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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书网>剧本其他>岁月东流>第三章 公社社员 第三节 天掉馅饼

第三章 公社社员 第三节 天掉馅饼

  第二天,也就是公元一九七五年七月十八日。一场早秋的细雨,顺应民意淅淅沥沥飘落下来,洗涮掉浮躁,洗刷掉落魄,洗刷掉愁怨,洗刷掉征尘,送来沁脾的馨润,给庄稼,给大地,给人们,给生命,给世间万物送来清新。

  关山月吃罢早饭去大队。他没带雨具。家中除了一块褪旧的塑料布可以挡雨之外,再没有其他能挡雨的东西,更不要说雨伞、雨衣了。塑料布倒可防雨,但披在身上,呼呼啦啦,不体面不说,有时还制约行动,挺碍事。好在这雨不大,又时下时停,关山月借助路边那高耸的杨树,走树空,不至于挨浇。

  一路上,关山月根本没有在乎这雨,他不停地盘算着,盘算着今天这出戏该怎么演。不知道主题,不知道台词,不知道跟谁搭戏,更不知道观众是谁,甚至连导演什么摸样都不知道,这让在舞台上从不犯憷的关山月,今天犯起憷来,心像长草一样横七竖八没型没样。

  路过驿马九中,关山月站在一棵粗大的杨树下,稳稳神,瞩望了十分钟。他真想在雨中,在校园的甬道上,踏着方砖,抚着丁香,伴着同学,走它几圈,重温一下中学时代的读书梦。

  昨天晚上,为今天的大队之行,关山月做了准备。他吃完晚饭,就去了前院九中校长郑老师家。他把驿东大队领导约见的事说了一遍,求郑校长指点迷津。

  郑校长听关山月说,很高兴,跟关山月分析道:“有一点你放心,一定是好事,多半是关于你工作的事。现在各方各面都是用人之际,大队、公社都缺人,学校这么紧张,公社还从学校借去四个老师帮着写材料。要是这样,机会难得,千万不能错过。明天你去见大队的领导,要注意把握分寸,给人一种谦虚、诚恳的感觉,切忌张扬。人家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不可多说,说到为止,不要借机显摆自己,好像有多大的学问。记住,农村干部,尤其是工农干部最不乐意听人跟他讲‘文辞’,你一讲“文辞”,就好像揭他疮疤一样让他痛恨,说点农村嗑他们愿意听。”

  郑校长稍作停顿,从兜里掏出一根“迎春”点上,继续说道:“说真话,二小,你不是从政的料,太耿直,嘴又像刀,容易树立对立面,更容易得罪人;你是一个顶好的教书的料,脑灵,语言好,不偏科,文理都行,功底还不浅,教初中巴巴地。像你这样的,咱们学校老师堆里还真不多。前天,我们几个头头儿串联,大伙都看中你了,打算跟公社说说,让你来学校当教师。咱们学校现在缺老师,正想跟公社商量,准备用几个,不是代课,直接转成民办。”

  “民办?”关山月听郑校长说,吃惊地问。关山月对教师这个职业向来是崇拜的,只是他不敢妄想,连梦都没敢这样做。今天听郑校长说,他一时心动,问道:“郑叔,能当老师那可好了,难道大队领导找我,是让我去学校当老师吗?。”尒説书网

  “不能。学校还没跟公社领导正式谈呢。再说,用民办教员不像用代课的,学校和大队说了不算,得公社党委集体讨论才能定下来。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很难。”

  “我真愿意当民办教师,这一辈能从事教学工作,也是正途。”关山月立即表态道。

  “当民办教师,女孩还凑合,男孩不行。民办教师一年能挣多少?工分顶多是大队干部的一半儿,别说养家,养活自己都困难;再说,现在的民办教师不像以前了,以前的民办教师到县里的师资班培训一两年,就能转成公办教师,现在转正这事没有了,你能当一辈民办教师吗?”郑校长的爱人,在供销社当职员的高姨,接过郑校长的话,说道。

