“那我要反击,也是理所应当咯。”
萧毓岚看见他手里雪团下意识后退,嘴上半点不怂:“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朕不会打雪仗,但学起来也很快,你别把朕当傻子。”
洛闻歌冷笑,手里雪团如约抛过去,又狠又快:“那我就在你学会之前狠狠欺负你。”
萧毓岚侧身躲过,也学着他的样子捏雪团:“这可是你说的,朕要学会可就欺负你了。”
洛闻歌打嘴仗也没怕过谁,更别提眼前这个还是有过没羞没躁之事的,放狠话:“那就试试,看谁欺负谁。”
萧毓岚还真是让他激发出胜负欲,捏好雪团那刻,他说:“待会儿被欺负惨的时候不许闹脾气。”
洛闻歌也在捏雪团,扬起下颚嚣张道:“这话应该我对陛下说。”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出手。
飘雪夜空下,雪团疯狂飞起,两个人在雪地里闹得不亦乐乎,院内紧邻桂花树的地面白雪被扣的坑坑洼洼,两个人累得筋疲力尽。
到最后萧毓岚故意被洛闻歌压进雪地里。
洛闻歌喘着气说:“谁欺负谁?”
萧毓岚呼吸没太多变化,还有心思扶着他,免得他呼吸不过来。
“是你欺负朕,先前就说过是你占朕便宜,馋朕身子,你还不承认。”
洛闻歌‘啊’了一声,脸不红心跳也算正常:“先前没这想法,我肯定不能承认。”
萧毓岚听懂他的话外之音,现在就有了。
“玩得开心吗?”
洛闻歌凝视着温柔神态的萧毓岚,轻轻点头,慢慢将脑袋抵在萧毓岚胸膛上:“谢谢你肯陪我玩。”
“只要你开心了,朕陪你玩几次都行。”萧毓岚手掌落在他后脑勺上,慢慢安抚。
这除夕夜和他们所想有些许出入,归根结底,还算圆满。等到子时,便是新一年。
萧毓岚仰脸,透过已然轻飘的桂花树叶缝隙,接住不少雪花,他轻叹:“朕真的希望往后余生你都在身边。”
洛闻歌想到将要发生的事,心里戚戚然,语气不太肯定:“我也想。”
萧毓岚想到动荡不停的朝堂,虎视眈眈得北疆,要不能和洛闻歌共同面对这些问题,萧毓岚不确定自己会如何处理。
“陛下,地上凉,先起来回房吧?”洛闻歌说,躺一会想起这是在外面,浪漫是浪漫,冷也是真冷。
没必要为玩浪漫拿身体健康开玩笑。
萧毓岚在他起身前,蜻蜓点水般凑近落下一触,微凉。
萧毓岚在这方面向来是能深入了解就深入,还少有这等纯情举动。
洛闻歌又借着在上优势,将萧毓岚重新压回去:“偷亲我?”
“这不是和你学的吗?”萧毓岚笑容灿烂。
洛闻歌浅笑:“那这意思是我教得好咯?”
萧毓岚拂去他头上雪花,低声道:“那当然,洛阁老教朕为君之道,洛爱卿嘛…教朕为夫之道,朕和你们洛家注定有缘。”
洛闻歌听见为夫之道,脸腾得红了:“我不会承认的。”
萧毓岚不说话,眼神有点儿控诉看他。
洛闻歌被看得受不了,手脚并用爬起来,再伸手拉萧毓岚:“外面太冷,陛下进去吧?”
萧毓岚握住他的手,轻巧站起来,和他并肩往房内走。
待房门关上,烛光蓦然熄灭许多,只余桌上一盏。
洛闻歌转身看见这幕,条件反射找萧毓岚:“陛下?”
无人应答,他往里面走。
里面黑漆漆,刚进去风吹过,窗户开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无广告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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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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