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已经收割,下到塘里不长时间就出事了。屯东头老李家的四小,腿让镰刀割破了,他没注意,到沤麻的塘里洗了一次澡,结果三天后病,六天后离开了这个世界,连医院都没有去。
这年四小刚刚十一岁。
李家草草地将四小下葬了,就像埋一个死狗一样的简单。李家大伯没有哭,李家大娘(东北人习惯称伯母为娘)倒是掉了一些眼泪。
李家孩多,哥兄弟七个,没有女孩。李父是一个朴实的农民,家贫是四小死亡的客观原因,没拿孩当回事则是四小死亡的主观原因。
关山月在四小下葬的那天,哭翻了天,他不能相信:七天前还在一起偷瓜,活蹦乱跳的,一个礼拜的光景,竟这样的死了。
四小是关山月的上届同学,他们经常在一起玩。四小的死对关山月促动很大,他对人生本身产生了消极的认知:人连不如一只鸡,鸡死前总要扑腾几下,可是人死时连扑腾都没有,无声无息;人不如一只鸡,鸡死了,拿到街里还能卖一两块钱,人死了一分钱都不值。
事情常常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这消极的认知使得关山月生成了一种积极的。这就是及时享乐,“莫让金樽空对月”。很可怕。
被关父武力镇压的瓜匪家贼——关山月,在家只消消停停呆了两天,便闲心难忍,一会儿屋里,一会儿屋外,脚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恨不能去挠墙。
关母知道,这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孩,再这样把他圈在家里,一定会生病的。关母最怕关山月生病。
一九六六年九月九日,一早,吃完饭,关母对关山月说:“山月,你不愿在家呆着,就出去玩玩吧。”
关母的话正中关山月下怀,他脸上的乌云迅即飘散,露出少有的笑容。
关山月走出院门,正在喂猪的关母撵出院外,嘱咐道:“你溜达溜达就回来,千万可别惹祸,人家你爹让我看着你,怕你‘下道’哇。”
东北人管不干好事叫:下道。
关山月答应着,脚步没有停。
太阳已经有两杆高,关山月估摸着快到九点了。他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该去何处。
“去山上?”一想:“庄稼没棵的,还老说有特务,真要是碰到特务,可不是好玩的,别找不自在。”
没地方可去,关山月信马由缰,任由脚步无意识地牵引,不知不觉来到驿东公社中心小学的校门口,关山月没有停留,也没有想,他径直地往校园里边走。
进了校门,关山月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粒石,亲切地抚摸着,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心房,抚摸着自己那脆弱的情感神经。
虽是星期五,该是上班的日,可校园里空荡荡的,空荡荡得让人有些害怕。
关山月走进门洞,走进走廊,也没见到一个人,连个影都没见到。
走廊里光线不足,又出奇的静,只有用拆北山寺庙拿来的木料制成的门窗框,散着阴森恐怖的气息。关山月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是那样的清晰,清晰得让关山月直起鸡皮疙瘩,他顿时陷入吴市吹箫,形单影只的深渊。他不能不想起同学们,不能不想起老师们,猜想着他(她)们此刻的境况。
想着想着,关山月的泪流了下来,有些茫然。
他不自主地来到三年一班的教室,抹去眼泪,趴在窗户上,端详着教室里的一切。课桌在,座椅在,黑板在;老师不在,同学不在,朗朗的读书声不在。
教室的墙角上已经挂上了蜘蛛网,窗户上的玻璃没了好几块,桌椅上的尘土,能有硬币那么厚。几只老鼠,在煤仓里嬉闹着,它们根本没有理睬关山月——这屋的前主人。