  “你高姨说的也在理,民办教师不光是工资低,转正难,就连推荐上大学也被人当做下眼人看待。这几年,咱们公社推荐上大学的有二三十人,没一个是民办教师,连提名的都没一个。各大队推荐的,多数是大队班成员,不是书记,就是主任,再不就是委员。你看,去年走的,肖家岭大队的书记洪玉奎,柳树沟大队的主任高钧贤,驿东大队的主任袁继文,这十来个,哪个不是大队干部?当教师就是这样,在社会上不吃香,人家不都管教师叫‘臭老九’吗,这也正常。”

  教师没有社会地位,在社会上让人瞧不起,这一点关山月早就清楚。教师是一个清闲的职业,人们的这种观点关山月也早有耳闻。关山月之所以喜欢教师这个职业,不是为了清闲,而是看中了教师释疑解惑的责任。这责任无论何时,何地,在关山月心里都是重大的,都是神圣的。

  但,理想归理想,人生要面对的始终是现实,现实与理想总是有距离的。

  关山月从郑家出来,幻想着明天驿东大队的领导决定他去做教员,但他也坚定了在农业生产第一线奋斗的决心。他告诫自己:领导说什么是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积极努力,能早日被推荐上大学,是最高的愿望。假设上不了大学,在农村当一辈农民也心甘情愿。

  雨比早晨小了许多,天空中有几只燕,肆无忌惮地上下翻飞,一会儿掠过树尖儿,一会儿窜进云里。

  关山月疾步匆匆,走过街东,走过店铺林立的街里,来到驿东大队的门前。

  驿东大队在主街的南头,独门独院,东开门,大门正对主街。大队的院里,停着三台红彤彤的“东方红”链轨拖拉机,和两台绿茵茵的“28”轮式拖拉机。各种农机具足足摆了一院,有五华犁、圆盘耙、中耕机、播种机。这是农业机械化的象征,也是驿东大队走在时代前列的体现。只是这些农机具,把本来就窄巴的院落,挤得像个闹市,让人无处落足。

  大队部,是一趟四不漏的砖房,十二间,坐北朝南,与街路垂直,成九十度,气派,肃穆,是典型的公房式建筑。

  关山月斜穿过大队的中院,入门洞,左转,入走廊,他敲响了紧靠门洞第一个屋的门。随着一声“请进”,关山月推门而入。

  里有两位老同志,一高一矮,年龄都在六十岁以上。高者行不胜衣,嘴里叼着一个短杆的旱烟袋,坐在椅上,吧嗒吧嗒在抽烟;矮者肌肥肉重,气喘吁吁,正全神贯注坐在炕上摆扑克阵。

  关山月长这么大,是第一次走进大队部,“陌生”两个字撞得他脑门轰轰直响,尤其见到的都是生人,这“陌生”就更加猖狂。

  “丑媳妇难免见公婆”,怕归怕,生归生,话还是要说,事还是要办的。关山月刻意稳住自己,怯生生地上前问道:“请问二位领导,黎书记在吗?我是寺下二队的,叫关山月。”

  关山月不认得这二位,但心里明白,大队绝不会有这么大岁数的书记和主任,连委员都不会有,但他还是用“领导”这个词称呼了这一高一矮。

  高个的老同志叫瞿仲文,原是大队会计,今年春天调整班时,因年岁大,退了下来。大队领导照顾他,让他在机耕队当会计,把他当成大队的老爷来养;矮个的老同志叫麻梦初,他是三朝元老,从民国时期任乡公所财粮干事起,一直到解放,都在农村行政部门当差,现退休还乡。一生没有妻室,无儿无女,被大队请来看屋。

  麻梦初见关山月问,把炕上的扑克丢在一边,下地穿上鞋,热情地接待道:“啊,知道了,你往里走,到第三个屋,国书记和黎书记在那等着呢。”

