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列车已经推进到一九六三年的深秋。
这是一个让人伤心的季节,本该秋高气爽,可老天爷却像受了大委屈,阴沉着脸不肯晴,风一阵,雨一阵,变幻莫测,没完没了,好像整个世界被妖魔扔进了水塘里,一切一切的生命都窒息得要死。
关父整天早出晚归,脸色越来越凝重。一向愿意唠叨的关母此刻收敛了许多。家中出现少有的宁静。
十月十七日,农历九月初一,萧杀的秋风把太阳早已送下了山,夜黑得走在对面也看不见对方的脸面。奔跑了一天的关山月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忽然,院里一阵大大的呕吐声,把关山月从梦中唤醒,他见母亲正在穿鞋,要往外走。
不一会儿,关母从外边扶回酒醉的关父,关父已经站立不稳,眼睛充满血丝,前胸的大襟上已经脏的不成样。关母一边侍候关父躺下,一边说:“这从来都不喝酒的人怎么能醉成这样?多悬呀,从墙头外张到了园里,没把脸抢坏了。”
原来,关父是酒醉后回的家,刚进院犯了酒劲,想趴在墙头上吐出去,墙头矮,加之关父已经没了自控的能力,一下从墙头外张到了园里。
关母还要说什么,只见躺在炕上的关父已经是泪流满面,这是关母自从嫁给关父后第一次看见关父流泪,顿时不知所措。
关父的事关母向来不过问,光知道关父这些天来闷闷不乐,饭量减少了许多,笑声不在,一向喜欢唱歌的他,已经四个多月没有歌声了。关母根本不知道在关父的身上究竟生了什么,她站在屋地中间,脑里画着一串串问号。
关父向来也不愿意把自己的事情跟关母说,在他的心中关母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帮不了他什么忙,说了照样添堵。
关母哪里知道,驿马大地卷起的风暴正在摇撼着她这个苦心经营起来的家,正在折磨着她那一心朴实想为百姓做点事的丈夫。
原来,春末夏初,驿马县委奉上级指示,正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党员登记试点”。林江省委为了对上级负责,由组织部副部长袁先生带队,开来700多人浩浩荡荡的工作队伍,组成了排山倒海的领导大军,开始对驿马的7400名党员进行政治甄别。
一向不起眼的驿马,这次在中国的政坛上却倍受青睐,走在了全国的前列。
是“党员登记试点”,其实就是后来大面积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前奏,其主要内容就是“四清”,即:“清理账目、清理仓库、清理财物、清理工分”,直到后来上升到“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
这次“党员登记试点”的重点在农村。这样,刚刚现出些许生机的驿马农村像遭受瘟疫一样肃静起来。农民们因为饥饿而松弛的思想,在一瞬间像钟表上的条被统治者上紧。每个人,尤其是党员同志更是惶恐不安,像被恶狼驱赶的羊群,蜷缩在阴冷的秋风中。
这场“党员登记试点”中,由于关父的党员身份,便演绎出让关山月终生不能忘记的精神变故。
关父出身在一个农民家庭中,一九二六年生人,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一生中也没过过生日。
关父没有读过一天书,八岁丧母后开始给地主余秧放牛,受尽折磨。未及成年便丧父。关父的父亲是被牛顶伤后无钱医治而故去的。这在关父的心中一直是解不脱的阴霾,关父成人后拼命地去挣钱就是这个缘故。
关父是一九四六年春夏之交的时候,被民国政府派丁而入国民党六十军的,驻地是江城。本来,关父的哥哥启勇已经出了国兵,按理不该关父再出国兵,但由于家族中关父这一支人已沦为纯粹的从属地位,没有任何的话语权,至此关父他们亲哥四个竟然在同一年出了两个国兵。iyu这年关父十九岁。
关父是一九四七年秋,六十军从江城市往春城市转进的时候,于左家地界,假装解手,用两捆蒿杆做掩护脱离的。WwW.XiaoShuo530.com
回到老家驿马后,便参加了土改工作队,后到兵役局工作,又到贸易局。任过驿马县贸易局车队副队长。建国前就已经入了党。
关父是因为一次意外事故而辞去公职的。辞职后的关父回到故里,开始拴车买马,置办家业。等到实行合作化前,关父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土财主了。
合作化的风潮刮到驿东的时候,关父积极响应,是寺下屯第一个入社的富户。入社时,关父的家当当时折算已达当时的货币三千余元。有一挂胶皮车,五匹骡马,外加十一垧地。
关父的出色表现赢得了屯邻们的赞扬,人民公社化以后大家选他当生产队队长。后来任生产大队的副大队长。
其实,在中国复杂的社会里关父仍然是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农民,顶好说他是一个领着农民干活的打头人,一个普通的党员。
让人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却在这场政治运动中被折腾得愁眉不展,痛苦不堪。
工作队刚一进点关父还很热心,给他们安排食宿,同他们认真地交流。工作队队长老王,拍着关父的肩膀说:“老关,一看你就是一个诚实的人,我们这次来驿东大队,你是主要的依靠对象。有事尽管向组织反映。”
听后,关父很高兴。
没几天,工作队队长老王又找到关父,对关父说:“老关同志,进点已经两个多月了,这精神你已经吃透了,现在到了关键阶段。你知道,驿东的问题不少,但盖捂得挺严,想揭开得费一把力。今天找你谈,是想让你来带这个头,把驿东的盖揭开。”