关山月试着推了推窗户,竟然能推开。他跳进了教室,坐在了自己原来的座位上,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从教室出来,关山月去了学校的值宿室。一个满脸胡须的老头儿躺在值宿室的炕上。炕里卷着两个行李,老头枕着一个,仰脸在睡。炕梢堆放着一堆报纸,几乎每张报纸都有套红的文字,诸如:“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无产阶级专政万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是那样的刺眼。
关山月推门的声音惊动了老头,老头微睁双眼,用余光扫了一眼关山月,又闭上。关山月看到墙角的水缸,想喝口水,找了半天没找到水舀,只好落荒而出。
时近中午,走出学校值宿室的关山月才有了暖意。凄凉的伤感在阳光的照射下渐渐地蒸了。
其实,关山月还用得着细想吗?他心里清清楚楚,此刻,他的同学一定跟他一样在彷徨,在想着一个小学生不该想的事,在走着一个小学生不该走的路,在看着一个小学生百思不得其解的世界。他的老师们一定去见,去串联。
关山月的老师们,除极个别人,像章老师,其余的人都先后启程进京了。有的正行进在进京的路上,有的已经进京,有的已经见到了日夜想念的。
路上的,是那些扬长征精神的人们,用脚步丈量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到京的,是扬四野进关的精神,时而坐马车,时而坐汽车,昼行夜宿,听说哪块好,就往哪起一个波次的冲锋;而见到的,则是扬了江南大追击的精神,坐上火车直达。但坐火车的毕竟少数,没有那么多的火车给你坐。
总之,思维的方式不一样,进京的行为方式也不一样,但都有革命的理由。
此时的中国,除了“牛鬼蛇神”之外,人们在行为上正走向两个极端。
一个极端是尽情地折腾。那些兴高采烈花费公帑串联的人们就是这样,他们走到哪,造反精神扬到哪。一路上,你随时随地都能看到李逵在挥舞着板斧,鲁智深抡圆了禅杖,武松的戒刀劈刺着一切的山神土地。内域小说网网友手打布只要你说它是“封资修”,就可以跺上一脚,起码能吐它一身的吐沫。
另一个极端是无意的闲适,像走进闹市的傻一样,覌山景。这些人包括那些目不识丁的农民,和狗屁不懂的小学生。跟随着自然的生长,完成自然交办的事。
从大串联开始,除了农业生产外,除了服务于红卫兵串联的行业外,几乎所有的生产都处在停顿状态。
驿东公社,工业唯一的象征——手工业,只剩两个走资派看家;粮库只剩下管仓储的十几人,卫生院只留了两个大夫,两个护士,还有两个牛鬼蛇神,一个走资派;所有学校只有老更倌在看屋,连走资派也乘机蹽鸭了。
中国人不在靠经济基础吃饭,而在靠上层建筑吃饭。那些靠意识形态和上层建筑——精神食粮,生活着的人们,正在呕心沥血地忙着向政坛菩萨叩头礼拜,想竭尽全力推翻旧的利益拥有者,来谋取新利益拥有者的高位。没人有闲心来管农业,来管农民,来管在农村生活的这些小学生。m.XiaoShuo530.Com
这使得农业生产在领导和管理上,出现前所未有的空挡阶段,广大农村成为“中央文革小组”统治下的世外桃源,完全进入自然休养生息的无政府状态;广大农民不再承受来自任何方面的瞎指挥,真正有了当家作主的机会。
这时的农民,一年到头只干两件事:种地、交粮。在关山月的家乡出现了十几年来少有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兴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安居乐业”的喜人景象。农民们过得异常幸福、快乐。
“文化大革命”后来被定性为“浩劫”,这从“文化大革命”对社会主义中国的展进程的影响,对整个人类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造成的伤害而言,是正确的,没有错。