  关山月说声谢谢,走出去。

  “嗨,这就是寺下关队长的二小,挺文静个孩,高中刚毕业,听说来大队当什么指导员。”瞿会计看着关山月走出去的背影,对麻梦初说。

  “什么指导员,是理论辅导员。昨天支委会定的。听说这孩在学校学习不错,公社好几个领导给他说好话呢。”麻梦初一边纠正,一边明确地说。

  关山月没有顾及这两位老同志的议论,他两三步到了第三个办公室的门口,轻轻地敲敲门。

  “谁?进来吧。”屋里传出厚重的声音。

  关山月慢慢地推开门,见有两位同志面对着坐在办公桌的两侧。

  这是一个普通的办公室,东西墙各立着两个黄色卷柜。靠窗户俩俩对排,摆放着四个办公桌,办公桌周围放着四把椅。

  关山月放慢脚步,一边往前走,一边集中眼力端量这两位同志。

  东边一位年龄较大,有四十五六岁,中等身材,梳着背头,眼睛细长,鼻梁挺直,嘴唇略厚,皮肤白嫩,脸微微上扬,身着一件藏青色制服,左上兜别着一支钢笔,下身穿一条深灰色的确良便裤,裤线虽然不像刀刃那么直,但仍能清晰可见,手里捏着一支纸卷的旱烟,这旱烟夹在指根处,让人看着别扭,他上身微仰,斜靠在椅背上,翘着在农民堆里不多见的二郎腿,支撑脚在地上不停颤动,感官上与农民身份极不相称,一看就是经过政治风雨磨练的老干部,渗透出成熟、干练和睿智。

  西边那位要年轻得多,年龄在三十四五岁,个头不高,圆脸盘,大眼睛,穿着一套时髦的草绿色军装。从闪神上,能看得出是一位刚退伍的军人,显得精练和率真。只是黝黑的脸膛上点缀着十几颗雀斑,这雀斑就像商标一样给这人注了册。

  “雀斑”没等关山月站稳,欠了欠身,用手指了指他对面的老同志,介绍道:“这是国书记。”紧接着他转回头来,问关山月:“你什么事?”

  关山月忙上前自报家门:“我叫关山月,是二队的。昨天,我们队柳会计告诉我,大队黎书记找我有事,我就来了。”关山月把脸转向“雀斑”,“您就是黎书记吧?”

  “啊,我就是黎如城。”“雀斑”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把手伸给关山月,主动与关山月握手,关山月疾步上前,跟黎如城握完手,将手伸向国书记。

  国书记微欠一下身,一边跟关山月握手,一边对关山月说:“好,你坐吧。”

  国书记叫国栋梁,在驿东大队可是老书记了。从一九六○年当支部书记到现在,只是“四清运动”前期靠边站了两年,文革初期靠边站了一年,这十五年间驿东大队支部书记这把交椅好像是给他定做的一样,几乎没离开过他的屁股。

  关山月没有坐在办公桌跟前的空椅上,确切地说他没敢。关山月知道自己的分量,知道自己没有跟国书记和黎书记平起平坐的资本。他用眼睛的余光,看见办公室的东墙摆着一个长条凳,他认识到这凳该是自己的座位,便坐了过去。他没敢坐实,只是搭个边,身体前倾,用两条腿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国书记吐了口烟,笑了笑。国书记的笑极富个性,像个慈祥的老太太。

  国书记从内心很满意关山月。当关山月走进办公室,国书记就没错眼珠地观察,观察关山月的长样,观察关山月的举手投足,观察关山月的一言一行。短短的四五分钟观察,他断定关山月是一块好料,像他父亲一样能干一番事业。国书记心里盘算:别看小伙个不高,眼睛不大,瘦得像根刺,但骨里透着精明,这人用定了。

  国书记在农村工作了几十年,看人一向很准。

  等关山月坐下,黎书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口袋递向关山月:“抽烟不,会抽卷一棵。”

  关山月摆了摆手:“不会。”