关父听后一愣,想了想,对王队长说道:“王队长,这你知道,我是一个大老粗,一天书没念过,斗大的字不认识一麻袋,你让我给你挑头,我能挑起来吗?别给你们整砸了。”
“老关同志,正因为你是大老粗,我们才找你,咱们工农干部没有知识分那样的花花肠,你这样的同志是我们工作队主要依靠对象。思想坚定,旗帜鲜明,敢于同阶级敌人作斗争。”王队长不无目的地说。
关父沉默了半天,说:“组织,我是相信的,不相信组织我加入它干啥。这你放心,只要是组织交给我的活儿,我一定干,干好干赖你们不挑就行。”
王队长见关父已经应允,就毫无顾忌地说道:“驿东的问题在两级组织,一是公社,一是大队。公社在柳书记身上,大队在国书记身上。你与他们都熟,老柳你们虽然不在一个单位工作,但你们一个屯住着;国书记你们一个班工作。他们的底细在驿东你该是最清楚的了。”
王队长说的没有错,他提到的这两个人都是关父的熟人。柳书记是一九五七年从上台公社来驿东公社任党委书记的,家一直住在寺下屯。国书记是关父的直接领导,顶头上司,在一起工作了五六年。但,关父从来没觉得这两个人身上有什么问题,只知道他们都是兢兢业业,为老百姓干事的人。
听王队长说,关父有些沉闷,半天没有说话,他用余光扫了一眼王队长那张刀条脸,等着王队长的下文。
王队长见关父没有做声,不无意外的说:“老关同志,你是不是有顾虑呀,别有什么想法,有组织,有工作队,还有广大群众,怕什么!”
“我没什么怕的。”关父说。“我只是没有现这两个同志有什么问题,怎么好瞎说呢,瞎说是对同志不负责呀。”
王队长脸露愠色,冷冷地说道:“老关,你可要站稳立场,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要看清楚,我实话告诉你,跟你说的这个问题可不是小问题,是立场问题,是不能调和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是同志就是敌人,没有调和的路让你走。”
听王队长的话,关父有些不快,他冷冷地说:“我不管调和不调和,让我拿屎盆往人家身上扣,我干不出来,做人不能没人性,落井下石不是我干的事,你这个头还是找别人去挑吧。”
完,关父转身走了,把长脸的王队长晒到一边。
王队长望着关父的背影,狠狠地一跺脚,牙齿咬得咯咯地响,心中恨恨地喊道:“姓关的,我叫你装倔,有你好瞧的。”
从此,王队长没有再提起让关父挑头的事。关父照样早出晚归,来往于家和大队之间。
关父在寺下屯党小组参加组织活动。关山月常见一群衣着邋遢的人们来家中找父亲,他们先是商量一番,然后结队离开,去他们说的“大队”。
他们商量时声音很低,几近耳语。关山月不知道这是密谋还是会议。但他们并不背着关山月,估计他们一定认为关山月什么都听不懂。其实,他们的一些话语关山月是明白些的,像:“咱们不能落井下石”了,“不能昧着良心”了,“不能光讲党性不要人性”了,这些关山月完全听得懂。关山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为谁谋划,因为什么谋划,但关山月知道他们的谋划不会错,因为这些人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员。
每每在聚会要散去的时候,都能听到关父在嘱咐大家:“你们不要怕,一旦工作组盯着不放,你们就往我身上推。帮柳书记盖房是我的主张,用的工是我派,用的车也是我让出的,出事我一个人顶着,了不起不要这小官。”
一九六三年八月二号,建军节的第二天深夜,关父被叫到大队部的里屋。关父进屋后一看架势不对,不但工作队王队长在,连省委组织部的袁副部长也在,还有三四个工作队员。
没人给关父让座,关父只能站着。
只听王队长阴阴地说道:“老关,让你揭别人的盖你犯难,这回袁部长来了,谈你自己的问题吧。我不是吓唬你,你的问题很严重。”
关父看了一眼屋里的人,淡淡说道:“我的问题严重?我有什么问题?有问题你们领导指出来嘛。”
王队长不甘示弱。说:“指出来这是一定的,但先要看看你的态度,看你有没有救药了。我们现在还算是同志嘛,我不想让我们的同志关系改变。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全看你的态度了。”
关父听出王队长话里有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有回应王队长。他知道:此时说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做人还是做鬼,做人就难逃这劫,做鬼才能蒙混过关。
王队长见关父不语,从炕上站起来,“腾”地跳到地上,围着关父转了一圈,恨恨地说:“老关,看来你是真想装老猫肉了,你自己不说,我给你挑明了吧。你说说,你是什么出身?你是怎么混进党组织的?你是怎么腐蚀领导干部,假公济私的?人民公社化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是怎么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你开了多少小片荒?吃低值标时,人家都没粮吃,你儿却把“干面”扔进了料缸里,都狂到什么程度了。。”
关父知道张队长是从江东过来的工农干部,他那满嘴江东土话关父听得懂。
“我明白了,你们是想整人呀!我什么出身组织知道。我是穷苦人出身,九岁就给地主余秧放牛,这还有疑问吗?”关父争辩道。
“你给地主放牛我们知道,那是你无知的时候,我们要说的是,你成年后踏入社会的第一步,你说,你的第一步是不是走进了反动派的军营?”王队长不无得意地恫吓道。
“我当国兵不假,但那是被抓去的,驿东公社没谁不知道。”关父还想说自己是怎么主动脱离国民党军队的。
没等关父说完,张队长接道:“怎么不抓别人,单抓你?”