但,就当时的农村和农业能够出现的前所未有的宽松环境而言,说“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浩劫”,关山月不敢苟同。起码关山月的家乡,在“文革”前期的农业生产上不存在浩劫。因为在“文革”初期的三年里,关山月的家乡驿东公社,农业生产这一块没有婆婆干扰,也没有公公指挥,更没有让人心惊肉跳的行政式掠夺,农民们活得很自在。
关山月不是美化“文革”,不是在鼓吹无政府主义,关山月看到的是一个铁的事实。
百姓们常说:“天老爷不灭大傻瓜。”来也怪,频频,天灾却寥寥。承蒙上帝照顾,农村日比前些年好过。粮食增产,收入增加,这在建国后是少有的。农民们忙完手中的活计,就只能干闲。
俗语说“无事生非”,真是这样。闲不住的社员们在农闲季节,开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不是看小牌,就是推牌九,最不起眼的也要打个小扑克。在这上,有的人是为了赢钱,但更多的人则是为了消遣,打时光。
这不,关山月刚从校门出来,就遇见了一伙人。这伙人中,关山月认识四位。一位是关山月关父的兄关启森,一位是蒋家窝铺的蒋兴权,一位是街里的国财,一位是理铺的徐俊宝,
关山月管关启森叫“荒上老大爷(ye)”。
管伯父叫“老大爷(ye)”,正像前文括号中注释的那样,是东北人对伯父的一种称呼习惯。
但,为什么在“老大爷(ye)”前边加“荒上”二字呢?这主要是关氏家族的晚辈们为了把关启森和关山月的关父,还有关山月的老叔三个人区分开。
因为在关家,关山月的父辈,他们一爷公孙原来是排行的,只是排到关山月十一伯父后,十二伯父早亡,再没往下排。剩下老十三、老十四、老十五这哥仨。这三人都占个“老”不好区分。试想,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有人喊一声:“老叔”,你说谁能知道在喊谁?
关启森曾经举家去过北大荒,在北大荒生活了十几年,所以晚辈们在关启森称呼前加上“荒上”两个字。而在关山月父亲的称呼前,晚辈们常加上“队长”两个字。
关山月的父辈十几人中,耍钱只有关启森一人。
耍钱,是东北人对赌博的一种习惯叫法。
听关父说,老大伯的陋习是受他四叔,也就是关山月的四爷爷熏染的。四爷爷是关氏家族昌盛时期的当家人。
四爷爷他们亲兄弟五人,关山月的爷爷排行在三。四爷爷很受老太爷的青睐,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便撑起有三四十口人的家业。四爷爷当时是富甲一方的乡绅,自己有辆俩马拉的小车,这是他的专车,相当于现在的奥迪V6。四爷爷出行,从来都是用自家的车,无论多急不坐别家的车。
四爷爷有四个儿,老大伯是四爷爷的老儿,从小就受四爷爷的宠爱。四爷爷进县城办事经常领着老大伯。开始四爷爷出入赌场的时候还支开老大伯,但时间一长,还是让老大伯跟了进去。这样,耳濡目染,老大伯渐渐学会了“赌”。
鬼使神差,在家闲逛的关山月,一不留神碰上了老大伯。老大伯一把把关山月拉住,笑着说道:“走,跟老大爷(ye)去逛逛,待会儿老大爷(ye)给你买好吃的。”
关山月已经习惯老大伯的这种溺爱。
老大伯是生产队的车老板儿组长,从关山月能走,他见到关山月一定要抱一抱,马车在跟前时一定把关山月抱到车上,让关山月坐一会儿香游车。一来二去,关山月也愿意在老大伯身旁转。
等关山月上学后,老大伯更加喜欢关山月。他听人说,关山月学习拔尖,高兴得逢人就夸,好像夸自己的儿女一样的自豪。因为老大伯和关家所有的长辈都盼着关家能出一个读大书的人,为关家争口气。
这源于关氏家族曾经吃过不读书的亏。这话说起来很长。
关家是一七六三年,也就是乾隆二十八年,从山东省济南府郑家庄迁往直隶省承德直隶厅小关庄的。一七九七年举家逃荒到塞外,成为大清的流民,落脚在郭尔罗斯前旗蒙古王公封地的靠山屯。到关山月这一辈已历六代。