  黎书记掏出烟纸,撒上烟末,一边卷着烟,一边说:“是这么个事,昨天我们大队班开了个会,具体研究了几个事,其中涉及到你的工作安排。国书记非常重视,决定今天亲自跟你谈。下面,请国书记做指示。”

  国书记抽了一口烟,清了清嗓,慢慢地说:“不是什么指示。今天把你找来,和你谈一个事。公社要求咱们大队配个理论总辅导员,属于半脱产干部。这是外大队没有的,因为咱们大队是公社所在地,理论宣传工作任务重些。这样,经过和包队的蓝老师商量,大队考察,得到公社“革委会”的批准,决定用你了。原来我们想通过考试的方式决定人选的,后来公社展书记、隋主任、赵老师,尤其是蓝老师,都说你行,执意推荐你。就这样大队党支部决定用你了,今天把你找来,说说这事,你看行不行,谈谈你的想法。”

  人们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今天,关山月却着实让天上的馅饼砸了一个大跟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没有两位领导在场,他一定会纵情歌唱,欢呼跳跃起来。

  关山月竭力地控制自己,佯装若无其事的样,轻轻地说:“太感谢领导了,这是领导的关怀,贫下中农的信任。我刚出学生门,组织就能赋予这样的重任,是我没想到的。请领导放心,请组织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党和贫下中农的期望,积极努力,在大队党支部和革委会的领导下,把我们大队的理论宣传工作做好。只是没有工作经验,文化程度不高,理论水平又低,希望两位领导在今后的工作中多多指点和批评。”

  关山月竭力搜寻脑海中的词汇,想用最得体、最感人的话语来引起领导的重视和好感。

  国书记正了正身,指了指黎如城,说:“黎书记是你的主管领导了,从现在开始,具体工作就该向他请示汇报了。”

  黎书记像似摇头,又像似点头,乐呵呵地说:“小关,你我都是老帅的兵,都得归老帅领导,你我之间咱们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我是个大老粗,当兵出身,不比你们文化人,理论辅导得靠有文化的,得靠你。刚才老帅说了,说得很全面,很到位,我只补充一点,你不光是理论总辅导员还是大队团总支副书记,团总支书记是吴萌文,吴书记下队了,抽空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黎书记头两句话,关山月没有听明白,心里画魂:谁是老帅呀?后来听黎书记说,才渐渐清醒,知道黎书记为了显示尊重,把国书记尊称为老帅,这让关山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黎书记的话刚说完,国书记站起身来,说道:“你们谈着,我和余主任去四队,建班。”说到这,国书记把脸转向黎书记,说:“有些工作上的问题和具体安排,你详细地跟小关说说。”

  完,国书记走出了办公室。黎书记站起来相送,关山月见黎书记送,也跟着黎书记把国书记送出走廊。

  国书记走后,黎书记正了正自己的坐姿,腰杆往上拔了拔,对关山月说:“小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部下,你我的关系,就是直接的上下级关系,有事要跟我沟通,不能隔着锅台上炕。再说,咱们俩还有一层亲属关系,你表姨是我亲婶,我们算起来也是表兄弟。你来大队,我是说了不少好话的。说真的,用人得用咱们个人家的人。”

  听黎书记的话,关山月先是一愣,然后清醒,他急忙说道:“黎书记你放心,虽然我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工作阅历,但我知道大小王,知道该怎样出牌,我一定听从你的领导,不会搞歪门邪道的。”

  听关山月说,黎书记开怀地笑了起来:“你看,我把问题扯远了,庸俗了点,但家人说家话,要是别人,打死我都不待说的。”

  关山月迎合着,连说:“是,是,是。”

  “这些话以后我再跟你细唠,先说说工作吧。经过研究,你近期工作除了理论辅导这块,主要是负责大队财务整顿工作小组的工作。据一些老师讲,你对财务还很内行,听说跟供销社石会计学过,所以从明天起,你准备领个人到汪家屯去查帐。汪家屯的帐,群众反映挺大,支部研究要彻底查一下。你们这次去,原则是把问题搞清楚,但不着急下结论。涉及到业务问题你找老麻会计,涉及到政策问题你找苏主任,财经他分管。你回去准备一下吧,明天上班。对了,有事一定要跟我请假。”

  关山月现出狐疑的神色,怎么刚上班就挑头干这么重的工作?他笑了笑,不解地问道:“黎书记,查账该是会计的事呀,和理论辅导没关,怎么让我去呢?”