关父一时语塞,是啊,国民党为什么抓他呀,关父没有任何可能说清。
关父知道自己被工作队盯上了,不想再争辩了,扔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吧,够什么处分给我个什么处分,让我蹲监坐狱我认了。”关父一边说,一边往屋外走。
从此关父再没去大队,直到十月十九日工作队把他叫去,宣布对他停止党权,做劝退处理。
其实,关父是被人嫁祸的。很早,在关父当生产队队长的时候,寺下屯的辛殿云就窥视关父手中的那点权力,他一直在收集关父的“问题”。
王队长所说的“关山峰往马料缸里扔干面”事件就是辛殿云的大手笔。
一天,辛殿云见关山峰手里拿着一小块干面,他把关山峰叫到一边,对关山峰说:“小峰,你敢当着社员的面,把干面扔到马料缸里,我给你买五块糖块。”
关山峰信以为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忍着饥饿,不假思索地把干面扔进了马料缸里。
反过来,当“四清”工作队近点后,辛殿云找到王队长,却说:关父私吞公粮,别人吃不饱,关家能吃饱,还有余粮,要不,老关的大儿怎么能把那么好的干面扔进马料缸里呢?
王队长正好要整关父的罪证材料,便信以为真,不经调查,上纲上线,给关父加上一条罪状。
关父两个月没有参加组织活动。党组织在王队长的一手操办下,给关父一个“劝退”处理。
关父被劝退不久,驿东公社的柳书记、驿东大队的国书记也相继倒台了。
柳书记被撤职,罪名是:带头走资本主义道路。于是,柳书记从驿东公社党委书记的岗位上被流放到百里之外的卢家公社,当了供销社的售货员。
工作队给柳书记总结道:“三间房,玻璃窗,果树下边蜂两箱,资本主义露锋芒,社会主义遭了殃。”
柳书记家于一九五八年春盖的房,是三间草房,唯一与当地农民们不同的,是这房上了对开的洋窗户,而不是当地农民上下开的土窗户。
柳书记的大女儿正在农大三年级念书,学的是园艺专业。柳大学生在“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著名论断的指引下,在自家园里,种了八棵果树,养了两箱蜜蜂。
没想到,两年后的党员登记,这草房、果树、蜜蜂给柳书记带来了灭顶之灾,成了一些他在党内的同志向他难的口实。
柳书记盖房期间,关父帮了些忙,动用了生产队的车辆,人力,因此受到牵连。
可事实上,柳书记并没有白用寺下屯的车辆和劳力,他是付了二十元钱的。只是工作队,在给柳书记算用工、用车的费用账时,硬说柳书记少付了八块钱,占了集体的大便宜。
国书记倒台的原因更是虚无。工作队听风是雨,说国书记生活作风有问题,与妇女主任不清楚。具体事实是:国书记曾经有三次单独与妇女主任在办公室研究工作。但真正的问题没查实,后来以祖传的莫须有的罪名,给国书记个降职处分,改任副大队长。
关父对那张党票很重视。一向滴酒不沾的他听到自己被人“劝退”,到小馆要了一个小菜,喝了半斤白酒,才醉成这样,以至于落泪。
关父虽然醉了,但他头脑还是清醒,到夜时分都没睡,一向抽馋烟的他却一棵紧似一棵地抽着旱烟。干咳声阵阵响起,叹息声不绝于耳。关母、关山峰和关山月没谁能睡着,都在为关父担忧。关山月和关山峰不时地交换着眼色,从父亲的干咳和叹息声中体会人生的苦涩。
这次“党员登记试点”中,与关父受到同等、或重、或轻的政治惩罚的党员,在驿马县有3400多人,占驿马县党员总数的46%,其中有2147人被用各种罪名清除出党,占驿马县党员总数的29%。
驿东大队与关父要好的党员中就有7人被开除出党,占驿东大队党员总数的三分之一。真是好可怕的一场政治风暴。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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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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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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