关家的上五代人中没有一个读书人,这和关家远祖的书香门第,武侯之家毫不相称。关山月的父辈们,男女三十人,更无一人走进学,皆目不识丁。家中在经济上的一应往来都要靠账房先生来支应。
结果到一九三一年,万贯家产让生意上的对手买通关家的账房先生给毁掉了。父辈们由有钱人家的少爷沦为给他人做苦力的长工。这没文化的苦痛如何能不深记?所以,关山月的父辈们由记恨读书人而希望自己的家族中出些读书人。
而关山月的同辈人中,又只有姐关山莲和兄关山学是高中毕业。长辈们急切盼望家族中能出个“读大书”的人,来光宗耀祖,长长志气。所以长辈们对读书孩的喜欢就可想而知了。
众多喜欢读书孩的长辈中,老大伯是最热烈的一个。但很可惜,老大伯五个女,其中四个大孩都不念书了,很早就下地劳动。这让老大伯很伤心。
关山月那时虽然年龄不大,但在家族里是比较喜欢读书的人,长辈们经常能看到关山月出入家有藏书的云家,又愿意咬文嚼字,这对他们来说是个鼓舞。
关山月也投其所好,时不时地捧着书本在长辈们面前装模作样,藉以博得了长辈们的喜欢。老大伯是被关山月的假象迷惑得最严重的一个。
长辈们是喜欢乖孩的,乖孩能从长辈们喜欢中得到好处。
关山月从小就懂得这一点,经常有目的性地在长辈面前表现自己,逢迎他们,求得他们开心后的施舍。
农村很穷,粗米大饭不断顿,就算不错的人家,不管老人还是孩,没什么特殊待遇。长辈们能给孩的最高奖赏,就是买点干粮饼。
给关山月买过干粮饼的长辈还真不少,像五大伯、九大伯、十大伯和老大伯都给关山月买过。
然而,副食品紧张,一切凭票供应,市面上不是随便什么都能买到,想吃点零食不容易。
但不知为什么,这些东西商店没有,赌场上却有售。只是价格高些。在供销社,一斤苹果三角四分钱,一个杠头五分钱;赌场上一个苹果五角钱,一个杠头一角五分钱。
出于喜欢,老大伯在这之前曾带关山月进过一次赌场,给关山月买了两个杠头,一个苹果。关山月很高兴,对赌场有了印象。
今天老大伯叫他,他愉快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走了不到一百米,来到街北国财的家。
国财家三间房,中间开门,国家一家人住东间,西间闲着,只有炕梢放着一口板柜,地上有几个凳。国财经常把他的赌友领到家来赌。这间屋其实就是赌场。
来国财家赌的人可不是为了消遣,纯粹是为了钱。
进屋后,国财去东屋拿来赌具——一副牌九。哗啦一声到在了炕席上。老大伯没有谦让,坐在了地上的凳上,一看就是庄家的位。
老大伯推牌九喜欢庄家,除非极特殊情况,老大伯是不放弃庄家这个位置的。
老大伯一把把关山月拉到身边,说:“二孩,等着,老大爷(ye)赢钱给你买个大苹果,买俩大杠头。”
老大伯的话音还没有落,两个挎着篮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她们把篮悄悄地放到屋地上,又将盖在篮上的毛巾掀开。关山月的眼球一下被吸引过去。
一个篮装的是红红的国光苹果,一个篮里装的是开了花儿的杠头。这两样东西关山月都吃过,口中尚有余香。但,眼睛还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那两只筐。当老大伯喊他经管钱时,近在呎尺却没有听见。
老大伯笑道:“看我老侄,一点都不傻,知道那是好吃的。没事,今天输赢老大爷(ye)这好吃的给你买定了。”
完,老大伯转过身,扭着头对屋地那两个妇女说:“别卖没了,给我们留俩。”
关山月心中有了底,才把眼睛从那两只筐上收了回来。把案上老大伯的钱攥在手里。
老大伯吆五喝六,一时推得兴起。
此时赌场上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有的关山月认识,只在少数,多数人关山月不知道姓氏名谁。