  关山月还想说,但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郑校长的话,有些后悔,忙补充道:“我没别的意思,是怕担不起来这么重的工作,完不成任务,影响大队的工作部署。”

  黎书记没注意到关山月的变化,解释道:“你刚来,不知道农村工作,农村工作,虽然有分工,但分外的活计比分内的活计还多,人人都得学会‘拳打脚踢’,‘眉毛胡一把抓’,之所以让你去六队,这是几个领导串联定的,主要是你和六队任何人没瓜葛,便于工作的开展。”

  关山月一想,也对,自己初来乍到,是跟任何人没瓜葛,释然了许多,问道:“您说,有人跟我去,那人是谁?”

  “用谁,你找苏主任定。”

  “嗯。黎书记,要是没事我走了。”关山月从凳上站起来,做出要离开办公室的姿态。

  “先别走,我找老看屋的,给你安排一下办公室,让他再给你配把钥匙。”黎书记说完,风风火火地去找麻梦初,把关山月扔在办公室。

  刚到走廊,黎书记拐了回来,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呀,差点没忘了,昨天公社业教助理蓝老师打电话来,让你上班后去公社一趟,他找你有事,你别等钥匙了,赶紧去一趟。”

  关山月听黎书记的话,急匆匆赶到公社。

  驿东公社大院在驿东街里正中间,主街的西侧,座西朝东的三合院,青砖灰瓦,大门临街。领导们在北厢房西侧办公,助理员和一般办事员在南厢房办公,正房是食和仓库。这样的向口,这样的居住安排,都是违背衙门修建和使用常识的。

  关山月在南厢房找到了蓝德贵老师。关山月是在毕业前的汇报会上,经禹老师介绍认识的蓝老师。蓝老师是公社的业余教育助理,分管群众文化教育工作,还是公社派驻驿东大队的包队干部。

  蓝老师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教过私塾,后成为驿东公社第一批国立学校的教员。蓝老师兄弟姊妹四个,都是教员,这在驿东公社,乃至驿马县都是少见的。

  蓝老师原来在县城的一所中学教书,后来从政,回到家乡驿东,先是任文教助理,后改任业教助理。蓝老师是典型的美男,只是一场球赛摔伤了腰,落下残疾,背有些驼,人们送他外号:“土篮梁”。

  蓝老师见关山月来,笑着说道:“认不认识我了,小伙文笔不错,怎么样,这回让你当理论辅导员,行吧?”

  “感谢蓝老师,感谢所有的老师。”关山月自肺腑地说道。

  “哎,不要这样说话。老师是不需要感谢的,老师嘛,教书育人是他的责任,有什么好谢的。不计私利,不谋私恩,是老师的本分。老师希望自己的学生也能成为这样的人。你要是真想感谢老师的话,就好好工作,为党、为国家、为社会做出贡献。”

  蓝老师停顿片刻,给关山月倒了一杯水,继续说:“大道理不讲了,让你来就是跟你说一下,现在理论学习这块任务很重,既要组织“批林批孔批宋江”,还要“搞评法批儒”,还要“学习小靳庄”。上级非常重视,要求各生产小队都配上理论辅导员,大队由团支部书记兼总辅导员。只有驿东大队配一个专职的总辅导员,这就是你了。其实,你这个辅导员不是给你们大队配的,是专门给公社配的,咱们公社具体抓这项工作的是我,但连个帮手都没有,起早贪黑也忙不过来。这你明白了吧,今后,你的工作岗位不在大队,而是在公社,在我这。”

  听蓝老师说,关山月是彻底迷瞪了。他在大队刚听完领导的指示,刚接受完任务,可到蓝老师这一切都变了。他想说,想解释,但他想起了郑校长的话,想起了黎书记刚才的话。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连口答应着:“是,是,是。”

  “为了把这项工作抓好,我请示领导,让公社材料组帮咱们忙几天。所以,明天你就得去北头招待所,材料组的同志都在那,跟他们熟悉一下业务。以后,这些活计就是你的了。”

  听蓝老师这样说,关山月想了想,委婉地说道:“蓝老师,那我们大队理论辅导的工作怎么办呢?”

  蓝老师说:“这好办,你回去跟大队的领导说一声,告诉他们,公社缺人才给你们大队配个专职的理论辅导员,人是你们的,干活儿是公社的,一切要以公社为主。关山月,跟你说实话,公社没有这个编制,要是有这个编制,就不让你们大队挂名了,之所以用你们大队挂名,是为了让你有个开支的地方,公社没法增加统筹哇。这是公社几个领导和我们具体工作人员串联的,经党委讨论决定的。”

  关山月此刻才恍然大悟,知道了为什么天降馅饼于斯人,他默默地感谢母校、感谢老师,同时感谢公社的领导和干部——是他们看中了自己。

  这时的关山月,不能不想起他的同学,他想起了展红辉,想起了季美凤,想起了洪大志,想起了宋玉柏,想起了……。

  这些领导干部的弟,如今都在农业生产劳动的第一线,谁也没有像关山月这样,在一瞬间,成了天之骄,大队的半脱产干部,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了。

  人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朴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预料到的事情可能不会生,没预料到的事情反而生了,这就是“万一”的巨大魅力。有些人愿往坏处想,对坏事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结果好事来临,弄得头昏脑涨,手足无措;有些人愿往好处想,对好事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结果坏事来临,弄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关山月读了十年书,自卑了十年,凡事都愿意从坏处打算,与生俱来,天生的悲剧角色,所以,面对眼前生的这一切,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到有些茫然起来。一上午,他总在暗暗地问自己:这不是梦吧?

  离开公社,关山月返回大队,去找苏主任。路上,关山月兴奋到了极点,周身的热血在不停地往头顶上涌,像喝醉酒一样不知东南西北,天高地厚了。这事来得突然,仿佛在梦中娶了个漂亮媳妇,醒来后这漂亮的媳妇就坐在身旁一样美。

  关山月一边走,一边想,他忽然想起郑校长的叮嘱:不要张扬,马上意识到,此刻冷却思想是第一要务,他告诫自己:不要癫狂,要沉稳。

  到大队,麻梦初告诉关山月,苏主任去了街西三队,三队是苏主任的点儿。关山月没有停步,直接去了街西,找到了苏主任。

  苏主任家住一队蒋家窝铺,跟关家算是屯邻,是关父的老同事,好朋友。关山月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苏主任,苏主任家没有男孩,一直把关山月当做自己的亲侄看待。苏主任来回上班,要路过关家的门前。

  苏主任见关山月来,给三队房队长介绍说:“这是寺下二队老关队长的二小,大队的理论辅导员。”

  “啊,我们熟,我老叔的儿。”房队长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跟关山月握手。关山月管房队长叫了一声:“大哥。”

  房队长跟关家没有亲属关系,只是房队长看中关父的为人,又是同行,便依据屯邻的关系,管关父叫老叔。房队长家住驿马九中西墙外,与关家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是近邻。

  苏主任跟房队长打声招呼,领着关山月往家走。

  “大叔,早晨国书记和黎书记找我谈了,刚才公社的蓝老师也找我谈了。只是他们说的有些出入。大队的两位领导,让我在大队干工作,蓝老师让我到公社去,您说我该怎么办呢?”关山月把事情的经过跟苏主任学了一遍。