有的人把钱折叠着死死地攥在手里,有的人把钱放在自己的小腿下,紧紧地压着。平常不上嘴的香烟,不管会抽不会抽的,都衔一棵,冒着浓浓的烟。
此时,百分之八十赌徒的脸是红的,红得有些狰狞;也有百分之二十赌徒的脸是黄的,黄得有些凄惨。关山月的脸不但红,而且早已经冒出了汗。
不大一会儿,这屋已是烟气刚刚,红脸和黄脸不细看,没人能辨认得清。
国财的媳妇,一手拿着迎春烟,一手攥着钱。烟是她要给大家抽的,只是她一棵一棵的给,绝不会多给一棵,不过她常常会忘了给烟这活儿。钱是她抽的“红”,庄上每“通吃”一把她要抽红一块钱。这活儿她经管的很到位,两只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关山月手中的钱,从未落下一把。
老大伯这天点儿气很正,一中午下来,到三点钟散局,赢了三十六元。老大伯话付前言,给关山月买了俩苹果,俩杠头。关山月走在路上,吃了一个杠头,剩下的拿回了家,给哥哥一个苹果。但没有让父母知道。
这样一来二去,关山月成了老大伯的尾巴,跟着老大伯整天在赌场上转。
人说“脚在河边站没有不湿鞋的”,这话不假。身临其境,眼睛不可能闲着,渐渐牌九成了关山月的文化课,无师自通,不到十天,竟把牌九的玩法给整明白了。
牌九共有三十二张牌。其中:“天、地、人、鹅”及“五、七、八、九点”各两张,还有三副“长牌”,四副“短牌”,外加“六套”和“三钻”。
玩法有两种,一种叫“打天九”,另一种叫“推牌九”。“打天九”,是老人们用来消磨时间的,赌博耍钱一般是“推牌九”。
“推牌九”的筹码从零到无穷大,输赢空间无限,是个无底洞。
牌桌上有“庄家”和三个“押家”,分“本门”、“溜门”、“天门”、和“扛门”。玩时,将三十二张牌分前后两“方”,一“方”牌可见一个输赢。
具体操作是:由“庄家”按色掷出的点数为次序,给每“门”四张牌;押家”把到手的四张牌再俩俩组合,配成“头”和“尾”;“头”要比“尾”小,否则叫“乌龙”。
输赢的规则是:“点”管“点”,“牌”管“牌”;“牌”比“点”大,“对”比“牌”大。一副牌里,“皇上”和“王爷”为一二把手,皇上是“三钻”和“六套”相配,王爷是“天牌”和“九点”相配,如果“庄家”的牌,与“押家”的牌相同,庄家为大。
据说,麻将是郑和明的。但迄今为止,关山月却不知道这“牌九”是谁明的。这东西娱乐性不强,纯粹是给赌博分制造的杀人工具。关山月要知道是谁明的,他一定会去掘这位老先生的坟墓。
老大伯他们一个人每晚输赢不过一二十元,算不上大赌。虽然那时钱硬,但按可比货币计算,其赌博程度较之现在乡、县、市的领导动不动几万、十几万、上百万的输赢来说,绝对是小巫的小巫,不够档次。
俗语说:“耍钱鬼儿,耍钱鬼儿,没鬼儿别耍钱。”老大伯典型的关家人性格,心直性耿,没有歪歪点。在赌场上,他手艺不精,全凭时气撞,输时多,赢时少。
关山月天天白吃白喝,看老大伯输钱心里着急。
有一天,还是国财“设局”,人不是很多,十来个人,都是南北二屯的乡亲。关山月认得剃头的徐俊宝,蒋家窝铺的蒋兴权,其余的不认识。
老大伯是“庄家”,他让关山月给他“照管”,就是负责看摊儿,关山月半推半就上了“案”。
那天,老大伯手气不好,推了六“单”牌九就输了十几元。老大伯有个毛病,一输钱就愿意跑厕所,今天“点背”,又要上厕所去。他告诉关山月:“二孩,替我看点案。”
其实,老大伯是让关山月照看好桌上的牌九,别让人动了。
关山月理解出两层意思,除了看着牌九外,还以为老大伯让他替着玩。其实,关山月手痒已经有好些天了。
此时,关山月眼前一亮,终于找到了露脸的机会,坐到庄家的椅上,“稀啦、哗啦”地“推”起来。等老大伯回来时,关山月已经“推”了四“方”牌九——两“单”。居然来了四个“通吃”,不但把老大伯输的钱赢了回来,还有了剩余。这下“局场”炸了,大家说关山月玩得不错,人小记性好,不用看牌,用手就能摸出“点”来。
从此,关山月好象找到了用武之地,一不可收拾,开始跟老大伯走南闯北,十里八村的逛,成为名副其实的赌徒。这一阶段,关山月到过麻家屯的周志文家,街里的徐俊宝家,街北的国财家,夹心的王军里家,蒋家窝铺的蒋兴权家。但最常赌的地方还是本屯的老大伯家。
赌博是极具魔力的活动。不光是钱的诱惑,还有精神上难以名状的刺激,常让人有登天入地的向往。一旦有了赌瘾,人便神魂颠倒起来,仿佛天是老大,自己便是老二了,一种无知无畏的境界跃然心田。
赢钱后的亢奋,输钱的后沮丧,都像魔鬼一样驱使你赤膊上阵,想把的深渊填满。
每当关山月赢钱后,心里美得要上天,饭也吃得香甜,任意地挥霍赢来的钱;每当关山月输钱后,吃不下,睡不着,闭上眼睛躺到炕上满脑都是牌九牌在晃动,翻本的妄想像蛀虫一样啮噬着复仇的心。
关山月是由人的本能——吃,而走进赌场的;后来性质变了,吃的降低到次要的地位,精神刺激则上升到统领地位。寻求赌局那“哗啦啦”声响成为关山月的唯一追求。
为了搏杀、娱乐和享受,关山月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赌。一天不赌心里像长草一样坐卧不安。
所以,作为当年嗜赌成性的关山月,今天有责任和义务告诉孩们:要远离赌博,远离赌博就是在远离魔鬼。赌博是魔鬼制造的让你自杀的机器。在赌博场上没谁拿钱当钱看,任意挥霍。
“纸是包不住火的”。仅半个月的时间,关山月参与赌博的事东窗事。
那是一九六六年的农历八月十四。头一天晚上,关山月在老大伯家,替老大伯赌了半宿,后半夜睡在他家。
早晨,天还没有亮,就听到老大伯家的院里有人嚷嚷。朦朦胧胧中关山月听到关父的骂声,他麻利地起床,刚要下地,就听老娘(东北人习惯称伯母为娘)喊:“二孩,快跑,你叔来了。”
这时关山月向窗外一望,傻眼了,只见关父右手拎根棍,气势汹汹,一边骂一边向屋里闯。
关山月一看情况不妙,翻过窗台撒腿就往南道跑,过了大道,一头钻进高粱地里。
原以为关父是不会追的,可谁曾想这回关父真急了,拎着棍撵了过来。关山月紧跑,关父紧追。这可毁了,关山月只穿背心和裤衩,又是仲秋时节,高粱叶像锋利的刀,拉在关山月的胳膊和腿上,等关山月跑到地南头,胳膊和腿已经没了肤色,鲜血淋淋。好在没被关父追上。
要知道那是六百三十米的长垄,关山月一气跑下来,饿、累、惊、怕、疼交集在一点上,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关山月越想越不是滋味,坐在南沟的沟沿上放声大哭起来。
哭后誓:不再赌了。原因很清楚:挨不起这棍棒,伺候不起这家法。
回家之后,关母含着眼泪给关山月讲道理,劝关山月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关山月向关母做了深刻的检讨,并让她放下心来。
等参加工作后,每当坐在牌桌前,若一动钱,关山月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一幕。立时激情大减,玩意顿消,仿佛家父依然拎着棍,大义凛然地站在身后,可怕极了。所以,关山月平生不赌,只是逢场作戏,当“三缺一”的时候给人做个替补。这是后话。
又一次被专了政的关山月,已经没有邪路可走了,他下决心听父母的话走条正路,可正路在哪里?关山月不知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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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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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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