  苏主任想了想,说:“这话你跟谁都不能再说,到此为止。你刚来,情况不熟,也不懂官场上这些毛病。你一说势必扯皮,整来整去,受夹的还是你。昨天我们支委研究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妥,但没法说,他们都知道我与你父亲的关系,好像我给你挣口袋是的。你先蔫不动地干着,大头放到大队,小头放到公社,有些事以后再说。”

  “好,大叔,我听你的。”关山月知道苏主任是当兵的出身,在部队任过正排职,被妻硬生生从部队拽回来后,一直在大队做副职领导,很有正事,只是古板些。

  “黎书记说,去六队让我领个人,让你定下来,您让我领谁呢?”关山月问。

  “这个人一要熟悉业务,能整出个午卯酉来;二要和你熟悉,不能把你当小孩耍。这样吧,你回去跟你爹说说,让他给你挑一个,全大队这些下台的会计,挑谁都行。”

  关山月与苏主任,爷俩边走边唠,一直唠到关家门口,才分手。

  回到家后,关山月把内心的喜悦急切地告诉关母,关母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怪好的。”紧接着担心道:“不知道是个啥活计,能不能干长。”

  中饭的饭桌上,关山月哪里吃得下!他兴奋地把这来自天外的馅饼献给了劳作半辈的父亲。关父听后也只简单地说:“这是好事,没想到的好事,好好干吧,别辜负人家的好心。”

  关山月把苏主任的话,向关父学了一遍。关父说:“还用上别地方挑吗,咱们家就闲着一个成本会计,东头关山军你老哥,没事干呢。”

  “好,下午我问问他,看他干不干,再跟苏主任汇报。”

  “他不干,干啥去?从下地就当会计,这才下来几年,干庄稼活他不顶个,比你三哥强不到哪去。你先跟你苏大叔说说吧,看他啥意见。”关父扒拉一口饭,又说:“你到大队,是天照应,咱们可别去装,愣充领导,现在下边对大队几个干部意见不小,要加小心,分清里外和是非。遇事多请示国书记,问问老苏家你大叔和你二姑家你五哥。别不懂装懂。”

  关山月答应着。

  饭后,关山月没有歇晌,径直去了苏主任家,跟苏主任说了关父的想法。苏主任说:“行,就这么定了,你通知关山军一下,让他明天到大队,你今天下午不用去大队了,准备一下。”

  关山月在回家的路上,到了关山军家,说了苏主任的意见,关山军很高兴的接受了,只是关山军的爱人老嫂不很乐意:“去六队这么远,还得住,家里谁做饭?”

  关山月知道自己的这位兄是典型的“妻管严”,恨恨地瞪了老嫂一眼,说:“是挣钱重要,还是给你做饭重要。没人做饭好办,你吃生米!”

  往外送关山月的时候,关山军说:“山月,咱哥俩去恐怕不妥,你想人家会怎么说,咱们一碗水端平了,人家也会说不平呀,你还得找一个,三个人最好。”

  关山月听关山军说,一拍脑袋:“对呀,咱们两个人,人家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好,我去跟苏主任说。”

  关山月又返回苏主任家,跟苏主任说,苏主任也觉得是个问题,他想了一会儿,对关山月说:“你去前街蒋大爷(ye)呢,跟他说,说大队让他去六队查账。”

  关山月知道蒋大爷(ye)叫蒋福义,是老党员,原则性很强,在群众中很有威望。

  关山月去跟蒋福义一说,蒋福义欣然同意。他们约好了明天到大队见面。

  回家的路上,关山月到了屯东头哥哥家。他把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告诉了哥哥和嫂。关山峰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好事,这回咱们家大队又有人了。”关嫂听后,乐呵呵地说:“不管咋说,老二这回逃出去了,不用下地了。再说,我听说大队的干部都能推荐上大学,能上学可好哇!”

  关嫂的话说到了关山月的心坎上。关山月做什么都没瘾,只有上学读书他真真地成瘾了。关山月企盼着上大学的那一天。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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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为您提供大神华夫剑的岁月东流

  御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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